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吳氏也知道自己差點惹禍, 在得知高岄身份後,哪裡還敢停留,尷尬的笑過後便帶著她那浩浩湯湯的一大家子進去了。
高岄和裴煦則站在一旁等待裴老夫人。
“我舅祖母與祖母素來不睦, 公主莫見怪。”裴煦對高岄解釋道。
其實他不說高岄也看出來了,問道:
“她們為何不睦?”
裴煦搖頭表示:“不清楚, 感覺從我記事起,祖母就甚少與英國公府來往, 是真的不來往, 逢年過節都未必會去的那種。”
高岄看著裴老夫人與兩個戴著帷帽的女子走過來, 問道:
“那兩位是……”
裴煦說:“我姑姑裴朝敏與表妹葛真如。”
“她們跟老夫人好似……”高岄有點猶豫要不要說下去。
裴煦卻徑直接過話頭:“不親近。”
高岄很想問為什麼,但總覺得這件事或許涉及裴家的私隱, 她多問了不好,便沒有開口,倒是裴煦沒啥忌諱:
“我祖母對姑姑自小嚴厲, 舅祖母對她千依百順,她就更願意待在英國公府, 祖母也沒法子。”
“哦,原來如此。”高岄點了點頭。
這是裴老夫人她們已經走了過來,裴煦迎上前見禮:
“姑姑。”
裴朝敏對裴煦回道:“煦哥兒。真如, 見過表兄。”
說完,走在她身側的真如郡主用低若蚊蠅的聲音喚了聲:“表兄好。”
打完招呼後, 真如郡主看到高岄, 先是一愣,而後就反應過來, 驚訝的咦了一聲,高岄對她點頭致禮,沒說什麼。
裴老夫人與裴朝敏雖然走在一處, 但全程竟一句話都沒有,母女做到這麼生分也是少見。
隨著裴家一同去到後院,一般前來拜壽的女眷都在南山堂和瑞立堂中,由雲家二房、三房、四房夫人媳婦幫著招待,雲老夫人則在她的鬆柏堂中見關係更為親近些的,例如裴老夫人這種年輕時便交往的閨中好友。
高岄跟在裴老夫人身後一同來到鬆柏堂,給雲老夫人拜壽的同時送上賀禮,因著她身份的關係,雲老夫人給高岄安排了最上首的位置,高岄推辭了一番,拜見過雲老夫人後,便想去找柳星白和師嵐,但雲老夫人盛情難卻,非拉著她說話,高岄隻好留下。
所幸剛坐下沒多久,就有一個小丫鬟進來通傳,說外面有位師姑娘求見山月公主。
高岄精神一振,對雲老夫人說:
“老夫人見諒,是找我的,您看……”
高岄沒說完,隻是低頭看了一眼被雲老夫人抓著的手,雲老夫人立即明白過來,說道:
“老身明白的,年輕人自是要與年輕人在一處玩耍的。”
她雖這麼說,卻仍舊拉著高岄不放手,不僅不放手,她還喚來身旁伺候的嬤嬤,說道:
“去看看世子在何處?讓他過來,親自領裴世子與公主去雲竹軒。對了,也請外面那位師姑娘進來稍等片刻。”
高岄覺得雲老夫人此舉委實沒必要,直接放她跟師嵐走就是了,哪需要雲庭親自來接。
往裴煦看去,想讓他開口推辭,可誰知那家夥自從聽見師姑娘求見,那雙眼睛就一直盯著門外,望眼欲穿,根本沒看到高岄的眼色。
師嵐沒想到自己隻是過來叫個人,卻把自己也搭了進來。
她還沒一次見過這麼多的朝廷命婦呢,這麼多的老太太,隨便拉一個出來都是一二品的誥命夫人,身份尊貴的很,禮數也考究,平日裡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此時也怕做錯什麼鬨笑話。
匆匆給雲老夫人行過禮後,師嵐兔子似的跑到高岄身旁站著,完全沒注意到自從她進門後,有道目光就沒從她身上離開過。
高岄扭頭看了看師嵐,兩人用眼神做了一番交流。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世子到’的聲音,雲庭大步流星走入,端的是秀頎如鬆,神采奕奕,撲面而來的意氣風發直叫人挪不開眼。
