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媻當然聽得懂,但鬼才去接那種話,他要的就是彆人覺得他是煞筆。
至於小包生子,的確是在生子,小包是他的愛馬,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好像是被馬廄裡不知道那匹馬給欺負了,小小年紀,就懷有身孕,說是就這幾天要生了,沒想到這麼巧!
顧媻是真心愛他的馬,專門老早就找了專業的獸醫在府上養著。
他緊趕慢趕地好不容易到了馬廄,就見四周拉起了白布,專業獸醫操著一口河南那邊的口音,在對著裡面的小包馬兒努力加油:“恁娘的,你加油啊!使勁兒啊,莫踢我啊。”
周圍喂了一圈下人,全都伸長了脖子看,有小廝忙前忙後幫忙準備熱水和乾淨的帕子,還有小丫頭片子躲在遠處,好奇又害羞,隻敢互相湊在一起紅著臉,竊竊私語。
顧媻從這些人身邊走過,便像是一陣醉人的春風,立即喚醒人們藏在彆處的餘光,全部看向少年,對著少年府台便是一個個行禮,說著吉祥話。
顧媻隨意點了點頭,小跑到那些白帳子附近,隻瞅了一眼,便不忍心,連忙隔著帳子問裡面的大夫:“我的小包怎麼樣了?沒事兒吧?生出來沒有啊?”
那獸醫歎了口氣,實在是沒有法子,這馬兒肚子裡的小馬發育得過於龐大,根本生不出來,除非剖腹,可剖腹之後,大馬存活的概率很低,獸醫隻能是再看看能不能直接拽出來,不敢輕易跟顧大人說自己‘不行’。
“還可以,要再等等,這會兒馬兒有些累了,讓他再休息休息。”獸醫說完,自己都覺得心虛,可又深呼吸了一口,哪怕空氣裡彌漫著難聞的血腥味和牲畜的騷味,獸醫也習慣了,以此緩解壓力。
顧媻忍不住站在外面走了一圈又一圈,幾乎有種自家小孩難產的感覺,心裡還蠻難受的,正不知道說些什麼,裡面又來了人,他回頭去看,原來是慕容府丞。
慕容大人想來逼格高得要命,不介紹的話,顧媻懷疑自己站在慕容豐旁邊倒像個官兒小的。
“慕容大人,你怎麼來了?那兩個呢?”顧媻問道。
慕容豐笑著搖了搖頭說:“當然是走了,怕你真弄出一場什麼神婆喚靈的戲碼,還要我勸勸你彆弄了,免得上面知道了,定你個糊塗辦差的罪名。”
“我可不糊塗,我是根據閔禦史所說來做的啊。”小顧大人微笑。
慕容豐淡笑:“他就猜到大人您會這麼說,所以才讓你彆做,還威脅您不是?”
顧媻也笑了笑,搖了搖頭。
慕容豐則在一旁看了看說:“大人你要不要去侯府看看?”
“嗯?怎麼了?”顧媻還在對著白帳子裡的小馬傷心。
“前日你讓我派人去侯府、孟家、嚴大公子家裡找人過來,孟家大少爺是因為不在城裡,自然來不了,嚴大公子也不在,不知道去哪兒混去了,隻有侯府,我派出去的人沒能進去,連慣常接待咱們的虎子都不在了,我覺著事有蹊蹺,原打算再探探就跟大人您說,隻不過
到今天都沒有探出什麼情況,那侯府把手得跟鐵桶似的……”慕容豐沉默著??[]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忽地抬眸看了看小府台的臉色,試探著道,“我怕老侯爺出事,皆是咱們這邊……不好辦。”
整個揚州城,誰不知道顧媻背後靠著的是侯府?
若是侯府出現了什麼問題,顧時惜這路,便要走摘了。
慕容豐善意提醒著,實在是不願意少年這樣一個妙人折在揚州這一畝三分地,他去不了的長安,如果是顧時惜的話,他覺得一定是可以的。
慕容豐的確去不了了,他能坐在這個位置,便已經是平頭百姓不能想象的位置了,還是耗費了三代人,才走到這裡。
多少人,窮儘一生,也不過是個窮縣的縣令便已經算是頂天了,他好歹還是揚州的府丞,整個府台,除了顧時惜,就是他最大。
再來,慕容豐全家都在揚州,爺爺、父親母親、兄弟姐妹,都在揚州置業生產,他也已經四十歲了,既畏懼走出去,又安於現狀,在揚州他經營了數十年,已然算是大本營了,離開這裡去彆人的大本營,那真是舍不得,慕容豐沒有重頭再來的勇氣。
他心中想著自己,眸子卻是看著表情突然沉重下來的顧時惜。
隻見小顧大人隻猶豫了一會兒,便連忙把手裡拿著的乾淨抹布遞給他,隨後聲音十分溫柔地淡淡道:“那這邊就勞煩先生了,我去去就回來,謝二爺離開家裡後,我便得幫他看顧家裡,老侯爺如今身邊的親信大部分都跟著軍隊走了,府上留下來的,大多數是退下來的老兵,不是傷殘的,就是老得不能動了的,若是出現什麼問題,我也真是不好和二爺交代,我……”顧媻嘴上說了一堆,實際上就一個字‘怕’。
他是真怕侯府老侯爺現在倒了啊!
