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當高岄和雲庭見到被關押在地牢的刺客後,才知道陸叔那半句頭的話是什麼意思。

一般刺客被抓,審訊時嘴硬不說是正常現象,卻也很少有像這麼激烈的。

這牢房四周有幾處新鮮的血跡,或者應該說是血團……不是噴濺出來的血,倒像是腦袋磕出來的,而根據這個猜測去看那兩個被卸了下巴,五花大綁在木架上的刺客,隻見兩人腦袋上確實滿是磕傷。

看這磕傷的架勢,是真下了死勁兒L,一心求死也不是這麼個求法呀。

“怎的綁成這樣?”

牢房中的觸目驚心讓雲庭動容,他從進來開始,目光就落在被綁在架子上一男一女的女人身上,眯著眼睛,想透過她滿面血汙看清她的長相。

“他們不是死士,牙齒裡也沒□□,就是不要命。”看守的天極盟弟子心有戚戚的解釋:

“剛開始是想咬舌自儘,被卸了下巴後,又開始沒命的撞牆,實在沒法子陸堂主才讓我們這麼綁著的。”

高岄暗自咋舌,不是死士的刺客一般不會滿心求死,這倆人怎麼回事?替人賣命還真就把命交出去了?

“把這門打開。”高岄對看守的弟子說。

弟子叮囑他們‘小心’後,才從腰間摸出鑰匙,打開了關押女子的牢房大門,雲庭率先邁入,來到那滿是血汙的女子身前。

湊近看了幾眼,隻覺得有些依稀模樣,但還是不敢確定。

“去打盆水來,再拿點止血散和金瘡藥。”

高岄不等雲庭要求,主動吩咐一旁弟子去做。

弟子很快打了盆溫水來,雲庭不假於人,親自動手為那被卸了下巴,臟汙狼狽至極的女子清洗,臉上的血跡每擦掉一寸,雲庭記憶中的形象就豐滿一寸,直到半張臉露出來後他才放下毛巾哽咽呼喚:

“青衣姑姑。”

那女刺客原本閉著眼等死,感覺有人進入牢房也沒有睜眼,感覺那人在幫她洗臉也沒有睜眼,直到這聲情真意切的‘青衣姑姑’響起後,她才勉強將眼睛睜開一條縫,看到了湊在她面前那張俊逸出塵到有些眼熟的年輕臉孔。

她眉峰微蹙,卸掉下巴的嘴裡仍不停有涎流下,不知有沒有認出眼前人是誰,總之看了雲庭一眼後,她又緊緊的閉上雙眼。

“要不,把她下巴複位吧。”高岄說。

雲庭還沒說話,一旁弟子就連忙出聲提醒:“不行的,她會咬舌自儘。”

高岄想起還有這茬兒L,雲庭說:

“暫時先這樣,青衣姑姑似乎並不想認我。”

從剛才呼喚她時,青衣姑姑眸光微動中,雲庭已經知曉青衣姑姑應該認出他了,但她卻選擇重新閉上雙眼,拒絕交流,可見就算幫她複原下巴,她也不會更該自儘的初衷。

“有沒有什麼辦法能讓人暫時失去活動能力,哪怕隻能躺著,也比這樣被捆著強。”高岄建議道。

雲庭想了想,點

頭道:

“有軟筋散!我讓藏天羽去拿。”

那緊閉雙眼的女子聽到藏天羽的名字時,眼皮又是微微一顫,雲庭將之看在眼中,輕柔的說:

“青衣姑姑,我知道你認出我了,這裡是天極盟,是我信任之所,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們,平姑姑和破曉大叔都找到了,如今又找到你,我和爹娘都很高興。”

雲庭說這些話,為的是打動一心求死的青衣,誰料對方沉默片刻後,又開始瘋狂掙紮,綁著她的木架子也為之晃動,喉嚨裡發出嘎嘎粗聲,如狂暴的野獸般。

高岄運氣指尖,迅疾精準的點在發狂青衣的睡穴上,讓她昏睡過去。

見雲庭還愣著,不禁出聲催促:

“不是去拿軟筋散?快些去吧,這睡穴點不了多久的。”

雲庭懵懵的點頭離去,高岄看著昏睡過去的女人,疑竇叢生。

高岄讓弟子將她從架子解下,捆著放倒在鋪了乾草的石板上,確定她一時半會兒L醒不來,高岄才放心走出這間牢房。

“還有個刺客關在哪裡?”高岄對鎖門弟子問。

鎖門弟子指了指斜對面轉角處的牢房:“在那。”

高岄拔腿去看,隻見那牢房裡的情況也沒比青衣這邊好多少,那人同樣撞得頭破血流,被卸了下巴捆在架子上,也是一心求死的狀態。

他和青衣隻是刺客,又不是死士,那被抓後為何如此堅定的求死?就這麼忠於她背後之人嗎?

屈天行有這麼大的人格魅力?

可是聽大伯對他的形容,再加上他做的那些事,說他野心勃勃、心狠手辣高岄倒是相信,可這樣的人,究竟哪一點能讓人心甘情願為之效忠,豁出性命都在所不惜?

“陸叔說這人是誰來者?”高岄問。

一旁弟子回道:“血月教前長老嚴青隨。”

“血月教的?”

