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這日風雪暫停, 是難得的好天氣。
不僅天氣好,發生的事兒也好。
楚沁在這天拿到了她的報紙,是的, 就是那個把她戴著紅豔豔大紅花照片刊登出來的報紙。
照片是黑白的,幸好是黑白的, 看不出紅色的花。就是她那牙齒白得有點過分, 笑容僵硬得像是有個拿把刀放她脖子上威脅似的。
韓定國親自把報紙給她:“報紙前幾天就出來了,我今天去鄉裡幫你從辦公室要了一份回來,自己存著吧。”
楚沁一看日期,果然是前幾天!
不過今年的要比去年的更晚些。
這是市報,報紙上關於勞動模範的報道少說也有近一千五百字, 楚沁的名字就大寫加粗掛在標題。
韓定國前腳剛送報紙,楚小叔和楚嬸兒後腳就來了。
兩個人是看了又看, 摸了又摸,恨不得帶回自己家裡用玻璃蓋著掛在牆上。
等兩人離開後,沒一會兒她家裡迎來來了一波人,皆是來看這張報紙的。
在這個偏僻的小山莊裡竟然出現一位上報紙的人物, 雖然早聽說了,但當親眼看到這張報紙時,看到報紙上印著的楚沁時,眼珠子都差點瞪出來。
有人說:“楚沁啊,你現在是發達了。”
楚沁眉毛微皺:這算什麼發達?
還有人說:“楚沁啊, 你現在能去城裡上班當工人不?你都上報紙了, 有幾個工人能跟你一樣上報紙啊。”
楚沁眉毛繼續皺:這都啥跟啥。
又有人說:“楚沁啊,你這是要當官了嗎,你養豬養得好,有出這碼子事, 怎麼說畜牧站也是能去的吧?”
楚沁:卒!
但真彆說,楚沁這種勞動模範,想點辦法使點力,鄉裡的畜牧站去還是能去的。隻是災荒快來,她要個半脫產的畜牧站工作有何用。
幸好因為是除夕,熱鬨的人並沒有在她家停留多久,得回家做年夜飯。
楚沁把報紙有關她報道的那頁取出來折疊好放在抽屜裡,然後輕易不拿出來。
朝暉夕陰,天空霞蔚雲蒸。
風輕吹,帶著幾分鞭炮香。
傍晚,太陽漸要落山之時,村裡的鞭炮聲響得更頻繁。
大年夜前要放鞭炮,這是當地傳統,楚沁買的兩掛鞭炮特意留在這時和明早放。
“劈裡啪啦——”
楚沁直接在院子裡燃放,頭一回點燃鞭炮的她心裡還有些觸動。
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
沒什麼文化的楚沁腦袋裡突然蹦出這句古詩來。
她原先隻覺得放鞭炮挺沒意思的,就跟上輩子看城裡人放天燈似的。天燈放到天上去後她這種城外的窮鬼也能看,在楚沁看來就是城裡有錢人花錢點天燈反而便宜了她。
現在想來,不管放鞭炮還是點天燈都是寄托著希望。
沒有絕望到麻木,就永遠心懷希望。
鞭炮聲大概持續五六秒消失,楚沁樂嗬嗬地回廚房裡,把做好的菜都端到堂屋中。
她決定了,暫且不先做火炕和壁爐,倒是可以把灶台給推了重建。
沒辦法,這灶台使用多年已經有點坍塌的痕跡了,甚至連煙囪管道都開始漏氣。
隻是過年期間不宜動工,楚沁決定等到過了正月十五再說。
幾道菜滿滿當當地擺在桌子上,楚沁難得點燃兩盞煤油燈,使得堂屋還算燈火通明。
