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不高興 他沒有情竅的嘛,沒用的啦~……(1 / 1)

迦南山。

山霧繚繞, 鐘聲悠遠。

此刻正是早課時間門,正殿大院裡的武僧們已經結束了晨練,正在誦經。

他們皆半脫上衣, 露在外面的肌肉塊塊繃緊, 隨著誦經聲響起,不斷有淡淡金光自他們皮膚上閃過。

明園從山腳挑水上山,正將泉水倒入祈願池時,天際飄飄然飛來一隻紅翅膀的蝴蝶。

那蝴蝶慢悠悠停在了明園的水桶邊緣, 明園看見蝴蝶,大喜過望, 伸手將它一抓,再攤開手掌心時,蝴蝶變成了一封信紙。

明園低頭讀信, 剛看了個開頭, 忽然皺眉:“這措辭會不會太禮貌了一點……哦哦,他寫的在後面啊!”

將信紙翻過一頁, 看見背面熟悉的字跡, 明園恍然大悟。

就兩行字, 一眼掃過去就看完了,一如既往是徐存湛那簡潔明了的敘事風格。明園看完信,摸著下巴思索, 自言自語:“金線蓮嗎……把金線蓮種進凡人身體裡?”

“金線蓮還能種進凡人身體裡?有點意思, 我得去問一問我師父。”

他將信紙折了折放進自己懷裡, 轉頭兩步跑到自家師父禪房門口, 把木門拍得砰砰響。

“師父!師父你開門——師父你彆不出聲,我知道你在裡面!”

禪房裡傳來惱怒的一聲:“你今天就是叫我爹都沒有用,彆想我會把法/輪借你!”

明園繼續捶門, 聲音洪亮:“爹!爹你開門啊!你彆不出聲,我知道你在裡……啊!”

他的話還沒說完,面前木門自開,一股勁道從裡面衝出來,直接將他掀得倒飛出去。

*

徐存湛是驚醒的。

睜開眼的瞬間門回神,心臟猛地劇烈蹦了幾下,後怕和驚恐茫然隨之湧上來——他睡著了?!

意識到這點時下意識的驚恐,沒有彆的原因,畢竟自徐存湛入道起就從來沒有睡好覺的經驗。剛開始是被自己的靈根和缺弊塔裡那些東西折磨得睡不著,後面等他變強了不在乎那些存在之後,身體就好像自己把睡覺給忘記了。

睡覺,享絲竹之樂。

一口氣連犯兩個忌諱,要是被他師父知道,少說要關半年禁閉。

但徐存湛從來是慣犯,那點驚恐意外的情緒褪去,他動了動胳膊,感覺到自己手裡抓著什麼東西——偏過頭,徐存湛看見陳鄰睡在他旁邊,兩人的手還交握著,十指相扣。

陳鄰大概睡得不太舒服,夢裡也皺著眉。

徐存湛坐起來,捏住她的臉,稍微用力掐了下;她驚叫一聲被掐醒,對上徐存湛視線,眨了眨眼。

徐存湛:“你還要睡多久?”

陳鄰下意識的就要道歉。

因為平時總是她睡過頭,徐存湛要在她身邊等她好久。但這次,對不起都到嘴邊了,陳鄰忽然記憶回籠。

她睜大眼睛盯著徐存湛:“你怎麼好意思問我的?”

徐存湛覺得莫名其妙:“我為什麼不好意思問你?”

陳鄰把兩人十指相扣的手舉到徐存湛眼前,徐存湛看了眼,鬆開手,兩人緊密相貼的掌心鬆開。

因為貼得太久,分開時發出了輕快的‘啵’的一聲。

徐存湛:“你不起來練習走路嗎?”

他神色坦然,好像自己和陳鄰之間門什麼曖昧也沒有發生一樣。陳鄰歪著腦袋看了他一會兒,徐存湛挑眉,沒說話,語言表情卻明顯在問陳鄰看什麼。

“……要練習。”

徐存湛笑了下,站起身,把陳鄰也從地上拉起來。陳鄰拍了拍自己身上沾到的桃花瓣,有些鬱悶。

雖然有點不甘心,但昨天徐存湛抓住她的手十指相扣時,陳鄰是真的挺心動的。可是看見心動的隻有自己,徐存湛睡完起來仍舊像個沒事人一樣,陳鄰又感到幾分挫敗。

她摸摸自己的臉,不管怎麼想都覺得徐存湛毫無反應不是自己的問題——正常人哪怕在荷爾蒙的影響下都該有點心動才對!

