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 求人幫忙(1 / 1)

穿成寒門貴子 可愛嘰 9156 字 6個月前

瞬間,顧家人具是看向病床上的顧媻。

顧媻蠻緊張的,但機會是給敢拚敢闖的人,大城市機會多啊!哪怕不知道這具身體平常是個什麼性格,但是家庭會議的時候,發表一下意見總是可以的吧?

顧媻猜想顧家人這麼重視原身,怕是原身說啥就是啥,想要什麼就有什麼。

結果卻聽原身的母親王氏略有欣慰地看著他,說:“媻哥兒病了一場,也愛說話了。”

顧媻渾身雞皮疙瘩都差點兒冒出來了,什麼鬼啊?他從頭至尾就說了一句話,這就叫‘愛說話’?

以前的原主難不成是個啞巴?

不待顧媻心裡繼續琢磨,父親顧葉便很有耐心地詢問長子:“何出此言?此去揚州,步行起碼臘月才能到達,路上花銷不說,到了後,倘若謝府不認,咱們何去何從?不如就在這裡,我想過了,明日把地儘數還給李老爺,去李府找個差事,你娘識字,能夠同鄉親寫信,總能熬過去,欠李老爺的債,慢慢還,我再求他寬限些時日……實在不行……”

“實在不行……”父親似乎也找不到出路,他說不出讓弟弟再幫襯的話,他為兄長,這些年不說提攜弟弟,居然連米都要弟弟送來,毫無長兄之風。

弟弟顧滯卻很自然地接話說:“實在不行,大哥你們一家直接住我那裡,我新蓋的房子,好歹有個二進,你們住過去,這裡的房租也就不必付了,欠債的部分,我也先結,其他的日後再說。”

黃氏臉色變了變,恨不得當場尖叫,卻又礙於夫君在場,不敢落夫君的面子,便隻恨恨地攪著手帕。

王氏看弟妹這樣,垂著頭,幾乎要抬不起來,可不接受接濟,他們一大家子才是真的沒有活路。

然而顧葉這回堅決搖頭,說:“你不必管,哪能總找你?你家聰哥兒也要娶親了,又剛蓋了新房,自己家都要揭不開鍋,我們的事情你彆管。”

“大哥!”

眼瞅著顧氏兩個兄弟互相為對方著想,明明都是好意,卻凶巴巴得像是要打起來。

顧媻見狀,猶豫再三,到底是沒有開口,卻不想二叔顧滯大手一揮,懶得跟大哥吵,看他欲言又止的,直接問他道:“媻哥兒,你想說什麼?”

顧媻微微一怔,沒想到二叔剛才眼瞅著是在跟父親吵嘴,結果還有精力注意彆人的表情,電光火石之間,顧媻也管不了太多,試探著慢吞吞道:“隻是覺得雖然哪裡都不如家鄉好,但為求生路,不破不立,或許……還是去有更多機遇地方碰碰運氣也比坐以待斃好。我都是書上看的。”

顧媻思路很清晰,就他們家這種情況,在當地毫無生產能力,還欠了一屁股債,父母兩個人的勞動方向也很局限,在這裡繼續生活,最後隻會越過越窮。他好不容易脫產了,現在可不想再過窮日子。

可這些直白的話他不能脫口而出,得符合原主沒經曆過社會毒打,隻知道讀死書的人設,於是說出來的話的語氣被他加了幾分怯弱和不確定。

當然,其實他也有一點點私心。

他病差不多就要好了,到時候不管是出門跟老師學習還是交友還是哪怕出去逛街,到處都是熟人,很容易被人發現不對勁吧?

這可是古代,他這樣的人要是被發現了,是不是會被當作妖孽啊?

顧媻還有心情胡思亂想,但下一秒就回神,發現二叔看他的眼神多了幾分沉思,他後背略略發毛,大驚自己是不是說錯話了,卻不想二叔沉吟片刻後,對顧葉道:“媻哥兒雖天真,不知背井離鄉的苦處,但這份魄力,你我不及。”

顧葉也並不覺得兒子哪裡不對勁,隻當兒子當真是從書裡看見的這些話。

顧葉苦笑著對兒子點了點頭,以示表揚,卻又道:“當年先祖便是背井離鄉,投奔中軍遠親,可那會兒先祖其實是在縣裡打了大戶之子,怕被報複,這才孤身上路,先祖無牽無掛,風餐露宿,走走停停,自然能到千裡之外的軍中,我們一家四口,若是舉家上路,如何能讓夫人與幼子還有你幕天為被大地為席?”

