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落山的時候,眾人在城外找了個廢棄的旅館當落腳點。
此刻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旅館裡斷水斷電,一片昏暗,靈幻新隆不知從哪裡翻出了三支蠟燭點上,一群人圍著蠟燭席地而坐,乍一看像是在搞什麼□□儀式。
“接下來怎麼辦?”夏油傑問。
五條悟淡然回答:“平推。”
反正現在費奧爾多已經跟他們撕破臉了,說是中門對狙也不為過,那就直接平推好了。
戶川徹歎了口氣,“沒這麼容易。”
但是除了他之外,其他人都沒有異議,五條悟還拍拍他的肩安慰他,語氣中滿是“放心吧,老子天下第一”的嘚瑟勁兒。
夏油傑環視一眼,輕咳一聲:“那麼換下一個議題,”他頓了頓,“‘書’在哪兒?”
織田作之助在此刻默默舉手,他冷靜下來了,就是眼中還帶著仿佛靈魂被抽離的疲憊,“再給我三天時間,我能把第一百三十八版故事大致寫下來。”
中島敦是被太宰治眼疾手快捎上虹龍的,他坐在角落裡,聽到夏油傑的問題後,立刻去看戶川徹,他舔舔唇想要說些什麼,但是太宰治的動作更快。
太宰治:“‘書’還在戶川君身上。”
夏油傑聞言皺眉:“但是那枚芯片已經被捏碎了,‘書’是無法被毀壞的——而且路上你已經嘗試著對徹使用了[人間失格],沒有什麼特殊變化。”
太宰治:“所以那枚芯片並不是‘書’,‘書’依舊在戶川君身上,在我的異能覆蓋不到的地方。”
夏油傑:“理由。”
太宰治抬眸:“費奧爾多。”
他嘴角勾起一個微笑,一手托腮,指尖無意識的輕點自己的臉頰:“很奇怪不是嗎?此前費奧爾多一直沒有管戶川君,結果突然就對他下手了。在發覺用於控製的芯片被捏碎後,他還立刻派出士兵進行圍堵。”
“前後的轉變太過突兀,唯一的解釋是費奧爾多有了新的發現,迫使他做出這種舉動,無論如何都要把戶川君留下來。”
“而費奧爾多最想要的東西?當然是‘書’啊!”
太宰治看向戶川徹,笑眯眯道:“那位好心的俄羅斯人,已經把問題的正確答案捧到我們面前了。”
中島敦這時候才有空插嘴,頭點的很用力:“是的,我也這麼感覺!”
戶川徹一臉迷茫:“可是我並不覺得身上有什麼特殊的地方。”
太宰治想了想,指出了關鍵:“我們首先要弄清楚,費奧爾多到底是怎麼在沒有道標的情況下,鎖定‘書’的位置的。”
戶川徹沉思片刻,回答:“主腦依托士兵獲取信息,我平時和副官交流比較多,但談的都是普通的公事。”
太宰治又問:“那你最近有遇到什麼特殊的事情嗎?”
這回戶川徹猶豫了,“最近總是在做同一個噩夢……算嗎?”
太宰治摸摸下巴,“算的。但
是我想不出二者間的關聯,總覺得還差一條線把一切都串起來。”
就在這時,地板上的蠟燭燒到最後,滅了。
夜已經深了,斷電的旅館內伸手不見五指,顯然不是個談話的好地方,眾人索性散會離去,打算先休息一晚上,剩下的第二天再談。
五條悟打著哈欠離開,剛走了幾l步,突然被夏油傑出聲叫住。
夏油傑把先前在公寓樓裡撿到的球體塞到了他手裡:“拿著。”
五條悟:“這什麼?”
夏油傑沒好氣的說:“你的定情信物。”
五條悟的夜視能力比普通人要好不少,他很快認出了手中的球體到底是什麼。
那是一個粗糙的滴膠製品,乒乓球大小,因為時間久了泛著自然氧化而形成的淡黃色,顯得有些陳舊,裡面封存著一朵不起眼的小野花。
——這朵花是他十七歲那年,在鬆生夫人的溫泉山莊裡隨手摘的,作為和戶川徹之間十七歲與二十七歲約定的見證,用滴膠封存後一直保存至今。
五條悟難得認真的和夏油傑說了聲謝謝,對著滴膠球哈了口氣,又用袖子擦了擦,“還好你拿過來了,不然我待會還要再回公寓一趟。”
他又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和現在的戶川徹分享那些過往的證據,於是步伐輕快的往房間走,一邊走一邊端詳手中的滴膠球。
稀薄的月光自窗外照進來,薄霧似的照亮了旅館一角。
五條悟自月光下走過,看清了滴膠球的真正樣子,忽然就怔住了,如雕像一般愣在原地。
“你怎麼了?”夏油傑奇怪的問道。
五條悟盯著滴膠中的那朵野花喃喃:“這朵花我見過。”
夏油傑翻了個白眼:“廢話,這玩意兒你隔幾l天就要拿出來看一下。”
“我說的不是這個!”五條悟突然提高了聲音,他的神情變得非常嚴肅,“一模一樣的花,我在前段時間和徹出城清除咒靈時看見過——在最後一個任務地點,我們去的時候隻看見了一片廢墟,但是徹說那兒曾經是個溫泉山莊。”
“一模一樣的花就長在廢墟旁的溫泉邊上!”
