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試總共考三日,考完後十天內放榜,再考第二次不糊名的。
顧媻這天也早早和母親弟弟一塊兒,找了轎子來等顧父從裡面出來,他想著,依顧父那從前結實的莊稼人的勞作過的體格子,估計也受不了裡面連坐三天的腰酸背痛,覺估計也睡不好,不如抬轎子把人送回去,好叫父親在轎子上直接睡覺,免得一路上還要跟他們步行回家。
且回去還有件喜事兒等著他爹呢——分配給他的宅院下來了,之前的餘大人的家夥事兒總算騰空了,留給他一套四進院,面闊五間,外帶左右兩個大花園的超級大豪宅!
救命啊,顧媻這輩子都沒有住過這麼好的大彆墅,他前兒不是去過餘大人家裡參加家宴嗎?現在想想,真的相中了花園裡面與花園隻隔著一扇窗的超大暖閣,那暖閣拉開窗戶,簡直就像是置身院中,彆提多爽了。
之前還看見過餘大人的家裡有兩層樓的戲台,隻不過那是不知道前幾任的官員修建起來的,餘大人不喜歡聽戲,便沒有用過。
顧媻倒是還沒有住進去就想好了那戲台子的用處,必須請戲班子直接來家中演戲,以後請朋友們來玩,也直接在戲樓裡面布宴,朋友們困了,直接上二樓睡覺,把二樓都布置成臨時的客房,晚上還能一塊兒鬥地主。
說起來這年代隻有麻將和橋牌,顧媻都不怎麼會,還是鬥地主好玩,找時間得喊工匠做一副撲克,教草包和小江秀才一塊兒玩。
哦,還有孟玉,隻是不知道孟三公子考得如何了,這貨如果名落孫山,也不知道會不會恨他,再來,孟三如果這一劫熬過了,可偏偏隻是個榜眼或者探花郎,就是不是個狀元怎麼辦?
他們的賭約就不成立,孟三估計也尷尬不會再來見他了。
哎,那真是可惜。所以他就說,還是得跟與周世子相處那樣,模糊著點兒,含蓄才能維持長久。
愛情這東西,顧媻自覺看見太多的變故,就拿他父母來說,從前一定也是因為相愛才在一起的,可後來為什麼變了呢?變了就是變了,沒有任何道理可言,還變得幾乎成了仇人。
再說他學生時代見過的那些校園情侶,當初為了在一起,哪個不是絞勁腦汁的恨不得上課都換座要牽手,放學還要護送女生回宿舍,被學校抓到通報批評之後呢,還一副生死相依的模樣,哭哭啼啼,搞出一個地下戀情,偷偷摸摸依舊要在一起,如此熬過了三年高中,得去了大學,沒過多久,又互相都不聯係了,各自又有了新人。
所以曾經說的那些山盟海誓,說的甜言蜜語,大約都隻是當時有效,隻有那麼一刻真實,沒有永遠的保質期。
顧媻深以為做朋友至交比做基佬好,人家夫妻好歹還有個證可以保證自己的利益,基佬沒有,古代基佬就更彆提了。
哎,所以找個伴也挺難的,若是他以後真的有個伴,身份地位必須比他高這點不必說了,還得再簽訂個合同才行,若是日後分手,不可以挾私報複,在一起期間共同創造的財產必須通過勞動
分割……
小顧導遊這還沒找著心儀合適的伴兒呢,就想著以後離婚怎麼分割財產,說出去怕是都要氣死幾個傾慕之人。
這邊小顧導遊心裡還在胡亂想著,那邊朱紅的考試院大門則瞬間被等候的考生學子們的家長圍住,堪比高考門外,就差沒舉個橫幅了。
“快,你爹出來了,複哥兒,你去前面找找,看見你爹就把他拉過來。”顧母探著腦袋,卻怎麼都看不見裡面是個什麼情況,立即拍了拍複哥兒的後腦勺說。
小弟領命而去,飛快鑽入人群中,以其身高的優勢不多時就站在了第一排,可門開了之後卻不是那些考生直接出來,出來的是兩隊的帶刀侍衛,他們嚷嚷著‘往後站’,便把家長們趕到一旁去,留出中間極寬的一條道,好讓學子們出來方便。
顧媻讚歎不已,心想果然還是古代的權威說話管用,現代哪怕是城管呢,都沒這威風。
顧母:“也不知你爹考的怎麼樣了,他苦讀了小半年,如今考不上其實也是常理……不,我怎麼能這樣說,哎,我隻希望他一切都好。”
顧媻拍了拍母親的後背,以一個兒子的姿態摟著母親的肩膀,做出他認為兒子都該做出的安慰姿態,說:“母親放心,會好的,不管如何,都是最好的結果。”
顧母還是憂慮,她自懷了孕後,比以往幾次都要害喜嚴重,隔壁的朱大媽斷言說肯定又是個兒子,兒子都這般調皮。
顧母卻覺著像是個女孩,平日裡也都挑著顏色鮮豔花色可愛的料子做小衣服。
鮮少回家的顧父至今還不知道顧母的情況,這回如果不行,顧媻就想著把這件喜事兒告訴顧父,也好讓人轉移注意力。
再給顧父放幾個月的假,讓人沉澱沉澱,心浮氣躁的去念書怎麼能行?
