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宋雁行這幾日都在開封府中幫忙,高岄替人運功療傷,雖說有各路高手從旁保駕護航,但他若不親自盯著總覺得不能放心,更何況,高岄每每在替人療傷的中途都會問他在不在。
正因如此,當雲三老爺拿著印信到六壬書院尋他的時候,後院看守之人如實相告,說他有事出去,不在院中。
雲三老爺正拿著印信為難時,從後院走出來一人,人未至身前,聲音先到:
“是哪位尋我兒,若有事吩咐,告知我亦可。”
雲三老爺循聲望去,隻見一青衫落拓的中年文士從那處鬆林走出,身形飄逸,容貌清俊,眉眼五官在雲三老爺看來竟無比熟悉,直到人走到跟前,他才情不自禁的吐出二字:
“大哥。”
宋天闕被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者當面喚了聲大哥,先是驚訝,然後有點不好意思:
“老丈不必如此,有事您儘管吩咐,宋雁行乃是我兒L,他這兩日有事在忙,你尋他不到,尋我也是一樣。”
他以為這老者是為了請他辦事才客氣喊他大哥,心想這京城的人求人辦事也太豁得出了。
宋天闕說完,那老者仍一眼不錯的盯著自己,仿佛要從他的臉上探究出什麼學問般,看得宋天闕略感不適,出聲提醒:
“老丈?”
雲三老爺被喚回了神,終於找回理智,對宋天闕問:
“哦,在下失禮,我是受我家老夫人之命,來請令郎雁行公子前往長信侯府一敘,情況緊急,不知可否請雁行公子隨我前去?”
宋天闕聽說他來自長信侯府,不敢再隨意相待,怎麼說呢,畢竟自家兒L子在人家養了這麼多年,雁行又常說長信侯老夫人待他極好極好,其他地方的忙可以推辭,但長信侯府的事必須要辦。
“他人在開封府,隻怕是走不開。不知貴府尋他所為何事,在下可否代替我兒L前往?”宋天闕說完,生怕彆人誤會他是個廢柴,趕忙追加一句:
“我兒L武功暫不及我,他能辦的事,我在下同樣能辦。”
雲三老爺略感遲疑,理智告訴他,侯府之事涉及私隱,雁行就是庭哥兒L,讓他知曉倒也無妨,若是其他人就不太方便了。
可看著宋天闕這副與他已故大哥七八分相似的臉,雲三老爺在心中感慨怎麼會有人這麼像,就是親父子之間也不過如此了……
一個荒唐的念頭在他腦中閃過,雲三老爺鬼使神差的就應承下了宋天闕的話,說道:
“如此,便要麻煩宋大俠隨我去一趟長信侯府,見一見我家老夫人了。”
這麼像的一張臉,必須帶回去給大嫂看一眼才行。
宋天闕不疑有他:“如此正好,我也早就想拜會老夫人,當面謝她多年來對我兒L的照拂。”
片刻後,宋天闕便坐上了前往長信侯府的馬車。
誰知馬車還未到達,沿路就聽見有人在喊‘走水了,走水了’,雲三
老爺掀開車簾,遠遠就見長信侯府上空火光衝天。
“不好!”雲三老爺讓車夫火速趕回。
下了馬車後,就見長信侯府內亂作一團,雲三老爺跳下馬車,來不及招呼宋天闕就慌張跑了進去,隨手拉住一個提水的家丁問:
“那處著火了?”
家丁說:“起先是後廚,後來不知怎的就蔓延到了春暉堂。”
春暉堂正是雲老夫人的居所,雲三老爺大驚:“那老夫人呢?”
家丁回道:“老夫人被困在春暉堂裡,侯爺都快急瘋了,讓全府出動提水救火。”
雲三老爺頭暈眼花向後退了兩步,所幸被宋天闕支撐才沒有倒下,稍微晃了晃神,他哪裡還敢耽擱,掀開袍角就往火光最盛的春暉堂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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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暉堂火光衝天,一桶一桶的水澆進火裡竟沒有絲毫作用,火勢依舊蔓延,越來越大,侯府下人已經開始拆除臨近春暉堂的屋舍了,生怕春暉堂的火勢控製不了,再將周圍屋舍都帶著燒起來。
雲伯釗站在火光前呼喊:
“母親!母親——你彆拉著我,讓我進去救母親!”
雲伯釗掙紮著往火裡衝去,被身旁的長隨死命拉住,邊拉還邊勸:“侯爺,不可啊!火勢太大了,您進去也於事無補。”
雲三老爺趕到時看到的便是兩人在火光前拉扯,他急急問道:
“怎麼會起火?我出門前不還好好的。”
雲伯釗眼袋淚光,拉著雲三老爺便哭訴起來:“三叔,您總算回來了,母親她還在裡面,我要進去救她,可他們死死拉著我,我不孝啊!”
長隨再勸:
“侯爺,滿府都在提水救人,您現在衝進火裡不僅救不了老夫人,還得賠上您一條性命。”
雲伯釗大聲斥罵:
“混賬東西!火裡困著的是我母親,便是賠上一條性命又如何,你們給我放開!本侯命令你們放開!”
