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動物留下的痕跡。
楚沁因有長期野外生存的經曆,對山中各種痕跡格外敏感,因此一眼就能辨認出來這是山羊留下的痕跡。
當地確實有山羊,記憶中原主外公就曾抓捕到一隻山羊,當時還邀請原主和父母去靜水莊吃飯。
她蹲下認真辨認,思索道:“應該不止一隻山羊,也不超過三隻。”
水潭邊泥土濕潤,最近幾日未下雨,痕跡還是很明顯的。不過今天是抓不到了,天色已暗,她得抓緊時間下山回家。
楚沁心中不禁鬆口氣,她打算有時間時再在這裡下兩個套。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隻要勤快點兒不愁吃不上飯。
又是步履匆匆。
在最後一抹餘暉消失前楚沁離開山中,一路狂奔到家。
今日得早些睡,明天早起趕集呢。
回到家中,先是煮鍋地瓜粥,填飽已經叫囂得不行的肚子。
楚沁是很摳門的,地瓜粥隻肯放小半把大米,但絲毫不影響她吃得香甜。
當地並未通電,此時隻有鄉政府才有電,幾乎所有人家晚上全靠燃燒油燈提供光亮。
楚沁認為自己視力好,非得等著天色完全暗下後才肯點燈。
不過這兒的人大多都是如此,青油燈難得到,而煤油又可貴了呢。
在當地青油燈其實不單單燃青油,燃燒的還有桐油,桐油自然是由桐樹果子壓榨而成,青油則是烏桕籽榨成的。
想要榨取植物油都麻煩,掐指一數全鄉隻有一個榨油坊,產量還低的可怕,可見一戶人家一年也分不到多少油。想要光明,不買煤油肯定不行。
“這時候煤油多少錢?”她自顧自問。
房間窗戶未關緊,晚風透過窗戶縫吹入房間中,把燈火吹得左右搖擺,楚沁在燈火中忽明忽暗。
“記憶裡沒有啊,明天去瞧瞧。”也不曉得是原主沒接觸過還是原主忘了,楚沁想到自己剩下的那點錢就略感發愁。
睡之前,她又將本子給掏出來。
“第一,買面粉。”
她在本子上寫著。聽人說最近的面粉都有點貴,說是中原正鬨□□呢,連縣裡鄉裡都偶爾有逃荒的人來乞討,他們這種山區也不可避免受了點影響。
“仁心嬸子咋說的來著?麩糠面粉都九分一斤,那種白花花的上等面粉也不曉得多貴。”
楚沁感慨,搖搖頭繼續寫。
仁心嬸子是村支書的兒媳,也是高樹村本地人,父母都是赤腳醫生,家中還算殷實。她讀過初中,識得好多字,村中能通讀報紙的都不足兩掌之數,而她就是其中之一。原主記憶中這位嬸子人品好,常常會把最近的物價和大事寫在村口黑板上,以供村民們閱覽。
楚沁在村裡接觸最多的人除了叔嬸一家外就是她了。
人是好人,剛穿來那會兒自己腦袋嘩嘩流血,是她給自己上的藥呢。
還塞給自己顆糖!
“第二,買些地瓜乾。”
是的,買地瓜乾。本地家家戶戶都會儲存一些地瓜乾,因為從土裡挖出來的新鮮地瓜無法保存太久,於是人們在地瓜糖化後就會挑幾天天晴的日子做些地瓜乾儲存起來。
地瓜乾平日可當零嘴,等糧食見底了,把地瓜乾放到鍋裡煮煮,還能當主食。
“第三就是買些零零碎碎的日用品,剪刀,菜刀……”
家裡沒剪刀,菜刀也隻有一把,還是有兩缺口的,這幾日家中做什麼都用它。
楚沁其實想買把殺豬刀,菜刀是退而求其次。總之有兩缺口的刀不能給她帶來安全感,獨居還是得有趁手的武器。
夜晚八點。
皓月當空,繁星遍布,晴朗的夜晚預示著明日同樣是個好天氣。
寫寫停停,把這張紙給寫滿後楚沁終於滿意停手。
她該睡了。
夜晚的高樹村很安靜,村民沉睡,村莊也沉睡,偶有幾戶人家低聲私語也大多在討論明日趕集的事。
“明天喊老肖趕車趕快些,儘量八點半到,這樣說不準還能趕上包子店的最後一籠。”
當地有家包子店做的包子一絕,據說店主的爹是幾十年前省城裡赫赫有名的包子大王。
“哎,還是現在的生活好。想當初……哪裡能想到咱們能吃到孟家老爺子做的包子呢。哎聽說布鋪要合並到供銷合作社去啦,那梁家那夥人咋辦?”
“現在哪裡還有什麼孟家梁家,仁心不是講報紙上說的三大改造基本完成了?”
“說得也是。不過他們家產沒了,雖說可惜得緊,但總歸有公家名額給他們,拿著幾十塊的工資比咱們這面朝黃土背朝天來得好。”
“睡吧睡吧,早起呢。”
—
早睡早起是此時的鄉村特色。
不等雞打鳴提醒,楚沁就依靠生物鐘自行醒來。
天還暗著,半點亮光都沒有,啟明星也看不見蹤影。
又是一天,重複著點火燒水煮飯的工作,楚沁站在門檻邊哈氣,感受著夜間冷風——又降溫了。
跟昨天相比恐怕降了兩三度。
“也不曉得結霜沒有,怕是結了。”楚沁搓搓手,決定還要買些青菜種子才行,就是不曉得這種天氣能不能種活。
洗漱完吃飯,吃完整理個背包背著,再鎖上家門,楚沁摸黑出發去村口。
此時村口已經有人等著了,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熱鬨起來。
楚沁來得算早,搶到靠驢車頭的位置。
村裡的車自然指驢車,這些驢可是村中的寶貝蛋子,平常公共磨坊磨些什麼全靠它們。
人慢慢多了,村口喧鬨得厲害,竟然在這較為寒冷的冬日裡營造出熱火朝天的氛圍。
“二通他媽,你今天也去?”
“去!我家大妹過兩天生了,不得去準備些東西。”
“你家大妹要生啦?那你彆買紅糖了,我娘家有呢,上個月才做的,新鮮!”姍姍來遲的楚嬸兒聲音大老遠就傳來,解釋說,“鳳麗她閨女兒大早上好端端燒起來,燒得胡話直說,剛剛我幫著找仁心她爹看病去了。”
“呦,燒得厲害?”有人問。
“可不嗎,臉上都能煮雞蛋了。”楚嬸兒特彆自然地坐在楚沁旁邊,邊上的人也自然地再往邊上擠擠,給她擠出個空位來。
這是一種默契。
誰家先到先占的是全家的位,楚沁在村裡人眼中和楚小叔楚嬸兒依舊是一家人。
“喏,吃吧。”楚嬸兒塞個雞蛋給楚沁,直接塞她手上,又問,“吃飯沒?”
楚沁本不想接的,可楚嬸兒給得十分流暢,腦袋裡原主的記憶浮出,她便接下,點點頭:“吃了。”
“吃就行,路長得很。趕集時你可彆走遠,十二點千萬要在路口等著了,驢車過時不候的。”楚嬸兒囑咐道。
楚沁再次點頭,手裡盤著雞蛋不知想到什麼,嘴角隱隱微翹。
嘿,她還是頭回趕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