陳鄰掌握身體的速度,遠比大狐狸給出的預期要快。

在狐狸們送來婚禮請柬的時候,她已經可以自己走走跑跑,不需要徐存湛扶了。不過自從那天之後,徐存湛也沒再睡過覺,更沒有再出現渾身滾燙的情況。

婚禮在夜晚舉行,男賓和女賓分席而坐。

陳鄰跟著狐狸去了女賓那邊,好奇的左右張望:和她想象中的古代婚禮不太一樣,大家都是席地而坐,狐狸們也沒有特意隱藏自己的身份,雖然化了人形,卻也大大方方露出耳朵和尾巴。

就是穿得特彆花裡胡哨,從頭飾再到衣裙,都顏色鮮妍,而且是無論男女都穿得很鮮妍。

正因為大家都穿得鮮豔,所以陳鄰抬眼往男賓那邊看時,總能很輕易的看見徐存湛。

他穿一身粗布白衣,雪發披散,背著一把木劍,立在人群中,無論是外貌還是個子都很醒目。

他確乎高,寬肩闊背,衣衫利落束著一截窄窄的腰。從肩膀到腰,收束成漂亮的倒角——陳鄰無聊的看著,習慣性的在心裡給對方扒了衣服,描出骨肉。

徐存湛的骨頭看起來就很適合被畫。

肌肉……肌肉沒見過。

他沒在自己面前脫過衣服。

但是陳鄰見過他挽起袖口露出來的小臂,腕長伸肌,拇長屈肌,指深屈肌……

排列整齊的肌肉有著流暢的起伏線條,膚色是健康的白,能看見底下黛色血管的隱約走向。

這麼一想,陳鄰又覺得徐存湛的肌肉應該也很適合畫畫。不過這種身材的模特都很貴,而且很少會來給多人畫室當裸/模。

她想得入神,對面徐存湛忽然偏過頭來,那雙蓮花眼望著陳鄰。

兩人目光驟然對上,陳鄰眨了眨眼,露出個笑臉,朝他揮了揮手。隔得遠遠的,徐存湛挑眉,歪歪頭,臉上笑意有些意味不明。

陳鄰沒看懂他在笑什麼,有些茫然,下意識摸了下自己嘴角,想摸摸看自己是不是吃東西沾到臉上了。

結果還真的在自己嘴角摸到一點糕點渣子。

不能浪費——秉持著這樣的想法,陳鄰把自己手指上沾到的糕點渣子也舔掉。

“徐道長在笑什麼?”

有人舉著杯子來跟徐存湛敬酒,順著他的目光往女賓那邊看,臉上又露出了然的笑:“是在看自己心儀的姑娘嗎?”

徐存湛臉上笑意驟收。他瞥了眼對方,是人,大概是新郎那邊的客人。

於是徐存湛露出了平易近人的淺笑,彎著眼眸聲音溫和:“隻是沒有參加過婚禮,隨意看看罷了。”

那人吃吃低笑,眼睛一歪露出幾分猥瑣,靠近徐存湛肩膀低聲:“都是男人,徐道長何必遮遮掩掩?”

徐存湛垂眼,不著痕跡的與男人拉開距離,仍然是禮貌溫和的語氣:“我是出家人,不能喝酒,這位公子另找他人吧。”

那人被拒了,看看徐存湛的體格子,也不敢生氣,搖頭晃腦,轉而找彆人搭話去了。

周圍熙熙攘攘,吵得厲害。狐狸的妖氣和人類的氣息混雜,其中還有不少低級修士的氣味,衝得徐存湛頭痛,心情越來越不好。

他兩手環抱著胳膊,繼續往女賓那邊看,主要看害自己不得不來這個破地方的罪魁禍首——陳鄰那頭淺藍色的頭發過於顯眼,徐存湛沒費多少功夫就看見了她。

這才入席沒多久,她就已經被一群狐狸圍起來了。

好像玩得很開心的樣子,摸著狐狸尾巴的時候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徐存湛在自己回憶裡翻了翻,發現陳鄰還從來沒有對自己笑得這麼燦爛過。

徐存湛的臉越來越拉,小貓嘴都撇了下去,赤金色眼瞳裡壓滿風雨欲來的戾氣——不高興,煩死了,有什麼好摸的,狐狸尾巴而已。

他師侄還養了隻狗呢。

狗的手感比狐狸好多了!

