空蕩的走廊裡, 隻有劉哥斷斷續續的聲音在回蕩：“信息……什麼信息啊……”

“什麼信息？”白燼述拍了拍手掌，眼神警告似的掃過不遠處那個回到自己身體中的矮個男人，語氣輕飄飄的, “先說說你知道什麼，和怎麼知道的吧。”

最先進入自己身體的那個新人愣在當場, 竟然一時之間忘記了自己進入的是實體, 而不是和劉哥一樣的像素身體, 眼睜睜看著劉哥的右手當場被白燼述攥成了一團。

他現在整個人蜷縮在地上, 灰白色的臉此時也變得黯淡，那隻被白燼述攥成了一團的拳頭被重新展開之後, 每一道褶皺都被重新拉開撫平，無異二次加重了傷害。

聽見白燼述的話，他喉頭一哽：“我……我是偷聽來的！”

“偷聽？”白燼述看不見周圍逐漸圍成一團, 卻刻意避開了他所站位置的靈魂, “從誰那裡偷聽的，偷聽的具體內容。”

“我也不知道……不知道那是誰！等等！彆！哥彆！”劉哥還想耍心眼，卻發現自己完好無損的另一隻手也被爾泗捏了起來，連忙提高聲音改口道，“雖然我不知道是誰！但是那肯定是這次觸發怪談的新人之一！她不在這裡，到時候出去我給哥你指！”

短短幾十秒鐘，白燼述在他這裡的地位已經升級為“哥”了 , 果然對待這種人，隻有動手了之後才好說話。

“嗯, 繼續。”白燼述四下找了一圈，從旁邊拖來一個應該是道具的小折疊凳坐下，手裡漫不經心地在掂量著劉哥的後頸。

劉哥被這活閻王捏住了後頸，像是被掐住了命門, 幾分鐘前刻骨的疼痛帶來的痛感還沒有消失，他隻能捧著那隻已經被揉成一團又展開的手，垂著頭一頓一頓地說道：“我醒來的時候是一個人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裡，聽見外面有人說話的聲音，以為是隊友，我就過去想和彆人一起。”

“那個聲音隔得遠的時候聽著還像是在搬東西或者吵架，等我靠近了才聽出來，那是哭聲。”

“打架和哭聲？”小飛沒忍住驚訝出聲。

“對……打架的聲音和哭聲，我以為是有人被怪談中的鬼怪抓住了，就想趕緊離開，就在這個時候，我聽見了有個女聲在問：你這個破影樓到底怎麼出去？”

“我……鬼使神差，又走回去了。”

“爾哥，會不會是小唐姐？！”小飛立馬想到了一直沒有見面的唐棠。

他話音剛出，才想起來爾泗這會聽不見他說話，連忙從旁邊找了紙筆過來：【爾哥，他會不會遇見的是小唐姐！】

白燼述看見遞到自己面前的便簽，微微點了點頭：“繼續，你聽見什麼看見什麼了？”

“我就走過去，發現走廊上面聚著三個人，奇怪的是其中有兩個人長的一模一樣，被打的就是那兩人其中一個，”劉哥頓了頓，“那個被打的人哽咽著說，影院內所有人隻要進入自己的身體，就可以離開這裡，但是身體有真有假，進入了假的身體就無法完成怪談……”

“你看見打人的那個女生長什麼樣了嗎？”小飛迫不及待問道。

“我沒仔細看，”劉哥一頓，“我本來還想繼續聽，結果那個打人的女生忽然轉頭，問誰在那。”

“我……一時心虛，就跑了。”

“心虛？”白燼述輕輕捏了捏他的後頸，“你什麼都沒乾，你心虛什麼呢？大家都是隊友，難道她還能繼續打你嗎？”

“劉子，”他語氣漫不經心，“你沒說實話啊……”

感覺到後頸的那隻手逐漸使力，劉哥一頓，語速更快了：“我說我說，我是，我是跟在他們後面，看見他們去找到那個身體的！”

“是我……”他語氣艱澀，“把那個鬼怪引過去的。”