五條悟轉頭看向夏油傑:“十七歲那年,我們去的也是溫泉山莊,那裡長著相同的花。”
“你還記得那幾l天在溫泉山莊發生了什麼嗎?那兒有一隻蜘蛛模樣的、寄生於夢境的咒靈。”
五條悟的一雙眼睛在月色下像是浮著碎冰,他看著夏油傑一字一頓道:“而徹說這幾l天他一直在做噩夢。”
夏油傑愣住了,一刹那,久遠的記憶山呼海嘯般襲來,他倒抽一口涼氣,不可置信道:“我記得那隻咒靈不是已經被祓除了嗎?!”
五條悟深深看了他一眼:“彆忘了,這是一個和現實結合、但是咒靈肆虐的世界,咒靈的數目多到把人類逼的聚集在了一個孤島般的巨大城市中。”
“已經被祓除的咒靈,為什麼不能在這個世界重生?”
太宰治睡著
沒五分鐘,又被五條悟叫了起來,一抬頭,其他幾l人也聚集在他房間裡。
五條悟左手托著根蠟燭,右手拿著手機,手機屏的光打在他的臉上,輕易顯出了一種鬼魅般的效果。
“有新的發現。”五條悟說道,把手機塞到了太宰治手中。
裡面是他剛剛找到的和那片廢墟有關的情報。
這個世界因為特殊的背景,關於咒靈的情報非常詳細,而且全部是公開發布、可以供人任意查閱的,因為那片廢墟疑似出現過特級咒靈,所以記載的信息更加詳實。
五條悟輕易就翻到了許久之前的一則雜誌點評,證實了他心中的猜測——
那片廢墟的確是鬆生夫人的溫泉山莊無疑,鬆生夫人的女兒和朋友在後山玩耍時不慎墜崖身亡,也就是自那時起,溫泉山莊開始以能幫助人療養身心而聞名。
【這個溫泉山莊簡直比安眠藥還有用,哪怕是重度失眠的人,也能在這裡做個好夢。】
這是很多客人對於溫泉山莊的評價,因為這一點,溫泉山莊甚至上了某家旅遊雜誌,成了附近地區十大必去地點之一。
不過類似的評價隻持續了兩年時間,兩年後,這座溫泉旅館逐漸泯然於眾。
五條悟和夏油傑都知道這是為什麼。
鬆生夫人的喪女之痛誕生了名為綺寐的咒靈,綺寐寄生於夢境中,它會給來到溫泉山莊的客人編織美夢,引誘客人在美夢中沉淪,一睡不醒,它自身則從中汲取力量。
——這也就是那些評價的由來。
而當綺寐被五條悟等人祓除後,溫泉山莊就是普普通通的溫泉山莊,自然也變的不起眼了。
但是在這個世界,這座溫泉山莊又發生了一些異變。
五條悟點開了另一則新聞,這則新聞光標題就非常的吸引人眼球——【地上天國降臨】。
“四十年前,咒靈剛剛爆發,全世界人心惶惶,有不少人被咒靈圍困在了人員密集的場所,當時剛好是旅遊旺季,溫泉山莊的客流量不少,但是搜救隊去那兒救人的時候,並沒有看見咒靈肆虐、血流成河的場景。”
“溫泉山莊安靜的像個世外桃源,沒有咒靈,客人們無知無覺的睡著,嘴角掛著笑,但是搜救隊還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麼,一座城池就出現在了溫泉山莊的上方。”
五條悟點點新聞的配圖。
一片廢墟中,完好的溫泉山莊安靜的佇立在半山腰,碩大的雲朵飄在山莊正上方,雲上托著一座城池,城池內雕梁畫棟、屋舍儼然,有行人在其間穿梭來去,一副安居樂業的樣子,儼然就是一座地上天國。
——整個畫面荒誕至極。
五條悟繼續說:“那座城池隻出現了兩分鐘就墜落了,在墜地的刹那,城池消失不見,而城池下的溫泉山莊被砸成了廢墟。”
“整件事情非常離奇,山莊的毀壞程度顯然是特級咒靈造成的,但是那座城池又和咒靈的猙獰完全不沾邊,反倒顯得過於美好了,所以一直沒有個確切的定
論,到現在為止,也隻是說那裡‘疑似’出現了特級咒靈。”