嚴青隨的名字高岄有點陌生,畢竟是陸叔他們那一輩的人,但血月教高岄還是有點了解的,更彆說,他們的聖女虞百齡此時正在京城,正想讓弟子去把虞百齡請來時,一道熟悉的聲音突然響起:

“嚴青隨在哪兒L?”

高岄循聲望去,隻見虞百齡匆匆趕來,看見高岄從一處牢房走出,慌忙向她走來:

“你也在?我聽說天極盟抓到嚴青隨了?”

高岄指了指牢房,虞百齡這才看到牢房中的人,先是被他那慘況嚇了一跳,然後才質疑他的身份,高岄讓弟子潑了盆水在嚴青隨臉上,衝刷掉一些頭臉上的血跡,讓虞百齡看清些。

“果真是他!”虞百齡憤恨說:“我教內蠱母便是被他們盜走,如今竟還乾上了殺人的勾當,我這便去清理門戶。”

高岄趕忙攔住:“等等,還有事沒問清楚。”

虞百齡緩了緩脾氣,說:

“你們有什麼要問的就快問,等什麼呢?”

高岄讓弟子把嚴青隨如何求死的事對虞百齡說了一遍,虞百齡聞言後

疑惑不解:

“他這樣的卑鄙小人,當陰溝裡的臭蟲都會活著??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怎麼可能一心求死?”

高岄無奈:

“不管合理不合理,這就是事實。”忽然想到一件事,問虞百齡:

“你們血月教不是擅長蠱毒嗎?你說他們有沒有可能是被下了什麼要命的毒,受人控製著?”

高岄覺得屈天行沒有那感天動地的品德讓眾多高手都甘心為他效命,但若他掌握了那些高手的命脈就另說了。

下毒!

下一種除了他彆人解不了的毒!

那樣不就能用毒控製那些高手為他賣命了。

這也能解釋為什麼青衣和嚴青隨一心求死,因為他們知道,就算自己不死,體內的毒也會讓他們死去。

虞百齡想了想,回道:

“不無可能。但他怎麼能肯定,那毒彆人一定沒法解呢?”

高岄沒懂:“啥意思?”

虞百齡說:

“毒和藥都生於世間,萬物相生相克,毒既能被製出,便定然會有解法,一時解不了,不代表永世解不了,見血封喉來不及救治的除外。”

“這世間善毒者眾,善藥者更是如雲,下毒之人又怎麼能肯定他的毒彆人解不了?”

萬一控製人的毒被外面的人解了怎麼辦?

虞百齡的意思高岄明白了,想想確實有這個可能,更何況但凡高手大多能憑內力解毒七八分,嚴青隨和青衣這等高手更是如此,什麼樣的毒才能控製他們至此啊。

於是,問題又回到了最初。

就在這時,牢房中的嚴青隨忽然發出一聲慘嚎,聲音從喉嚨直接發出,幾乎是要把聲帶撕裂的程度。

高岄和虞百齡看著突然爆發的嚴青隨,見他瘋狂掙紮的樣子痛苦異常,手臂、脖子和頭臉上青筋暴起,仿佛是體內真氣暴走,整個人快要爆體而亡似的。

像是為了讓高岄印證這個想法,嚴青隨的身上幾處血管突然爆開,血濺當場,甚至因為血管爆開的力道太大,還有些許溫熱的血濺出牢房,噴在牢房外的高岄和虞百齡臉上和身上。

高岄低頭看著自己沾血的手背,難以置信的低喃:

“怎麼回事?”

虞百齡也驚呆了,低頭擦拭血跡時,眼角餘光一動,她下意識的撲倒身旁高岄,驚呼‘小心’!

高岄被撲倒的下一刻,耳中聽到一聲‘嘭’的巨響,就感覺後背一熱,一股難以言說的血腥惡臭在牢房中彌散開來……

儘管已經意識到發生了什麼,高岄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隻見整個牢房裡血紅一片,到處是碎肉血絲,而嚴青隨此時已經殘破不堪,從血管到內臟,竟全都爆開了。

高岄從小到大見過不少慘烈血腥的場景,自問心理承受能力超強,但她真沒見過有人在面前爆炸的。

理智告訴她彆看了,可她的上下眼皮仿佛被人用什麼東西撐住了,根本閉不上,隨著視覺震撼的發酵,高岄心跳激劇,漸漸感到呼吸困難,憑往日經驗來看,心疾立刻就要發作。

這時兩隻手捂在了她的眼睛和口鼻,為她擋住了滿室血腥,她被人從地上拉起身擁入懷,隻覺後背有一股源源不斷的內力輸入,在奇臭無比的血腥味中聞到了一股令人安心的鬆柏清香,高岄想看一眼他,但意識卻逐漸模糊,四肢無力癱軟,最後就隻能聽見一道遠遠的聽見在焦急的喚她。

雲庭知道高岄心疾發作,已經用最快的速度給她輸入內力,卻還是沒能阻止高岄陷入昏迷。

他哪裡還顧得上其他,將懷中軟去的人橫抱而起,在聞訊趕來所有人的注視中,把蒼白如紙的高岄帶離這窒息的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