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 死遁第十六天(1 / 1)

賭場內,種田山頭火和太宰治等人齊聚一堂。

種田山頭火是用搜查逃犯的理由把賭場圍起來的,但是參加拍賣會的人身份非富即貴,再多耽擱一會兒免不了要民怨沸騰。

種田山頭火也想速戰速決,但是他派了手下所有的異能者找畫,十分鐘了一無所獲。

“你說你知道畫在哪兒?”最後他隻能把太宰治叫過來,神情嚴肅的問道。

然而太宰治輕輕笑了笑,一副你急我不急的悠哉樣子,“我隻是說,我們目睹了發生在這兒的兩次盜竊事件,隻是知道的多了點的目擊者罷了,至於畫——”

“種田長官你不說清楚我怎麼知道你們要找的是哪幅畫?也不清楚我知道的這些到底是不是你們要找的線索。”

種田山頭火神情越發糾結,顯然心中正在進行天人交戰。

阪口安吾忍不住閉上了眼——這個任務真是做的稀碎。

一時間,房間內安靜下來,隻有太宰治悠哉喝茶的聲音。

“接下來說的都是機密,希望你們如無必要,不要外傳,”良久,種田山頭火歎了口氣,妥協了,簡要的講來龍去脈講了一下。

太宰治放下手中的茶杯,“原來你們要找的是畫紙,難怪《紅楓》被燒了,如果是這樣的話——”

“書頁應該已經被人帶出去了。”戶川徹突然出聲。

種田山頭火視線落在這個存在感偏低的人身上,首先就是否認:“這不可能!這個賭場在地下,隻有幾個出口能通向外界,而且安保非常嚴格,離開時會有三次檢查,隻有確定了是拍品的主人後,才會放人離開——絕不可能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將偷來的東西帶出去!”

戶川徹:“因為他們不是偷的,而是正大光明的將書頁買下帶出去的”

“正大光明的買下?”種田山頭火皺眉,“一共就三幅畫,第一幅《紅楓》被燒,《秋天的落葉》有兩幅,結果都是假的,第二幅《蟬》被買走——啊!等等!”

他反應過來:“你的意思是,《蟬》和《秋天的落葉》的畫紙被相互交換了?但這怎麼可能?儲藏室遭遇了兩次盜竊沒錯,但是出事的那點時間不足以竊賊互換畫紙後再重新畫畫掩人耳目,而且油畫的顏料起碼要三天才能乾,他這麼乾肯定會被賭場的工作人員發現的。”

太宰治微笑:“因為重新畫畫這件事嚴格來說是賭場的工作人員幫他乾的。”

頂著種田山頭火疑惑的目光,戶川徹開始溫聲複盤這幾天發生的一切。

“一共發生了兩次盜竊行為,第一次是在第一天晚上,有兩個人強闖儲藏室,一個人引開守衛,另外一個人負責偷畫,但最後沒偷成,隻是把《蟬》和《秋天的落葉》這兩幅畫表面的顏料全部鏟去,最後兩幅畫送去修複,畫作拍賣推遲到第三天下午。”

戶川徹的聲音不疾不徐,很適合講故事,已經被告知了戶川徹的真實身份,種田山頭火頂著戶川徹微揚的嘴角,忽然覺得和印象中的“

紳士”有點割裂。

“怎麼了?種田長官,是我有哪裡沒說明白的嗎?”戶川徹問道。

種田山頭火輕咳一聲,擺擺手表示沒事。

戶川徹繼續:“其實我一直覺得那兩個盜賊的舉動有些奇怪,但現在知道他們要找的是畫紙,那就明白了——正因為要找的是畫紙,所以畫作本身的完整與否並不被他們放在心上。”

“因此他們肆無忌憚的將兩幅畫表面的顏料全部鏟去,其實隻是為了調換畫框。”

種田山頭火終於反應過來。

當畫作表面的顏料被全部鏟去之後,能區分兩幅畫的就隻有畫框,調換畫框後,《蟬》的畫框下疊的是《秋天的落葉》的畫紙——也就是書頁。

而那些鏟去的顏料混在一起,就像兩包混雜的拚圖碎片,異能者修複畫作時,必定會將顏料碎片填充到對應的畫框中,其結果就是《蟬》的顏料碎片,最終覆蓋在了書頁之上。

這樣幾乎不用竊賊自己動手,就利用畫作修複,神不知鬼不覺的將畫紙調換。

戶川徹補充:“大概是因為第一天拍賣的時候,《紅楓》出現兩人競價的情況,讓他知道不止一人在窺伺書頁,所以才想出這麼個正大光明的辦法。”

“雖然動靜鬨的很大,但嚴格來說並沒有拍品失竊,這樣一來,即便有警衛,提防的也不會很嚴格,如果直接偷的話,想必不出五分鐘警衛就會守住所有出口,賭場又設在地下,出口被堵後幾乎就相當於甕中捉鱉了,偷了也帶不出去。”

太宰治伸出兩根手指,搖了搖,“但是這麼做還不夠,所以有了第二次盜竊,這次盜竊發生在第二天晚上,竊賊衝著《秋天的落葉》來,為的就是告訴我們這些潛在競爭者《秋天的落葉》有問題,好讓我們的注意力從《蟬》上移開,不去參與《蟬》的競拍。”

太宰治又看了眼五條悟,笑道:“大概他們也知道我們這邊有個有錢到不像話的人,認認真真拍賣的話他們一幅畫都買不到。”

這麼說來,鬆末和輝——或者說羂索——動手的時候,畫紙就已經被替換了。

有了目標後,種田山頭火立刻還在四處找畫的人抽調回來,轉而去向拍賣會的主辦方詢問《蟬》的購買者信息。

照理來說這些關於個人的信息是保密的,但是現在什麼事都沒有書頁重要,異能特務科的人一亮證件,軟硬兼施下,賭場工作人員終於磕磕巴巴的把信息調出來。

“拍下這幅畫的,應該是一位叫阿道司·福特的先生。”

工作人員說這話的時候,五條悟正百無聊賴的靠在戶川徹身旁,在手機上敲敲打打,編輯這次的任務報告——關於羂索,關於羂索要找的書頁——把這兩件事聯係在一起,總感覺背後有個巨大的陰謀。

結果冷不丁聽到這麼個名字,神情一怔,忽然轉頭,“你再說一遍,那個人叫什麼?”