顧滯:“大哥若有意,弟弟籌錢為大哥做盤纏,定不讓嫂嫂與媻哥兒兩人病了,再買一輛驢車,路上也方便許多。”

顧媻感覺二叔好像不管自家爹想做什麼都全力支持,真是兄弟情深。

顧葉卻搖頭說:“行了行了,我們的事情,我們自己商量著來,你回去當值去,彆被頭兒瞧見,又扣你的月錢。”

顧媻就看二叔往外面看了看天色,窗外天色已晚,正是黃昏時分,遠處大片大片的木棉與小麥被照得熠熠生輝,再遠些,是光禿禿的重巒疊嶂,是雲霧繚繞的黃沙塵霧……

“糟了,今日楊大人說有貴客遠道而來,我得去守著!衙門裡人手太少了,不然我們捕班的也不必去。”

黃氏急忙也道:“那你快去啊,楊大人最是倚重你了。”黃氏也不知道是從哪方面感覺出來的,但的的確確真心如此認為,且引以為傲,“大哥的事情你就等他們自行商量,若是有用得上咱們的,再讓複哥兒來找咱們就是了。”

顧家老二點點頭,謔一下子站起來,身上佩刀與穗子上的雜色珠子叮當作響,轉身便大步流星的去了。

黃氏卻好奇地連忙追出去,甫一出大哥院子,便緊著問道:“哪裡的貴客啊?咱們輝縣的楊大人難不成還有哪家貴戚?”黃氏眼珠子都亮了。

顧滯垂眸看了一眼夫人,淡淡說:“公家的事情,你打聽這做什麼?”

黃氏推了一把顧滯,急道:“楊大人是出了名的懶,萬事不管,成日同他那個小老婆遊山玩水,衙門裡的事情,全都歸富縣丞管,能讓楊大人這麼重視的,怕是當真來頭不小,你可得抓緊了,彆被彆人上趕著討好上了,聽說那些有錢的貴人,隨隨便便給的打賞銀子就得有咱們半個月的月錢,再說了,要是能讓貴人看上,你也能被提拔提拔,指不定撈個好差事當當。”

黃氏眉飛色舞,好像這些東西唾手可得,完全沒注意到夫君顧滯淡漠的神情。

黃氏依舊喋喋不休:“還有,你大哥他們乾脆當真投奔謝家去那真是哦彌陀佛了,可不許買什麼驢車相贈,一頭驢你知道值多少銀子嗎?!這些年他們欠咱們的,難道少了?家裡大大小小也是十幾口人要吃飯,你知道攢下錢來多不容易嗎?”

黃氏還想著房子蓋好後好讓弟弟與弟媳還有自家老母親住過來呢,家裡就這麼點兒位置,怎麼夠分的?

還想給那幾個無底洞買驢?這打水漂的錢買些新衣裳不好嗎?本來就是分了家的,就該各過各!

“反正你要是敢買,我就……我就不活了我!”黃氏說著說著,又推搡了一下顧滯。

顧滯身強體壯,紋絲不動,平日裡無論黃氏私底下哪怕當著孩子們的面怎麼罵他數落他、哭天喊地,顧滯都不吭聲,他照做他的好弟弟,這是他該做的。

從前顧滯還想學大哥與嫂嫂,同妻子無所不談,希望妻子支持自己所作的任何決定,但在他含淚說了大哥幼時去後山找他,結果被黃鼠狼咬到腿,從此便有些跛行。

說衙役這一職,原本便是大哥的,是大哥認識縣丞,求來的位子,但因為他還未娶親,想叫他先立業再成家,才讓與他的。

說起許許多多長兄如父的故事,卻換來黃氏一句‘那又怎麼樣’時,顧滯便不愛說話了。

不過黃氏倒是提醒了他一下,若是貴人們當真打賞得多,那的的確確得多往前湊湊,也好給大哥多準備些路上的乾糧。

倘若大哥不準備出去,那也能幫大哥早日還了欠李老爺的債。

顧滯緊趕慢趕得跑去衙門,老遠便瞧見陳色朱門外落了一頂深藍色的轎子,後面列有兩排隨從,隨從著統一色調的短襖,腰間佩刀,像是官府人士,又似乎不是。

顧滯找了個偏門竄入衙門,還未去往大堂就被老師傅叫住,同他透露道:“山青,你怎麼這會兒才來?!老牙那個屁股生瘡的王八羔子一聽說你沒在,老早就湊上去替了你的位置,現正在大堂伺候著呢!”

