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大火來得突兀,宇髄天元立刻折返回去探查,但最終一無所獲。
擁有上帝視角的太宰治倒是有所猜測,不過這對他們目前的處境沒什麼幫助。
——因為迷宮又開啟了“快進”模式。
太宰治推斷,迷宮隻會在同位體記憶中比較重要的時間節點停留較長時間。
比如現在——
“你願意成為我的繼子嗎?”
半張臉布滿醜陋疤痕的男子被妻子攙扶著,溫和地向津島修治提出邀請。
是的,“大逃殺”結束後,太宰治又恢複了“旁觀者”的狀態,理所當然被幻境中的人所忽視。
而跟著宇髄天元離開的他們也並沒能如音柱所願成為他的繼子,反而被他親愛的主公大人截了胡。
現代社會可不比大正年間,一戶人家、尤其還是津島這樣的當地大族居然一夜之間被滅門,不可能不造成轟動。為了更好的善後,鬼殺隊的人自然會向唯一的幸存者問清情況。
然後津島修治對那位“月彥大人”的描述就這樣傳進了鬼殺隊當主的耳朵裡。
當代家主產屋敷耀哉親自面見了這位小小的幸存者,不僅從他的敘述裡得到了鬼舞辻無慘的消息,也發現了這孩子異於常人的聰慧鎮靜。
津島修治從發現端倪,到查找鬼的資料,甚至聯係上製作相關武器的匠人,乃至最後提前給鬼殺隊遞了消息讓音柱得以及時趕到……
一樁樁一件件,差哪一步都無法讓人成功從那樣的人間煉獄中活下來,更何況這還僅僅是個八歲的孩子。
產屋敷耀哉不禁起了惜才之心,於是提出上述邀請。
“……繼子?”津島修治不理解,“你要收養我?”
產屋敷耀哉笑了笑:“你要這麼理解也行。”
他耐心地向這孩子科普了鬼殺隊的結構,以及收繼子的傳統,並不因他僅僅是一個孩子而怠慢。
津島修治撐著下巴,語調有些微妙的諷刺:“柱的繼子可以傳承他們的衣缽,當你的繼子有什麼好處?繼承產屋敷家麼?”
產屋敷家的大名是他這個不常出門的津島家小兒子都聽說過的,綿延千年的大家族,產業和勢力遍布半個日本。產屋敷的當主是個這麼溫和年輕的男人就已經足夠出乎他的意料了,也不知道收養他對他有什麼好處。
總不可能真要他來繼承這偌大家業。
產屋敷耀哉也不惱,甚至格外坦誠:“不,我有自己的孩子。更何況產屋敷當主不僅隻是繼承這些財產,更需要有足夠的覺悟。”
“你的年紀還小,如果有產屋敷家養子的身份,要保下津島家的產業也容易很多。”
津島家雖然主要從政,商業也不是沒有產業,而僅剩個八歲小孩的家族在彆人眼裡就是個香餑餑,資本家可不會體諒弱小。
他細數了成為他繼子的好處,不僅會為津島修治提供最好的教育,也會保障他的利益不被外面的豺狼虎豹吞噬。
“可是這對你又有什麼好處呢?”津島修治不信這種大家族的家主真有什麼好心。
“你是對自己沒有信心麼?”產屋敷耀哉笑了起來,“以你的能力,就算沒有我的幫助也必然有所成就,你就當我在做一個投資。”
“因為無慘帶來的詛咒,我們家的男丁向來體弱,我或許有生之年無法等到消滅無慘的那一天。輝利哉還小,我希望能有更多值得信任的人輔佐他。”
然而年幼的津島修治已經具備宰科生物的杠精特質:“要是我不想輔佐呢?和鬼對上,想想就危險。”
“那就不輔佐,這是你的自由。”產屋敷耀哉眨眨眼,臉上猙獰的紋路也沒有影響到他的氣質,“不過到時候你得把產屋敷家在你身上的投資還回來。”
這句話多少有些玩笑意味,畢竟若是津島修治順利繼承津島家的財產,還上這點“培養費”輕而易舉。
也就是說,產屋敷耀哉此舉與其說是投資,不如說完全是在做慈善。
“你就不怕等你死了我把產屋敷家吞並了?”
