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本宮奉勸你一句,沈清鳴的藥對皇上隻有好處沒有壞處,他若是死了,誰來給本宮自由?”
見李依依雙眼出現迷茫,李盈盈輕蔑一笑,到底是外頭的人,如此經不得下。“李常在口出不遜以下犯上,著令閉門思過半月,沒有皇上與本宮的指令,誰也不許探看,也不許飲泉宮的女侍出入半步。”
原本李依依與李盈盈相安無事,李汐還覺得欣慰,暗道李依依在宮裡總算是有個說話的。可這一轉瞬,李盈盈便以無視宮規的罪名將李依依關了禁閉,令她十分震驚。
按理說李盈盈在宮中的地位無法動搖,對皇兄也並無感情,怎麼會和李依依過不去?即便這兩日皇兄不曾去飲泉宮,李依依也並非善妒的,怎會因此就怨恨李汐?
“主子,是去飲泉宮還是甘露宮?”見李汐起身,新衣忙跟上去,討巧地問道。
李汐蹙著眉頭,“回來儀居。”
“主子不去為李常在討個說法?”新衣奇怪道,連她都看得出來,此事必定又是李盈盈挑起的,她如今得了掌管後宮的大權,就急著立威呢。
“我既然將掌管後宮的大權交給了李盈盈,這後宮的事情,就必須由著她說了算,否則今後她在宮中如何服眾?”換過一身便服,李汐出了勤政殿,繼續說道:“何況,李依依要想在宮裡立足,還須得受些苦頭,此次也算是吃了個教訓,教她今後不敢輕易信人。”
“若她心生怨恨,豈不白白浪費主子一番好心,今後後宮難以安寧。”新衣擔憂道。
“她若是生了怨恨,也是我識人不明,早早有個結果,也是好事。”李汐輕歎一聲,上了轎輦。
一切妥當後,新衣吩咐人起轎,聽李汐話中有彆的意思,她微微驚訝,“主子但真要將後位交給她?”
“老爺子選來的人,除了前頭鬨事的三個,餘下四個都不差,隻是性子還需的磨練。李依依也是其中一個,後位必定在他們幾人中產生……”李汐說著說著,忽然就停了下來,笑的苦澀,“選後一事,當有皇兄做主。”
“主子……”見到李汐如此落寞的表情,新衣心中不暢,雖知道主子做這個攝政公主做的辛苦,可有朝一日她離開這裡,也會不習慣的吧。她緊緊扣著牙關,擠出一句話,“今後主子在哪裡,奴婢就在哪裡。”
李汐笑了笑,不語。
回到來儀居,李汐以為會如往常一樣,看到鳳塵靠在桌邊看書,候著自己一同用晚膳。卻聽守宮的女侍回稟,說是駙馬爺正午時分便離開皇宮,今夜也不回來了。
李汐反應很平淡,眸子裡一絲落寞掩藏的很好,面對滿桌佳肴卻沒了胃口,隻吃了幾口,便令人撤了。
新衣知曉她的心思,拉過守宮的女侍悄悄問道:“駙馬爺就沒什麼旁的吩咐?”
“大人可真有先見之明,駙馬臨出宮時,特意將一張紙條交給奴婢,讓你奴婢務必轉交給你。”拿女侍遞了一張紙條給新衣。
新衣展開一看,嚇得雙手一抖,紙條飄然落地。她緊趕著收拾起來,裹在袖中,又怕萬一落下來,取了火折子將紙條點燃了,方才罷休。她又拉過女侍叮囑道:“這件事情不許與任何人提起。”
女侍點頭,見向來嘻哈的大人一幅惶恐的模樣,十分好奇紙條的內容,“大人,你不要緊吧?”
新衣收拾了心情,煞白的臉色怎麼也掩不去。她勉強笑了笑,“大概染了風寒,不打緊,你先下去吧。”
待女侍下去,新衣眼眶微紅,看了看水月彆居的地方,閉了閉眼,低聲呢喃道:“三殿下,願你一路好走。”
“你們兩個小蹄子說什麼呢,還得背著我?”李汐用過晚膳後便在創下看看書,見新衣出去許久,打趣兒道。
“也沒什麼,那幾個妮子玩得瘋了,竟然忘了準備公主沐浴的事,奴婢才剛訓了兩句。”新衣含笑關了門。
聽這聲音中帶有濃濃的鼻音,李汐抬首一瞧,見新衣臉也蒼白,眼圈紅紅的,不由驚奇道:“這是怎麼了?誰欺負你了?”