陳鄰吃了一肚子的糕點和水果,還有肉乾,好不容易等到新娘新郎入場。

她以前去參加過親戚的婚禮,但是參加狐狸的婚禮還是第一次,所以看得格外專心。

穿著大紅喜服的新人牽著紅綢進來,走過鋪滿落花的地方。新娘子看起來就和普通人一樣,沒有露出狐狸尾巴和耳朵,但也沒有蓋紅蓋子,隻用一把絹扇遮面。

女席的位置正好在新娘那邊,陳鄰能看見對方絹扇後面靈動嫵媚的面容,正眉眼間門都含著幸福的笑意,偶爾眼波流轉與身邊的新郎對上目光時,更是柔情蜜意。

雖然一開始來參加婚宴隻是為了蹭吃蹭喝,但看見新人如此相愛,陳鄰也感到開心,有種微妙的幸福感。

左右挨著她的狐狸們紛紛發出了羨慕的討論。

“真好啊,這個新郎長得這麼好看,一定能生下很漂亮的狐狸崽。”

“這幾年的男人是一年不如一年了,要找個好看又老實的就跟在老婆餅裡找老婆一樣難。”

“可不是,公狐狸倒是能變副虛假皮囊來哄人,但大家都是有蘇的狐狸,一眼就看出他原型是隻腹肌都沒有的肥狐,唉,我要是個看不出幻化之術的凡人就好了。”

“這新郎長得挺好看,怎麼帶過來的親眷裡面沒一個漂亮的啊。”

有狐狸嘟囔著抱怨,被身邊的人撞了下胳膊,竊笑:“不怕死的話你去勾搭那位。”

“哪位?”

“背木劍的那個啊,那位多好看,長得像尊玉觀音一樣。”

嬌俏的竊笑聲頓時此起彼伏,陳鄰目光從新娘身上移開,往對面看,一眼就看見了狐狸們口中‘背木劍的那位’。

對面男席在喝酒,有些人醉了,姿態難看。唯獨徐存湛,長身英挺,兩手環抱胳膊,微微笑的在那站著。

陳鄰知道他沒笑——他隻是嘴巴生來就那樣,唇角微微翹著,好似在笑一般。

他站在那,脊背挺直,就和身邊的男人們格格不入,當真像那些狐狸們形容的一樣,像一尊漂亮的玉觀音。

似乎是被這邊的笑聲吸引,徐存湛目光偏了過來。隔著新娘新郎,兩人遙遙一望,陳鄰正要對他笑,就看見漂亮的徐道長小貓嘴一撇,拉著臉,下巴微抬。

好不高興的一張臉。

然後他又把目光挪開了,彆過臉去不知道在看什麼,陳鄰總覺得他好像舌頭還頂腮了。就是隔得有點遠,又是夜晚,她也不確定是不是自己看錯了。

“徐道長?他不行。”站在陳鄰旁邊的狐狸皺了眉,露出惋惜神色,“他情竅是壞的,我有那心也沒那力啊——”

其他狐狸們議論紛紛,跟著露出了惋惜的表情。

“是啊,徐道長雖然凶了一點,但臉生得那樣漂亮,要是他情竅沒壞,就算是粗暴一點我也願意的。”

“而且個子也高,身材又好。”

“唉,多好看的一個人啊,又是暮白山出來的,怎麼就情竅壞了呢?”

“天殺的魔族,乾的這都是什麼缺德事啊,他們就不能挑個醜的毀情竅嗎!”

“就是就是——”

陳鄰越聽她們的對話越感到詭異,總覺得在她們的描述裡,徐存湛壞的不是情竅是下面某個地方。

她實在忍不住,歪過小腦袋加入了八卦群聊:“情竅壞了這麼嚴重啊?怎麼聽起來像……不能人道了一樣?”