產屋敷耀哉笑著搖搖頭:“你不會。”
“我這點看人的眼光還是有的。”
事實上,產屋敷耀哉收養這孩子,除了上述那些理由以及惜才之心以外,還有一點就是因為鬼舞辻無慘。
津島修治看到了無慘的樣子,誰也不能保證他不會就此被鬼盯上。目前來看,加入鬼殺隊是他最好的選擇。
津島修治自己也明白這點,因此在沉默一段時間後,還是點頭答應了。
……
就如他們都清楚的那樣,津島修治必須有自保的能力,而能夠在當代社會組建出一支高武隊伍的產屋敷家,自有訓練的方式與場地。
但太宰治怎麼也想不到港口Mafia是這麼來的!
這個世界沒有異能力是他早就察覺到的事,然而即便沒有那場異能大戰,橫濱還是以一種奇妙的身份成為了被劃分出去的混亂地區。
存活千年的鬼王憑借獨有的漫長壽命和轉化能力擁有了一批擁躉,渴望長生的日本高層在某方面給他大開綠燈。而同樣綿延千年的產屋敷家族在資本社會也不容小覷,曆代家主和那些不願性命受製於鬼王和太陽的高層結為利益共同體,與鬼王一派分庭抗禮。
日本上層就這樣形成了非常微妙的平衡。他們既想要長生不老,又不願受製於人,於是互相牽製,隻要雙方不鬨大,都會被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糊弄過去。
橫濱被劃分出來的起因是幾十年前有一隻剛轉化的鬼不懂規矩,在橫濱吃掉了一個有身份的外來遊客,險些引發國際糾紛。上代產屋敷當主趁機發難,不僅成功清除了一批被轉化成鬼的官員,還在橫濱取得了一定的自治權,建立港口Mafia用於訓練、安置鬼殺隊劍士。
太宰治得知這些信息的時候都震驚了。
好家夥,他直呼好家夥!溫柔寬宏又不失魄力,產屋敷家這是什麼神仙領導?
森先生你不得好好跟人學學!看看人家是怎麼獲得鬼殺隊全體成員愛戴的!
哦對,說起森先生,脫離津島家副本後太宰治的行動自由了不少,立刻開始調查其他人是否跟他們在同一個幻境。
然後在報紙上看到了森鷗外——
《最年輕の町長!津和野町長訪談記錄!》
太宰治:“……”
地鐵,老人,手機.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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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這邊如何規避規則聯係上森鷗外暫且不提,津島修治的發展倒是按部就班。
被產屋敷耀哉送到港口Mafia之後,他除了進行基礎的呼吸法學習,就是在觀察鬼殺隊的其他人。
他很好奇,為什麼這些人總有用不完的精力?
為什麼,在政府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甚至放任鬼吃人的情況下,依然堅持做這種毫無意義的事情?
越是留在港口Mafia,他就越清楚那些在日本肆虐的鬼的背後,隱藏了多少汙糟和黑暗。
——吃人的是鬼,亦是人。
……
“你們這麼努力,到底拯救了誰呢?”津島修治向他如今的監護人尋求答案。
他在鬼殺隊中見到了很多勇敢的、閃著光的人,但是這並不能解答他的疑惑,甚至讓他更加迷茫:“這樣發展下去,人類隻會成為鬼的血食罷了。”
“這可不是什麼好的歸宿。”
產屋敷耀哉坐在走廊邊,耐心傾聽養子的疑問,然後溫柔地揉了揉男孩的頭發:“有時候事情不像你想的那麼複雜,修治。”
“你在那裡待了有一段時間了,你覺得他們最大的動力是什麼?”
“……仇恨?”