“我看著他們找到身體，然後那個人進入身體之後，出現了一個和他長得一樣的人，”劉哥再也不敢說謊，一五一十說的都是實話，“我就想測試一下是不是進入自己的身體中之後，遇見另一個自己會死，於是把那個鬼怪引了過去，想要看看情況。”

卻沒想到，被引到正主面前的鬼怪，直接被人打到了什麼都說。

“我後面說的都是真的，我真的聽見那個死靈這麼說，我才知道身體有真假之分的！”他縮縮脖子，什麼都說了，“你們問的那個打人的女生……我真的不認識，我隻記得她是短發。”

“短發……”小飛和小楊對視一眼。

小唐是長發，而且是非常明顯的及腰大波浪，就算紮起來，也不存在被看錯的可能性。

也就是說，這人絕對不是小唐。

“還有呢？”白燼述單手抓著他的後頸，“你不止聽到了這麼多吧？不然你怎麼知道所有身體的位置的？”

“我也不確定！”劉哥聲音猛地增大，“我不確定，我害怕那個死靈供出來是我把他引到了那裡的，我就趕緊跑了，全程我隻聽見他說，兩具身體一具在拍攝影棚上方的房間裡，還有一具在鏡子裡，但是真假位置是不確定的！隻有進入真身體的人才能分辨的出來！”

“真假位置不確定……”白燼述微微垂眸，“意思是有可能攝影棚上方的是真的，也有可能鏡子裡是真的？”

“對對對就是這個意思，”劉哥點頭如搗蒜，“所以我為了實驗，我才遇見了那兩個女的之後讓她們打頭陣。”

結果沒想到，小桃和梨子運氣不行，居然都是假的。

劉哥一下子沒看住讓兩人跑了，隻能緊趕慢趕，想要趕在他們之前找到更多新人，欺騙他們去為自己嘗試。

隻要能成功一個，那他就可以讓那個進入真實身體中的人為自己辨彆真假。

隻是沒想到，在這個過程中，他撞到了小飛他們，意外得知了在這個小團隊中，存在著一個已經成功進入真實身體的新人。

“嗯，我知道了，”白燼述站起身，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睛，“一具身體在影棚上方的房間裡，這個很好找，另一具在鏡子裡的是什麼意思？”

“就是在鏡子裡！”劉哥飛快回答，“已經成為靈魂體的人能被鏡子照出來，把手伸進鏡子裡，就能拖出另一具身體。”

原來如此。

一眾靈魂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他們一路上隻想著要找到自己的身體，即使是知道進入了真實身體的爾泗看不見他們，也沒有注意活玻璃或者鏡面上也能反射出自己的景象。

畢竟他們互相之間是看得見的，在大量能看得見彼此的靈魂聚集在一起的時候，他們會自然而然忽視自己的異常，從而將看不見他們的那個人視作特殊的那個，反而忘記了，自己現在的情況才不對勁居多。

小飛在便簽紙上埋頭寫了一行字：【爾哥，我們剛剛商量了一下，大家決定都先去找鏡子裡的那個身體。】

在場十幾個靈魂，大家拍攝的影棚都不太一樣，想要找到自己的身體，就得分道揚鑣。

但進入實體的人隻有爾泗和劉哥那裡的那個矮個男人兩個，比起背後使陰招想要拿大家做實驗的劉哥，起碼爾泗故意指錯，是因為劉哥先坑了他的隊友。

在這樣的情況下，爾泗自然比那個矮個男人可信度高。

兩具身體一真一假，也很好判斷，隻要大家都先去有鏡子的地方，拖出自己的一具身體讓爾泗做判斷，如果這具是真的，大可以馬上進入，而如果這具是假的，那麼很顯然剩下的那個身體就是真的，他們隻需要自行去尋找另一具就好。

“可以，”爾泗拍了拍手上的碎屑，“你們知道哪裡有鏡子嗎？”

【化妝間，】小飛頓了一會，大概是聽了在場所有人說話後回答道，【一樓的化妝間裡都是化妝鏡，我認路。】

“嗯，”爾泗轉頭看向空蕩的其他方向，揉了揉額頭，“那走吧。”

