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 閱看(捉蟲) 挑選八旗秀女的活計向來……(1 / 1)

挑選八旗秀女的活計向來由戶部負責, 滿蒙漢按次序先後登記,分彆登記造冊,因此太子爺還沒等七月初七頭天的滿洲鑲黃旗開閱初選, 就已從四爺手裡先拿到了今年滿蒙漢所有秀女的花名冊了,他略略看過後, 便又交給程婉蘊。

至於石家打的心思……老四將花名冊遞進來的那天,特意將漢軍正白旗那本冊子拿了出來, 把太子妃幼妹及侄女那一頁都折了起來, 胤礽便也早知道了, 他多年不願見太子妃,倒不知石家竟還掂量不清自個的分量,妄想弘晳?這讓胤礽心裡就分外不爽快。

這毓慶宮裡頭有一個石氏還不夠, 太子妃還想再找小石氏當幫手?

而且這事兒, 太子妃仍舊沒打算跟他商量!也不知是石家有這想頭, 還是她本就有這個想頭,他將冊子交給程婉蘊時便冷冷地撂下話了:“先瞧一瞧冊子,看有沒有看得上的人家,弘暄和弘晳之嫡福晉,不拒滿蒙漢哪一旗都可, 身家不高也無礙, 隻要性情大度、品行端正、溫婉賢淑、不固執己見、不心裡眼裡僅瞧得見娘家、是個知道和夫婿好好過日子的、真心孝順父母的,都可以留牌子再看,隻有一條:不許選石家女。”

程婉蘊:“……”您要不直說不許找太子妃那樣的不就成了?

不過知道了太子爺的態度,她好歹也鬆了口氣, 若是兒媳婦是太子妃的侄女,她該怎麼對她?輕一點重一點都不是,也怕弘晳受了委屈, 有個親姨母在邊上盯著,他這個嫡福晉得拿香案神龕供起來才行。

這種“親上加親”的事,她並不覺著是多好的事兒,就好像她以前有個同事請家政阿姨,請的是老家的親戚,想著知根知底更可信,結果那親戚來了,飯也做不好、衛生也打掃不乾淨,很多電視、智能家電都不會用,同事又不好說她,說了她她才覺著被刁難,後來實在忍不了,找了個借口把人打發回去了,結果人回了老家就傳她性子苛刻要求高什麼的,真是夠嗆。這娶兒媳婦也是一樣,程婉蘊覺著。

因有這樣的前情,程婉蘊便將全副心思都放在了這件大事上,後來還抽了個空,先把放在院子裡養了那麼多年的兩個宮女給了弘暄,這倆宮女天天替她養花養草,都快養得六根清淨、四大皆空了,聽說要去伺候大阿哥,倆人都有點茫然,很是有些忘了當初是為什麼被程婉蘊留在身邊的了。

今年參選秀女的確多,程婉蘊看到鑲白旗秀女就有八百多人,另外最多的正黃旗秀女共有一千多名,按照一天看兩個旗的進度來說,她和德宜良妃、王嬪頭一天總共得閱選近兩千人!隻怕長八隻眼也不夠用了。

怪不得太子爺要先把名冊給她看,要她提前做到心裡有數才行,否則到時候絕對能挑花眼,隻是這時候沒有照片,隻能對著蠅頭小楷上簡潔萬分的一兩行字糾結著,而選的也並非是秀女本身,而是她背後的家族罷了。

想和哪個家族聯姻,想將哪個家族劃拉到太子爺一派,就著重看哪一個。

等到了七月初選,再看秀女本人生得如何,就跟開盲盒似的。

程婉蘊在蒙古八旗的秀女冊子裡,發現了一個熟悉的名字——“科爾沁烏郎罕濟爾默氏,噶爾藏之女,烏郎罕濟爾默·諾敏”。熟悉的倒不是這個秀女的名字,而是“科爾沁烏郎罕濟爾默氏,噶爾藏”這一長串的名字。

