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1 / 1)

賠罪?

謝驚塵有什麼需要向她賠罪的地方嗎?

算起來是她該賠謝驚塵的衣服吧。

“公子有何需要賠罪的地方?”

尹蘿不解。

謝驚塵眼神落下,停在了手中的綺白玉上:“姑娘自昨夜輾轉顛簸,皆為我所累。”

他因將物品遞給她而微微欠身,整體身姿仍然是端正的,絲毫不損世家公子氣度。若論世家標杆,尹蘿想到的總是謝驚塵和計如微,前者清貴驕矜,後者金玉風雅,都極為符合尹蘿僅對“世家子”這個描述的感受想象。

這個賠罪的緣由,在秘境中他已說過一次了。

看來她的表現還算得當,完全消去了他的懷疑?

“公子破開秘境,很辛苦吧?”

尹蘿沒有反駁謝驚塵的說法,而是如此問了一句。

謝驚塵稍稍一怔,觸及她柔軟而略帶探尋的神色,幾乎是比方才更恪守禮節地避讓了:“理應為之,不致辛苦。”

尹蘿笑意盈盈,婉轉道:“縱有牽累,公子也已經償還了,不必掛心。”

“……”

秘境中。

謝驚塵垂眸看著自己的琴,另兩道身影已經消失在視野儘頭,他沉聲道:“為何不寧?”

琴不能語。

他輕緩地拂過琴弦,隱有安撫。指尖曲起,鎮靈之音奏響。

不多時,山上異動。

裴懷慎的身影如箭矢速至:“她被邪祟擊中,蹤跡已失。”

謝驚塵動作止住。

“或有未可知妖異,邪祟尚未除儘。”

裴懷慎盯著他。

畢竟是不知全貌的秘境,還有已經被觸動的邪祟來絆住手腳。

謝驚塵領悟了他的未竟之言,說出了他還未道明的後半句:“你我合力,可破開秘境。”

……

綺白玉躺在掌心,日光如融金流淌覆蓋。

玉鐲與這隻手,堪稱最相得益彰的‘器皿’,輝映奪目的美感。

“姑娘左手傷處未愈,是我之故。”

謝驚塵指尖微蜷,“此物名為綺白玉,隨身佩戴可滋養傷處。”

左手?

尹蘿抬起來看了看,方才心思都在彆處,隻有些刺痛便沒留意。

“這麼貴重的物品,我受之……”

謝驚塵忽而抬眸,靜靜地望了她一眼。

尹蘿後半句沒能說完。

謝驚塵將綺白玉放在她抬起的左手掌中。

動作輕盈迅捷,避開傷處,唯有一點重量提醒其存在。

“告辭。”

簡短二字如乘風,謝驚塵轉身離去。

尹蘿本來還想追上去。

笑死,根本追不上。

謝驚塵未免走得也太快了,仿佛背後有什麼催促著他趕緊離開。

尹蘿知曉他的行事作風,此番

舉動未嘗不是在劃清界限,到底沒有繼續跟過去上演一番禮物拉扯。

隻不過——

謝驚塵這次要拿什麼送給被退婚的尹二小姐呢?

-

秘境消失,地面開裂的縫隙仍在。匪賊要處置,被害的修士屍身要認領安葬,有宗門的傳信去宗門,沒宗門的依據隨身攜帶的東西辨認可能位置、再加以打聽……

裴懷慎把這些事全放了出去。得了任務的修士都頗為愉快,振奮而不甘落後地要發揮點作用,不僅是報被救之恩,也是不能被人小瞧了去,一面對裴懷慎連連感謝。說到最後,那些拿去充作“補償”的物件被推回來大半,剩下那點還是裴懷慎好說歹說給人留下,有幾位簡直是感激涕零的地步,恨不能當場歃血為盟、和裴懷慎拜把子。

尹蘿:“……?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好離奇的畫面。

要是讓裴懷慎和蕭玄舟“打擂台”,誰更能贏得人心?