老師傅在衙門看了幾十年的門,見慣了太多東西,還就對顧滯這樣純孝的孩子另眼相看,平日裡多有照顧。

“你快快過去,我跟你說,今次來的可不是什麼大人的親戚,乃從蜀地回長安的禹王之子!禹王隻二子,一位養尊處優跟皇帝似的住在宮裡,這一位怕就是那個回鄉代父從孝的長子周祖。”

顧滯一愣,大驚道:“可是那位輔政的禹王?”

“可不正是!”

這邊顧滯滿懷著跌宕不已的心情去見傳說中尋常百姓恐怕一輩子都見不到的貴人,另一邊,顧老大家的會議還在繼續。

王氏原名王霖,嫁給顧葉後,顧葉知曉其沒有字,便本著一片愛妻之心取字慧文。

王惠文本是王家庶女,雖說如今嫡庶看得不如何重要,但無論如何也是有些分彆的,她自小在王家便不怎麼受寵,宛如王家根本沒有她這一號人物似的。

王家是當地小有名氣的家族,世代往上出過幾個秀才,最高官至縣令,也已很有出息,後人經營得當,和顧家先祖八百年前也算是連著親,所以當顧家如日中天的時候,便又約定要再成親家。

可幾十年下來,這約定硬是沒成,不是王家沒有適婚的青年才女就是顧家沒有年歲相當的孩子,直至等顧家落魄了,王家乾脆就算是有也推說沒有,企圖將婚事給糊弄過去。

及至顧葉該娶親了,顧家人才凋零家財散儘,外債內患數不勝數,顧爺爺還在賭桌上醉生夢死。

一次偶然,桌上人說起顧家與王家婚事的約定,嘲笑顧家現在連王家的門都進不去了,顧老爺氣得酒氣上湧,硬是打上門去,潑皮無賴似的大聲嚷嚷,非要王家給個說法,不然就是背信棄義忘恩負義,張口閉口便是當年顧家多麼照顧王家雲雲。

王家如今的族長是個好面子的,當場被氣得拔掉了自己精心養護的美髯,眼一閉腿一蹬,再醒來也不願意跟顧老爺幾乎混下去,急忙讓下頭的幾個兒子,找了個庶女過繼到主母名下,再急赤白臉地把人嫁了。

嫁人的就是王霖。

王氏出嫁前沒見過顧葉,隻聽說家裡窮得叮當響,公公還是個爛賭鬼,婆婆病歪歪常年纏綿病榻,家裡還有個幼弟,且夫君似有腿疾。

人人都道是進了魔窟了,就連她那當十三房妾室的娘都哭了一夜,但等她嫁了過來,什麼妖魔鬼怪都不曾出現,夫君體貼善良俊美無雙,公公幡然醒悟,婆婆病好了過了幾年夢中去世,分家也是他們占大頭,有兒兩個,大兒子念書刻苦,小兒子聽話懂事,王氏每回夢中都特彆想見見自己那位香消玉殞在她出嫁那年的娘,想告訴她自己其實過得不錯。

當然了,雖然現在家中已無存糧,媻哥兒念書耗儘了家中餘錢,再加上夫君也不懂經營,老天爺也不賞飯吃。

可王氏此刻坐在椅子上,摟著似乎有些發燒,但眼睛依然炯亮的幼子,望著坐在書桌旁邊的夫君和榻上羸弱美麗的長子,硬是覺得賞心悅目宛如畫中。

坐著的那位畫中人抽了口旱煙,忽地發話道:“方才二弟在,我不方便說,如今我著實好好想了想,覺得媻哥兒說的有理,沒道理先祖能夠背井離鄉闖出一番事業來,我們便不行,我們的血裡也留著老祖宗的血。”

顧媻還當自己要廢些功夫,沒想到這家父親也不是什麼老頑固。

“隻是盤纏這件事,當真是不能再讓二弟他們想辦法了,明日……明日我去找李老爺,李老爺是個大善人,往年便寬宥我們延期交糧,如今我們把田地房子都還回去,借一匹驢車,日後定當雙倍奉還!”

看老爹一副深思熟慮要大乾一場的樣子,顧媻總覺得很不靠譜。

剛才聽二叔說這位李大善人已經對他們家很好了,這回實在是忍無可忍無須再忍才想著要收回地租什麼的,老爹去找人家,怎麼開口呢?