過年期間似乎是要把死去的親人的牌位擺放出來的,原主爺爺奶奶的牌位如今在楚小叔的家中,原主父親的則在楚沁手裡。至於母親的牌位,在楊大姨手上。
彆說,楚沁並不信鬼神,但她好歹穿越一場,面對原主父親的排位還是有點心虛的。
心虛得發怵。
特彆是現在屋外寂靜黑暗,唯有瀟瀟風聲不絕於耳。
可沒辦法,好歹占著人家女兒的身體,肯定得給人家祭拜上香。
楚沁最終還是把牌位擺到堂屋案桌上,點燃三支香,青煙嫋嫋,纏繞融合,最終消散在空氣中。
案桌旁供奉著獼猴桃果,鬆子,以及一塊豬肉,外加三杯自家釀的米酒。
楚沁對著牌位拜幾下,圖個心安。
做完這些,她準備開始吃年夜飯。
今天沒有蒸米飯,把之前包的餃子拿12個放在鍋裡煮,這就是主食了。
月亮升空,因無烏雲遮擋,今晚的月色皎潔明亮。
濃油赤醬的紅燒肉是她常吃的菜,楚沁吃不膩,大日子裡桌上總是要有一道的。
羊肉蘿卜煲她放了山上摘的枸杞,是她夏天的時候在山上摘的。
當時她意外發現一棵枸杞樹,樹上成熟的枸杞也不多,順手采回來晾乾後才將將一兩,楚沁便一直放在櫥櫃裡沒記起來,還是昨兒整理櫥櫃找出的這枸杞。
不僅如此她還放了當歸,吃著湯汁醇厚,肉嫩味鮮。
最讓楚沁喜歡的是酸菜魚,這還是她頭回這麼做魚,中午時她就把魚片給片好了。她的廚藝是什麼水平她不知道,但她刀工絕對是一流。
片好後的草魚用調料醃製,再用地瓜粉上漿。切些酸菜,酸菜炒香後倒入開水,再調個味兒,放入魚片,不到半分鐘魚片就熟了。
撈出來後切些蒜末辣椒碎放在魚片上,滋啦一聲潑熱油,蒜末的香味瞬間被刺激出來。
此刻吃時魚片嫩滑,湯底辛辣酸爽,楚沁胃口大開,甚至吃出細汗來。
桌上菜分量都不大,楚沁幾乎盤菜都吃了一半,連兩道青菜也是,最後一碗餃子溜溜縫兒,毫不意外把自己給吃撐了。
楚沁愜意地靠在椅背上,喝著米酒,望著天空中的月亮守歲,淩晨一過,1957年結束。
時間齒輪永不停歇,大事一件接一件的1958年終於來臨。
—
大年初一得開大門。
清晨六點起來,小白還在睡夢中,楚沁迷迷糊糊起來,打開門後冷風徑直灌入,鋪天蓋地而來,她整個人一哆嗦,徹底清醒。
“我去,今天太冷了。”
楚沁想著就開個大門的事兒所以並沒有穿外套,她雙手環抱著趕快去把大門打開,然後放掛鞭炮就迫不及待縮回床上去。
就那麼幾步路,差點把她凍成狗。
楚沁回到床上還抖著身體感慨:“這鬼天氣還真是變化無常啊。”
明明昨晚夜空晴朗,今日起來氣溫反而下降許多。
新年穿新衣。
然而對於絕大多數的人來說新衣服並不是年年都能置辦得起的,在農村中新衣服更是屬於奢侈品。
比如說堂妹楚紅,這小姑娘怪可憐的,從出生到現在就沒穿過新衣服。
當然了,村裡很多前頭有哥哥姐姐的孩子不到要結婚時都沒穿過新衣服。
楚紅一直以來穿的都是原主的舊衣,就連楚建也是穿原主穿過的,偶爾楚嬸兒再用自己破舊的衣服填補填補,兄妹倆到目前為止壓根就沒試過穿新衣服是什麼滋味。
而楚沁今年,不出意外同樣沒新衣服,穿的依舊是她那件長棉襖。
正月初一的一天實在是乏善可陳。
準確來說是楚沁乏善可陳,而村裡人過得精彩。村裡人都到打穀場裡曬太陽侃大山了。要不然就是打牌,總之沒一個乾活的。
為啥呢?