想得入神,以至於裴懷慎朝她走來,她都有種後退的衝動。

裴懷慎迅速上下掃她一眼,定格在她腰間的佩劍:“試過劍了麼?”

尹蘿搖頭。

“你把它當裝飾麼。”

裴懷慎注意到她腕上的綺白玉,稍作停留,抬步向拐角走去,同時仍在說話,引得尹蘿自然而然也跟著,“不出鞘的劍,與裝飾沒有區彆。”

尹蘿撇嘴:“我又不能使劍。”

裴懷慎揚眉,問:“那柄斷劍呢?”

尹蘿心生不妙,事情處理完了果然就要輪到蒼青劍。

她鎮定地將裹好的蒼青劍拿出來:“諾。”

裴懷慎點了下頭,拿劍就走。

尹蘿:“……?”

等等??

他和蕭玄舟根本隻有表象的相似。

蕭玄舟要想把東西拿走也會說點什麼繞得人七葷八素的話,才不會直接拿走!

裴懷慎冷不防又折回來,將藥瓶擱在一邊,瓶底磕出聲響:“傷藥。”

他揚了揚下頜,示意尹蘿的左手,又道:“用不上彆扔了,拿來還我。”

“……哦。”

你把蒼青劍還我!

小不忍則亂大謀。

尹蘿想了一陣,還是決定再試試。

打開藥瓶,上藥!

事情各自分派處理,有修士提議道:

“以生靈為祭,又有地動,最好暫且封鎖此地。”

這種大規模的封鎖,當然是陣法最好用。

要到周圍去探查,本又是一項工程,誰料謝驚塵仿佛早有準備,雷厲風行地將陣法布置,封鎖了這片區域。

“竟不知驚塵公子陣法也如此精妙!”

……‘驚塵公子’這個稱呼真是又逼格又羞恥。

事已畢,啟程上路。

修士們出來相送,不乏有說至哽咽的。

尹蘿:“……”

裴懷慎。

有毒

目送三人遠去。

修士們留在原地,有一人想起什麼似地道:“若說起陣法◤◤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綏遊謝家素以陣法見長。”

“啊……謝公子也姓‘謝’,不過倒沒聽說謝家有這號人物。”

“可‘驚塵’不是他那把琴的名字嗎?”

-

直到離去,尹蘿發現裴懷慎從始至終都沒在這群修士面前提起過蒼青劍,很有可能這些人壓根不清楚這裡有“至寶”——這不是被賣了還在倒貼錢嗎!

尹蘿觀察思索一陣,覺得問題應該是出在裴懷慎的眼睛上,這雙桃花眼實在生得妙,看狗都深情,更何況有心運用。

“在看什麼?”

裴懷慎側首,用劍鞘擋住了落下的車簾,“想好接下來要去往何處了麼?”

尹蘿在馬車內。

她原本的馬車已經被損毀,現在這輛是從匪賊收斂的大堆物品中扒拉出來的豪華版,內裡寬敞,可容下多人。但謝驚塵的性子是斷不會在“非必要之時”與女子同乘的,裴懷慎本來想偷懶不騎馬,被謝驚塵以幾句禮法製止。

他們二人騎馬在側。

馬車由雇傭的一人駕駛。

安排是挑不出錯並且很合邏輯,但就是有種……奇怪的感覺。

尹蘿忖度著裴懷慎的意思,道:“這話該是我先問公子的。”

“我當然知道我要去哪裡。”

馬蹄踩到石子,裴懷慎身形微晃,連帶著車簾飄蕩,將那雙眼中的意味襯出了眼波流轉,話音懶懶淡淡的,“你也要跟去?”

