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原從未有過這種時刻。
她愣住了,然後就是愕然。還真是……工作兩年頭一回遇到這種問題。
不是,這裡誰不窮啊。
整個村中放眼望去,家家戶戶都是靠收拾那幾畝地過日子。就是“富裕”如村支書家,最多也隻能每兩月吃一回肉。
多數人家隻在逢年過節才有,甚至再窮點的一年到頭唯有過年能吃上一頓葷腥。
“可我是真窮,沒家底的。”楚沁歎息,說完期待地看著白原道,“但是我覺得你們工作組宣傳得好,咱們廣大婦女靠天靠地靠爹靠丈夫都不如靠自己,我就樂意自己賺錢。”
白原表情凝滯,糾結說:“不是賺不賺錢的事兒,是你這些吧,賺不了,我們後勤食堂都不缺這些,運輸隊天南海北的還能缺嗎?”
她又道:“如果你叔嬸對你還行,你不如住回去。我們也是聽說這件事才來找你的,主要也是以勸導為主。你也彆怕,往後我們還會月月來回訪。若有包辦婚姻的事兒,你完全可以找村裡乾部遞話給我們。其實也是為你的安全著想,你一個女孩子獨居隱患大。”
這樣啊,好像有道理,當然,指的是她第一句話。
楚沁完全沒把她苦口婆心勸導的話聽進耳朵,若有所思:“那你們後勤缺肉嗎?”
白原:……
面無表情:“缺,當然缺。”
這年頭,哪裡不缺肉?她家四口人皆拿工資都還缺呢。
像是她們政府後勤食堂,每周能有一次肉吃就算不錯的了。
食堂能買到肉就吃紅燒肉,先來先得,每次都得搶著買。食堂買不到多少肉就切碎炒青菜,總歸是沾點油水還算不錯。
楚沁:“我賣你們收嗎?”
白原噎住:“收是收,但具體還是要問後勤人員,我不管這個。”
“不對啊,等等……咱們不是聊這個的,你要不還是回你叔嬸兒家住吧。”她驀然發覺自己被楚沁帶跑了!
楚沁搖搖頭:“我肯定是不回去的,你瞧瞧我這些柴火,都是我砍的。我到時候還要圍圍牆,修繕房屋,我自己能生活。”
她還想自由自在吃肉呢!
她明確給了回答,白原又勸幾次楚沁依舊堅定不改口。
這姑娘工作怎麼這麼難做呢?
白原無能為力,臨走前隻道:“你要是有困難隨時都可以來找我們。”
楚沁點頭,送她到門口:“所以你們每個月還會來回訪的是吧?”
“是。”但白原覺得這姑娘好像也不是很需要她們。
“好的。”她懂了。
以後趁著她們來回訪,她就跟她們交易。既然她們後勤食堂收,那麼她也不要額外找運輸隊等等單位了。而且自己還不需要拉貨,簡直完美!
自認為解決一件難事的楚沁決定獎勵自己一個完整的水煮蛋!
今天早晨依然是吃和昨晚一樣的粥,要不怎麼說她不願意和人一起住呢?和人一起住,確實能分擔生活的成本與風險,但吃肉吃飯不自由。重活一回,還是這個年代,楚沁可不願三四月吃一回肉。
如果可以,她希望天天吃。
自覺異想天開的楚沁托腮,暢想著美好生活……想想又不犯法,萬一呢。
柴火劈完,又收拾收拾菜園,接著扛上鋤頭和柴刀準備上山。
“我好像還有什麼事兒沒做。”出門前楚沁忽然思考,“不管了,回來再說。”
現在頭等大事就是上山下套。
昨兒上山天色快暗,沿路上的一切看的不算清楚,今天上山時正是豔陽當空,楚沁可算看清這山中植物動物。
山林外圍是沒什麼動物蹤跡的,連蜜蜂都瞧不見蹤影。
草木同樣稀疏,特彆是山腳一圈光禿禿,明顯是被最近囤積柴火的村民砍光了。
“趕集的時候還看到不少賣柴火的,價格雖然低廉,但也隻有靠近鄉裡的村子才能賣,這種生意也有條件嘞。”她嘀咕道。
從山腳往山裡圈走大約半小時,楚沁才能窺見些許動物留下的痕跡。
她手裡拿著鋤頭,偶爾把雜草掀開,觀察地上的糞便與足跡,辨認山中有什麼生物。
“野豬糞便。”這是黑褐色的糞便,瞧著已經風乾了不算濕潤。
再往前走,往深處走時而還能聽到禽類動物的叫聲了。
野雞機靈,往往在你聽到它叫聲時,它已經扇起翅膀飛走了,隻留下一抹白色身影。
所以說沒有野雞隨處讓你抓的美活,像黃家小子好運抓到隻野雞的事兒值得村裡人羨慕兩個月呢。
沒點特殊能力——比如打獵,很難在這山裡獲得肉類食物。
恰好了,在末世後生活過的楚沁在山裡打獵、和動物打交道是她常乾的事。更何況此時動物沒變異,野豬也不是連鐵刺都刺不破皮的野豬。
“咦,兔子洞。”在一處下坡路上,她眼尖發現洞口。
楚沁又在周圍轉轉,發現另外兩個洞,應該是狡兔的其他兩窟。
“嗯,從洞口看不出來。不過沒關係,點火試試看裡頭沒有兔子。”
楚沁有些興奮,她把背簍裡的大麻袋拿出來,放在一個洞口前,搬塊大石頭堵住另外個洞口,又在最後的洞口裡點火。守著麻袋,用力把麻袋口按在洞口上。
一秒、兩秒、三秒……
楚沁眼神一動,下一秒,一個有力的生物用力竄進麻袋中!
