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 投奔也要排隊(1 / 1)

穿成寒門貴子 可愛嘰 4820 字 8個月前

隔天早晨,顧家一家四口便坐上了周公子的順風車。

王氏以前雖然也是大戶人家的庶女,但卻從沒有坐過這樣奢華寬大的馬車,坐上去後頗為拘謹,哪兒都不大敢碰,不過好在因為長子的緣故,他們家幼子也有個遮風避雨之所,能好好養病,王氏隻是想到這一點,便沒有一句拒絕的話。

倒是顧葉生性還有些清高,在馬車裡搖搖晃晃的捏著書,不時從窗戶探頭出去,遠遠看著前面和周家公子騎馬並進的媻哥兒,心裡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看什麼呢?”王氏聲音很輕,拍了拍夫君的手背,喚回顧葉的注意力。

顧葉放下那窗口的簾子,在馬車裡輕輕歎了口氣,低聲同夫人說:“在想從前我是不是真的錯了。”

“哪裡錯了?”王氏笑了笑,目光永遠帶著欣賞看向顧葉。

顧葉垂眸想了想,忽而又搖了搖頭,隻道:“從前所有人都勸我不要丟了祖宗的基業,好好經營一番,一輩子也就過去了,不至於落得如今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我不信,現在……”

“不能這麼說。”王氏一聽這話,連忙伸手,戳著不少針孔的手指頭抵在丈夫的唇間,眸色閃過幾分心疼,道,“祖宗基業,總會再賺回來的,你讓媻哥兒從小念書,絕不會錯,假若他不是日以繼夜的苦讀,哪裡會有如今的心性和造化,人這一世,每一日每一種抉擇都通向不同的路,茂君你莫要著相了。”

王氏最見不得夫君如此低落的模樣,在王氏心裡,夫君這輩子唯一的願望就是振興顧家,這絕不會錯的,怎麼可能會錯呢?

如今他們一家子,大家隻會更好,那麼以前的事情自然也不錯。

顧葉看著夫人那雙誠懇堅決的目光,心下一片踏實,反過去也握住夫人的手,緊緊的握著。

王氏立即羞澀垂頭,兩人靠在一起,好像當真是有情飲水飽一般,有種彆樣的樂趣。

此後幾日顧葉專心致誌的看書,王氏照顧二兒子,不過夫妻兩個依舊更關心顧媻,每日總得問候顧媻吃飯了沒,跟周公子在一起的時候,周公子對他如何等等,話裡話外都生怕長子是為了讓他們舒服一點才卑躬屈膝地做個陪客,顧媻卻不怎麼提自己跟周公子在一起相處時的細節,隻含糊的說不辛苦,周公子是個好人等等的話,其他的都讓父母兩人自行腦補。

不是他這個人虛偽,隻是在顧媻上輩子的社會生存經驗中得出過一個結論,做一件事,不管這件事對自己來講多麼輕鬆簡單,都彆讓彆人知道,不然可能會帶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指不定以後辦不到還會被指責說是不想辦什麼的。

此後一路南行,穿越好幾個州郡,顧媻和周公子都沒有想著進去暫住歇息什麼的,隻讓侍衛從郡縣裡面買些補給,便又接著上路。

越往南,遇見的商隊越多,車隊們遇見後,大多數都會連成一排前進,這樣在荒郊野嶺的時候,人多力量也大,賊匪看見了也就不敢輕易冒犯。

顧媻在商隊裡和一個卷毛的鏢局二當家很投緣,兩人騎的是一模一樣的母馬,毛發大小都一樣,馬頭處還都有個月亮的胎記,顧媻一看便想,好家夥,月野兔小馬X2,也可以叫做包公小馬哈哈。

那位二當家大叔更是風趣幽默,跑來說自家的小馬要跟顧媻騎的馬成為結拜兄弟。

後來晚上宵夜的時候,就從兩人變成了三人,大家喝喝梅酒,吃吃烤羊肉,說著天南海北的見聞,直至分道揚鑣了,顧媻還得了那位大叔相贈的一支防身的小匕首。

非常小,顧媻覺得跟現代的水果刀差不多大,可他自己實在沒什麼好送的,周公子則依舊很善解人意,說他們兩個就當是一個人,送一個禮變成。

於是顧媻就見周公子拿出一把寶劍贈與大叔,說那叫赤月紫金劍,是前朝名將章伏用過的佩劍。

大家好一頓推托,最終寶劍送了出去,顧媻也終於在大叔感激的對話中得知周公子的真名叫什麼了。

周公子本名周祖,字禾譽,當今禹王世子。

那位大叔一聽是周世子,顧媻感覺自己都能看見大叔眼底的瞳孔地震,隨後便說:“原來是世子殿下!世人誰人不知世子最是賢明良善,替父服孝三年,在蜀地賢名遠播,日後大魏有世子這等心懷天下的佐君之人,魏國豈能不再昌盛五百年?!”