噶爾藏。這不是公主、和碩端靜公主的額駙嗎?程婉蘊還記得很多年之前,太子爺還親自為端靜公主送嫁,一路送出到古北口才回來。

端靜公主的生日隻比太子爺小天,康熙覺著這個女兒和太子爺有些緣分,或許是因著這個,對端靜還算寵愛,也是從端靜開始,康熙會為撫蒙的公主修建公主府、陪嫁侍衛。當初榮憲出嫁時,就沒有建公主府,後來烏一爾一袞領兵打仗愈發得力,為了榮憲公主探親方便,也是為榮憲公主加恩,才在熱河給她修了一座。

但端靜與噶爾藏夫妻關係卻極為緊張,當初木蘭行圍,這個噶爾藏額駙還當眾誣陷端靜公主與長史額爾敦私通,據傳其還有家暴傾向,曾對公主多有不敬。

因此,他這個女兒應該不是端靜公主生的,那麼多年了,聽說端靜公主一直無子。

端靜公主人如其名,是個十分文雅、喜愛詩書的女子,她不喜歡蒙古,更不喜歡粗獷的噶爾藏,甚至到了蒙古多年都不願與當地人交流,也不願意學習蒙語,她消極地抗爭著,可最後卻害了自己,那個跟著她一起去蒙古的護衛長史額爾敦前幾年已經被康熙處死了。

去年噶爾藏襲紮薩克多羅杜棱郡王爵,康熙並沒有因為他沒有好好善待端靜公主而除了他的爵,一是噶爾藏作為科爾沁烏郎罕濟爾默氏部的統治者很有手腕及能力、且對康熙忠心耿耿,在平叛葛尓丹之戰中也表現良好,斬獲頗多,這麼多年管理木蘭圍場也很得力。二是康熙修建的承德避暑山莊占用科爾沁部大片牧場和土地,噶爾藏的族人不得不遷徙到更遠的地方放牧,為了補償噶爾藏,便還是將爵位留給了他。

程婉蘊並不知道弘晳曆史上的嫡福晉是誰,她隻是下意識排斥與這樣的一個人結為親家,於是狠狠將這一頁用朱筆畫了個紅紅的叉,表達了她的不滿意。

秀女的花名冊,身為翊坤宮主位的宜妃、永和宮主位德妃、以及受寵的永壽宮主位王嬪也是人手一遝,比起程婉蘊一頁一頁看得仔細,這幾位心裡早早就已經有了人選。

宜妃對這場選秀心裡輕鬆得很,小十七又不是她生的,隻是生母陳貴人位分低,因此十七養在她膝下,這樣一個序齒靠後的阿哥,與朝堂上的風波暗湧都毫無乾係,十七又算乖巧可愛,宜妃也樂得做個好人。

她早就看好了,她給十七看好的人家拿出去這家世可比他很多哥哥都更好——滿洲八大姓之一:上旗裡鑲黃旗的鈕祜祿氏,一等公、領侍衛內大臣阿靈阿之次女,輔政大臣遏必隆的孫女、孝昭皇後及溫僖貴妃的小侄女。

阿靈阿的嫡福晉烏雅氏是德妃的妹妹,這個次女正是烏雅氏生的,因此宜妃早就把這事兒跟老九說了,又讓老九找老十四跟德妃通過氣兒。

德妃對宜妃的情緒很複雜,她一方面與宜妃鬥了那麼多年,每回她出了什麼事,回回宜妃都是最愛下她面子的那個,另一方面也是對宜妃親近東宮不滿。

至於宜妃為何要給十七阿哥選這樣的妻族,還不是為了在皇上跟前顯得她這個養母儘心儘責麼?回頭正好借養子好抬舉她兩個兒子。

但她的老十四又與老九、老十要好,成全十七阿哥娶個好媳婦對她永和宮也沒妨礙,還能把十七拉到老十四身邊,這幾年十七阿哥也很得康熙喜歡,九歲後便常隨幸出塞外。

當然,德妃也知道,隨幸這事兒彆太當真,不過是康熙年紀大了愈發看年長的那些正值壯年的兒子們不順眼,便都愛挑幼子陪伴罷了。要說多喜歡他,且看他的生母還是個貴人就知道,這喜歡隻怕也有限。