雖說長信侯世子雲庭的名聲挺響亮的,但他很少露面,除非是像鎮國公喪禮那種規格,像其他世家宴席,名門春宴之類,甚至他自家辦的宴席都幾乎沒有看到過他的身影。
不過沒多少人見過他,但還是有人見過的,長信侯世子的印象就是從那些見過他的人口中傳出的,無不誇讚。
或許從前有人質疑過那種誇讚,直到真正見過他,才知傳言非虛,甚至比傳言中更為出色的樣子。
雲老夫人也沒想到孫兒會來得這麼快,剛開始她甚至覺得孫兒根本就不會搭理她的這個要求,隻是見他那日對山月公主的態度頗為不同,這才想試一試。
“見過祖母,見過諸位夫人。”雲庭執扇而來,恭謹見禮。
雲老夫人感觸良多,有點受寵若驚,愣了片刻後才對雲庭招手:
“不必多禮,快,到祖母這裡來。”
雲庭欲言又止,很想跟他祖母說自己是來接人的,坐就不必了之類的話,但見高岄正眼清目明的盯著自己,點漆般的眸子裡仿佛有鉤子,如釣魚一般把雲庭直接給釣了過去,等他反應過來時,自己已經坐在了雲老夫人身旁,與高岄一左一右,宛如左右護法。
“今兒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我這孫兒可是不常露面的。”
雲老夫人在親孫子到來之後,終於舍得放開了高岄的手,轉而抓住雲庭的。
見雲庭被他祖母抓住不自在的樣子,高岄覺得特彆有趣,剛才還特彆想離開的她忽然改變了主意,其實她不是不想留,隻要尷尬的不是自己就好。
隨著雲老夫人的那句話後,眾位老夫人、夫人們仿佛像打開了話匣子,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誇讚雲庭的話,一時間這好好的鬆柏堂竟有了集市般的喧囂熱鬨。
臉快笑僵了的雲庭現在就是後悔,非常的後悔。
他先前隻是聽說老夫人讓他自己去接裴煦和高岄他們,沒多想就過來了,原本是想接了人就走,誰承想卻掉進了一個不太好爬出去的大坑。
為此他也向小夥伴們遞去了求助的信號,然而他們看得一個比一個歡,絲毫沒有過來解救一下他的意思。
“每每看到雲世子,總免不了想起老侯爺,頗有老侯爺年輕時的風範。”
裴老夫人算是這些人裡見雲庭次數最多的,她輩分高,說的話自然令人信服,語畢,從者眾多。
有那見過老侯爺的人,也紛紛感慨如是。
有那沒見過老侯爺的人,則借此機會,往雲庭多看了幾眼,似乎想通過他想象一番當年馳騁沙場,叱吒風雲的老長信侯是何等風采。
雲老夫人連連點頭,對好友的評價頗為滿意,拉著好不容易坐在身邊的雲庭看個不停,喜愛之意溢於言表。
高岄看到此景頗為感慨,長信侯視雲庭這個兒子為眼中釘,恨不得處處打壓;雲老夫人卻視雲庭這個孫子為傳家之寶,恨不得把所有好東西都捧到他面前,任他挑選。
難道這就是世人所說的隔代親嗎?
眾位夫人的話題,從誇讚說著說著就到了詢問婚娶之事,雲庭更是如坐針氈。
雲老夫人也終於大發慈悲,決定放孫兒一碼,主動對眾人說道:
“這事兒不急,我們雲家可沒有盲婚啞嫁的習慣,非得是自己中意的才行。”
說完,雲老夫人便放開了雲庭,拍了拍他的後背,說道:
“去吧,帶上裴世子和公主她們去你的雲竹軒,我命人為你陽關道的朋友們另開了幾席,你們年輕人自行熱鬨去吧。”
雲庭如釋重負,起身對雲老夫人行禮。
抬起第一眼便看向了高岄,對她使了個不易察覺的眼色後,才轉身對裴煦招手,幾個年輕人這才相繼離開了鬆柏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