他知道留在鬼殺隊的人大部分都遭遇過食人鬼的襲擊,不乏像他一樣家破人亡的。
但仇恨會蒙蔽心智,他所見到的鬼殺隊成員卻不是那樣的,相反,他們中的大部分人甚至比某些普通家庭的孩子更活潑。
“是仇恨,又不僅僅是仇恨。”產屋敷耀哉想起他視如己出的孩子們,“我們經曆了痛苦,並且浴火重生,但不希望彆人經曆同樣的痛苦。”
“鬼殺隊從不奢望拯救所有人,我們隻是在拯救自己。並且,不讓更多的人變成我們這樣。僅此而已。”
津島修治撇撇嘴,準確又犀利地提煉出重點:“都是一根筋。”
產屋敷耀哉的話翻譯一下就是,能救一個算一個,壓根沒想那麼多。
他的監護人噗嗤笑了出來:“比起‘一根筋’,我認為這應該叫純粹。他們都是純粹的好孩子,認定了一件事就會一往無前。劍士需要的就是這種信念。”
“至於背後的利益糾葛、陰謀算計,那是我這個當主需要考慮的事情,不需要我的孩子們去承擔。”
“哦。”津島修治鼓起臉頰,“可是這樣好累哦。”
劍士們不需要想這些,所以活得純粹,但他又不能控製自己不想。
津島家的人把自己活成了循規蹈矩的機器人,最後又在家主不切實際追逐的“長生”下喪命。走出津島宅,他發現外界好像也沒什麼不同,隻不過從家裡的規矩變成了高層操控的“社會規則”,依然是另類的提線木偶。
越想越覺得……
“活著到底有什麼意義?”
“唔,這麼說吧。”產屋敷耀哉想了想,“你吃蟹肉的時候開心嗎?”
“……嗯。”
“和預備隊員一起訓練開心嗎?”
“他們都跟大猩猩一樣……好吧,還可以。”
“如果天元沒有趕到去救你,你或許就沒有機會再感受這些開心。你活下來,感受到人生更多的風景,這件事本身對於天元來說,就已經有了意義。”
他在身邊摸索了一下,從裝著茶點的食盒底下抽出一塊綢布。
“我們活著,是為了不讓更多的人死去;我們死去,但是有更多的人因此而活。這份意義已經足夠。”
“你看到的太多,感到疲憊很正常,”他把綢布係在津島修治的眼睛上,“可以試試順著他們的思維去思考。”
“不去看,不去想,那些困擾你的、讓你無法呼吸的淤泥,大人會幫你掃清。”
津島修治的眼前一片黑暗,養父溫和而包容的聲音格外清晰,清晰到……似乎要永遠刻印在他的記憶裡。
“我會幫你鋪平一條正確的道路,你隻需要抬起頭,大步向前走。”
津島修治小聲說:“可是你又不能一直陪著我。”
這才幾個月,詛咒的蔓延已經讓產屋敷耀哉的視線開始模糊,可以想見他曾說的“命不久矣”並不是虛言。
“還有輝利哉嘛。”主公大人果斷把兒子賣了,“我們產屋敷家的男兒就是要負起這個責任來的。”
“你不是想讓我來輔佐他?”
“在這些利益糾葛之前,你首先是我的孩子。如果你願意輔佐他,當然也可以選擇你喜歡的方式。”事實上,若不是無數劍士們的性命和信任,若不是產屋敷家血緣的詛咒,他同樣不希望輝利哉背負這沉重的命運。
很可惜,輝利哉是沒得選了,但是修治還有機會。
“……我會試試的。”津島修治解開綢布,卻並沒有拿下來,而是重新綁了綁,隻遮擋一隻眼,“不過全蒙住有點影響行動,這樣還差不多。”
產屋敷耀哉無奈扶額:“這就是個象征意義,不是真的讓你蒙上啊。”他不信這鬼精鬼精的小子不懂他的意思。
“你這樣訓練的時候會有影響的。”
津島修治瀟灑一揮手,問完問題果斷拋棄養父跑路:“這點小問題我完全可以克服!”
主公大人看著自家孩子模糊的身影消失在庭院,輕呷一口茶水:“果然孩子還是活潑點好。”
在他身後,產屋敷天音拉開紙門,溫婉笑道:“是呢,夫君大人。”
……
全程旁觀的太宰治注視著這一幕,心情複雜。
啊……這下說不清這家夥算運氣好還是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