新衣笑道:“這宮裡誰不知道奴婢是主子跟前的人,緊趕著巴結還來不及呢,哪裡還敢欺負?不過才剛風吹落了揚在樹梢的塵土,奴婢光顧著訓話了,就沒有躲開。”
李汐囑咐她小心些,又說宮裡伺候的人太多,誰做了哪樣的事也沒個準頭,讓新衣著手打發些人出去,看看是去彆的宮裡伺候,還是放出宮去自行婚假。
新衣諾諾地點頭。
李汐又說自己的俸祿,原是先帝的旨意,以攝政公主的身份等同於太子給的,如今皇兄竟然病情鬆了不少,平常的折子也能自行批閱了,她的俸祿便慢慢減下去。
新衣點點頭,卻又搖頭,“主子,皇上的病情雖然緩減,可到底還沒有好全,朝上的事情還得你拿個主意,減奉的事情既然沒人提,也不著急啊!”
“皇兄病情好轉,我須得拿出個態度來,一來好堵住悠悠眾口,二來我一個人也實在是用不了那樣多。”李汐道。
“可主子這些年得來的俸祿,不是全都入了國庫嗎?”新衣著急道。
“按照我的意思去辦吧。”李汐稍顯疲憊,見燈花頻頻爆發,臉上露出一絲喜色,“燈花爆,喜事到,許是老天爺也為皇兄病情的好轉感到高興。”
新衣看著那燈花,鼻頭一澀,上前擋去了光,“外頭已經準備好了水,主子累了一日,沐浴後便歇著吧。”
一連數日,鳳塵皆不曾回來,李汐著人去鳳府打探,得到鳳銘的回複,他也不知鳳塵去了哪裡。
聽了回複,李汐輕輕哦了一聲,便不再說話。將身子懶懶地靠在床沿,手中磨砂著那個陳舊的香囊,讓新衣熄了燈,側躺在黑暗中。
“主子,駙馬爺肯定會回來的。”黑暗中響起新衣的聲音,她見不得主子這樣傷神,機會有一瞬的衝動,想要將所有的真相都告訴她。話到了嘴邊,緊緊咬著唇瓣才能不吐露。她清楚,知道真相後,主子會比現在更難過。
黑暗中傳來李汐的輕笑聲,連新衣都察覺了她的心思,可見是真的陷得太深了。“睡吧。”
第十日,鳳塵帶著滿臉的疲憊趕回來,第一時間去勤政殿看李汐。
李汐正在批閱折子,抬首見了他一臉的擔憂,吃了一口茶,喚來新衣,“如今越發不會當差了,勤政殿是隨便個人就能進來的嗎?”
新衣諾諾地看著自家主子,知道她這十日來為鳳塵擔心著急,她告了個罪,默默地退了出去。
李汐要喚住她,鳳塵開口喚道:“汐兒……”
“出去。”李汐淡淡道。
“汐兒……”
“出去。”李汐的聲音中已經有了哽咽,她垂首假裝去看折子。
鳳塵無奈,轉身,聽得身後傳來‘啪嗒’一聲,猛地回頭,折子上已經暈濕了大片。他呆愣著,不可置信地看著伏在案上低聲啜泣的人。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那個一向堅強倔強的女子,也會有如此軟弱的時候,尤其是為了自己。
他上前將她擁入懷裡。
李汐拳打腳踢,要將他推開,嘴裡叫囂著:“你還回來做什麼?死在外面算了。”
鳳塵的心暮然一痛,“對不起,不會再有下次了。”
“什麼人也不說,消失的無影無蹤,你以為沒人會擔心你嗎?你以為沒人會為你著急嗎?你萬一受傷了,被人抓了,萬一再也回不來了,你讓我怎麼……”李汐的聲音戛然而止,隻覺得雙頰猶如火燒,燙的嚇人。
她推了幾下沒有推開,索性將頭埋在鳳塵的懷裡,將心裡堆積的話一股腦說完,“整整十日的時間,你知道我是怎麼過來的嗎?我想過了你所有的可能,每次睡下,我都在想,也許一睜眼就能看見你了。可每次一睜開眼,我還是一個人面對空寂寂的房間。”
“對不起,再也沒有下次了。”若在往常,鳳塵此刻定是高興壞了,他一直在等著李汐敞開自己的心門。可此時此刻,面對在自己懷中哭的梨花帶雨的人,他的眼裡除了心疼,還是心疼。
待李汐緩過神來,才驚覺自己如此丟臉,又是一頓拳腳將鳳塵轟出了勤政殿。
新衣候在外頭,見鳳塵被打了出來,正像要上前去勸架,殿門‘砰’的一聲關上,鳳塵雖一臉狼狽,嘴角卻含著笑,好奇道:“駙馬爺這是怎麼了?”