因為正月初一不能乾活。
楚嬸兒前幾日就千叮囑萬囑咐,讓楚沁在這天千萬彆乾活。
正月初一是開春第一天,是新年伊始,有傳言說在這天若是動手乾活,那麼這一年都得不停忙碌乾活。
楚嬸兒苦口婆心道:“雖說這話有點迷信,但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啊。這是傳下來的老話,正月初一是不能乾活不能打孩子的。”
楚沁腦袋異於常人,當時就說了:“天天乾活難道不好嗎?”
她想著眼睛都亮了亮:“難道不是越乾活糧食就越多嗎?那我今天閒著,往後天天閒著,哪來來的糧食?”
其實本來她不想乾活的,尋思著前幾日確實忙得不行,想歇一天。
楚嬸兒這話一說,楚沁反而不敢歇。
楚嬸兒:“……”
“你這是歪理!”楚嬸兒惱羞成怒。
楚沁大為震驚,楚嬸兒都信這種老話了,竟然還說她的話是歪理?
楚嬸兒完全說不過楚沁,乾脆不理轉身她回家。但回去後仔細想想,又覺得楚沁這丫頭的話好像有番道理。
而今日的楚沁吃過早飯後就發呆,在家裡閒得好似頭頂要長蘑菇。
待到中午又吃飯,吃完午飯後實在閒不下去了,拿出自製抓魚竹簍捕魚去。
小河的冰面沒之前那麼厚了,都不需要用石頭砸,用木桶輕輕敲敲就碎開。
楚沁在竹簍裡放自製魚餌。
魚餌還算簡單,不管是面粉還是麥麩亦或者是地瓜在加工後都能做魚餌。
想要再簡單點,那就玉米吧。新鮮的亦或者是乾的都可以,新鮮的直接釣,乾的泡發後可以打窩。
楚沁上輩子還用韭菜釣到好些草魚,可惜這條小河裡沒有大型魚。
她就琢磨著有時間是不是得去東湖一趟,那裡魚挺多的,也不曉得能不能撈。
當然了,她撈的不是東湖養殖的,東湖還有幾個野湖野譚呢。
魚餌塞到竹簍中,楚沁坐在旁邊的石頭上靜靜等待。
“忒冷了。”楚沁搓搓手。
要不是怕竹簍被黃豆子拿走,她這會兒就回家了。
楚沁想了想,乾脆回去,讓小白在門口看守著。從家門口能看到放竹簍的位置,小白這點小事還是能乾的。
也不知過多久,楚沁把黃豆泡發下去,又將冬筍煮了切成末後就去把竹簍拿回來了。
她得到不少小雜魚,處理完後直接煮,煮了給小白倒一碗,剩下的全給豬吃。
“乖乖,多吃點。”楚沁臉上帶著笑容,等轉身看到幾頭雞時,也撒了點蟹粉,“來,你們也多吃點,都吃。”
多好啊,沒變異的小動物多溫馴。
貓冬的日子很快過。
楚沁之後幾天裡磨了豆漿,做了豆腐釀,炸了豆腐泡甚至還搞出點豆腐乳來。
她原先想年前做,隻是年前又是釀酒又是做米粿的,吃的東西太多,活也太多,楚沁乾脆移到年後來。
正好還有個正月十五元宵節嘛。
豆漿實在好喝,楚沁上輩子就沒喝過這玩意兒,反正比牛奶合她口味。
如果可以,她甚至能日日早上磨豆漿。
在這個沒有豆漿機的年代,豆漿需要泡發後用石磨磨,就跟磨米漿一樣。
磨完後過濾豆渣,添水放到鍋裡煮,煮開就是能喝的豆漿了。
豆漿她喜歡喝原味的,當然加點糖也行,冬日裡捧著熱乎乎的豆漿,坐在門口前邊欣賞著雪花邊喝,實在舒服得緊。
豆漿喝得差不多後她還存起來些,其他的直接鹵水點豆腐。
