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夜, 偷雞摸狗時。
隻是今晚月亮還怪亮的,楚沁等了又等,等到小白都睡熟時才準備動身。
她估算一番,此刻大約半夜十一點多, 將近淩晨十二點。
農村人睡得早, 何況最近農活重壓力大, 這時候正是進入深度睡眠之時。
就連楚沁都困得緊,動身之前還用薄荷提提神。
張飛燕躺在床上, 她不同, 她很精神。
是的,她精神煥發, 半點沒有困意,有種要做壞事之前的亢奮。
農村長大的大多都會估算時間, 張飛燕這種活過一輩子的更不例外。
十一點半,這是她們約定好的時候。
張飛燕十一點時就偷偷翻窗到院裡, 坐在院子牆根邊等著了。
她很是小心,連房門都不敢開, 就怕房門的吱呀聲吵到父母。
翻牆用的桌子也早已準備好, 這段時間她都是把桌子放在自家院子的角落裡,一直放著便也不突兀。
楚沁是淩晨十點到到的, 她運氣還挺好, 此刻烏雲蔽月,天空難得暗沉下來。
她到達約定地點, 偷偷往張飛燕家裡扔進去一根雜草。
正在牆根邊守著的張飛燕心裡激動萬分, 趕緊撿起雜草又扔了出去。
好的,兩人這是成功對上了頭。
張飛燕偷偷把院裡的桌子移到牆根邊,再爬到桌子上, 撐著手,再咬牙爬到圍牆上,坐在圍牆上的一處陰影中。
這裡高而隱蔽,能看到附近,包括張老大家院子裡的情況。
她相當於一個放哨的,若有人前來,就發出動靜提醒楚沁。
她這回還算靠譜,楚沁仔細聽著,她竟然沒發出一點聲音來。
月亮依舊被烏雲遮蔽,楚沁看了眼天色,暗暗定神,把自己帶的梯子靠在張老大家的圍牆上。
她是自己帶下梯子從小路來的,路上小心翼翼,不是怕碰見人,這會兒村民們都在呼呼大睡,而是怕留下痕跡。
穿著黑衣,幾乎和黑夜融合成一體的楚沁放穩梯子,像隻靈活的猴子般爬上木梯爬到圍牆上方。
張老大家的圍牆上並沒有如同其他人家般插瓦片碎,這倒是大大方便了楚沁。
楚沁心裡不禁嘀咕,就連最懶的黃豆子家都學著楚沁挖陷阱了,更彆提在圍牆上安插碎瓦片。而張老大家竟然沒有,也是醉醉的。
她搖搖頭,集中注意力準備到張老大家的院子中。
楚沁發揮她強大的臂力,緊緊抿著嘴巴,用手把木梯給提起來,一節一節提起來。
提起來後,她深吸一口氣,又把木梯慢慢放到圍牆內側,而楚沁快又穩地順著木梯來到院子中。
雙腳落地的那刻,她平穩的心跳也不禁加快幾分。
天還是黑的,這片烏雲大,月亮一直沒出現。
楚沁掏出口袋裡的鐵線,放輕腳步直接往張家廚房的方向走去。
她沒走門,因為張家廚房的門據張飛燕所說有點緊,不僅不好推開,而且推開時還會發出刺耳的聲音。
其實大多數人家的門,不管大門小門都是如此,把謹慎刻到骨子裡的楚沁自然不會放這種錯誤。
所以她才讓張飛燕幫她注意著窗戶,她準備從窗戶進去。
張飛燕已經把窗戶的窗閂幫忙給打開了,楚沁直接將窗戶抬起來,用木頭支著窗,然後從空隙中爬到廚房去。
托張飛燕的福,楚沁對張老大家的廚房布局可以說是了如指掌。
窗戶下沒東西,所以她能夠放心下腳。
全程沒有發出一丁點兒的聲音,死死盯緊院子的張飛燕就見楚沁跟個滑不溜秋的黃鱔般不知怎的就溜進了廚房裡。
進入廚房,楚沁再次憑借自己出色的視力在廚房裡肆無忌憚地行走。
她來到櫥櫃前,看了眼鐵鎖。
果不其然,是單面的彈子鎖。
這種鎖就是當下大部分人常用的鎖,包括楚沁家裡也是用這種。
這種鎖隻需要用兩根鐵絲就能打開,經過多日的練習,楚沁毫不猶豫地把準備好的鐵絲插入鑰匙孔中。其中一個將鎖芯往開鎖的方向轉動,另一根則將鎖芯內的彈子劃拉幾下。
“一秒,兩秒,三秒……”
楚沁心裡默念。
第八秒,“哢噠”一聲,鎖頭打開。
楚沁鬆口氣,看眼窗外,決定加快速度,誰曉得張家有沒人突然起來上廁所。
廚房裡的櫥櫃通常放著最近一家人要吃的糧食,而它的鑰匙往往放在當家人的手上。
張飛燕曾說,她大伯家的櫥櫃鑰匙一直是在她奶奶手裡,這也是楚沁願意開櫥櫃而非地窖的原因。
畢竟櫥櫃出事,張老太太可沒理由責怪張老大的妻子。
楚沁打開櫥櫃的那瞬間就聞到一股誘人的香味兒了,她一激靈,是豬油!