顧媻在一旁看著大叔吹了起碼十分鐘的彩虹屁,可看眼神又覺得好像都是發自肺腑的,難免覺得這事兒不妥。

人家老爹聽說還能活個幾十年呢,現在當兒子的就賢名遠播,這是要乾什麼?曆史上清朝就有個什麼八賢王,最後結局簡直不忍直視。顧媻有意提醒一下對自己幫助頗多的周禾譽,於是某晚喝酒吃肉的時候,說了一下有時候名聲太好也不是好事。

結果周禾譽隻是看著他笑了笑,反而問他一句:“怎麼我覺著你知道我是禹王世子後對我也沒有什麼特彆。”

顧媻明白周禾譽大概不想聽他說那些,那沒辦法,良言難勸該死的鬼,人各有命,便不提,笑著回說:“那世子大人想要我如何對待呢?我必照做。”

周世子輕笑著搖頭:“不如你隨我回長安吧。”

顧媻立即搖頭:“叨擾周兄太多我於心不忍,更何況我如今什麼都不是,跟周兄去了又能如何?什麼忙都幫不上,還要倚靠周兄,周兄又忙,哪裡能時時刻刻關照我?更何況說不定還要拖累周兄的賢名。不如讓我在揚州好好經營一番,倘若我日後能去往長安,那時周兄可彆假裝不認識我啊。”

少年笑得親昵,實際上卻覺得還是要跟周世子保持一點距離,這人眼瞅著恐怕沒什麼好前途,他日後可彆被當成朋黨給抄家了。

周世子聞言也隻好點點頭,一副可惜了的模樣,眸色幽深,卻又不再說話。

後來兩人沒提過這事兒,繼續遊山玩水般趕路,夜裡也依舊睡在一處,日日醒來,兩個年紀相仿地位懸殊的少年也一塊兒洗漱,直至到了揚州的地界,他們也要分道揚鑣了,互贈信物的事便也落在了他們的身上。

顧媻是真心沒什麼送的東西,他們全家值錢的都是老祖宗留下的書籍,他自己一窮二白,啥也沒有,周禾譽贈了他一匹馬,就是他經常騎的那一匹,還給他們全家製作了全新的衣裳,說去投奔也要穿得好些。

顧媻收了馬,沒收衣服,認為投奔就得有投奔的樣子,你穿得二五八萬似的,人家怎麼以高高在上的優越心態來憐憫你呢?

分彆的時候,顧媻領著全家深深給周世子鞠躬,表示一定會永遠銘記世子的相助之恩,日後必報答等等。

他想,周世子其實什麼都不缺,就喜歡這些虛名,那麼投其所好就行了,果然他觀察到周世子是真高興,連忙請他父母起來,又說了些冠冕堂皇的話,最後目送他們一家進入揚州城巨大的門關裡。

這日小雪,顧媻進城還交了幾個碎銀子給門衛,問了一下謝家的方位地址,門衛收了錢,態度彆提有多好了,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們一家四口,便說:“是來投奔謝家哪位貴人的?”

顧家的男人顧葉不善言辭,女眷也不如何同外人打交道,顧複二兒子還小,當家的便不知不覺成了顧媻,顧媻笑著同門衛大哥說:“謝家的主母,我們是她姐姐家的。”

“哎呦,前面剛進去好幾個謝家老太太的親戚,也說是什麼姐妹家的親戚,每年謝家的親戚來的多得不得了,不過謝家占了咱們揚州城一般的城池,來再多都住得下。”門衛大哥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小聲跟眼前模樣標致得格外亮眼的少年說,“我看你們一家實在是順眼,彆人我可不說,如今謝家大部分來的親戚,首先都去孝敬謝家後排房的管事秦六爺,你們有錢的話,多給些銀子,說不得過幾天就能見到主母了,不然要是排隊的話,得排到猴年馬月去!反正直接走大門不成,大門那是皇親國戚來了,才能走的。偏門你們都夠嗆,還是後門的好。”

顧媻點點頭,又和大哥說了幾句好話,牽著小馬,父親牽著載滿行囊的驢車,便步入揚州繁華的主街上。

城門內車馬如牛毛,商販行走、叫賣、女子販花煮酒、熱鬨非凡,主街兩旁是猶如現代影視城般鱗次櫛比的酒樓商鋪,從主街分出對稱的兩條路出去,每條又是不同的商家酒家,望不到儘頭,隻能瞅見人頭鬆動,亂中有序,巡視的官差不時路過,還有轎子隔三岔五撞在一起,一個喊你讓一下,另一個喊你咋不讓,簡直就是顧媻想象中的盛世古代。

他目光向前,灼灼生輝,都想不到回頭去看看城外的周世子,也想不到他跟家裡人都走沒影了,周世子的車隊還在城外停著。

半晌,周世子才自言自語一般,淡淡說了一句:“又沒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