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樹先生……請說明情況。”
雪紀沉默地站在原地, 除了小夥伴之外,其他人都被這道上兄弟們給大姐大問安的場面驚嚇到,麻利地和雪紀保持了距離。
沉默了一會, 雪紀開口,清澈的聲線帶著幽幽的涼意。
“抱歉!這些人是憲紀少爺的護衛啦。”加茂廣樹見情況不妙,立刻低頭快速解釋,“畢竟憲紀少爺不像雪紀小姐這樣強大,現在地位也今非昔比,出門在外需要嚴密的防護, 不然真有可能被暗殺的。”
“今非昔比?”雪紀有些迷惑。
“是的,畢竟憲紀少爺小小年紀已經成為代理家主, 在外人眼中的重視程度必定提升很多。”加茂廣樹尾音微微上揚,露出頗為自得的微笑。
“代理家主?”雪紀微微睜大眼睛,有點震驚。
雖然她知道加茂廣樹和自家哥哥一直在加茂家辛辛苦苦爭奪權力, 但這也太快了吧?
“沒錯!家主親自任命!”
她看著加茂廣樹一臉邀功的殷切表情,好似看到了一隻大狐狸正在得意的搖著狐狸尾巴, 將叼著的獵物炫到她面前——
“辛苦了, 很厲害。”雪紀這下是真的有點佩服了, 雖然加茂廣樹的術式具有很強的操作性, 但限製也不少, 能做到這種程度,完全超出了雪紀的預期。
加茂廣樹聽到雪紀一句誇獎頓時心花怒放,他笑眯眯地提醒:“另外,差使保鏢們對雪紀小姐行禮這件事也是憲紀少爺親自吩咐的。”
雖然加茂憲紀才是他名義上的老大, 但加茂廣樹還是要將腦袋上的黑鍋推掉,突出的就是一個對雪紀忠心不二的正直形象。
“……!”見到雪紀瞥過來的目光,憲紀有些驚慌, “妹妹不喜歡嗎?對不起。我隻是覺得妹妹身體不好,可能會被欺負,才想要嚇一下他們。”
在加茂家長大的憲紀,對於小學的想象就跟加茂家曾經的小私塾差不多,術式未覺醒之前,那一群欺軟怕硬、捧高踩低的同窗給憲紀留下了深刻陰影。
他不知道為什麼母親大人要將雪紀單獨送進學校面對那麼多陌生的同齡人,但他依據自己稀少的經驗,還是認為有必要搞出一點大動靜,讓所有人知道妹妹背後有他們家族撐腰,這樣應該就不會有人敢欺負她了。
“……”雪紀有些無奈,蠢哥哥一片好心,雖然讓她覺得有點丟臉,但她還能指責他嗎?
“噗嗤,憲紀說的不是挺有道理的嗎?”靖子忍不住哈哈大笑,“我們家的雪紀,本來就是大小姐,對不對?”
自從知道憲紀不再受到高層的製約、被拘在加茂家,而是可以隨時回到自己身邊之後,靖子的心情一直很好,看著兒子在女兒面前犯蠢的畫面,更是覺得非常懷念。
雪紀歎氣。
“換個地方說話吧。”
她有些事情想要搞清楚。
不過,加茂憲紀的到來,既是驚喜,也打亂了雪紀原本的計劃。
她有些猶豫地看了眼伏黑姐弟。
“抱歉,今天不能一起回去了。”
“沒關係的,和家人相聚更重要。”津美紀十分善解人意,“看起來,雪紀和你的哥哥好像很久沒見了,一定有很多話要說吧!”
伏黑惠有些失望,但還是點了點頭:“明天,也可以。”
雪紀猶豫了一瞬。
她原本隻是想來這裡混過一天,敷衍一下靖子。
但今天一日體驗下來,雪紀發現小學也不像是想象中那麼無聊,課程並不死板,氣氛很輕鬆,小孩子們在真田和赤司的連環鎮壓下,其實沒有對雪紀造成太大的困擾。夏目的事情也讓她有些不放心……
多體驗一段時間門也可以。
“好。”
雪紀點了點頭,應下了伏黑惠的約定。
雪紀的表現讓加茂憲紀有些警惕地打量了一眼伏黑惠,表情有了些微的變化:“咒術師?”