然而無論他怎麼掙紮謾罵,他身旁的兩個長隨就是死命攔著不撒手,此情此景,任誰看了都要說一句長信侯至純至孝,孝感動天。
雲三老爺急得滿頭是汗,想自己衝進火裡,又被火勢嚇退,見那麼多桶水澆進火海都沒用,不免心急如焚,心道大嫂這回隻怕難逃了。
就在這時,隻見一道身影閃至火光前,排山倒海般雄勁的掌風一經揮出,原本衝天極盛的火勢竟生生被分開一條路,在火勢重新合上前,眾人隻覺眼前人影一晃,竟有人衝進了火場之中。
待那人進去,火勢便再度合上,過了大約十幾息的時間,火勢再度從內向外分開,衝進火場的人影掠出,仍舊一派仙風道骨,連衣袍都沒臟半塊。
他開口問:
“老夫人真在裡面嗎?裡面並不見人。”
雲伯釗愣了愣才意識到這個問題是在問他,他踟躕片刻,才對身旁護衛問:
“是誰說老夫人在裡面的?這位壯士進火場看了,說老夫人並不在內,是不是
在起火時就出來了,吩咐人去府裡找找看。”
宋天闕眉峰微蹙,覺得這位長信侯的表現有些可疑,仿佛對自己親娘在不在火場這件事並不怎麼在意,哭喊呼喚不過是做表面文章,自己不過說了一句老夫人不在內,他便順理成章的把責任推給了宋天闕,說是他說雲老夫人不在火場內,若宋天闕有所不察,那事後是不是還得背上謀害長信侯府老夫人的罪名?
“大嫂在不在裡面你不知道嗎?”雲三老爺還算有理智,對雲伯釗質問起來:“她若是出來了,早看見火光趕過來了,還需你派人去找嗎?”
雲伯釗被雲三老爺問得啞口無言,支吾了一陣後,又開始唱他那出‘我要進火場,你們彆攔我’的戲碼,而他身後那些守衛也如先前那般,死死的拉住雲伯釗,不讓他靠近火場一步。
雲三老爺對他此舉恨得牙癢,但大嫂命在旦夕,他沒空跟這假模假樣的東西糾纏,努力冷靜下來問宋天闕:
“宋大俠可確定屋內沒人?”
宋天闕先前進火場,將煙霧彌漫的內屋外屋都查看過一遍,確實沒有發現雲老夫人的身影。
搖頭篤定道:“肉眼所及,確實沒有。”
肉眼所及處沒有……雲三老爺將宋天闕的兩句話重複一遍後,福至心靈道:
“是了,大嫂可能在密室。哎呀,我怎麼忘了這茬兒L!”
他拉著宋天闕說:
“宋大俠,能不能勞煩您再進一次火場,我大嫂可能被困在密室中了,密室大門就在南側書房的書架後,機關是書架上放的兩隻方瓶,左邊的右旋兩圈,右邊的左旋兩圈,密室大門就可打開。”
宋天闕記下機關處,正要揮出掌風,就被雲伯釗拉住:
“宋大俠,勞煩您一定要救出家母,隻要家母平安無事,我長信侯府願傾囊謝過大恩大德,還望您務必儘心搜尋!”
宋天闕對這長信侯的懷疑越發深重,你說他不急吧,他滿口著急,你說他著急吧,他在這生死攸關的時刻拉著你反複叮囑,說的還都是大仁大義之言。
什麼請他儘力搜尋,說得好像他剛才沒有儘力似的。
這勞什子長信侯,品性跟他的爵位名號可是一點都不搭。
見他仍不放手,宋天闕冷道:“若你真想我快些找到老夫人,何須這般攔路作態,莫不是想讓老夫人多被燒一會兒L吧?”
彆人對雲伯釗敢怒不敢言,宋天闕卻不在乎,直言揭穿他的嘴臉,讓雲伯釗不得不開阻攔的手,面皮一抖:
“嗬,宋大俠說笑了。那一切就拜托了,請務必救出……”
宋天闕懶得聽他廢話,立刻如先前那般出手將火勢分開,他再度鑽入火場。
屋內情況比之先前又嚴重了許多,有幾處房梁已被燒塌了幾塊,宋天闕按照雲三老爺所言,頂著煙火,運功閉氣來到南側書房,看見書架已塌了半邊,兩隻對面而放的方瓶一隻已砸碎在地面,另一隻也搖搖欲墜。
宋天闕湊近那仍未墜落的方瓶處看了一眼,瓶底有幾股鐵線拉扯,應該就是開啟密室的機關,底部鐵線有斷裂,絕不是被火燒的,倒像是被人故意用匕首匆匆割斷的,就為了破壞機關。
再環首一周,屋內到處有黑色桐油燒過的痕跡,怪不得侯府下人那麼多桶水潑進來,火勢都沒有絲毫減弱,原來是有人在裡面潑了易燃的桐油然後放的火。
看來有人就是想要了雲老夫人的命,而雲老夫人此刻應該就在密室之中。
可惜密室的機關已壞,不能正常進入,那就隻有……
宋天闕退後一步,對著書架便運起一掌,雄厚的掌力竟生生將藏於書架後的密室大門給轟開了,顯出通往密室的向下樓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