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還不怎麼餓,但江婷和孔瀟也把碗裡的東西吃得乾乾淨淨,畢竟誰也不知道下一頓會不會如約而至。
每人大半碗的稀飯,一個拳頭大的饃饃,半勺大醬。
稀飯是粟米煮的,也就是小米,是如今種植最廣又好保存的一種糧食,黃亮亮的一碗,看著就暖胃。
饃饃也是黃黃的,有點硬非常乾,若不是配上稀飯,嗓子都要被剌破,但挺扛餓。
大醬主要是用黃豆加辣椒老薑醃製的,深褐色一坨,看著不太有食欲,但勝在鹽放得多,能補充鹽分和下飯。
等到了冬日的時候大雪封路,大醬和醃菜就是最主要的菜了。
江婷感覺自己到了軍營後短短幾日,對食物的要求已經直線下降,隻要能勉強吃得下去的東西,那就是好東西!
孔瀟笑眯眯的,偷偷給江婷看自己藏起來的饃饃,“等咱們餓了再吃。”
江婷無奈笑道:“小心餿了。”
孔瀟把包袱係好,做賊一樣看了看周圍,“就半天,不會的。”
她準備留著後面給江婷吃,江婷昨晚給她帶了吃的回來,她無以為報,早晨吃了稀飯就半飽了,這饃饃就留著吧。
她是女子,吃不了太多,但江婷是男子,飯量肯定比她大,她打定主意以後要多省點吃的分給江婷。
吃了早食洗了碗,太陽已經爬上了地平線,大營裡熱鬨起來了。
新兵營很快來了一群百戶,個個人高馬大,臉龐黝黑,表情嚴肅,腰上挎著長劍或是大刀,看著眼前的一群新兵們像是在看一群誤入狼群的羔羊。
目前營中小兵最多,小兵之上是小旗,而後是總旗,再有百戶、千戶、指揮僉事、指揮同知,最高的是指揮使。
而大將軍則是駐守在距離燕子溪三百裡外的邊城,並不在營中。
這些百戶都是從軍多年,本身就有一定武功底子,又在戰場上摸爬滾打下來的,他們來操練新兵綽綽有餘。
每個百戶任兩個營帳的新兵教頭,江婷和孔瀟的教頭姓伍,是這些百戶裡最年輕的,看起來不過三十歲,還未留胡子,長相也頗文靜,若不是皮膚曬黑了,倒像是個讀書人。
他也不像其他教頭那樣凶神惡煞的,反而帶著淡淡的笑意,叫人看著很親近。
但像這種在中具有不同於其他炮灰特征的人,多半有點戲份。
果然,在伍教頭挨個點名後,江婷反應過來了。
另一個營帳裡一個叫趙輕鴻的男子,正是原文男主。
而伍教頭,就是那個把男主從新兵營裡挖出來的伯樂,更是男主的第一位師父,但這個人就是個笑面虎,操練起人來一點也不手軟。
原著裡男主女主正是在新兵營相識的,後面又分到了一個大營,成為了並肩作戰的好兄弟。
江婷瞥了一眼站在她旁邊的孔瀟,總覺得無法想象孔瀟提刀殺人的場景。
伍教頭點名後,先是簡單訓了話,而後就讓新兵們開始圍著大營跑圈。
“今日是第一天,先活絡一下筋骨,前三天我們操練的是體力,待體力提上去了,再練其他的!”
伍教頭不急不緩地跟跑著,語氣仍然溫和,但說的話可就嚇人了。
“彆掉隊,掉隊的加跑十圈,堅持不下來的中午不能吃飯!”