隨後又一隻,她眼睛都亮了,死命按著,大約五六秒後直接收口,用麻繩緊緊綁著。
“就三隻!”楚沁咧嘴笑,她抓住麻袋用手掂量掂量,“嘿嘿,得有十斤出頭呢,去皮去血六斤總有。”
她繼續往裡走,來到昨天的水潭處,左右觀察後,她放下背簍,活動活動手腳開始在進入水潭的小道邊挖坑。
“必須在這個位置挖,野山羊踩到的可能性才會最大。”她道。
挖多大也有講究,在土洞裡裝什麼以及洞口覆蓋什麼同樣有。
花半小時挖三個洞,楚沁累出薄汗。不過很不錯了,若是剛穿來的她,她甚至得花兩三小時挖挖停停才能挖好。
處理完這些楚沁準備下山,沿路上又收了好些石頭。
回到山坡家門口,山腳河對岸的黃家嬸子衝著她喊:“楚家妹兒,你嬸子說有事兒來找你呢!托我帶話,讓你回來趕緊去找她。”
楚沁疑惑,答:“好!”
黃家嬸子躺在搖椅上優哉遊哉曬太陽,再次說道:“讓你快些,說賣棉花的馬上就走。”
楚沁一激靈。
是了,她總覺得自己忘了什麼,是忘了棉花的事。除了棉花,明兒她還得去秀華嬸子家換雞仔呢!
她趕忙把背簍放到堂屋去,跑到門口時又匆匆返回頭,把麻袋打開,揪住耳朵拿出一隻兔子。
楚沁已經學會了,這個年代得和親戚互來互往。
兔子不能直接拎著,她又拿個小麻袋裝起來,鎖好門往楚小叔家走去。
“哎呦喂你可終於回來了,大早上跑哪兒去啦,我愣是找不著你。”楚嬸兒嘖兩聲,“還好是自家人,否則肯定等不了你。”
啥自家人?
楚沁正想解釋呢,就見楚小叔家堂屋裡走出來個人,這人原主認識,是楚嬸兒的表姐,姓謝。
“呦,沁都這麼大了。姑娘家一過18還真大變樣了,走在外頭我都不敢認。”她笑笑,很是親近地塞幾個瓜子給楚沁。
又道,“你是要棉花對吧,你嬸兒昨兒就喊人帶話說你要棉花,說你要得多呢,不過我隻剩五斤,還是沒去籽的籽棉,質量也差些,你得自己處理。”
楚沁高興:“謝謝姨,五斤就很好了,我自己也可以處理。”
話音剛落,楚嬸兒忽然“哎”聲跳開,指著楚沁手上麻袋:“什麼玩意兒這是,動了!”
“是野兔,剛剛山裡抓的。”她說。
楚沁沒想解釋太多,遞給楚嬸兒:“我抓三隻呢,給你和叔一隻。”
說完眼巴巴看著謝家表姐。
“三隻啊,”楚嬸兒本還想拒絕,聽到三隻就不推辭了。
謝家表姐把棉花遞給楚沁,楚沁:“這些多少錢。”
謝家表姐痛快道:“都是親戚收你三塊,你嬸兒幫你先墊了,你到時候把錢給你嬸兒。”
她本就是路過這裡,要是楚沁還沒來自己就得走。剛剛左等右等等不到人,自家表妹就先墊付。
楚沁立刻掏錢給楚嬸兒。
這價格算便宜的了,原主記憶裡棉花在54年時就已經統購了,私底下很難買到,隻有自家有種棉花的人才會偷偷出手些。
這兩年年景不好,供銷社裡的棉花要一塊六毛八一公斤。
有這幾斤棉花,楚沁終於能給自己做身長棉襖,以及填充個棉花枕頭。
——天曉得,她還在睡稻草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