他如今在揚州府,都有人千裡迢迢過來欺負他,他現在也就能夠使喚使喚下面幾個縣的縣令,周圍的人沒人聽他的,他勢力範圍小的可憐,還走不出揚州,唯一的指望孟玉,也不知道現在複習得怎麼樣,反正家書是一封封的往他這裡寄,寫的卻都是些雞毛蒜皮的事情。
比如認識了什麼什麼神童,認識了誰誰誰哪個省份的解元,成天都是吃吃喝喝對酒當歌,顧媻很懷疑這是其他考生的吃喝戰術,就是專門讓成績好的放鬆警惕。
反觀小江舉人的家書,裡面大部分都是慰問他和家人的書信,也會經常單獨給巧兒表姐寫信。
說句其他的,顧媻其實很讚同小江和巧兒的婚事,隻要是按照他的法子來,兩個好人在一起,怎麼就不可以了?
然而事與願違的是,巧兒姐有一家子割舍不下的吸血鬼,如今好像人家家裡知道她在府上落住腳跟了,每個月還有月錢——不知道從哪兒聽說的——便寫信來索要,不給便通篇大罵巧兒是日後生兒子沒皮炎的白眼狼,天打雷劈,不管老子娘的死活等等。
光是從這些信上,顧媻都能看見巧兒和小江婚後的未來,如若不處理,小江以後婚後生活雞飛狗跳,說不得還要影響到自己,顧媻光是想想都覺得麻煩。
——哪怕小江考得再好,顧媻都覺得自己得慎重用他。
俗話說得好,再好的兄弟情誼,那都比不上幾句枕頭風,人家夫妻是每天晚上都要睡在一起的,自己對小江的恩情,卻是說不得什麼時候就會用完的。
所以小江勢必會被裹挾著成為巧兒家中的傀儡,以小江的軟脾氣,大概率會成為受害者之一,從此被丈母娘擺布,成為幫扶王家的牛馬。
自己跟這樣的小江混在一起,那還有好?
顧媻總是想得比較長遠露骨,他甚至也做好了隻要小江和巧兒沒有處理好那些極品的情況就結婚,他就逐漸疏遠小江,巧兒起碼也不能住在他們家裡,免得極品賴上他們家來。
話說回來,顧媻這會兒總感覺太陽穴突突的跳,就怕侯府出現什麼幺蛾子,搞得謝塵的侯爺位置沒了,自己又跟大房的不是很親,有些對立,之後恐怕在揚州會有些難混。
所以首要任務就得去探明老侯爺到底有沒有事兒,若是老侯爺這會兒突然去世,那可糟糕了!
平日裡大房看著很安分,實際上那胖子賈寶玉完全沒有卸下來心思,時常篡奪兒子跟二房爭奪各種東西,若是老侯爺突然去世,那麼整個侯府,便是老祖宗說了算,他們若是偽造老侯爺臨終的遺言,找了幾個認證,最後估計都可以不用管那病怏怏的世子爹,便把侯府收入囊中!
那怎麼能行?!那是謝二那草包的!
老侯爺苦苦支撐的侯府,努力振興的侯府,老侯爺說了給謝塵,謝塵說了保他仕途無憂。
誰想拿走,也得問問他顧時惜答應不答應!
正好,他顧府台,專管治下不平之事,他倒要看看是哪個王侯家要比大魏律例還要狂妄?!
小顧大人沉著臉,單槍匹馬準備乾人去,卻又忽地停下,回去專門換上官府,叫上自己的官轎,順便把守大門的武力高手霍運都叫來保駕護航,讓其貼身保護,隨後浩浩蕩蕩抵達偌大的占據揚州城半座城池的謝家侯府。
此時正值初春,閩南那邊卻熱得不成樣子,謝二這日下午突然被蚊子吵醒來,喝了口水,就笑嘻嘻得跟自己兄弟們炫耀自家小親戚給的方子就是牛逼!當真他們隊伍沒有人被困在瘴氣中死去,正吹得高興呢,坐姿霸氣側漏的少年將軍忽地福至心靈一般,抬頭望了一下家鄉的方向,眸中匿著幾絲酸澀的念想,喃喃道:
“揚州這會兒最漂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