工作人員被五條悟嚇了一跳,磕磕絆絆的重複一遍。

“阿道司·福特……”五條悟口中

喃喃,忽而轉頭,目光落在戶川徹身上,蒼藍的雙眸中像是凝聚著莫測的層雲。

——這不是那本《新世界》的作者嗎?

有了目標後,異能特務科的人頓時如潮水般褪去了。

“長官,那個……腦子?”路上,那個能夠操縱木偶的異能者猶疑的叫住了種田山頭火。

種田山頭火想起了不久前,突然從鬆末和輝腦袋裡蹦出一個腦子匆忙溜走的掉san場面,神情沉凝了幾分。

但最終他隻是搖了搖頭,“先找書頁要緊。”

至於那個一看就圖謀不軌的腦子。

他現在沒空管,不代表以後不會管。

**

山路上,夏油傑迷迷糊糊醒來,轉頭一看發現景色還是沒有什麼變化,“還沒到?”

“還要再開一個小時,夏油君這段時間很辛苦吧?再睡一會吧?”

“還好。”夏油傑揉了揉眉心,他眼下有明顯的青黑,看著清醒但面色很憔悴,一看就是缺乏休息。

由於五條悟開始接觸五條家的事務,夏油傑這段時間的任務的確比往常要多,但沒有多到無法招架的地步,依然能有充足的七小時睡眠——隻是容易做夢。

無一例外夢到的都是這幾次的任務。

因為兒子死於咒靈口中,崩潰之下責怪咒術師來晚了的父母。

為了聚財,聽信詛咒師的話主動飼養咒靈險些釀成大禍的企業家。

因為病人的擔憂、恐懼而反反複複出現咒靈、無論如何也除不儘的醫院。

似乎從某個時刻開始,他所見到的都是這些東西,原本隻是單純祓除咒靈的機械性工作,也逐漸向目睹各種人性醜惡轉變——仿佛這世間所有的罪惡都在這短短幾個月時間內一股腦堆到了他眼前。

他無法責怪那些病人,因為對死亡的恐懼是人之常情。

他也不能責怪失去孩子的父母,因為失去孩子的痛苦令他們幾乎喪失了理智。

但是那個企業家……

那個企業家……

這一切不是他咎由自取?

為什麼還要咒術師去幫他收拾爛攤子?

啊,這麼想來,那對父母也是,即便孩子死去,也說的過於難聽,面目猙獰的樣子像是地獄爬出的厲鬼。

還有那些醫院裡的病人。恐懼,無儘的恐懼滋生咒靈,傷害他們自身,還有——咒術師。

夏油傑猛地睜開眼睛,強行止住了思緒,就像拽住一輛瀕臨失控的火車。

他不應該想這些。

咒術師是為保護非術師存在的。

而祓除咒靈本就凶險,有傷亡是正常的事。

但是——

在某一時刻,夏油傑的思緒又不自禁的拐了彎,當時阿道司·福特在圖書館的那一番話猶如水中的泡泡一般驟然浮出腦海,啪的一聲破裂。

[術師與異能者是進化的方向,而普通人是遲早會被自然淘汰的劣等品,術師去救

普通人,不覺得本末倒置了嗎?]

如果普通人本就是不應拯救的存在呢?

那麼咒術師……咒術師……

夏油傑強行止住了自己的思緒,他試圖去想一些比較正向的東西,比如戶川徹在旅館中曾帶給他無儘希望的那番話。

然而午夜夢回,這些翻滾的被強行壓抑的晦暗思緒會以另一種形式浮現在腦海。

無邊的血色,扭曲的人臉。

受害者尖利的指責彙聚成可怖的繩索。

他忽而變成了一具屍體,躺在地上被咒靈啃咬,又直面無數張看不清的人臉的恐懼、傲慢、貪婪以及高高在上的責怪。

所以——

為什麼要救?

當這個想法出現在腦海中的那一刻,夏油傑會因為恐懼而瞬間清醒,但他不是恐懼夢中的情景,而是恐懼會出現這個想法的自己。

一種自責和愧疚會在恐懼之後緩慢上浮,當他看向窗外的夜色時,又轉為了一層更深的迷茫。

車上,夏油傑轉頭看著窗外的風景,試圖通過藍天白雲來分散自己腦海中翻湧的思緒。

但是這種日積月累,已如根莖一般深深紮進腦海中的思緒不是說不想就不想的。

“如果忍不住反複去思索一個問題,卻又思索不出答案,要怎麼辦?”

夏油傑忍不住喃喃問道,更傾向於自言自語,聲音輕的風一吹就散了。

輔助監督沒反應過來,片刻後後知後覺:“夏油君是在問我嗎?”

不待夏油傑回答,他又笑著說:“雖然不知道你在糾結些什麼——但是反複去想一件事的話,其實就是心裡有答案了吧?其他的一些拒絕、否定不過是在自欺欺人而已。”

夏油傑怔然。

就在這時,車停了,向上看去,是連綿且陡峭的山路,在山路的儘頭,隱約可見一些簡陋的房屋。

輔助監督開門下車。

“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