楚沁年前就打完了製作豆腐的工具,是用木頭做的,把豆腐花放在板板正正的木框裡,然後蓋上木頭,壓上石頭,豆腐花裡的水分漸漸析出,到差不多的時候就把壓著的石頭和木板拿開,打開紗布,裡頭就是嫩豆腐。
當然,想要老豆腐的話就繼續壓。
楚沁想要的豆腐是介於老嫩之間,這種豆腐都不需要煎,隨便蘸蘸醬油就好吃。
想要做豆腐泡的話就把豆腐切成塊放到油裡炸,小半鍋的菜籽油倒進去,楚沁看著實在心疼得緊。
她想了想,乾脆又做些素丸子和肉丸子,看到南瓜,最後還炸了點炸南瓜。
炸完的油一滴都沒浪費,盛起來往後吃,盛不起來的就炒個菜吃。
至於豆腐釀,炸完豆腐後就很簡單了。用豬肉和冬筍做餡料,把豆腐泡開個口,將餡料塞到豆腐泡中。
餡料必須是熟的,所以塞完可以直接吃。
沒吃完的放屋外冰凍,想吃時拿到鍋裡蒸蒸,她豆腐釀做的大,隨便蒸個四五個就能解決一餐飯。
最後就是豆腐乳了,楚沁試著晾乾發酵,放在屋裡發酵,這一步還算成功。
發酵完了的豆腐有點奇怪,在楚沁反複問過楚嬸兒是否是正常的後,才敢繼續製作。
碗裡倒白酒,豆腐滾一圈,然後用鹽醃,再加點她先前做的五香粉,醃完放入罐中密封保存,過一周就能吃。
這一係列東西做完,元宵早就過了!
春日。
春回大地,該破冰的破冰,該發芽的發芽,楚沁準備育苗,今年她依舊準備在家裡種兩茬地瓜。
黃豆子實在忍不住,又找上門來:“楚沁,你給個準話吧,到底種不種?”
楚沁簡直要逃。
她不想回答,因為她還沒想好。
她的糧食夠吃嗎?很明顯,她積攢的糧食加上她今年積攢的糧食,省著點來,隻吃她如今三分飯的話是足夠的。
但她能隻吃三分嗎?
上輩子的她能,這輩子的她不能。
由儉入奢容易,由奢入儉難。
吃過大魚大肉後清粥小菜隻是調劑品,往後又哪裡能頓頓吃清粥小菜呢。
楚沁無奈說:“我明天告訴你吧。先讓讓,我還得上山呢。”
黃豆子察言觀色能力強,見楚沁這麼說便離開。
楚沁確實要上山,她前幾日下的套還沒取呢,都是事趕事拖著,讓她忘了這一茬。
最近的收獲不是很好,雖然獲得了那頭野鹿,但如同野雞野兔等小野物卻沒得到多少。
從得到野鹿的那天算起,一直到現在,她隻獲得一隻野雞。
野雞在元宵時就被她給拔毛燉了,燉完用雞湯配著豆腐釀吃,這會兒陶鍋裡還剩下幾塊野雞肉呢。
楚沁如今上山都不太有動力了,蓋因為收獲不豐。但沒辦法,打獵就是這樣,沒人能夠時時如意的。
好在這次上山總算不是空手而歸。
隻見楚沁往溫泉口走,在她前幾日下的套裡面發現死去的野雞。
而數百米之外另一個套裡竟然也有一隻野雞!
“嘖!又是野雞。”楚沁望天扶額。
野雞就野□□,正好趁著天氣還冷把野雞熏了放著往後吃。
話說她積攢的野雞毛都很多了,多得能做出一件衣服來。
放古代妥妥的雉尾大氅啊!
這還是菜譜上說的,衍生介紹野雞毛作用後楚沁這種文盲才曉得野雞特麼也能做衣服。
楚沁也不嫌棄,正要下山時想到什麼似的又返回溫泉口,他從泉口那裡收些熱水到背包空間。
乾啥呢?今天得洗澡,她都遇上溫泉了,當然懶得燒水。燒水也是要用木頭的,能省點當然要省點。
夜晚。
楚沁洗完澡,把暖手壺灌滿熱水,放到被子裡暖被窩。
她披著大棉襖坐在書桌前,分明是在進行著每周的例行登記。
賣野豬換的那缸米她還沒吃完,竟然還剩下半缸!