我去,不年不節的,即使是端午也還早著呢就,竟然就開始熬豬油啦?
楚沁想起今天,不對,應該算昨天了,反正之前張飛燕來找她時忿忿不平的模樣,看來這豬油大概率來自她家。
櫥櫃裡不止有豬油,還有半袋子的糧食,以及底部塞得半滿的地瓜。
袋子裡裝著的是米,大約8斤,拿走!楚沁又瘋狂往麻袋裡塞地瓜,直到麻袋塞得快滿了才停下動作。
豬油要不要帶?
楚沁猶豫片刻,帶吧,楚沁端起豬油來到窗戶邊,將麻袋和豬油都先放下。
她返回去把櫥櫃門關好,即將關上時想起張老大肯定已經把煙草和酒給解決完了,就又順手把他們家櫥櫃裡的雞蛋全部拿走。
張飛燕就說過,她奶奶特彆慣著她大伯和她大堂弟。
家裡雞蛋是沒有她大伯母和堂姐堂妹的份的,就連她嫁出去大堂姐帶著孩子回來都沒得吃,必須留給她那幾十歲的大伯和十幾歲的堂弟吃。
既然如此,這些雞蛋拿走正好。
楚沁特意空出了兩個空間背包來,這會兒就把雞蛋放入其中。
她快速收尾,也不怕留下什麼指紋手印,畢竟這年代可辦法收集指紋呢。
翻出窗戶前,提刀在窗閂上砍了砍,留下痕跡,隨後又把刀放回去。
隻見楚沁將麻袋先透過窗戶放到窗戶外,再牢牢端著豬油罐子,翻出窗戶。
支著窗的木棍拿下來,窗戶合上,期間依舊沒發出半點的聲音。
楚沁不敢大意,一手扛著麻袋,另一隻手包著豬油罐子。
她也不著急,沉下心來,先扛著麻袋上木梯,把麻袋放在牆頭上。
再返回去,抱著豬油罐子再上木梯,最後將木梯重複之前的操作,將木梯從牆裡側移到牆外側來。
最後,楚沁前後兩回把牆頭上麻袋和罐子轉移到牆外來。
月亮終於再度出現,清冷的月光重新灑在大地上。
被晚風一吹,楚沁隻稍稍鬆口氣。
而另外一邊牆頭上坐著的張飛燕則開心極了,楚沁這是成功了啊!
楚沁揮揮手,示意她先回去。
張飛燕看懂後也不多留,踩在桌子上,兩腳輕聲落地。
把桌子搬回原來的位置,正要回房間時,想起楚沁的叮囑,又返回牆根邊,把四隻桌角留下的痕跡給處理了。
嗯,楚沁果然謹慎非常!
張飛燕滿意離開,回到屋裡後上床睡覺,沒三分鐘就沉沉睡去。
正在又抗又抱的楚沁要是知道,肯定得腹誹:這人真是沒心沒肺啊。
離開張家,先從小路快步來到村口,等離開居民區時楚沁便把木梯放到另外一個空餘的空間中。
她力氣大,扛著麻袋抱著豬油罐子也不覺得難走。
先到村口,再小心翼翼從村口小路回到自己家。
為啥不直接回去?
