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 24 章 到底、是誰,喪良心?……(1 / 1)

第二十四章

雲庭出其不意的詐遁, 讓柳星白和師嵐見識了他的底線。

他以為這麼做就能徹底從柳星白的挑戰中脫身?

天真!

他太低估柳星白的執著程度了。

十五歲那年柳星白想要與一位少林寺武僧比試,在少林寺門前守了整整三個月,惹得那方丈以為他一心向佛, 佛心堅定, 都同意他剃度出家了。

柳星白為了進山挑戰那武僧,還真剃度了, 然而僅在山上待了一日, 佛門五戒他犯了三戒, 出家的同一天被逐下山,成為少林寺有史以來, 出家時間最短的弟子。

但他也因此如願與那武僧交了手,不算沒有收獲,這是柳星白後來三年在江湖行走一直戴頭巾的真實原因。

彆人以為他是趕時髦,其實他是沒頭發。

所以說,雲庭以為自己來這麼一招就能把柳星白給擺脫了?那就不是柳星白了。

在確定被雲庭晃點之後,柳星白完全沒有放棄的念頭,繼續到書坊門外堅守。

高岄和師嵐也不勸了,自己玩耍去。

傍晚時, 兩人買了大包小包讓福伯駕馬車過來裝,她倆去書坊準備喊柳星白回家吃飯,讓他明天再來,反正他們師父且還得在宮裡待一陣兒, 儘一儘皇後的職責,柳星白和師嵐也得跟著留在京城, 有的是時間。

雲庭可能還沒有意識到他今天欺騙行為的嚴重性,原本高岄還會勸著些柳星白,讓他在京城多少悠著點, 要是她勸不動,還可以出動柳星白的師父,然而雲庭那廝太不地道,現在高岄不拱火就不錯了,更彆說勸。

“你今晚要不跟我住宮裡去吧。”高岄邊走邊邀請,在天極盟時,她和二師姐經常住一起,好些話聊。

師嵐卻連連擺手:

“得了吧,那地方規矩多,我可呆不慣,再說師父也不準啊。”

高岄說:“你問過她了?”

“那倒沒有,不過她沒點頭,就等於不準。我可不敢違抗師命。”師嵐和柳星白一樣,這輩子最怕的人就是師父江秋寒。

“所以美人兒,很遺憾不能陪你一起睡咯。”師嵐勾住高岄的肩,在她臉上輕捏了兩下,忽然想起一件事,說:

“對了,我那天看見師丈給師父的信上說你到京城又暈了一回,怎麼回事?”

高岄一驚:“我娘知道了?”

師嵐說:“知道啊。師父還給神醫穀姓水的傳了信,讓他們儘快來京城一趟。”

“他怎麼也要來?”感覺事情有點出乎預料,高岄忍不住嘟囔起來:“都怪我爹大嘴巴,不就暈了一回,又不是第一次,有什麼好緊張的。”

師嵐輕拍高岄肩膀,嘮嘮叨叨的糾正她的態度:

“你自己的狀況自己沒點數嗎?平日裡常跟你說要心平氣和,淡然處世,有什麼事值得你動真火?還把自己給氣暈了,我看啊,就是師父不在你身邊管著你,你就肆意妄為,無法無天。”

高岄被念叨得有些煩,便出其不意在師嵐腰上戳了一下,她怕癢的很,下意識往後縮了縮,高岄就此脫身。

師嵐被突然襲擊,當然不會善罷甘休,當即追上去跟高岄糾纏,兩人你閃我避,一路鬨到了六壬書坊門前那條巷子,剛一過轉角,迎面就飛來一張紙,被高岄眼明手快的抓住,還沒來得及看就聽幾個小孩兒在那兒來來回回的大喊宣傳:

“蓮光劍柳星白約戰長信侯世子雲庭,孰勝孰敗,鴻運賭坊,敬等君來!蓮光劍……”

“什麼約戰?雲庭應了?”師嵐不明所以。

高岄也是一頭霧水,隨手捉住一個跑來跑去的小孩兒,問道:

“喊什麼呢?”

那小孩兒滑不溜,像沒骨頭的泥鰍一般根本抓不住,很快從高岄手裡扭轉下來,塞了張紙給她,然後就跑了。

這紙和剛才高岄抓住那張一模一樣,墨跡還濕濕的,可見剛印成不久就發出來了。

紙上寫的就是那些孩子口中大喊的話,有人居然把柳星白約戰雲庭的消息,印刷出來讓小孩兒拿著滿城傳播。

高岄和師嵐對視一眼後,同時把注意力放到了那紙上寫的地址上:

鴻運賭坊。

“有人在賭坊做莊,開了柳星白和雲庭的賭局。”高岄說。

師嵐點頭:“嗯。不錯。誰這麼唯恐天下不亂?想錢想瘋了?”