“哥。”雪紀微微搖頭,憲紀就立刻閉嘴了。
雪紀安撫地看了伏黑惠一眼,示意自家哥哥對伏黑惠的身份保密。
“夏目,裡香,你們也坐靖子的車一起回去。”幸徳井英挑準時機從靖子的保時捷車後座下來,完美避開雪紀的社死場面。
“英先生。”夏目和裡香同時出聲,兩人對視一眼之後,自覺走向保時捷。
“舅舅。”雪紀聲音清脆地招呼一聲。
“雪紀,剛才沒事吧?”幸徳井英對雪紀聲音很溫和,“我和憲紀不熟悉,也不好做什麼規勸。”
‘跟憲紀熟悉’‘可以規勸’的加茂廣樹頓時一個激靈,目光凶狠地看著幸徳井英,好一個心機男,說話陰陽怪氣地想要暗示什麼呢!
明明大家私下裡都很想看雪紀小姐被打破冷靜、露出情緒化的一面的樣子,裝什麼無辜!
但在迎著雪紀微涼的目光,加茂廣樹還是快速滑跪認錯了,語氣十分卑微。
看著與初見時不同,已經在加茂家都有舉足輕重地位的加茂廣樹依然一如往常地對雪紀狂熱又雙標的態度,幸徳井英的眼中帶著審視。
因為人數超標,靖子他們單獨開一輛車,而雪紀則是和加茂廣樹以及幸徳井英一輛車。
加茂廣樹熟練地握住方向盤,一邊開車,一邊閒聊般地將加茂家這幾個月的變動總結給雪紀聽。
其實也沒什麼,很多事情加茂廣樹自從覺醒術式之後一直在做。
隻不過自從縫合線長老的事件過後,感覺自己給雪紀惹來麻煩的加茂廣樹做事變得更加激進。
他已經不滿足於從下往上滲透權利階層的速度,而是盯上了加茂家最高掌權者。
加茂廣樹的術式[血人形]可以通過血液操縱敵人的身體乃至思維,而恰好,加茂家主的術式[赤血操術]如果想要發揮超越常規的戰鬥力,就需要日常將血抽到血袋備用。
去年的時候,雪紀覺醒術式需要血液,她冒險潛入加茂家偷空了加茂家主的私人小血庫。當時驚得加茂家主猶如驚弓之鳥,很長一段時間門不敢再讓自己的血液離體保存。
而在過去將近半年之後,家主難以避免地鬆懈下來。
雖然他更換了小血庫的位置,但架不住他身邊有憲紀這個一起訓練的小內鬼。
過程忽略不計,加茂廣樹在憲紀的幫助下,順利地取得了加茂家主的大量血液,然後將自己的術式最大化地發揮了出來。
借助家主吐露的無數秘密,加茂廣樹在加茂家的一切行動都變得無比順利。
這才是他們現在如此風光的背後原因。
雪紀聽完,久久無語。
“你控製了加茂家主。”幸徳井英也被狠狠震撼了。他的震驚比雪紀還要多得多,當年他與前代家主,都是切身體會到加茂家主的冷酷與無情,整個家族都籠罩在他隨後給予的壓力下。
現在,那個可怕精明的男人,居然就這麼栽在了加茂廣樹的手裡?!
“你的術式能持續那麼久嗎?”雪紀有些疑惑。
加茂廣樹的術式效果與雙方的咒力量以及血量都有關係,而他在實力上和加茂家主差了二級。
“幸運的是家主儲存了足夠多的血。隻要在他脫離控製之前讓他遺忘這份記憶,就能重複利用血庫的血。”加茂廣樹笑得狡黠,他其實還有一句話沒說。
他有預感,等他繼續升到二級的時候,如果願意付出更多的代價,應該可以做到永久改變一個人的思維。
這是他本能感知到的術式的延伸。
[血人形]的潛力很強,限製術式效果的是加茂廣樹本身的咒力量。
加茂家主的身份特殊,且不提他在總監部、禪院家、五條家的存在感和對外的聲望,就憑他是雪紀小姐血緣上的父親,加茂廣樹也不敢擅自做主把人殺了。
最多就是做個思想改造,讓他安安心心地給憲紀少爺鋪路。
通過對家主的控製,加茂廣樹對他原先的心思一清二楚,這家夥讓加茂憲紀做少主也不是真心的,不過是做個樣子給族人們看而已。貪戀權力的他根本沒打算將家主的位置拱手讓人。
不過這種臟汙的事情就不必說出來臟了雪紀小姐的耳朵。
雪紀對加茂家主並不在意,很快轉移了注意力,問:“關於羂索……有什麼收獲嗎?”