這令楚沁很是驚奇,可轉過頭來一想想也對。
她平日裡常吃地瓜,地瓜做成地瓜粉絲後她還吃地瓜渣餅。
後來就是餃子,再後來是豆腐釀,而做豆腐剩下的豆腐渣是她目前的主食。
楚沁歎氣。
地瓜渣和豆腐渣吃又不算好吃,舍又舍不得給豬給雞吃……那怎麼辦,隻能她吃,好歹能填飽肚子。
這裡還沒算她每周得到的烤冷面呢,一邊攢一邊吃,攢的速度趕不上吃的,如今烤冷面也快見底,僅僅隻剩八份,最多隻能吃兩餐。
再就是面粉了。
面粉剩的也挺多,整整26斤。楚沁隻做餃子時用過,如今餃子還剩180多個呢,在自製冰箱裡冰凍著。
不過她過幾天想做包子,冬筍也快沒了,趁著最後一波冬筍收獲時做些筍肉包子吃。
至於地瓜,楚沁轉頭瞅了眼臥室角落。實在沒眼看,剩的幾個已經被小白啃得不成樣子了,她乾脆就留給小白吃。
至於做種的她早已挑選出來,放在地窖裡儲藏著呢。
楚沁連帶著跟黃豆子合作的那份也儲存了起來,她思來想去後還是決定在家裡種的同時也在山上種。
沒辦法,她受不得餓呀。
楚沁琢磨著,自己未來幾年,災荒的幾年怎麼樣也得吃到七分飽吧?否則都對不起自己千辛萬苦得到的“未卜先知”了。
楚沁又開始看看自己其他的東西。
嗯,鹿肉最多,新鮮得緊。
豬肉第一,因為它用豬肉做了香腸臘腸後豬肉就消耗了很多,新鮮的豬肉暫時不多。
楚沁摸了摸夾在筆記本的幾張肉票,這個肉票有期限,她準備找個機會去鄉裡或者縣城把肉票用了。
甚至還能找人換,比起買,其實換能換更多的肉。因為肉票是能帶出門的啊,豬肉哪裡能呢?
再就是野雞野兔這種熏肉,這些能放得久,隨便蒸蒸就能吃。
最讓楚沁欣喜的是雞蛋。
是的,她的雞蛋越來越多了,如今有兩百來個。而且這一窩雞仔比上一窩長得好,可想而知等要下蛋時她家每天能收獲多少雞蛋。
最後就是最近的月抽周抽。
周抽最多的還是磚頭,她甚至還抽到個床頭櫃……楚沁當時氣得想罵人,床頭櫃她想要她自己會做啊,哪裡需要抽獎呢。
楚沁最終還是罵罵咧咧的把床頭櫃擺在了床頭,罵的時候很爽,用的時候更爽。
彆說,有個床頭櫃後她平常都方便不少。床頭櫃還帶抽屜,她平常看的書就可以放抽屜中,而煤油燈則擺在櫃面上。
周抽還有一個讓楚沁欣喜的東西——驅蟲水。
上面介紹說是“驅蟲至寶,蟲類克星”,說是什麼蟲都能驅。
按理說,楚沁頭一個想到的是“媽媽再也不要怕我被蚊子叮咬啦”。
但她不是正常人,她腦回路清奇。
楚沁當時腦子噌地就亮了——她恨不得上山去找蜂蜜!