他幽幽看了看老爹,總覺得這位爹似乎有點兒天真,可又的的確確很正直,雖然沒什麼本事,但老娘的表情好像又很放心,也就是說其實老爹還是有點兒能力的?

顧媻沒有吱聲,他還是個病人呢,少說比較好。

王氏看兒子病怏怏的靠在床頭,一時又心疼起來,連忙去掖了掖長子的舊被,小聲同夫君道:“咱們出去說話吧,讓複哥兒跟他大哥好好休息休息。”

顧媻乖乖躺下,心想這還是第一次讓弟弟跟他睡呢,估計之前弟弟一直是跟他睡覺的,隻不過他生病了,兩夫妻比較心疼他,就讓弟弟跟他們睡覺。

這會兒,弟弟顧複搖搖晃晃爬上床,脫了鞋,卻不肯脫掉襪子,大眼睛怯弱地並不怎麼敢看他,一個勁兒地往最裡面躲去,縮成一條杆子,好像生怕占了他的位置。

顧氏夫婦沒有注意這些,他們大部分視線永遠在他的身上,問他渴不渴,餓不餓,起夜時同顧複說等等,囑咐了一大堆話,最後顧葉才戀戀不舍地又拍了拍他的腦袋,沉默地出去。

顧媻被兩人弄得還挺無所適從,好歹是二十多歲的大男人,從小十三四歲就開始打工賺錢供自己上學了,自認自己的心比大潤發殺了十年魚的老板還要冰冷來著,因此隻有無所適從和淡淡的不自在。

誰料待顧氏夫婦出去,他扭頭就看見一條縮邊邊的黑黢黢的弟弟,顧媻頓了頓,心想無所謂,反正睡在裡面不管怎麼縮邊邊都掉不下去就行。

可到底沒一會兒他還是先開口說:“你躺好,又不是壁虎,貼牆上做什麼?”當哥哥的似乎應該得關心關心。

小弟顧複臉蛋紅彤彤的,眼睛也泛紅,在微亮的室內,瞧著感覺像是個通亮的小煤炭,小煤炭咬了咬唇,隨後軟趴趴地回說:“大哥,我有點熱,牆上涼快。”

煤炭小朋友說完,就見一隻雪白勻稱的手從旁邊伸來,輕易地,溫軟地覆在他額頭上,帶來片刻的舒適。

“大哥?”小煤碳聲音有些慌亂,他還從不曾跟大哥這麼親近呢。

顧媻‘嗯’了一聲,忽地側起身來,問道:“你是不是沒吃藥?”他忽地想起來剛才二嬸說弟弟也生病了,但是沒藥吃。

之前沒有在意,主要是他下意識覺得家裡父母都不怎麼在意,似乎也就是什麼小病,估計沒事兒,且之前小弟看起來還蠻正常,怎麼現在額頭燙成這樣?

顧媻有些著急了,他記得古代是沒有什麼抗生素的,小孩子生病發燒很容易夭折。

他連忙起來,不等小孩兒回答就穿了鞋就要去找母親,結果小孩在後面一把拽住他的衣角,像是做錯了什麼事情一樣,睜著那雙因為臉頰過於消瘦而顯得格外大的眼睛,說:“我喝了!真的喝了!母親讓我給大哥吃藥的時候,自己也喝一碗,我人小,喝得就少,大哥人大,我想要大哥多喝點,早日好起來。”

真是個傻蛋!

顧媻這具身體老早就好了,不怎麼咳了,隻是單純的虛弱,這小孩兒身體素質肯定不如他來著,病了也含含糊糊忍著不咳嗽,喝藥估計也隻喝一點點,這能好才有鬼!

顧媻可不想因為自己欠人一命,這太可怕了,他怕自己以後一躺床上閉眼就是個小煤球貼牆上說自己熱。

“行了行了,你躺著彆動,我去找母親。”

顧媻嘴上這樣說,卻又腳步一頓,去找似乎沒什麼用,家裡一毛錢都沒有了,那就讓老爹連夜去找李大善人,乾脆點兒多借點兒東西,以後他來還。

顧媻匆匆出了茅草屋似的廂房,扶著牆去敲大廳一側的木門,算是另一個廂房。

這其實幾乎算得上是他第一次踏出房間,可他無暇去看四周如何,隻焦急地敲了敲門,等裡頭傳來腳步聲和詢問的話,便大聲道:“父親,複哥兒燒得嚴重了!我陪您去找李老爺,求他幫幫忙吧!”忽悠人他可在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