‘想錢想瘋了’這幾個字,像是兩人頭腦中的開關,讓兩人驀地靈光一閃,高岄咬了咬指甲,目光對上師嵐,說了句:

“不會吧?”

師嵐下意識將手按在腰間的鞭子上,說:

“看看去,不就知道是不是了。”

高岄想想也對,所有的猜測都不如眼見為實。

兩人決定先不管柳星白,往鴻運賭坊去看個究竟。

**

鴻運賭坊是京城中數一數二的賭坊,每天都客似雲來,日進鬥金。

這裡還有個對賭客們十分友好的規定,就是隻要能給賭檔帶來一定的人氣和足夠的金額,就可以以私人的名義在賭坊裡面開設賭局,盤口若是夠大,賭坊還能出人幫忙。

高岄和師嵐很快找來,借著夜色在屋頂上觀察一陣後,精準的在賭坊大堂的東南角找到了目標人物,那激動昂揚的,對金錢充滿渴望的聲音,聽起來是那麼熟悉。

“來來來,認識的不認識的都可以來下注啊!”

“眾所周知,柳星白乃武林盟主江秋寒的首徒,正所謂流星白羽腰間插,劍花秋蓮光出匣,他曾一劍單挑黑水寨八百人,將那作惡多端的八大寨主打得滿地找牙,從此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武功高強,少俠典範;”

“再說長信侯世子雲庭,六壬書院院主洛清塵首徒,江湖人稱停雲公子,一把扇一個人逼退無良穀眾惡,拯救李家堡上下幾百條人命,正所謂朝飲木蘭之墮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停雲公子品行高潔,功在當世,武學造詣更是深不可測;”

“兩位名滿江湖的少年英俠約戰京城,百年難得一見,諸位看官難道不想親眼見證這場曠世之戰嗎?來來來,走過路過都來下個注,為你心中的少俠出一份力,賭一份支持!”

賭檔被圍得水泄不通,一個白衣書生服的年輕人正蹲在凳子上口若懸河的攬客,經由他那不遺餘力的宣傳與講解,還真有不少人上前下注,有押柳星白勝的,也有押雲庭勝的,還有押平手的,總之生意興隆。

忽然,賭坊大堂傳來一聲‘啪’的巨響,吸引了賭坊中所有人的目光,隻見一個紅衣女子,手執長鞭,俏然而立,鞭子帶起肅殺之氣足以讓人退避三舍。

又見她一身江湖中人的打扮,稍微有點眼力見兒的都不敢上前招惹。

在紅衣女子身後,還跟著一位姿容獨絕的姑娘,隻見她雙手抱胸,神情淡漠,眉間的冷意使她有種難以言喻的疏離,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

她們走入後,賭坊中人下意識往兩邊退卻,她們兩人徑直來到賭坊大堂東南角的賭檔,紅衣少女將鞭子卷起拍在那賭檔下注台上,靜靜看了一眼對面躲在賭桌底下,卻沒有藏好的屁|股,好整以暇的問了句:

“誰做莊?”

她一出聲,桌下的屁|股就為之一抖,周圍自有人為她指路:

“他!他做莊!”

不用師嵐和高岄動手,桌子下面的人就給七手八腳的拉扯出來,是個年輕俊秀的小公子,穿著書生服,頗有文氣,就是他自己不太講究,在身上掛了七八個布袋,顏色各異,不知道裝了什麼。

他給人揪出來,被迫正面對上師嵐和高岄,一雙眼睛突然笑成彎月,搓著手打招呼:

“喲,是二位啊,我當是誰,嚇我一跳。那,那什麼……是你娘讓我來的,你身子怎麼樣了?來我看看……”

那年輕人說著從賭桌那頭繞過來,上來就想拉高岄的手,被她一個推手拒絕,指著賭桌上的兩堆銀子問:

“乾什麼呢?”

年輕人抓了抓耳後,難為情的說:“機會難得,賺,賺點小錢。”

高岄又問:“怎麼個賭法?”

年輕人見高岄面色冷凝,喜怒不形色,拿不準她的意思,支支吾吾的說:

“就……下注。看……最後誰贏唄。”

“下多少了?”高岄問。

年輕人乾咳一聲,不敢隱瞞:“呃,柳星白這邊一百三十多兩,雲庭這邊一百七十多兩。”

高岄點點頭:“加起來有三百兩了?”