德妃雖然心裡膈應宜妃,但在老十四的歪纏下也隻好默許了。她隻是在擔心,老十四又是被老八忽悠了來當這個急先鋒。

十七阿哥能娶阿靈阿的女兒,反而是老八進一步籠絡鈕祜祿氏的絕佳機會。

宜妃懶得去計較十七娶了這樣的福晉,會不會被他那些年長的哥哥當個香餑餑掙來搶去,她不像早已經放棄了老四的德妃,她心裡仍舊念著自己那個敦厚老實又孝順的老五,更想把老九這個傻子從老八身邊拽出來。

老八不是一直想要拉攏鈕祜祿氏嗎?宜妃歪在美人靠上,往下方的魚池裡撒了一把魚食,看著那些胖乎乎的錦鯉蜂蛹過來搶食,她笑了笑。

既然老八想要,那她就用十七的婚事當飼餌,再給老八加一把柴、加一把火,看看日後皇上會怎麼處置他。

德妃則為十四阿哥看中了伊爾根覺羅氏,是個二等護衛的女兒,官位不高,但伊爾根覺羅氏也是個滿洲老姓,她還是個武官的女兒,老十四一心想往兵部靠,可恨直郡王把持得死緊,連太子爺送進去的老十也被排擠得厲害,根本碰不著實權。

這也是德妃願意賣宜妃一個人情的緣故——她和惠妃之間有了更尖銳的利益衝突。

不能進兵部,隻能另辟蹊徑,給老十四指個武官的女兒,就像把蚌殼撬開一條縫一般,好歹老十四還年輕,以後再慢慢積攢些人脈吧。

德妃也算為這個小兒子煞費苦心了。她歎了口氣,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眼角,忽然瞥見窗外兩個相攜而來的纖瘦身影,原來是八公主、十公主過來給她請安。

八公主和十公主都是她看著長大的,畢竟章佳氏一直住在永和宮,她對這兩個安靜溫和的公主也有幾分憐惜,看著她們就像看見了她的溫憲一般,好似以前個小女孩兒總聚在一塊兒翻花繩做針線的日子並沒有消散。

她溫和地讓她們進來,笑著問道:“今兒天這樣好,怎麼沒出去放風箏?以前不是隻要見著外頭起了風,便日日都纏著要去放的麼?”

八公主靦腆一笑:“天熱了,曬得很。”

一向是小跟班的十公主也點點頭:“姐姐不去,我便也不愛去了。”

德妃又關心了兩個孩子幾句,問了她們身邊的嬤嬤,日常起居和飲食,說八公主近來天熱了胃口小了,不大愛用膳。

十公主倒還是老樣子,她喜好習瘦金體,人也偏慕清雅愛瘦的宋時風,一向吃得比鳥兒還少,就胖一點都會刻意少用一點兒。

德妃聽了便不由蹙眉。

“德額娘彆擔心,”八公主解釋道:“這也是因著天熱了的緣故,回頭德額娘命人給女兒熬兩回梨湯去去火就是了。”

“你跟溫憲真是一個樣兒,極怕暑熱,以後去了蒙古……可怎麼辦呀。”德妃擔憂地歎了口氣。

八公主溫柔地攬過德妃的手臂,笑道:“蒙古涼爽,額娘不必為我擔憂了。”

德妃撫了撫八公主的頭發,眼底是抹不開的憂慮,康熙已經跟她透露過八公主的婚事了,大概率小八日後是要撫到蒙古博爾濟吉特氏翁牛特部,而且恐怕就是這一兩年的事了,康熙朝幾乎沒有博爾濟吉特氏的妃嬪,早年還有幾個,但都已經病逝多年了,出自翁牛特部的更是一個沒有,如今送一個女兒去安撫也是正理。