忽地,考生們總算是依次從裡面出來了。
好像考號有些規定,出大門之前不許交頭接耳,所以顧媻也就能看見那些學生們從一出考場,便立馬呼朋喚友要去喝一杯,要麼就急急忙忙喊著‘李兄,你最後那道題如何解的啊?’等等話語,儼然和顧媻那個時代考完後互相對答案的樣子如出一轍。
總算是等到顧父出來,隻見顧父一踏出大門,就聽見了顧複小朋友的呼喊,隻是顧父想要去找自己幼子,卻回頭不安地不知道又看了看誰,最後被一個稍微矮了些的消瘦學子給摟著肩膀,笑眯眯的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兩人才分開。
顧媻盯著那人,看清楚那人是往主街酒樓一條街去,便猜想著應當不是揚州本地人。
而顧父跟那人說了話後,臉色更是不大好,笑容格外的心不在焉,及至被他們扶上了轎子,好像都沒有睡覺,熬著一雙通紅的眼睛,心事重重。
而等他們到了後排房,迎接他們的街坊鄰居熱鬨非凡的直接就開始給顧父道喜了,顧父便也強撐著精神連忙跟街坊們說還早還早。
顧媻則去給轎夫結了銀子,最後一個回家,餘光好巧不巧的發現那個之前在考試院門前摟著他爹說話的瘦削學
子。
那學子眼見被發現了,立即就要轉身跑路,顧媻皺了皺眉,登時明白其中恐怕有些文章,他眸色一淩,心想那真是更不能讓讓人跑了。
可身邊又沒有可以吩咐的人,草包是個聽話的領導,他若是在就好了,一聲令下,或許都不需要他一聲令下,草包就氣不打一處來先去把人給踹一腳,然後把人拎到他面前。
若是孟三公子在也行,這人也有功夫在身上,興許也不需要他開口,便也能察覺出這人鬼鬼祟祟,立即也要讓手下去把人拿下。
顧媻此刻真是懊惱,自己怎麼就不曾會點兒功夫,要是原身會也行,自己應當也能像是繼承記憶一樣繼承一些,可現在他真是典型的文弱書生,隻能任由那人跑個沒影。
行吧,回去問顧父也一樣。
顧媻轉身就走,心裡卻盤算著這人既然是跟蹤而來,相比是不知道他們是誰,更不知道他們馬上要搬家,除非他一直守在附近。
可他們家太出名了,那人出去隨便問問就知道他們是誰,搬家好像也瞞不過。
不過有一點,顧媻知道,那人肯定還會再來找顧父,得找個機會讓顧父單獨出門,好把魚給釣上來……
顧媻不著急,他如今住在侯府後面,誰敢亂來?