這些新人們還算會看人臉色。

這個人格確實對無緣無故害人沒有興趣，他一向奉行的是以德報德以怨報怨。

“現在六點整，”他看了一眼時間，“這會離開影院，還來得及在太陽下山天色變暗之前離開影樓。”

而對於這些新人們，誰也不知道其中會不會有一些日後能夠成為人物，幫得上忙的幼年期大佬。

而且岑秉齊並不算是爛好人。

他隻是商人罷了。

商人逐利，做生意講究的是廣結善緣，在沒有利益衝突的情況下，博得大部分人的好感，說不定以後就有用得上的時候。

再者說，恩威並施是資.本.家管用的手段，打個巴掌給個甜棗，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是已經被玩爛了的手段。

隻不過，這次的巴掌並沒有落到大家身上而已。

白燼述垂著頭看了一眼劉哥，還有遠處那個雖然擁有著實體，卻不敢上前的矮個男人，轉身毫不留情地走向了一樓的方向。

“爾哥！”幾秒鐘後，劉哥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顯影藥水！顯影藥水在哪裡！”

他可沒忘記，他現在這個情況，隻有顯影藥水才能救得了他。

不然他真的就如同爾泗所說，從此以後後半輩子會變成一個一戳就破的紙人，隨便來個誰都能把他團成一個球在地上滾。

“藥水？”白燼述轉身，看了看地上的劉哥，和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他身後的那個矮個男人，在心裡嗤笑一聲，“藥水在暗房裡，暗房在隻有實體能進入的走廊終點。”

說完這句話，他就朝著面前走去，沒有理會身後劉哥發現自己唯一的小弟跟著爾泗走了之後發出的怒罵聲。

小飛狗腿極了在便簽上寫道：【爾哥，你真的把那個顯影藥水的位置告訴他了啊？】

“嗯，”白燼述看了一眼便簽，“還能有假？”

【嘿嘿……】小飛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撓撓頭，【我還以為爾哥你會為了梨子他們報仇，告訴劉哥加的地址呢。】

“不會，”他爾哥看了他一眼，“一諾千金，我說了他告訴我信息，我會告訴他顯影藥水的位置，我就不會食言。”

更重要的是……

讓劉哥去泡顯影藥水，成為一個後半輩子都廢了一隻慣用手，乾什麼都麻煩百倍的人活著，要比讓他維持著這幅紙人樣子，隨便誰都能輕易殺死他痛苦多了。

廢了慣用手之後，劉哥就算半個殘廢，那些曾經他的小弟，曾經他可以輕鬆度過的關卡，曾經他能夠隨便對付的敵人，都會變成不可跨越的大山。

到了那個時候，才是真正的痛苦。

隻不過這些，就沒必要去跟這些人提起了。

白燼述站在化妝間面前，讓開了一條道：“行了，進去吧。”

一眾鬼魂推推搡搡，最後推出來一個小飛：【爾哥，他們讓我先試試。】

顯然，大部分靈魂還是有點擔心自己會被坑，於是選擇了小飛作為這個排頭兵。

小飛也信任爾泗，不認為他會害自己，故而直接站了出來。

白燼述隨意地點點頭，示意小飛自己走到鏡子前面去。

明亮的化妝間中，最靠近一扇門的鏡子上忽然出現了一個人影，而鏡子面前卻空空如也。

那個人影蹲下，緩緩靠近鏡子，然後試探地伸出手。

平滑而堅硬的鏡面在此時就像是被替換成了什麼其他的液體材質似的，在靈魂們的視野中，小飛緩緩伸入胳膊，然後居然真的摸到了什麼東西似的一抖。

隨即他試探著，緩慢地把一具和自己等身的身體，從鏡子裡拖了出來。

在場的靈魂們都長出一口氣。

“不行，”白燼述隻看了一眼，就發現了那個身體是黑白色的，“你這個是膠片。”

小飛托著身體的手一頓，長出一口氣，難掩失望。

【那……】他站起來找到便簽，【那小楊先來？】

小楊也算是爾泗的隊友之一。

白燼述隨意地點點頭。

小楊戰戰兢兢上前，把身體從裡面拖了出來。

這次，她的運氣不錯，這具身體是真實的。

在白燼述點頭後，終於，第三個成功完成怪談的人出現了。

進入了原本身體的小楊活動了一下手腳，趕緊開口道：“大家現在可以動起來了，我和爾哥分彆給大家看，如果鏡子裡面是實體的話，就可以直接進入了。”