這件事德妃沒有瞞著八公主,她希望八公主不要像端靜,因此明明白白告訴了她,希望她能早有心理準備。

因此八公主能這樣說,並不忌諱撫蒙之事,德妃心裡還是欣慰的,隨後,她果然讓人去預備小吊梨湯來:“既如此,這幾日便少出門,在屋子裡納涼是正經。”

二位公主都應是,隨後便各自回了屋。

八公主十公主都住在敏妃生前住的偏殿,一人住東廂一人住西廂。

十公主回了屋便歇下了,八公主卻坐到窗邊,想到上午在擷芳殿跟著繡娘學女紅,聽太子爺的大格格額林珠和她妹妹茉雅奇說起來:“你知道嗎,我小舅舅也要出海了,如今隻怕都到廣州了。”

茉雅奇一邊穿針引線一邊說:“喔?他也要跟格爾芬大人遠洋去澳洲嗎?”

額林珠興奮得比劃著說:“也可能是要去打紅毛人呢!我聽額娘說,阿瑪還把那支嵌瑪瑙的手銃賞給他了,讓他好好為大清爭光。”

八公主撚針的手不由微微一顫,那針尖一個不防便紮進指尖裡了,如今還有些發疼。

捏著指尖,八公主靜默半晌,回頭望向牆上掛著的那隻彩蝶風箏,那隻風箏原被樹枝掛破,後來又被她用絹布細細補好。

她本想叫人把這風箏拿去扔了,終究還是不舍得,隻讓人給她收了起來。

幸好從始至終都沒人知曉她的心事,她在暢春園泛舟時就見過那個飛揚的少年,還有當年木蘭行圍,她跟著母妃站在看台上看著他以一己之力摔翻蒙古各部的勇士,最後他整個人幾乎被彩色的綢帶都淹沒了,隻剩下半張臉露在外頭,眼眸卻比天上的星子還亮。

還有很多時候,大多都是在宮巷裡不期而遇,她身邊帶著許多人,高高地坐在肩輿上,他與其他侍衛巡視路過,或剛剛從毓慶宮裡拜見了太子嬪娘娘要準備出宮,他避讓單膝跪在朱紅的牆根下,頭恭謹地低著。

她便隻能看見他挺拔的背脊與肩膀,還有一點垂下的眼睫。

大多時候,就是這樣擦肩而過時克製地遙遙瞥一眼,錯過了連頭也不敢回,隻能借著日頭西斜的影子,悄悄地望著地上的他的影子消失在視線裡。

後來,她知道自己要撫蒙了。

一直以來,她把少年的影子珍藏在心裡,從無人知曉,她不想給任何人添麻煩,隻下意識留意著、收集著零零碎碎的他的消息,她大約知道他宿職的時間與巡視的時辰,便刻意地帶了風箏去擷芳殿,可是也放了很多日的風箏,才碰見了他一次。

最終最終也隻敢借著摘風箏和他說了一句話,但以後這樣的機會也沒有了。

他有他的前程,她也有她要背負的重任,他們本來就像兩輛背道而馳的馬車,隻曾經短暫地、互不知情地擦肩而過罷了。

也好,也好。八公主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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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壽宮裡,王嬪卻面色鐵青地攥緊了手中的書信,李煦寫了信給她,暗示讓她選漢軍正白旗、太子妃的妹妹為十五阿哥的福晉人選,帶信來的太監也是李家曹家留宮裡的人,還給她帶了兩句話,一是石家給她兄長送了萬兩白銀,二是曹李兩家需要她跟東宮維係更為親密的關係。

在杭州的淩普一家子已經被李曹二家拿銀子喂成了一頭待宰的肥豬,但靠上太子爺的一個奶嬤嬤、一個奶公還不夠,眼瞧著皇上老了,眼睛都花了,他們自然也想要得到未來儲君的青睞與看重。

李曹兩家遠在江寧和杭州,不知宮裡的底細,她與太子嬪娘娘相交那麼多年,怎麼會不知道太子妃在宮裡已危如累卵?十五本就不得康熙寵愛,再娶這樣一個福晉,日後的前程豈不是更糟了!