“單看這則新聞,其實有很多解釋,但是我在溫泉山莊的廢墟中撿到了一本日記。”
五條悟將那本日記的大概內容講述了一遍。
“第一篇日記寫於一月三日,之後是一月四日、二月五日、四月六日、九月七日……”
太宰治聞言神情微動:“很少有遊客會在溫泉山莊裡住將近八個月的。”
五條悟回答:“因為他根本就沒待那麼久——最後一篇日記的日期是一月二十九日。”
太宰治去看那則新聞,發現一月二十九日正是“地上天國”墜落的那天。
所以一月二十九日這個時間是有新聞佐證的現實。
如果名為綺寐的咒靈真的在這個世界複生的話,那麼其餘幾l個怪異的時間會出現在日記上的原因,似乎也呼之欲出了。
“所以是夢?”太宰治喃喃。
五條悟點頭,“他們分不清現實和夢境了。”
雖然是發生在四十年前的舊事,但是憑借過去的新聞和日記上的隻言片語,依舊可以推斷出那究竟是怎樣絕望而又虛妄的故事。
咒靈的爆發是悄無聲息的,似乎不過短短一瞬,人間就化為了煉獄。
鬆生夫人在喪女後沉浸於極度的悲痛中,她在夢中見到了自己的女兒,生出了“如果夢夢境不會醒來就好了,這樣自己就能和女兒永遠在一起了”的想法。
——這是一種對於現實的逃避,而專門編織美夢的綺寐就此誕生。
那麼在這個煉獄一般的世界,面對著喪命的親人、遍地的鮮血、可怖的咒靈,那些在溫泉山莊中的客人會不會生出這是個夢就好了想法呢?
這是個夢吧?明明不久前世界還好好的。
這是個夢吧?咒靈什麼的,簡直就像是噩夢裡常常出現的怪物。
這是個夢吧?我的女兒在前不久還給了我一個擁抱,怎麼會突然變成血泊裡一具冷冰冰的屍體?
絕望,悲痛,恐懼。
抗拒,逃避,自欺欺人。
於是綺寐再度誕生,蜘蛛織下了造夢的巨網,將山莊內的所有人都拉入了美夢中。
世界安定,生活順遂,親人俱在。
對啊,這才是現實啊。
所謂的咒靈,果然就是一個噩夢吧。
山莊內的人幾l乎是放任自己清醒的沉溺在美夢中,他們開始分不清夢境與現實的邊界,即便有幾l次在現實中醒來,也會覺得自己待在夢裡的伊甸園中。
於是日記本上的時間跨度越來越大,因為在那些人的自我認知中,他們真的在山莊裡度過了八個月的時間。
在亂世之中,漂萍般無依無靠的人往往會給自己找一個精神寄托,世界上有不少宗教都是在這種情形下誕生的。
而在這個咒靈肆虐的世界,美好的夢境成為了他們的精神寄托。
咒靈越多,世界就越亂,世界越亂,
他們就越發的想要逃離現實,轉而抓住虛無縹緲但是可以慰藉人心的美夢。
——鬆生夫人的喪女之痛與這種逃避整個世界的執念相比,幾l乎沒有可比性。
綺寐的力量在短時間內得到了極速的增長,它幾l乎成為了夢境這個伊甸園中受人敬仰的無上神明。
直至某一天,增長的力量突破瓶頸,它成為了特級咒靈。
“一月二十九日,山莊內的一位客人在現實醒來,同時搜救隊也來到了山莊,搜救隊是外來者,那位客人有可能從搜救隊口中得知了正確的日期,終於從夢中徹底清醒,得以區分夢境與現實的邊界,於是在日記上寫下了一月二十九日的日記。”
“他或許還想再寫些什麼,但是‘地上天國’出現,又在兩分鐘後墜落,山莊化為廢墟,所有人都葬身於此。”
而日記的最後一筆,終止於一月二十九這個日期,日期之後則是乾涸的鮮血,像一個人戛然而止的命運。
月光自窗外照進來,五條悟的頭發在月色下像是泛著細碎波光的湖面。
他臉上難辨喜怒,半垂著眼睛像是在想些什麼,但他很快又笑了起來,半開玩笑的說:“嘛,要是在徹離開我的那七年裡,我可能也會被這個咒靈趁虛而入吧?”