她現在進入身體之後，就看不見那些新人們了，隻能學著爾泗的方式，直接開口，然後等待其他人主動做出交流。

可是奇怪的是，她話音落下幾十秒，鏡面內也沒有出現新的人影。

“大家快動啊……”她愣了一下，有些不安地開口，“我……我在這裡給你們看著。”

還是沒有反應。

她有些害怕地看了看空蕩的大廳，下意識朝著爾泗的方向跑去。

可原本在他們心中代表著安全的爾泗，此時卻像是周圍的環境忽然變換了一樣。

小楊越跑，第六感越覺得危險，到了最後還有七八步距離的時候，她甚至覺得周身的空氣都凝著了起來，她渾身汗毛倒豎，背後整整發涼。

“爾……哥？”她遵從自己的第六感緩緩停下腳步，小心翼翼地叫道。

“嗯？”爾泗轉頭看過來。

一張便簽隨著他轉頭的動作，晃晃悠悠很艱難地出現在了兩人中間。

借著化妝間內明亮的燈光，她透過紙，看見了寫在另一面上的字跡。

【爾哥，你好香啊。】

小楊的大腦幾乎停擺，潛意識驅動她一頓一頓看向鏡面。

和她相隔三四個的鏡面中，爾泗站在鏡子前，而在他身後，就是那群消失在小楊視野中的新人們。

隻不過不一樣的是，之前還算是和善的大家，在鏡子中，露出的居然是貪婪而又垂涎的神情。

小飛站在兩人中間，艱難地咽了一口口水，在紙片上面劃出一道道不受控製的痕跡，顯然已經快要被某種不知名的東西操縱走神智。

小楊想要移開眼神，卻發現自己的身體在此時僵硬的驚人，她的視線無法自控地繼續停留在那幾面鏡子上，爾泗背後，是層層疊疊的“人”。

他們的牙齒不受控製地咧開，每個人的臉上有驚慌，有掙紮，但最多的還是垂涎。

一種近乎於貪婪的垂涎。

小楊腦子嗡嗡，第一反應是向爾泗喊道：“快跑！”

她的聲音出口，她才發現小的驚人，近乎於氣音。

她膽子本來就小，不然也不會選擇直播這條路，在這種情況下，居然嗓子發不出聲音來了。

小楊一瞬間幾乎絕望。

就在這時，她看見處於垂涎中心的爾泗皺皺眉頭，輕嘖了一聲。

他的視野落在旁邊的直播間上，像是毫不在意背後的那些“人”們對他垂涎的眼神似的。

實際上也確實不在意。

白燼述點開直播間是為了查看buff。

這種東西想都不用想，一定是【歡迎光——臨！】搞的鬼。

果然，這個buff下出現了新的增加項。

【靈魂暗面的垂涎：親和度+2】

靈魂暗面……

白燼述若有所思地視線從彈幕上劃過：

【什麼情況？】

【影樓的怪談更新了？】

【之前沒見過這種情況啊……】

【不是把身體從裡面拖出來就完了嗎？】

【是這個主播有什麼特殊的嗎？】

【哦哦哦看到了，主播有歡迎光臨。】

【啊這……】

【歡迎光臨居然對成為靈魂的新人們也管用？】

【歡迎光臨是S城區域性限定buff，對一切非人生物都有用……】

【主要還是照了鏡子，不然應該沒事的。】

……

不少傳說中確實有鏡子中是另一個世界，鏡子中的是另一個自己的內容。

白燼述看了看鏡子中的“新人”們，靈魂暗面的垂涎這個說明，指的估計是這些靈魂們在從暗面中拖拽自己身體出來時，正好運氣不好碰到了【歡迎光——臨！】的持有者，鏡子中的那部分，成功受到了這個buff的影響。