有這玩意兒,她還需要全副武裝去取蜂蜜嗎?嗬嗬嗬。
驅蚊驅蒼蠅都太大材小用了,這明明是發家致富從此實現蜂蜜自由的利器呀。
除周抽盲盒外,月抽盲盒也抽到好東西。
最得楚沁心意的是鐵壺。
是的,就是現在放在火爐上的鐵壺,鐵壺底已經被烤得滿是黑炭了。
雖然說作用跟陶壺重複,但鐵壺方便帶出門,燒水什麼的都方便,陶壺卻不能。
再就是葡萄糖水,這是個好東西,體力消耗過大或者低血糖時都能喝。
整理完這些楚沁揉揉腦袋準備睡覺。
被窩已經烘暖了,楚沁進入被窩後舒服得發出一聲喟歎:“啊——”
好爽啊。
翌日。
天氣晴朗,似乎有冰雪消融萬物複蘇的征兆。
黃豆子這次上門時楚沁就答應了,其實如果可以,她更想跟張飛燕合作。
這人嘴巴不嚴實,跟她走親近點指不定還能從她嘴巴裡聽到關於未來的事,隻要隻言片語就足夠了。
這麼大的優勢,足以讓楚沁忽略她過於粗心的劣勢。
然而楚沁不曉得的是,她惦記的張飛燕最近也在時時刻刻惦記著她,甚至惦記得更深。
因為張飛燕掰手指數一圈,發現村裡難得的聰明人應該是楚沁。
是的,腦袋一直沒開竅的張飛燕,上下兩輩子活了幾十歲的張飛燕終於開竅一回了。
張飛燕發現楚沁這一年來的生活簡直實現質的飛躍,絕非頭腦簡單四肢發達就可以做到的。
她從前覺得楚沁是蠻牛,隻是力氣大,除此之外就沒彆的了。
但現在發現人家還有點聰明,人家隻是不愛來事兒,真來起事來……瞧瞧,哄得村支書多欣賞她,韓隊長多愛護她。
從叔嬸兒家搬出來,還不得罪叔嬸兒,就算不理,也是家裡人鬨著玩兒的不理,瞧瞧現在她叔嬸兒對她多親近啊。
嘖嘖,都是本事。
隻是這次張飛燕的一時聰明像是透支了後面一段時間的智商,非等到年過完了,忽然想起事兒了,才恍惚記得不能再拖了,該找楚沁了。
張飛燕還有點害怕。可萬一楚沁太聰明,把她看穿了怎麼辦?
她躊躇幾日,沒等上門呢,就看見楚沁去韓隊長家了。
楚沁出門是件難得的事,出門還不是去她小叔家是件更難得的事。
“隊長,我有事兒想問問你。”
隻聽韓家門外的楚沁這麼說,接著楚沁便走到院裡去了,再進入堂屋,張飛燕徹底聽不到她在說什麼。
韓家堂屋。
韓定國好奇:“你問這事乾啥?”
楚沁是來問水渠的事,他這幾日確實在考慮水渠什麼時候修。
水渠是必定要修的,和水庫一起。
當然了,是先修水渠,還是先修水庫,亦或者是邊修水庫邊修水渠。
“問問呢。”楚沁沒答,繼續道:“離咱們村也要爭些人去挖水庫是嗎?”
韓定國:“……當然啊,明擺著是要咱們村出些人去挖的。你要是願意也可以來報名,我聽說鄉裡在統計人數了。”
楚沁蹙眉:“也就是說現在才進行的統計人數的這一步?那麼挖水庫還得多久啊,總不能拖到年底吧。”
韓定國喝口水:“嗐,咱們鄉裡的做事效率沒這麼低,拖到七八月份吧,應該差不多。”
楚沁:“……”
瞪大眼睛,這還不低嗎?
統計人數都要好幾個月。
楚沁不曉得的是,還得安排,更得勘測,各項工作都包含在這幾個月裡了。
但楚沁明白,挖水渠是拖不得的事兒,挖一段都好。趁著現在沒開工,而土又沒那麼堅硬了安排人挖,那麼今年的收成或許就會好不少。
“那咱們就不能先修水渠嗎?”楚沁忙問,“如果兩件事擠在一起,想必到時候肯定很忙。”
韓定國想翻白眼,事兒哪裡是這麼做的。
他本來想讓楚沁彆管這事兒,但想想楚沁也是他在村裡很看重的晚輩,更是勞動模範,便耐下性子跟她解釋:“挖水庫用的工具……如果能借來用的話,修水渠會便利很多。”
楚沁恍然大悟,難怪呢,原來是這樣啊。
她又問:“咱們自己不能做嗎?”
韓定國奇怪:“為什麼要做?有得借還不好嗎,反正挖水庫又不是隻有一套,咱們也不要最大套的工具。”
楚沁噎住,難得無言以對。
等等啊,自己有比不上找彆人借?