再過兩天就要搬去府台去住,主宅和官府是相連的,更是沒人敢在衙門做壞事兒吧?更何況隻要他上任,那可就是朝廷命官,磕碰一點那都可以治一個小小學子的罪,這就是權力,保護自己簡直不費吹灰之力。
小顧導遊回到家中,好不容易看父親送走了那些前來道喜的鄰居,就看父親神色惶惶,欲言又止地看著他,吃過草包廚子送來的午飯後,父親依舊是不去睡覺,最後到底是忍不住,把他叫去房裡說話。
顧媻心裡有數地進去,就見父親惶恐地眼淚瞬間出來,一面歎息一面伸手搭在他肩膀上,說:“媻哥兒啊,為父好像招惹了不該惹的人,他說非得拿三百兩銀子來賠罪,不然為父好看。”
“就是那個出來的時候很父親說話的男子?”
“正是正是,我也是不小心才瞧見他居然舞弊,從鞋底子裡掏出一張帕子,寫滿了小抄,為父……為父不是故意給你找麻煩,實在是……實在是……”顧父自己都不知道怎麼說了,他感覺自己念書念不好,不能給兒子幫一點兒忙,還要讓兒子給自己擦屁股,真是枉為人父。
顧媻卻鬆了口氣,他還當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事兒,他讓父親再把事情經過好好說了一遍,隨後笑道:“父親當時就該當眾檢舉啊,你是我顧時惜的父親,他們自然是信你,且他就算把小抄給吞了,也根本消化不了,會被拉出來,他怎麼都會被抓的。”
“父親,以後遇到這種事情,直接擺出你府台父親的譜來,你兒子現在馬上就要上任了,你走到哪兒也會被人尊稱一聲顧老爺,你在揚州,什麼都不必怕,有我和二爺在呢,就算是走路上你啐人一口,人家都不敢說什麼,指不定還要說你啐得準。”
顧父笑出聲,隨後
又繃著臉:“如何能無緣無故啐人?”顧父失笑,搖了搖頭,好像當真是被哄好了,他欣慰地看著自己出息的長子,說出一句:“我隻是不想影響你。”
顧媻一愣。
天知道他是真怕顧父家那些親戚過來投奔自己,他是真怕麻煩,不想搞一堆親信在府台混吃等死,他還要往上爬,所以未免父母的親朋好友影響自己,總說自己如何如何的謹小慎微不容易。
沒想到顧父真的聽進去了,連這樣明明占理的事情都不敢做,說怕影響他。
顧媻心裡有一瞬的顫動,他看著這個中年還一事無成但美貌的父親,說:“兒子這麼拚命,為的是讓您和母親可以肆意享受,以後不要談這些影響不影響的,你兒子我若是這麼容易被影響,那乾脆彆做府台了,回老家種地算了。”
少年說得豪邁,說完卻立馬後悔,他怕顧父當真抖擻起來,到時候樂極生悲。
誰知道顧父還是搖頭,他哪怕沒有參與過兒子這段時間的精力,也知曉從一白身爬到如今地位,要付出多少努力,他怎麼敢肆無忌憚?
顧父隻是心疼他的媻哥兒,年紀輕輕,家都沒成,耽擱了這許多年,一心竟是為了他們父母而活。
殊不知顧媻其實這些天也沒覺得自己付出了啥,好像就是找了個好領導,站好了隊。
俗話說的好,站在風口上豬都能飛。
少年輕描淡寫自己過程裡各處驚險,隻覺得還算輕鬆,現代往上爬才叫辛苦,他那會兒連個投奔的親戚都沒有。
父子兩個還在屋裡說話,屋外卻忽然傳來弟弟的聲音,說是孟三公子來了。
顧媻正好哄得都不知道說什麼好,連忙告彆父親前去見孟三,他也好奇孟三在裡面有沒有被針對,再問問人考得如何,激勵激勵,若真拿了個狀元,和孟玉搞基也不虧。
誰知道他一走出房間,剛看見孟三,孟三公子便緊緊擁抱住他,說:“時惜!多虧了你!”
少年被抱得死緊,一臉懵,卻眨了眨眼,沒有掙開,反而拍了拍孟玉的後背,心安理得地直覺,一定是自己不經意間做了什麼好事!
——感謝我吧,最好回去和你父親好好地、詳細地說一下,好叫你父親也欠我一份人情,日後提什麼要求,都不拒絕。
小顧美美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