“啊?啊~不要啊~”新兵們一片哀嚎,趕緊拖著沉重的腳步往前跑,沒跑兩圈就喘得像狗一樣。
江婷跑了幾圈後沒什麼感覺,隻呼吸微微加重,但為了不讓人發現異樣,她不得不假裝大喘氣。
令她驚訝的是,原以為身體素質不行的孔瀟居然也堅持下來了,且情況比尋常人好很多,隻是臉蛋紅紅的,汗如雨下。
男主趙輕鴻就更不必說了,他跑在江婷前面幾排,高高的個子像鶴立雞群一樣,跑起步來身子板正得很,脖子都不帶前傾的。
趙輕鴻從小是個孤兒,被武林門派收養,是有武功底子在身上的,他來從軍也是為了給死在北戎人手裡的父母報仇雪恨。
跑了五圈後,伍教頭終於叫停了,大部分新兵已經累得癱倒在地,腿直打擺子,剩下的也沒幾個情況好的。
隻有趙輕鴻和少數幾個新兵得到了伍教頭的誇獎。
江婷和孔瀟背靠背坐在地上歇息,她一邊做出一副累得要死的樣子,一邊小聲道:“你瞧那個叫趙輕鴻的,一看就是高手。”
孔瀟看了一眼,煞有介事地點頭,“嗯,看起來隻比你差一點。”
江婷被她的話一嗆,“?”
孔瀟道:“江兄,你才是最厲害的,你是在隱藏實力吧,汗都沒怎麼出。”
江婷沒想到這小丫頭心思還挺細,為防止外人看出端倪,她趕緊伸手在孔瀟額頭上抹了一手汗水,再擦到自己額頭上。
孔瀟都被她的舉動驚呆了,小臉更紅了,“江兄,你不嫌我臭麼?”
江婷煞有介事道:“都是大男人,誰也彆嫌棄誰。”
孔瀟訕訕地,沒說什麼。
伍教頭隻讓他們休息了一刻鐘就起來繼續操練,跑圈是最基本的,除此之外還有跳遠、跳高、紮馬步、負重來回跑、摔跤等等。
江婷一邊扛著一個大沙包跑來跑去,一邊鬱悶無比。
她前世退役時好歹也是少校軍銜,後又當了幾年訓練營教官,怎麼會淪落到這裡來扛沙包。
她現在面臨兩個選擇,第一是完成操練,順利成為一個正式兵,而後開始日複一日的訓練和上陣殺敵,把腦袋彆褲腰帶上。
第二就是想個辦法把自己弄到火頭營去,雖然沒了出頭機會,但能保住小命有吃有喝。
戰場她已經上夠了,升官加爵的榮譽也體驗過了,她愛好做飯,她隻想過平淡日子。
這時,伍教頭不知何時跑到了她旁邊,鼓勵道:“江廷是吧?堅持住!還有十幾步就到了!堅持——誒誒誒?!”
他親眼見證方才還跑得穩穩當當的江婷“啪”的一下摔在了地上,沙包滾在一邊,人已經閉上眼睛不省人事了。
伍教頭都懵了,圍觀的新兵也懵了,這怎麼說暈就暈了?
“軍醫呢?!去找軍醫!”伍教頭大吼一聲,趕緊叫人去找軍醫。
孔瀟一下擠開人群,滿臉驚慌,“江兄!江兄你怎麼了?!”
“你們兩個把他抬陰涼地去!”伍教頭點了兩個人抬江婷,正是趙輕鴻和孔瀟。
兩人一人抬肩膀一人抬腿,把江婷抬到了一個棚子下面放著。
孔瀟雖然瘦弱,但從小乾農活,力氣也不小,加上江婷終究是女子,骨架小,抬著倒不吃力。
孔瀟看著江婷的臉,心裡嘀咕,江兄這怕不是裝的吧?
這時趙輕鴻走了過來蹲在江婷面前,伸手就想碰她。
孔瀟連忙叫道:“你乾嘛?”
趙輕鴻眼神平靜,正義凜然,“我略通醫理,想先幫他看看情況。”
孔瀟還未說話,突然感覺江婷的手指輕輕碰了碰她的腳,她反應過來,江兄果然是裝的!
那肯定不能讓這個人檢查,等下就露餡兒了。
“不要!你彆碰他!”孔瀟抬手擋住趙輕鴻的手。
趙輕鴻不解地看著孔瀟,孔瀟為了給兄弟兩肋插刀,也豁出去了,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這時有人喊道:“軍醫來了!”
