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 方程(1 / 1)

穿成寒門貴子 可愛嘰 7176 字 8個月前

和孟玉、孟朱一塊兒逛街,是件特彆有意思的事情。

顧媻發現孟玉在妹妹面前,沒那麼粘著自己,好像是有種特彆的不好意思,但對妹妹比較耐心,孟小姐想要什麼,都是先皺著眉說一頓,然後才給人買,幾次下來,孟小姐直接躲在他身後去了,對著孟玉一臉憤憤。

顧媻哈哈笑了笑,很樂意在這兄妹當中當個柱子,讓兩人圍著自己鬨。

大約逛到月上中天的時候,三人跑去一家生意火爆的館子吃飯,一行人被邀至三樓,坐在靠窗邊的位置,登高而望,簡直目之所急彆有美感。

這館子名叫‘赴宴’,據說東家是個文化人,早年間家裡也有人做官,後來退休了,就出來開了個專門共給文化人吃飯的館子,所以顧媻可以看見周圍坐的全是書生氣很重的秀才舉人什麼的。

是的,童生可以去一樓,秀才可以去二樓,秀才前幾名和舉人貢生可以在三樓。

顧媻坐下後,便笑著跟孟玉道:“我可是沾了你的光了。”

孟三公子淡淡笑著,卻說:“你家穩婆找好了沒有?我瞧著伯母這幾日偶爾有些疼的樣子,怕是說不得什麼時候就發作了。”

“哎找了,我父親比我上心,這些事情不要我操心,說叫我以後操心自己媳婦兒去,我估計是操心不上的了。”小顧大人眸色溫柔看這孟玉。

孟三公子面色滾燙,卻好在他不管什麼時候,面色都如常色,於是也隻是淺笑,但也忍不住在矮桌下面偷偷去拉了拉少年纖細的手指頭。

三人一邊說著有趣的事情,比如最新出的流傳在民間的話本,裡面的書生碰到女鬼的故事,彆提多精彩了;又比如長安新近流行起在額上花花紋的妝面,特彆漂亮,但孟朱還沒學會;又說揚州有件天大的醜事,前幾日府台內務員外郎家,死了人了,一個小妾死了,據說是因為員外郎偏人家隻要生了兒子就給他抬成側室,結果生的女兒,生生被自己氣死了。

八卦如顧媻,一聽居然還跟自己府上有關,也不知道是哪個下屬,見沒見過:“被自己氣死的?”

孟小姐說道這裡,自己頗不好意思,原因也無他,主要是小姐妹們都說男生們不愛聽他們這些八卦,可她不說這些又一時想不起來更加高雅的話題,便隻能說這,誰料顧時惜竟是喜歡的。

“可不是麼,據說員外郎如今那女兒正妻也不管。可按理說夫妻感情破裂成如此,早該和離了去,但那兩人偏偏又都沒想過,因為兩家父母很是交好,若和離了,還對不住為他們定下婚約已故的老夫人老爺們。”

孟小姐還想說些特彆有意思的八卦,顧媻也聽得津津有味,孟玉在旁邊含笑搖頭,則點了幾個菜,等菜期間,孟三公子耳朵便不自覺離開這些八卦,聽到隔著一道屏風之後的那一桌上話題。

“江兄,多日不見,又富態了,前幾年看你,可還沒有這麼大的肚子哇。”

“陳兄,慚愧慚愧江某生平也就吃這一個愛好了,如今不得誌,可不得多吃

些,好發泄發泄心中鬱悶?”

隔壁桌坐著兩個人。

可能夠到三樓這樣絕佳的風景觀望地的,不是已然做了小官,便是剛剛考上舉人秀才之人,且還在揚州,孟玉過目不忘,聲音自然也都記得,卻偏偏對這兩人的聲音不是很熟悉,隻略有印象,可想而知不是最近考試的人,而是已經做了官的官員。

“江兄,明日之宴,可準備了些好詩要與新大人一決高下?”