壞了，這下玩笑話成真了。

這個buff的持有者，怕不是真的在新手村內會是唐僧肉一樣的存在。

而且還是一個會持續加強的唐僧肉。

親和度已經增加到了十二，身後的靈魂們再也忍不住buff的誘.惑，一步一步向著他走來。

“碰”地一聲。

他面前的鏡子忽然碎裂。

空氣中飛濺的鏡片上倒映出他身後的靈魂們茫然的臉。

化妝間的鏡子後，露出了一隻有些熟悉的手。

一張有些熟悉的臉從裡面探出來，朝著身後的靈魂們投去森然地一瞥。

“你你你……”終於奪回自己身體掌控權的小楊倒吸一口涼氣，“你不是那個狐狸娶親裡面那個妖怪！！！”

懷嘉木在她眼中，好像要比剛才的情況可怕千萬倍，小楊一邊倒吸涼氣，一邊飛快往後退了好幾步。

“爾哥，他是纏上你了嗎！”她看起來快要哭出來了。

在影樓內遇見爾泗的時候沒有看見這個怪談，她還以為這東西走了，原來沒有嗎！

白燼述也愣了一秒。

他正準備打碎鏡子的時候，這鏡子居然被另一面的懷嘉木打碎了。

而且顯而易見的是，懷嘉木並不是從牆壁的另一面打穿過來的。

化妝間中，化妝台是背靠背放在房間中間的，這面化妝鏡背後，隻會是房間的另一邊。

而懷嘉木身後，顯而易見地是一個走廊。

一個看起來像是栩栩影樓大廳的走廊。

隻不過出現在說那是“栩栩影樓大廳”似乎有點太勉強了，說是“栩栩影樓廢墟”還差不多。

整個走廊現在所有玻璃全部都碎了一地，頭頂的吊燈也砸了下來，桌面上一片狼藉，櫃子倒了一篇。

這走廊看上去簡直承受了太多。

一個看起來有點熟悉的工作人員瑟瑟發抖站在後面，白燼述定睛一看，居然是那個前台。

現在她的臉上早已不複之前的鎮定，反而滿是恐懼和瑟縮。

接觸到白燼述的視線，她縮的更厲害了，一頓一頓把自己藏在了倒了一半的櫃子後面。

白燼述：？

他也沒把這前台怎麼樣吧？他甚至沒有在裡面對任何一個鬼怪出手啊？

按理說，他頂著這個buff，應該所有死靈都對他另眼相待才對吧？

而造成前台的態度變成這樣的罪魁禍首……

他默默看向懷嘉木的方向。

對上一張毫無悔意的臉。

大意了，邪神怎麼會有後悔這種情緒。

“剛才在上面，一晃眼的功夫，你就消失了，”這位惜字如金的邪神解釋道，“因為我沒有提交申請無法進入第二空間，所以我就直接把栩栩影樓內的所有死靈打了一頓。”

小楊抽抽嘴角。

您……您真的很直接啊！

“聯通第一第二空間的隻有鏡面和暗房裡的出入門，出入門是單向的，”隔著一道鏡框，他的視線冷冷掃過房間內所有看不見的靈魂，“所以我就一直等在鏡面這裡。”

“我不能進去，”他微微頷首，重新對著白燼述伸出手，“你出來吧，小心玻璃碎片。”

“等一下，”白燼述反應了幾秒，“我還沒給這幾個人辨認完身體真假，你等我一會。”

“不……不用了不用了！”頂著大妖怪的視線，小楊語氣哽咽，“我來就好了！爾哥你出去休息吧？”

“……也行，”白燼述看這姑娘嚇的夠嗆，估計要是自己留下她能抖得逐漸變成震動模式，隻好伸手搭到了懷嘉木手上，“扶一下。”

化妝台的鏡子在桌面上，雖然少說也有一米二三左右高，但難免還是需要彎著腰通過。

在小楊看他以身飼虎般地崇敬眼神中，白燼述從第二空間跳到了第一空間，也就是栩栩影樓內部。

一走站到這個走廊內，他生覺自己之前還是預估的太輕了。

這裡稱不上是栩栩影樓廢墟，“廢墟”兩個字對它來說還是太豪華了，這裡應該叫做栩栩影樓舊址才對。

除了鏡子裡看去的那一條走廊和大廳之外，整個影樓幾乎都要被懷嘉木砸的差不多。

大妖怪發怒浮屍千裡，影樓內的死靈們全部都找了地方躲起來，望向他的眼神裡再也沒有之前的欣賞和喜愛，隻剩下了恐懼和瑟縮。

很難想象懷嘉木在發現他不見之後到底乾了什麼。

白燼述抽抽嘴角，還想再問什麼，就感覺身後的鏡子中又跳出來一個人。

“我靠，”那人震撼地站在原地，“咋回事啊？”