“沒事。”鳳塵笑的得意。
新衣面色一沉,看了看四下無人,低聲問道:“事情,都辦好了嗎?”
鳳塵微愣,反應過來她說的是什麼事,看了看緊閉的殿門,低聲道:“他走的很安詳,沒有一點痛苦。”
“駙馬打算什麼時候告訴公主?”這一點,是新衣眼下最擔心的,一旦公主知道三殿下去世的消息,肯定會崩潰的。
鳳塵搖頭,他袖中還有李昭給他的兩封信,他不知道該什麼時候交給那兩個女子。
“沈清鳴曾經說過,他能夠保住殿下三年的性命。”新衣吸了一口氣,這件事情瞞不住,主子遲早會知道。“希望那個時候,駙馬能夠陪在她主子身邊。”至少,不要讓她獨自一人承受痛苦。
“三年嗎?”鳳塵低聲呢喃,這個謊言的時間,格外漫長啊!“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駙馬爺最好記得今日這句話,若日後有失,我新衣即便追你到天涯海角,也必定取你性命。”新衣咬牙警告。
新衣的話才剛說完,大門打開,李汐面色尤還紅潤,狠狠瞪了門口的二人一眼,對新衣喝道:“還不趕緊進來。”
新衣斂了臉上的狠厲,乖巧地吐了吐舌頭:“奴婢這就來。”
鳳塵消失了十日的事情,李汐沒有問,他也沒有說的打算。
李昭的死在他意料之中,隻是沒有想到這麼快,還記得男子躺在榻椅上風淡雲輕的笑著,仿佛世間的事都逃不過那雙盈了智慧的眼。
他經常在想,若是沒有先帝的遺詔,自己還會與這對兄妹有交際嗎?
答案是沒有。
深吸一口氣,鳳塵進入勤政殿,新衣一把將他拉了出去,示意他輕聲些,“主子才剛睡下,駙馬爺有什麼事待會再來說罷。”
鳳塵眉眼一垂,輕聲說道:“也沒什麼打緊的事,今兒是三殿下頭七。”
新衣眉頭一澀,看了看裡頭,紅了眼眶,“三殿下葬在何處?”
“隨風而去,隨風而散,這是他臨終前的願望。”鳳塵道。
“奴婢知道該怎麼做了。”新衣吸吸鼻頭,“駙馬爺今兒晚間再來罷,主子還有不少事情處理,奴婢會準備好一切的。”
鳳塵自然相信新衣的能力,她跟在新衣身邊多年,除了她隻怕沒人會更了解李汐的脾氣。
李汐睡了個囫圇覺,見新衣與幻櫻都立在一旁,不由得皺皺眉頭,“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幻櫻搖頭,“宮裡一切安好,並無異樣。”
新衣笑著將李汐扶了起來,“幻櫻說許久不見主子,怪想念的。”
李汐明顯不信,直直地看著新衣。
新衣乾笑兩聲,“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自三殿下離開皇宮後,水月彆居處無旁人居住,裡頭有一池子的荷花開了,無人觀賞怪可惜的,奴婢已經命人在裡頭罩了花燈,今兒個晚上,主子去瞧瞧吧。”
提及水月彆居,李汐自然想到了三皇兄,想著他在宮外是否安好,想著他的病會不會因為離開了這個牢籠,而好些了?想著想著,她嘴角裂開一抹笑,“今夜就去瞧瞧吧。”
新衣與幻櫻都笑了笑,隻是那笑容中,參雜了不少的悲涼。
李依依本就是個多愁善感的人,自被關了禁閉起,一面為李錚對自己態度的轉變而傷心,一面又為李錚的安危而著急。
“小主,如今飲泉宮被圍得密不透風,連隻蒼蠅都飛不出去,外頭的消息也傳不進來,可怎麼辦?”采翠焦急地在屋子裡打轉,比她這個被關了緊閉的小主還要著急,“王爺為了不讓你的身份暴露,宮裡知曉你身份的也就隻有奴婢一個,外頭也沒個援手的。”
李依依在窗下繡著手絹,時不時抬首看了看她的身影,無悲無喜。“不過還有三兩日時間,不必太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