隔壁桌兩人寒暄了許久,久到孟玉都覺著無聊了,才聽見一句格外讓他警醒之話。

他輕輕碰了碰身邊的顧時惜,卻不了時惜眸色看來,滿目的了然,顯然也是正在偷聽,原來時惜是一邊偷聽還一邊不忘和小妹聊天,免得隔壁人起疑。

孟玉一時間真是恨不得和全天下人炫耀一番自己的少年有多麼聰慧機智,可又無人可說,於是隻能又去拉了拉人家的手,被顧時惜反過來捏了捏自己的指頭。

孟玉眸色微顫,心中無比的快活,這時隔壁卻又開始說話。

“怎麼能說是一決高下?哎,戴大人走後,我是無人管咯,如今巴結那大人都來不及,明日怎麼敢搶了人家新官上任的風頭。”這話說得冷嘲熱諷的,聲音格外尖利。

那姓陳的男人,聽聲音大概有四十多歲,此刻冷哼道:“哦?江兄這是要投奔人家去了?陳某可不願,一個不知道從哪個鄉野裡冒出來的泥猴子,以為巴結上侯府,讓侯府為他撐腰,他就能為所欲為了?你等著,明日我定叫他出些洋相!”

“何必呢?”姓江的男人歎息道,聽聲音的確是個大胖子,呼吸很是急促,“如今那位名聲在外,侯府的嫡孫,就那位二世祖謝二爺,更是昏天昏地的不要命,出了名的護短,如今那位相當於謝二爺的臉面,你去打人家臉,人家侯府能放過你?”

“我哪裡是去打臉的?不過是讓諸位都看看那大人的真才實學,哈哈。”陳姓男子嘲笑著,說,“你我苦讀多年,不知熬了多少日夜,竟是比不上一個泥腿子似的小小少年,人家如今剛剛十五歲,你我卻已然四十多,人至中年,未來恐怕也就隻是個縣令做到頭了,還有什麼好怕的?我反正是在任兢兢業業,他即便想要報複我,也找不到我的錯處,有本事就強行汙蔑我,鼓勵我,嗬,那又如何?我依舊做我的縣令,我的百姓依舊愛戴我,他呢?隻會讓所有人明白他有多嫉賢妒能,小肚雞腸。”

陳姓男子越說越激憤:“如此一來,我哪怕是被貶了,也值了,起碼讓全揚州的百姓知道,這位顧大人,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顧媻聽到這裡,基本可以斷定隔壁坐著的就是明天要參加他秋日宴的兩個縣令。

胖子的那個是回陽縣的縣令,叫做江羽,字什麼顧媻暫且忘了。

另一個特彆激憤,對他很是瞧不起的,叫做陳聽,這人顧媻著重記過一下,是當初競爭揚州府台的有力競爭者。

這人他真是需要好好注意,此人特彆的賢明,在三泰縣六年,把當地GDP搞得比其他幾個縣加起來都

要多。

陳縣令著重發展名勝古跡旅遊業——其地理位置很好,處於曆史遺跡最多的地區,有一座高幾十米的佛像,是前朝遺跡,早便荒廢了,原本大佛是被一座樓閣給蓋住的,曾是當年文人墨客最愛之地,面朝彙江,其風景壯麗,和揚州的秀麗格外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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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朝許多流傳千古的詩文,都是從那裡發出,隻不過後來大魏滅了前朝,遷都長安,繁華便隨著中心遷移,逐漸原本便人口不多,全靠文人墨客支撐口碑的旅遊地便也落寞了,再加上交通不便,三泰縣硬是默默無聞了幾百年,直到陳縣令這一帶,花了六年時間重建樓閣,邀請著名書法家茅山居士前去題字,又邀請了黎山居士去寫對聯,頓時搞得三泰縣又成了網紅打卡點。

但凡是喜歡這連個居士的文人書生,誰沒去過三泰縣,都覺得跟不上潮流。

顧媻對陳聽這位縣令可以說是蠻佩服的,可這人沒想到也跟其他人一樣,居然瞧不起舉薦的,懷抱著要讓他出醜的心思來壓他一頭,甚至想好了自己絕對不會為難他。

真是……真是……

毫不意外呢。

不過顧媻心想,自己若是陳聽,本來自己都要升官了,突然天降一個小屁孩做了自己的上司,他恐怕比陳聽還要爆炸,當天就得攜帶□□去蕩平府台,這人隻是過來以詩文決鬥,已經是很斯文了。

還好哇,還好他有個好親戚,有權有勢,不然抑鬱的就是他了。

小顧領導心中感慨,再看身邊的孟玉,孟玉也笑著搖了搖頭,隻不過孟玉如今完全不覺得科舉考試出來的能比舉薦的高貴多少。

孟玉輕聲與顧時惜說:“本朝嘉和年間,有個被舉薦的官員做了八府巡撫,此人從無錯案冤案,在位三十年間,收徒滿天下,無數文人秀才都佩服他,那時候便也無人歧視被舉薦之人。所以如今舉薦者與科考者之間的敵對,主要是舉薦者中太多庸碌、屍位素餐之人,做不出成績來,可多少科考出身的官員,同樣庸庸碌碌,昏庸無能,貪財好色,把當地弄得民不聊生?”