“差,差不多,哈哈。”

年輕人看見高岄嘴角的冷笑,腳底有點打飄,眼角餘光不住往外瞟,已經開始尋找最佳逃生路線了。

“你開什麼玩笑?”果然,高岄怒了,隻見她拍著桌子對那年輕人罵道:

“你居然拿柳星白來賭錢?他哪裡對不起你?你給人看錯病,人家追殺你的時候,是誰冒死相救?就為了賺這一百多兩?你喪良心!”

年輕人被她罵得縮頭縮腦,不敢言語,等她罵完就從善如流的說:

“是,是,你說的對,我馬上……”

“五百兩!”高岄啪的一聲,從懷裡掏出一疊銀票,甩在柳星白那邊的下注台上,豪氣乾雲的說:“我押柳星白勝!”

縮著腦袋的年輕人:……??

看著桌上的銀票,年輕人抹了一把冷汗,腰板不自覺的慢慢挺直,隻覺得先前那句‘你喪良心’猶在耳邊。

到底、是誰,喪良心?

大概是被高岄的大手筆給刺激到了,剛才周圍還在觀望中的賭客們紛紛跟注,賭坊的掌櫃見狀,特地派人來幫忙,很快這場賭局的獎池金額就突破萬兩,傳遍京城。

**

第二日,高宅。

高岄收起手腕,把衣袖拉好,看向坐在對面的年輕人,神醫穀大弟子奚水生——昨日在鴻運賭坊開設賭盤的年輕人。

“整體還行,真氣運轉也沒什麼問題,不過心脈之事說不準,這回沒事,不代表下回沒事,我還是那句話,儘量少動手,少生氣,打打太極養養鳥,心平氣和保平安,沒事喝點人參茶,不管閒事你我他。”

奚水生一邊收手枕一邊利索的說,好好的一個神醫弟子,總愛把自己折騰成走江湖賣藝的。

師嵐洗了一盤果子進來,隨手拋給高岄一顆黃杏子,對奚水生的話表示讚同:

“這些話我也總跟她說,她偏不聽,年紀輕輕,火氣大的很,遇到點事就炸,一點都沉不住氣。”

奚水生把手枕放回醫藥箱裡,然後便坐下乾他最愛的事,數錢。

一邊數錢一邊說:

“她這脾氣也沒法子,跟江老如出一轍,改不掉咯。”

師嵐覺得有道理:

“是,我師公的脾氣一點沒落,全傳給她了。”

高岄咬了一口黃杏,門牙差點被酸掉,見師嵐正看著她,立刻管理表情,做出驚喜之色:

“好甜。”

師嵐半信半疑咬了一口,差點酸掉半口牙,果斷將之拋在一邊,指著高岄就去摸鞭子,高岄見狀慌忙逃竄。

奚水生數完錢後,端起那盤被兩人嫌棄的黃杏子,美滋滋的坐到窗邊去吃。

高岄和師嵐兩人一左一右,站在窗邊看他,口中酸水直冒,高岄問:

“你沒味覺嗎?”

那麼酸,他是怎麼做到面不改色吃下去的?

“黃杏性溫,清熱祛痰,美容養顏,不知多好。”奚水生很快吃完一個,又拿起另一個啃了大大一口,邊吃邊說:

“柳星白一早又去書坊等雲庭了,他還真是鍥而不舍,偏偏雲庭跟消失了一般,就是不應戰,這麼耗下去,也不知要等到猴年馬月才能拿到賭金分成,我還想拿錢去趕神農幫下個月的藥草集呢。”

師嵐抱胸搖頭,表示經此一役,她對那位停雲公子的印象可謂翻天覆地。

高岄卻篤定的說:

“他躲不了幾日的!”

若是這場約戰發生在京城以外的任何一個地方,雲庭都可能置之不理,一走了之,唯獨發生在京城,就算他打定了主意不應戰,但等到這件事慢慢發酵傳遍京城,人們的目光全都放到長信侯府身上時,雲庭想避都避不開,總有人會催著他去解決,比如他那位不待見他的父親大人……

雖說這件事的發展讓雲庭有點被動,但誰讓他在江湖上有名有姓,江湖中人被挑戰是常有的事,他又正好遇到柳星白這麼個誓不罷休的軸性子,所以現在他應該立刻跟柳星白打一場,不管輸贏如何,至少能把這件事快速擺平。

越快擺平,長信侯府受到的外界關注就會越少,雲庭的壓力也會越小。

就看他什麼時候想通這個道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