白燼述明智地選擇了沒說話。

“哎呦，哥們不好意思啊，”他一轉頭，看見白燼述，趕緊道歉道，“剛才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回事，就覺得你身上特彆香，跟一會動的大肘子似的，我情不自禁就想上去啃一口，那個抱歉抱歉啊！多虧了你不然我們走不出來啊！”

他感激的話說到一半，白燼述就看見遠處走廊內的那個前台顫顫巍巍走過來，聲如蚊呐：“恭喜您順利完成藝術照拍攝，通過影樓選拔，成為本月大廳懸掛模特之一，祝您生活愉快。“

她說“生活愉快”四個字時倒是異常清晰，咬牙切齒的。

也是，影樓都變成這樣了，她還能祝彆人生活愉快實屬不易。

不一會，又有人從那個缺口裡跳了出來，一句震撼地“臥槽”後，前台又重複了一遍這段話。

成功完成怪談的大家打開直播間，看見自己的名字下方已經出現一個相機標誌的buff，點開之後說明是：【藝術照：栩栩影樓內的模特藝術照，攝取了一部分靈魂的照片，擁有著一些特殊的作用】。

這就算是完成了。

大家臉上紛紛帶上幾絲和這裡的廢墟格格不入的欣喜。

終於，所有鏡子中的身體是實體的新人們全部回到身體，通過鏡面缺口來到第一空間。

剩下的人則帶著通關的信息方法，各自去尋找自己的身體，或者去尋找仍然沒有發現怪談解法的隊友。

那個前台聲如蚊呐地重複了十幾遍那段話，終於站在白燼述面前，聲音更小地重複道：“恭喜您順利完成藝術照拍攝，通過影樓選拔，成為本月大廳懸掛……”

她的聲音忽然一頓。

接著，帶出來了一點悲憤地哭腔：“這位模特你……你沒有完成拍攝啊！”

前台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片委屈的淚光：“你……你明明可以直接出來的！！！”

天曉得，外面這個活閻王砸了他們整個店，就是為了讓他們說出進入第二空間的辦法，把這位叫做爾泗的模特帶出來。

怪談之間彼此尚不能說出核心規則，更彆提這個活閻王是沒有進入怪談，還想要怪談內的死靈說出自己怪談的規則，一開始大家當然不同意。

於是很快，大家就被打服了。

抽抽噎噎說完自己的規則之後，望著已經變成一片廢墟的棲身之所，所有死靈心中都充斥著後悔。

早知道會變成這樣！那告訴他不就完了嗎！

不知道他們在堅持什麼東西！

雖然原則是原則，但原則也不是不可以在面臨生命危急的時候被打破的。

大家隻不過聚集在一起做一點小本生意，到底造了什麼孽，會吸引來這種不懂規矩還向著人類的大怪談！

而現在，她發現這個挑起了爭端的人類，他他他居然壓根就沒有拍攝！

那他明明可以直接通過暗房裡那個出口出來的！

蒼天！大地！

前台小姐的心中充斥著崩潰。

他們到底為什麼要被砸成這樣啊！他們圖什麼啊！

“啊對，”白燼述這麼一提醒才想起來，“我沒拍攝來著。”

他打開直播間看了一眼，果然沒有出現新的圖標，而且隨著大部分新人們獲得身體，他直播間裡的觀眾少了不少。

不過依然人數十分可觀，彈幕也刷的漫天遍地：

【主播舍己為人。】

【主播居然一開始就可以走。】

【主播好善良。】

【感動了。】

白燼述：……

一時之間，他竟然分不清這些彈幕是真的這麼覺得，還是在這裡抱團嘲諷他。

懷嘉木的聲音再次響起：“那就快點給他拍。”