王嬪雖也人到中年,但卻依然美貌得驚人,隻是如今氣得幾乎扭曲了,心底深恨不已。她一輩子都任人拿捏,如今連她的兒子也要如此,就是泥人也有分性子,她絕不願兒子被人如此利用!且瞧著吧!

七月初七,又一年大選開始了。

今年的選秀較為不同的是,將當日參加選秀的鑲黃旗、鑲白旗秀女們被分為滿洲、蒙古、漢軍依次排列;而不似往年一般,滿洲歸滿洲,看完所有滿洲八旗才看蒙古八旗、最後是漢軍八旗,如今是鑲黃旗、鑲白旗的滿蒙漢一塊兒看,隨後又按照年紀與父親的官職大小,相同年紀、相同背景身家的秀女被分到一起,注明每個年紀的秀女各有多少名,排成多少列。之前因病逾歲的鑲黃旗秀女被單獨列出,排在最後。

秀女自順貞門入宮以後,由內務府總管太監安排人領進禦花園,先賞給些茶飯,隻是應選秀女初入宮闈,誰也不敢行差踏錯,更怕吃錯了有心人給的東西,因此連茶都沒人敢多喝,稍稍等候了一會兒,就聽見外頭禦花園絳雪軒有了響亮地唱和聲:“宜妃娘娘到、德妃娘娘到、太子嬪娘娘到、王嬪娘娘到。”

在門外小花亭等候的秀女們個個都緊張了起來,屏息靜氣地站著,等候太監傳喚。

絳雪軒正面五間楠木大門大開,萬壽無疆的菱花槅扇窗也都支了起來,軒內左右各放了四盆冰山,裡頭已安放好了四張八仙椅,鋪了冰涼的絲墊,一番見禮讓座後,宜妃、德妃坐在正中上首,程婉蘊坐在宜妃左側,王嬪坐在德妃右側。

今天看的是滿洲鑲黃旗與鑲白旗,這是滿洲最尊貴的兩個旗,也是勳貴之女紮堆的旗屬,個個拉出來祖上都能說出個寅卯來,但除了宜妃笑著讓阿靈阿之女鈕祜祿氏留牌子之外,這兩旗隻走馬觀花看了一個時辰,就通通撩了牌子。

與太子爺多年相伴,程婉蘊了解太子爺的性子,因此隱隱有些直覺,太子爺雖說滿蒙漢旗女子皆可,但實際上並不想讓弘暄、弘晳娶得太好,甚至不願意他們娶滿洲勳貴的女兒為妻,這是從年前弘暄頭一回選福晉的時候,她從太子爺的話頭裡猜出來的。

當初她也是看了好幾個好出身的秀女留了牌子,但複選的時候全都被康熙否了。

後來連中等滿洲人家的女兒康熙也不滿意。

太子爺便笑著與康熙道:“還是皇阿瑪看得仔細周全,弘暄的婚事能得您親自掌眼是他的福氣,兒子也覺著頂好再好好看幾年,弘暄性子還未定,不著急。”

康熙這便就坡下驢了:“就依你吧。”

太子爺回來在私密的床笫間,拉緊了床帳子才慢慢地與她說:“我也是拖到二十出頭才成親,弘暄是皇長孫,皇阿瑪謹慎些是理所應當的。”

程婉蘊就明白了。

就像對待太子一般,康熙不想弘暄娶太好的福晉、也不想他太早娶親。

弘暄成親代表著太子爺的下一代已經長成了,他若再率先誕下康熙的重孫、嫡重孫,東宮一係就像長成了枝繁葉茂的大樹一般,從此不論平地與山尖,風雨撼不動。

所以今兒滿洲最尊貴的上旗,程婉蘊都是看個熱鬨,甚至看到後頭都有了些臉盲症,各個都看著差不離,再後來就乾脆走神摸魚了。

……晌午吃什麼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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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慶宮裡,太子妃也心神不寧地坐在炕上,外頭都在討論今日的大選如何如何,她心裡卻萬分煎熬,過年時,伯母將石家的打算和她說了,她也勸了,今年到了適婚年歲的個皇子阿哥全都是漢妃生的,序齒又靠後,實際上是幫不上石家什麼忙的,嫁了石家女過去也對伯父的官職無濟於事,還白白賠上她一個妹妹。