一是怕路上碰見人。
二是隻要走過就有痕跡,而她把痕跡引到村口,大部分人都注意不到村口進村的小路。
就算是注意到了,怕是也不會把目光放在楚沁身上,隻會以為偷東西的賊帶著東西從小路,往村裡另一頭方向跑了。
畢竟楚沁是村子人儘皆知的“富婆”嘛,不差吃不差喝偷人家對乾啥。
他們反正是死活想不到,楚沁就是為了出口氣。
大約六分鐘,楚沁回到家。
這幾日天氣乾燥沒下雨,村中小道上其實也不會留下什麼明顯的痕跡。
到家後推門而入。她家的門是係統出品,自然不會發出聲音。
接著關門,再進屋。
警醒的小白被她吵醒了,楚沁放下東西,將木梯檢查一遍放回後院去。
回到堂屋,關上堂屋門,將稱拿出來把順到的糧食稱一稱。
楚沁做過計劃,知道自己開偷的時候隻能大概的偷,不可能原模原樣地把張飛燕家被拿走的糧食又偷回來。
張飛燕說過,張老大和她奶奶從她家前前後後拿走了兩斤的面粉和八斤多的米。
再有就是地瓜,地瓜說是拿走一麻袋,肉也拿走一斤,就連紅糖和雞蛋也分彆被拿走半斤一斤。
楚沁稱完,琢磨著這些東西差不多夠抵消的了。
也不知道明兒起來張老大是個啥表情,楚沁想到就不禁咧開嘴笑開懷。
東西放好,換衣服回床睡覺。
夜漸漸深,天上的星星逐漸沒那麼明亮,幾個小時後,萬裡外的天際處露出魚肚白。
隻是,忙活半個晚上的楚沁還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
翌日清晨。
今天山裡難得起了霧,許久沒看到水的韓隊長眼睛一亮,是不是最近會下雨?
他早早起來,飯都還沒來得及吃,就去村中的幾條小溪和水渠裡去觀測水量。
嗯,水量還在穩步下降。
接著,又到莊稼地裡瞧瞧。
摸了摸莊稼,葉子上沒有水珠,韓隊長歎聲氣,心裡又想這水怕是還得挑一陣子。
夏至快到,晝夜的時間差不多等同。
此時,不過才早晨五點半,但天色已經快要大亮。
張老大家。
最早起來的是張大伯母,張伯母起來後和往常一樣,先打開廚房門鎖,然後燒火。
鍋裡添水,因為她婆婆等會兒要親自來蒸蛋羹。
緊接著去洗衣服,衣服是昨晚家裡人換下來的,她得拎著桶到離家不遠的溪邊洗。
衣服足足有兩大桶,隻是張伯母並不覺得累,許是因為她數十年如一日的勞作下來,已經完全麻木。
她或許自己也不曉得原來自己已經麻木。
小溪邊有許多洗衣服的嬸子和小姑娘,這裡當初也有楚沁的一席之地。
張伯母來了後立刻和大家打成一片,邊洗衣服邊說笑。
而另一邊,掐著點起床的張老太太也向往常般邁著小步伐來到廚房。
她身上穿著藏藍色的衣服,頭發用水抹得整整齊齊。
隻見張老太太拿出個碗放在灶台上,再掏出一直由她保管的鑰匙,打開櫥櫃鎖。
這是她“當家做主”的象征,即使她這位勞碌了幾十年的一家之主並沒有吃到過雞蛋羹。
張老太太開鎖,再開門。
“嗯?”
似乎有些不對勁。
張老太太瞪大眼睛,倒吸一口冷氣。
“天殺的啊——”
忽然,張老大家的上空爆發出聲音,能穿破好幾裡地,宛如一個鬨鐘,幾乎把全村人都給吵醒的聲音。
張老大倏然起身,直接從熟睡中醒來的他還是很懵逼的。
“好像聽到了娘的聲音?”他嘀咕道。
而隔壁的張飛燕同樣如此,恍惚一瞬驟然清醒,無聲地哈哈大笑,忙不迭下床,鞋子穿反了都沒注意到,急急忙忙跑出院子。
而此刻,她孝順爹已經衝出去了。
“娘,咋啦!”
張飛燕連跑帶爬一路跌跌撞撞來到隔壁,強忍著笑,問:“奶,咋啦?”
“救命啊,我家遭賊啦!我的豬油,我的豬油啊!”
張老太太坐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恨不得以頭搶地。
這話一出,房間裡慢吞吞穿鞋子的張老大忍不住了:“啥,咱家又被偷啦!”
啥叫又?
從前張飛燕就偷過一回豬油,她此刻想起那罐豬油那叫一個身心舒暢,恨不得給楚沁叫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