活閻王發話，前台立馬逃也似的朝著唯一完好的大廳走去。

白燼述沉默半晌轉頭：“……你到底乾什麼了？”

這個效果，不是砸個影樓就能達到的吧？

“怪談之間的壓製，”懷嘉木神色如常，“他們的等級低於我，當然害怕我。”

白燼述：“真的？”

要真是這樣的話，那怪談之間不是也有階級的？

小怪談會逼著大怪談走，這麼等級森嚴？

懷嘉木：“真的。”

隻不過他沒有說，大部分怪談就算等級再高，都會有一個生效範圍，怪談走出生效範圍，就什麼也不是。

這也是茶館老板敢放心讓袁山鳴不要管他的原因。

跟彆提怪談之間存在範圍保護，一般來說，在某個怪談生效的範圍內，其他怪談進入之後會自動失效。

就像進入茶館範圍後就失效的【碰瓷】一樣。

恐怕栩栩影樓怪談內的死靈這輩子都想不到，自己會遭遇一個來自高等級怪談的砸場子。

對於怪談們來說，好端端在自己的生效區域內活著，結果就被一個外來的怪談打了。

這恐怖程度，大概可以成為怪談們心目中的怪談了。

太離譜了，怎麼會有這種事情發生！！！

在大怪談的威壓下，攝影師來的比往常更快。

而且手中的相機也不是那種老式的相機了，反而變成了那種常見的數碼相機。

“看鏡……鏡頭，”說話也畏畏縮縮，“123，好了！”

他臉上的恐懼在看見了白燼述手中的相機後達到了頂峰。

攝影師飛快拍完了一張照片，就像是害怕這兩人把他不蘸醬生吃了一樣，跑的比之前那個前台還快。

白燼述甚至懷疑他沒有任何構圖，也沒有關注他到底有沒有看向鏡頭。

這個攝像師的求生欲，未免也太強了一點……

而且整個影樓的效率都變強了。

在各位新人們陸續從裡面出來，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隊長，白燼述收獲了袁山鳴一個複雜而又麻木的視線後，那個足以稱得上是廢墟的大廳，居然已經開始換上了新的藝術照片。

搭著腳手架的員工們端著巨大的相框，把他們挨個擺放在大廳中間的架子上。

華麗而又精致的藝術照，配合上著宛如戰場廢墟的背景，居然碰撞出來一種頗為藝術的荒謬感。

最終，圍成一個半圓的藝術照中間，一張新被打印出來的照片被高高掛起。

照片上，是一片廢墟的影樓走廊。

身後是被虛化了的熙熙攘攘人群，斷壁殘垣之間，殘存著最後一束燈光的射燈從側面打過來，把畫面中間那個看向鏡頭的人臉部輪廓照的意外清晰。

有個比他高半頭的人站在陰影那邊，隱約地露出半個下頜角。

兩張臉就這樣看向鏡頭。

像是光刻意選擇了一個能將兩個人都照亮半邊的角度一樣。

“你……”正準備說什麼袁山鳴跟著所有人的視線一起看過去。

“呃……”他一下子忘記自己要說什麼。

在場所有人都朝著這張照片投去了視線。

白燼述忽然感覺視野餘光出的彈幕瘋狂刷動。

他下意識看過去：

【臥槽我說為什麼！】

【我說怎麼小袁一個從來不爭搶限定怪談的人，要帶他們做影樓。】

【臥槽臥槽臥槽。】

怎麼了？

大概是白燼述臉上的迷茫太過明顯，彈幕上飄過一片：

【buff！】

【主播快看你的Buff！】

【臥槽原來還能這麼刷親和度啊臥槽！】

白燼述似有所覺，緩緩點開自己的buff。

【歡迎光——臨！：遠方而來的客人，歡迎你來到死靈之城，城內好客的原住民向你發出了一個歡迎禮炮，認真觀察禮炮10s，對城內所有死靈類生物親和度+5】

【萬眾矚目：+30】

他手頓在了空中。

就在照片被掛上去的一瞬間，他的親和度，忽然向上狂飆了30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