至於弘晳……

她望著伯母希冀的目光,卻說不出口她連太子爺的面都見不上,哪裡還能為侄女求到這個婚事,而且……她看了眼生得好似伯母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侄女,還有些怯生生的,連程佳氏分美貌都談不上,氣度也沒養出來,太子爺能看得上眼就怪道了。

“您是二阿哥的嫡母,說破天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您也占著一邊不是?”石夫人訕笑道,她心裡其實也沒底,但沒奈何石文炯非得讓她進宮來探探風聲,她也隻能硬著頭皮來勸太子妃了。

太子妃心想,父母之命?程佳氏已封了太子嬪,是弘晳正經生母又有了位分,過年時除夕大宴,她端端正正坐在四妃下首,宮裡嬪位以上,無人敢置喙。

如今她親自主持今年的大選,連皇上也是恩準的,哪裡有她這個嫡母什麼事兒?這麼說了兩句,石夫人又開始哭訴遼東有多苦,拉著太子妃的手不住地說隻能靠娘娘拉扯娘家了,那樣的苦寒之地就是要婚嫁也找不到什麼好人家,以後石家隻會越發落沒。

“娘娘,您真不管不顧了嗎?”石夫人用帕子拭淚。

太子妃被哭得太陽穴突突地疼,最後隻得強打精神問:“伯父到底是怎麼打算的?”

“咱們家幾房湊了五萬兩,送到了杭州,兩萬兩給了李家,萬兩送進了王家的門。”石夫人小聲道,“十五阿哥年歲上最合適,王嬪娘娘與毓慶宮也交好,十五阿哥又是她膝下長子,個兒子相比較,自然更看重長子,以後出宮建府、當差都更早些……”

太子妃約莫知道王家和李家、曹家都是親戚關係,但王家勢弱,尤其王嬪的阿瑪當年隻是個縣令,因王嬪自小生得貌美,是一直寄在李家養大的,養得差不多了就送進宮參選。

“因此六娘的婚事應當無礙了,關鍵是芳穠。”石夫人說出了石家真實打算,“芳穠這孩子也是您自小看著長大的,您就疼疼她吧。”

太子妃有些厭煩地歎了口氣:“伯母先回去吧,這事兒我會想法子,隻是若是不成,伯母也彆怪罪,太子爺不是那麼好擺弄的人。還有……”太子妃撇了眼侄女,“趕緊找個嬤嬤把規矩宮禮都教一教吧!這樣領出去,我就是想幫也幫不上忙!”

失勢多年,她已經不敢小瞧太子爺。

程佳氏也是,彆看她平日裡溫溫柔柔的,實際上卻是個性子極堅韌的。

先前程佳氏封太子嬪對她打擊甚大,已很有幾分心灰意懶,時至今日這身子也不大好,都不知還能為石家多少年,可伯父這時候都未曾為她考慮過,但想著阿瑪生前的囑咐和遺願,太子妃終究不忍心回絕了伯父。

石夫人雖然最後被太子妃刺了一通,好歹得了太子妃願意一試的準話,能跟丈夫交差了,便喜滋滋帶著侄女和女兒出了宮。但從五月拖到七月,大選都開始了,太子妃也沒想出什麼法子來,愈發焦躁。當初為了她幾個親弟弟能遠洋出海,她都沒能在太子爺那兒得到一句好話,更彆提侄女了。

她外頭看著精神是好了些,實際上卻又被這樣的事勞神費力,內裡都快被掏空了。

日後,隔日就到了正白旗選秀那一天,正好閩浙總督千裡迢迢貢進宮一批雕根水仙球,康熙賞了一批給了毓慶宮,程婉蘊也不懂怎麼種,她好像記得水仙是過年才開的吧?大夏天的該怎麼養呢?正有些煩難,就聽下人們進來傳話:“太子妃娘娘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