孟玉從前其實並非這個想法,他也覺得隻有科考才是正途,因為科考的確能篩選下去一批腦子不夠用的。

可如今他愛時惜,覺得顧時惜哪兒哪兒都好,絕沒有腦子不夠用之說。

“欸,隔壁的兄台此言差矣,你如此說法,意思是科舉的和舉薦的差不多,反正都有貪官汙吏,都有昏庸無能之輩,那麼乾脆取消科舉考試算了?”

忽地,隔壁桌的兩個人突然俱是繞過屏風,好似非要看看說這些話的是誰,結果兩人過來一瞧,竟是兩個少年並一個小女子,一時間笑了笑,其中大胖子江縣令摸著自己的肚子,搖著頭教育到:“你們是哪個書塾的?師從何處?自己尚且科舉考中了,卻瞧不起自己?妄自菲薄,回頭定要叫你們先生好好斥責一番。”

江縣令說罷,旁邊模樣格外英俊,堪稱古代版網紅秀才的陳縣令卻是在看見顧媻時,笑了笑,行禮道:“下官拜見顧大人,顧大人海涵呐。”

一旁的江縣令立即臉色一變,目光呆滯地看了看面前的幾個小少年?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連忙也跟著不清不情願的鞠躬起來,說:“原來是顧大人,下官江羽,回陽縣縣令,拜見顧大人。”

顧媻看這兩人,一個神色忐忑,活像是被人抓住背後說壞話的心虛嘴臉。

另一個坦坦蕩蕩,眸中堅毅,寫著‘老子就是不服你奈我何’。

哦,這個胖子江縣令還跟戴通判走得很近,估計是站隊站錯了,所以現在急需多拉隊友跟自己統一戰線,生怕被針對。

可笑,他顧媻絕不搞職場霸淩這一說,戰隊站錯了不要急,給你們個機會改正,重新站在他這邊不就好了?

於是小顧大人也坦坦蕩蕩微笑著邀請說:“真是相請不如偶遇,諸位大人,不如咱們拚桌坐一塊兒,也免得彼此都偷聽隔壁講話。”

“不過本官也有一事相請,不若今天咱們便以學問會友,一分高下,假若這場飯局之後,本官依舊不能令二位服氣,願自辭了這府台一職,永不踏入官場一步,二位覺得可好?”

話音一落,顧媻就發現孟玉捏了捏他的手,很不讚同的樣子。

顧媻把手抽開,心道,人家都打臉打上門了,這會兒不更加強勢壓人一頭,明天如何讓這兩個人服氣?明天他要面對的可是六個縣令,雖然其中一個現在已然被他策反,但另外五個合起來要考他學問,顧媻也怕自己招架不住,不如現在逐個擊破,明天自己這邊的陣營和對面縣令陣營就是四對三,多爽?

顧媻給了孟玉一個‘你放心我自有分寸’的眼神。

孟玉皺了皺眉,卻知道這會兒最好不要拆台,於是沒吭聲。

與此同時,江縣令抖了抖自己的肚子,不敢說話,滿腦子還在想著自己說上司壞話被聽見了咋辦。

隻有一心當真瞧不起眼前少年,非要讓少年認清現實的陳縣令眉頭一挑,坐下,說:“那麼恭敬不如從命了,顧大人,隻是不知咱們從何處考起?比試什麼?我需不需要讓你一兩回合?”

顧媻也笑,笑得連夜間滿城的燈火都不如他眼眸璀璨:“不必,咱們三局兩勝。我出一題,你出一題,再由這位新科第一舉人孟三公子出一題,你覺得如何?”

“善。”陳縣令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擺,盤腿坐下,“大人不如先出題?”

江縣令看好友都坐下了,眼睛一閉,顫著腿,跟著坐下。

顧媻等的就是這句話,他出題,那不得來個下馬威?

他找店家要來紙筆,在紙上寫下一道他曾經背過的《九章算術》,有趣的是,這個時代沒有,隻有關於銀兩的算數書:今有垣厚五尺,兩鼠對穿,大鼠日一尺,小鼠亦一尺,大叔日自倍,小鼠日自半。問:何日相逢?各穿幾尺?

顧媻說完,笑眯眯地把紙筆給了陳縣令:“請作答吧。”

——時人不重算學,考試都不怎麼考,但當官後卻要會一些,不然連賬本都看不明白,如此半懂不懂,如何做得出一道二元一次方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