江婷聞言,知道自己裝不下去了,悠悠轉醒睜開了眼。
“孔兄,我這是在哪兒?”她一臉虛弱地坐起來。
孔瀟演技不太行,但也硬著頭皮配合道:“你方才暈了,我們把你抬過來的,你感覺怎麼樣?可有哪兒不舒服?”
江婷搖了搖頭,“我沒事了,老毛病了。”
趙輕鴻狐疑地看了看兩人,也沒多想,道:“那你先歇息下。”
江婷點頭,虛弱一笑,“多謝兄弟了。”
趙輕鴻頷首,大步離開了。
孔瀟這才鬆了口氣,瞪了江婷一眼,“我都嚇死了。”
這時軍醫來了,給江婷簡單檢查了一下,自然沒發現啥毛病,隻能當她是中了暑氣,給她吃了兩顆清涼丹。
這一陣折騰,也差不多到了午時,各個教頭都解散了新兵準備吃午食。
興許是正式開始操練了,夥食比昨天好了一點,每人一碗粟米飯一塊麥飯配半勺大醬,一勺水煮劍齒草。
麥飯就是小麥粗糧餅,但粉質比起面粉粗多了,同樣噎人,不過比饃饃好吃點,麥香挺濃。
百戶同他們一起吃飯,但比他們多一塊麥飯。
這樣的夥食不能說吃飽,隻能說還行,飯量大的可能挨不到下一頓就要餓了。
新兵們大口吃著,以此慰藉自己上午受傷的身體和心靈。
百戶們坐在遠處說說笑笑,似乎在嘲笑這些新兵蛋子。
江婷一邊用麥飯蘸醬放進嘴裡咬一口,一邊捶了捶胸口把噎住的食物敲打下去。
這時,走來了四個人在她們面前停下,孔瀟一頓,江婷也抬頭一看。
不是冤家不聚頭,這不正是被她踹進河裡的那四個流氓嘛。
這四人住在江婷隔壁營帳,此次也分到了伍教頭手下,他們早就注意到了江婷和孔瀟了,這兩個小子,一個把他們四個踹下河,一個像個貞潔烈婦不讓人調戲。
他們這次可算找到機會了。
孔瀟強自鎮定:“你們想乾嘛?”
為首的流氓抱著雙臂,臉上帶笑,“喲,這不是江大俠嘛?今兒怎麼不英雄救美反而演起了苦肉計了?”
旁邊的流氓道:“我知道,這小子就是想躲開操練,所以裝暈!”
“對!我們要去找教頭揭發你!”
“怕了吧?嘿嘿,怕了就跪下求饒,我們哥幾個就考慮饒了你。”
孔瀟神色一變,欲言又止。
江婷卻是慢慢把嘴裡的麥飯咽了下去,似笑非笑地看著幾人,“揭發我?”
“對!”
“揭發我什麼?”
她突然把碗往旁邊一放,霍然起身,她個子比這幾個流氓還高點,很有壓迫感。
對方還未說話,江婷直接上前一步用肩膀狠狠撞了為首的流氓一下,給那人撞得直往後退。
對方幾人瞬間火了,“老子看你是找死!”
江婷唇一勾,小聲挑釁道:“廢物,來打我啊。”
幾個流氓火冒三丈,一人抬手一拳打在江婷的肩膀上,另一人一腳踹在江婷的小腿上,江婷“啊”了一聲,腿一彎一下跪趴下去,匍匐在地上趴著。
幾個人有些愣住了,沒想到江婷這麼弱,他們等著江婷爬起來還手,但江婷卻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幾個人是見識過江婷身手的,不敢掉以輕心,嚴陣以待著。
孔瀟鼓起勇氣推了一個流氓一把,“讓開!”
她去扶江婷,江婷卻擺了擺手。
旁邊的新兵們也端著碗過來看熱鬨。
隻見江婷慢慢地翻過了身子,滿臉塵土,眼睛紅紅的,一張俊臉很是慘淡,瞧著分外可憐。
她嘴一撇,用帶著哭腔的聲音叫道:“打人了!有人打我!我要見伍教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