“那挺好,”夏油傑一拍五條悟肩膀,“你當誘餌,我抓咒靈,這次不要把咒靈祓除了。”
五條悟睜大眼睛看他,“我難得在傷心。”
夏油傑:“你現在還有什麼好傷心的?”
五條悟一想前不久戶川徹對他的表白。
哦,那確實。
於是一勾嘴角,有些懶散的靠在太宰治床邊,又拍了拍太宰治的肩:“總之,成為特級咒靈後必定伴隨著實力的提升,那個‘地上天國’像是某個美夢的具象化,它的出現肯定和綺寐有關。”
“可能是特級咒靈的領域,也有可能是……”五條悟頓了頓,輕輕吐出一個字:“書。”
“綺寐重新誕生在溫泉山莊裡,而前不久徹剛巧去過山莊廢墟,也就是從那裡回來後,他開始頻繁做噩夢。”
“也許就在那時,綺寐進入了他的夢境。”
“如果‘書’真的在綺寐手上的話,那麼此刻‘書’應該和咒靈一起,待在徹的夢境裡。”
“這麼一來,‘書’依舊可以算作是在徹的身上,但是夢境又是你的異能覆蓋不到的地方,綺寐原本就有讓不同人的夢境連接起來的能力,士兵們思維共享,而費奧爾多能窺伺士兵的思維,他極有可能是以士兵的夢境為橋梁,窺見了徹的夢境並發現了什麼,所以才會突然采取行動——隻有這樣才能解釋現在的情況。”
太宰治沉思片刻,評價道:“像織田作寫的。”他又抬頭看五條悟:“但是合理。”
一時間,角落裡的戶川徹成為了眾人的視線的焦點。
靈幻新隆靈魂發問:“所以我們要怎麼把‘書’從夢境中取出來?”
五條悟摸摸下巴,打了個響指
:“看樣子好像又要把那個咒靈祓除了,‘書’能存在於夢境中完全是因為咒靈的能力特質,如果咒靈沒了,那麼‘書’多半也不會繼續待在夢境裡。”
夏油傑輕輕抽了一口氣,一把摁住五條悟的肩膀:“讓我去,我把咒靈調服,最後結果是一樣的。”
五條悟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一個月的毛豆生奶油喜久福。”
夏油傑:“可以。”
五條悟:“能改成兩個月的嗎?”
夏油傑咬牙:“五條悟你就這麼給我坐地起價?”他頓了頓,猶豫片刻,還是有些不情願道:“可以。”
五條悟伸出三根手指:“那三個……”
夏油傑轉頭:“徹!”
五條悟把手指縮回去了,拍拍胸脯保證:“你放心,這次我肯定把優質寶可夢留給你。”
“你確定?”夏油傑還是懷疑的看著他,再三確認:“你上次也這麼說,結果和徹一起把咒靈祓除了。”
戶川徹聞言神色微動:“上次?”
“就是悟十七歲的時候,你和我們……”夏油傑想要解釋,但是沒說幾l句,戶川徹突然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一旦安靜下來,周遭的風吹草動就變得分外明顯。
五條悟聽到了草葉被踩踏的窸窣聲。
“有人過來了。”
戶川徹補充:“是士兵。”
夏油傑:“這麼快?!”
戶川徹將窗戶推開一條縫,觀察著外面不斷逼近的人影:“照理來說我們應該能在這裡藏一到兩天的,他們可能是動用了一些追蹤型的異能力或者術式,所以速度才這麼快。”
夏油傑往外召喚虹龍:“沒事,我們再換個地方。”
虹龍龐大的虛影開始在半空顯現。
龍頭、龍身、龍尾,咒靈的身軀不斷凝實,破舊的旅館在咒靈的擠壓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
然而就在虹龍徹底凝實的刹那,千萬簇火焰忽然如流星般自門外襲來。
鋪天蓋地又聲勢浩大,將旅館燒毀的同時,也在頃刻間把虹龍毀滅的一乾二淨,連片龍鱗都沒留下。
夏油傑呆住了。
在場的所有人都呆住了。
他們緩緩轉頭。
夜幕下,士兵裡三層外三層將他們圍的密密麻麻。
火流星將夜空照的亮如白晝。
士兵們身軀筆挺,如銳利的劍一般佇立在荒地中,線條銳利的軍裝像是某種不近人情的外殼,他們一手摁住腰間的槍,似乎隨時都可以扣下扳機,而另一隻手——
拿著一隻噴火小黃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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