狐狸們熱情歡迎新群員,接過陳鄰的話茬繼續往下聊:“嗐,如果隻是不能人道那就好了,我們有的是藥和古法子能令人重振雄風。但徐道長壞的是情竅,而且連根子都壞了——”

“情竅壞了的人是沒有情意的,情/欲/情/欲,先有情後有欲,哪怕是膚淺的衝動之情,有了這些才會有欲。可徐道長他情竅壞了嘛,根本就沒有情。”

狐狸幽幽歎了口氣,哀怨目光隔空一瞥對面的漂亮道長,低聲:“就是繡花枕頭啦,能看不能用。”

旁邊的狐狸糾正她:“你最好連看也少看,他脾氣壞著呢,聽說去年把塗山那位追著他跑,非要和他結為道侶的小殿下尾巴毛拔光了,那位殿下羞得至今不敢出塗山呢。”

“哇,那塗山沒有找暮白山算賬嗎?”

“找了啊。”說話的狐狸聳肩攤手,滿臉無奈,“然後上門一個被打一個,上門一群被打一群。你沒看見今年塗山的狐狸都不怎麼出來玩了?主要戰鬥力都被那位打破相啦,根本不敢出門。”

“好慘哦。”

“都說了徐道長情竅壞了嘛,提醒那位小公主好多次了,她是非不信邪,覺得自己的真愛能讓人情竅複生。”

“……她是不是上課的時候沒有好好上課啊?七情課不是都說了嗎,情竅壞了那是腦子的問題,她那真愛也不能當藥用啊。”

“可能是人間門的話本看多了吧。我早就說了人間門那些酸書生寫的話本害人,誰家狐狸被雷劈了倒大黴的要千裡迢迢下山去又和他們睡又給他們打理家業還給他們生孩子的啊?我們狐狸自己不要延續後代的嗎?還給他們生!”

“話說回來,徐道長情竅壞了,不就可以避開生死劫了?”

陳鄰勇敢提問:“生死劫是什麼啊?”

狐狸們摸摸她淺藍色的腦袋,七嘴八舌熱情回答:“就是修殺道的修士獨有的一種情劫。”

“一般修士不管是殺生還是救命,都會被他人因果纏繞,從而產生劫難。隻有度過了劫難,才能在修為上更近一層,這種劫難一般分大劫和小劫,而且女媧娘娘憐愛蒼生,無論天道降下任何劫難,都會給修士們留一線生機。”

“唯獨修殺道的修士不管是殺生還是救命,都不用擔因果,修煉沒有瓶頸,隻要入道便能一日進千裡。”

“但修殺道的修士,都會遇到一個致命的情劫,又被稱為生死劫。這個‘生死劫’呢基本上都會應在人身上,也有少數會應在一件事上面,但無一例外都是與‘情’相關,有的是父母之情,有的是手足之情,也有男女之情,還有家國之情。修士若能勘破,便能渡過此劫;若看不破,輕則走火入魔墮為行屍走肉,重則當場灰飛煙滅連魂魄都不會留下。”

陳鄰吸氣:“這麼嚴重啊?”

狐狸悻悻點頭:“對啊,所以修殺道的人才少嘛。鬼知道那天殺的生死劫什麼時候會來,有的倒黴鬼今天入殺道明天生死劫就來了,大家修道是為了求道,又不是為了求死。”

“聽說徐道長天生靈台大圓滿,又是萬裡挑一的弊火靈根,真是天生就該修殺道的好苗子,也難怪暮白山的道士們把他當祖宗一樣供著。他要是我們有蘇的狐狸,那我以後出門肯定都橫著走,睡覺就把他的畫像掛在門口,保證其他幾個地方的狐狸遠遠看見了就跑,再也不敢來惹我!”

“不過徐道長情竅壞死得透透的,他不可能有情劫的啦!就是喜歡他的人得倒大黴。”

陳鄰想到那位被拔了尾巴毛的塗山小公主,不禁悻悻然摸了摸自己的屁股。

雖然她沒有尾巴,但想想被拔光了尾巴毛,肯定很痛。

她點點頭,附和身邊的狐狸姐姐:“確實,誰喜歡他誰要倒大黴。”

狐狸姐姐一瞥對面徐存湛,感慨:“但徐道長長得可真好看啊。”

陳鄰也往對面看,兀自抱著自己胳膊的徐存湛,冷臉時和微笑完全是兩個模樣,加上身高壓迫,微微抬著下巴,偶爾瞥過來一個冷淡的眼神。

有種微妙的S感。

她再度點頭附和:“長得可真好看啊。”

可惜是個繡花枕頭,隻能看不能用……

想著想著,陳鄰忍不住又摸了下自己的屁股,心想:不不不,最好連看也少看!

上一個倒黴蛋的尾巴毛都還沒長齊全呢!她可不能做第二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