她是搞不懂了,但她還是建議道:“隊長,我覺得今年還是有點不對勁,天氣怕不是比去年還不好,要不然就先挖吧。”
韓定國皺眉:“你曉得啥,這事兒不能胡說的。”
楚沁當然不承認是胡說,面上露出憂愁道:“我經常上山,我都發現山裡的水量少些了。”
其實她也奇怪,今年確實旱了點,或許糧食減產,但完全不至於到達鬨災荒的程度。
楚沁是從末世而來,經曆過天災的人對這方面非常靈敏。她依舊認為今年缺水缺不到生活用水都沒有的地步。
韓定國驚住:“真的?”
楚沁點點頭:“這我哪裡能騙你,你自己上上看看就曉得。”
她又道:“我聽說咱們村去年產量是鄉裡的第一?從前都是第四第五呢,今年不努努力迎頭趕上取下魁首真的太可惜了。”
韓定國心動。
卻也隻是微微動。
這個時候不好安排人乾活,真要安排村裡肯定又要多很多抱怨。
楚沁:“記工分唄。”
韓定國再次皺眉,自己村修水渠還要記工分,這合該全村出力的。
就跟挖水庫一樣,誰敢提要工資,挖水庫最終也是惠澤自己啊。
楚沁“哎”一聲歎氣,臉上微微為難,最終還是低聲道:“村裡產量就那麼多,糧食分給村民的總數是不變的,工分越多又不代表年底分的就越多……”
這其實就是一個激勵的作用。
楚沁甚至覺得韓隊長完全可以暫時開食堂嘛,村裡是有留糧食的,用那陳糧和從村民家裡收的部分糧來做飯,修水渠時就吃大鍋飯,這誰還會抱怨呢?
但韓定國是個“穩”的人。
他不果斷,大姨家的李爺爺曉得他,當時李爺爺提了嘴他這人優柔寡斷有點嚴重,屬於能拖就拖的人。
這就代表著他不容易做激進的事兒,無法接受特彆新奇的想法,更容易隨波逐流。
楚沁隻能繼續勸:“隊長,我說真的,你得再想想,靜水莊也沒水渠呢,但是他們那裡水係比咱們發達,莊稼種得好肯定是有這方面的原因的。您今年發發力,就算今年沒法擠了靜水莊當第一,明年也能啊。”
韓定國臉上糾結得厲害。
他心裡有點亂,想半天想煩躁了,乾脆揮揮手讓楚沁回家去:“彆裹亂,這事兒我再想想,你也彆說出去。”
能逼到這種地步楚沁就滿意了。
她面帶笑容地走出來,張飛燕一看……說啥了這是?
得,她思考著楚沁跟大隊長說了什麼,反而把自己要跟楚沁說的話忘了。
回到家,楚沁覺得大隊長多少也有四五分的概率會提前修水渠的吧。
這事歸他管,他主管生產嘛,但他肯定會去跟村支書商量,村支書如果同意,大隊長估計就同意了。
可村支書不是個好糊弄的人,他意誌堅定,容易看透你的所思所想,楚沁很少敢在村支書面前賣弄呢。
楚沁想想,還是暫時歇了去找村支書的心,她不能跟隻猴兒似的上竄下跳,自己明明是宅女晚期,改性子這太不正常了。
楚沁歎氣,躺在竹椅上。
抱著暖手壺,呆呆看著天花板,腦袋計劃下要是韓隊長最終不同意,自己還得怎麼說。
新明縣城。
陳天章終於請到假,他看到報紙,說新明縣糧食產量本市第一,他終於忍不住想來買糧了。
來這之前也是有做過調查的,至於楚沁跟他說的完全不算,陳天章都忘差不多了,隻記得她說的地瓜乾,這確實是個好方向。
他特意用本子記下來,決定離開時多“換”些,地瓜乾被發現了也沒法追究,就是個小零嘴嘛。
關鍵是他新認識的一兄弟就住這裡,曉得這裡黑市頗有幾分規模,而且政策完全沒有市裡那麼緊張後就跑來了。
陳天章來這兒後到處轉轉,接著問路,找著地方再敲敲門,來到他兄弟胡威家。
胡威:“天章你可算來了,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楊小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