“有的!”加茂廣樹立刻回答,“通過家主的記憶和藏書閣裡的記錄,已經可以確定一百五十年前創造了咒胎九相圖的那位詛咒師加茂憲倫,後期額頭上也出現過縫合線!”
“難怪他對加茂那麼熟悉。”雪紀恍然,“原來是從百年前,就曾經占據過加茂咒術師的身體。”
隻有被寄生的屍體才會被開顱,所以加茂憲倫大概率也隻是個死後被敗壞了名聲的倒黴蛋。
“不僅如此,他很擅長玩弄人心。根據我的調查,他附身加茂信彥的那段時間門,先後拜訪過所有的長老,很擅長通過言語誘導操縱他們的心理來達成自己的目的,如果不是我們先一步下手,加茂家可能會被其收入囊中!”
加茂廣樹的表情嚴肅。
不怕對手實力強大,就怕他有實力的同時還心機深沉,猶如藏在暗處的毒蛇一般,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衝出來咬你一口,輸出致命的毒液!
“我已經排除了他在加茂家留下的全部後手,但還是不能放鬆警惕。”加茂廣樹試探地問,“雪紀小姐,這次真的不找夏油傑合作嗎?”
加茂廣樹對於先前的合作中表現絕佳、出人出力還抗下所有黑鍋的夏油傑非常期待。
“沒必要。”雪紀微微搖頭,“彆小看夏油傑,他又不是真的打手。上一次的合作,是因為他感興趣,才會願意出手。但這一次情況不同。”
以夏油傑的驕傲,如果對他說有一個老古董躲在暗處覬覦他的術式,在沒有切實吃虧之前,他大概都會不屑一顧。
“真可惜。”加茂廣樹無奈地搖頭,“原本想將特級咒具作為報酬,試一試能不能請他出手。”
“特級咒具?”雪紀豎起耳朵。
“雪紀小姐感興趣嗎?那麼,要不要會加茂家看看?”加茂廣樹笑眯眯地說,“無論是藏書庫、還是存放咒具、咒物的忌庫,現在都可以全面對雪紀小姐敞開!”
“……”雪紀有點心動,但想起靖子,還是微微搖頭,“改天吧。”
車輛一路駛入靖子和雪紀的小家。這裡即將迎來一場熱鬨的慶祝會。
另一頭,津美紀和惠走在回家的路上。
津美紀的情緒有些低落,畢竟是期待了好久的事情落空了。
原本悶不吭聲走路的伏黑惠不知不覺到了前面,他停住腳步看著落在後面的津美紀,有些無奈。
他想了想,默默結出手影,兩隻玉犬從他的影子中浮現,然後在他的示意下一左一右跳到津美紀身邊。
“哎呀!”感覺小腿被蹭了一把,津美紀驚呼出聲,隨後又笑出了聲,“是玉犬嗎?”
她雖然看不見,卻也能夠通過觸碰間門接認知到兩隻狗狗。
“讓它們陪著你。”伏黑惠點點頭:“快走吧。”
“謝謝你,惠。”津美紀的心情轉好。
津美紀很喜歡玉犬。隻要一想到即使在看不見的黑暗的危險處,也有兩隻狗狗守護著他們,她就能感受到一種莫大的安全感。
但她雖然邁開了步伐,卻沒等到惠繼續往前走。
津美紀有些疑惑地問了一聲:“惠?”
在她看不見的空氣中,兩隻玉犬一前一後護著伏黑姐弟,凶狠地朝著一個角落齜牙咧嘴,喉嚨裡發出低沉壓抑的吼叫。
探查能力很強的玉犬做出這種姿態,一般都是遇見了具有很大威脅的咒靈。
伏黑惠的表情變得有點緊張。他屏住呼吸,拉著津美紀緩緩後退。
還沒等他將津美紀帶離危險區,從巷尾的黑暗中走出一個高挑的白發人影。
“還挺警惕的……等等,這個術式,好像中頭獎了~”
來人意外的不是咒靈,他穿著一身漆黑學生製服,臉上帶著可疑的小圓墨鏡,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卻一口叫出了伏黑惠的名字。
“你就是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