尹蘿同他對視片刻,點頭。

裴懷慎把簾子放下了。

不一會兒聽到他和謝驚塵的交談聲,大概是為某條產業的事要去渠城——他們本來的行程也是如此。

尹蘿想了下渠城的位置,擺弄著自己新得的那把劍,劍很輕盈,揮舞起來幾乎沒有負擔,和手的契合度極高。要是還在遊戲,她肯定要說一句“極品裝備”。

渠城在渠水邊,隻因在水的東北側,沒有劃分在蕭家名下。

城內尚算繁華,謝驚塵前去買保養琴弦的物件,尹蘿則跟裴懷慎走進一家珍寶鋪。

裴懷慎出示了一塊玉玨,櫃台後的人立馬去請了老板出來,還帶著一堆賬冊。

又是賬冊。

#不管回不回裴家都在看賬冊的一生#

尹蘿在店內轉了一圈,想去給自己補給點東西:藥材、銀針、用來改裝的工具……袖箭她還沒做好。

“把那對珥璫拿給她看看。”

裴懷慎頭也不抬地道。

老板反應了一下,好像‘那對珥璫’指向的是特定某物,很快拿出了一個琉璃盒子,模模糊糊映出裡面那對掛在玉石雕就的枝頭的珥璫。

拿出來後真正到了眼前,尹蘿一時失語。

……好漂亮!

簡直是不用打光都自己在發光的程度,雕琢技藝也未免太強了……不過戴著的話

,估計脖子會僵吧?太過於華麗了,總會去掛礙它的存在,要她戴起碼是不願意的。

“姑娘?”

老板小聲問詢。

尹蘿回神,客客氣氣地道:“我看完了。”

老板呆了呆,轉頭去尋櫃台後的裴懷慎。

裴懷慎在快速的一目十行中抽出瞬息,看一眼尹蘿的表情,對老板道:“收起來吧。”

“……是。”

於是這對尤其華貴美麗、做工細致得令人讚歎的珥璫就被妥善地收了回去。

尹蘿:“……”

她有點想去給裴懷慎一拳。

端上來的點心未動,茶水還散發著熱氣。

尹蘿說了一聲,還是跑出去逛街了。

采購時撞見謝驚塵,付錢如流水,眼都不帶眨一下。

尹蘿懷疑他可能都沒注意價格是多少。

轉過頭,繼續跟老板講價:“這個能不能再便宜點……”

一道人影於青天白日間倏然躥上天。

建築被砸毀的連環動靜,劈裡啪啦地傳來。

那是珍寶鋪的位置。

尹蘿臉色一變,逆著四散的人群趕去。

數十名蒙面人將珍寶鋪團團圍住,裴懷慎肩膀受了傷,手中佩劍已斷;傷處血流如注,再偏些位置,這一下就能直接紮進他的心臟。

謝驚塵已經趕到,一時陷於人海戰術的困縛。

這些人絕非等閒修士,竟能成功圍困;且出現得快速迅猛,定是提前布下的天羅地網。

尹蘿當即想到了裴懷慎的真正身份。

中洲那邊派來的人!

“錚——”

謝驚塵手中琴音已急促劇烈得猶如刀刃交接。

那些蒙面人毫不猶豫地同時刺向裴懷慎,冰冷的劍鋒幾乎毫無阻擋,裴懷慎勉力格擋躲過幾柄刀劍,隨即迎上另外幾柄。躲無可躲,看上去就像是他主動湊上去一般,頓時又添新傷。

這樣下去沒等謝驚塵從訓練有素的修士中突圍,裴懷慎估計真要被砍死了。

尹蘿快速觀察著,尚未完美的機弩蓄勢待發。

空氣錯覺般緩慢了半拍。

如流雲輕風的劍光短暫晃花人眼,鋒芒畢露的劍意近乎霸道,格開了重重的包圍。

十數名隨後而至的下屬在外圈形成了反包圍圈。

局勢扭轉。

蒙面人沒想到此等變故,面面廝覷,場面便出現了暫時的僵持。

“承蒙閣下相助。”

裴懷慎抹去唇邊血跡,撐著斷劍站了起來,渾身狼狽,眼神森冷,動作間滿是不避傷處的野性不羈,竟然笑了一下,“敢問閣下姓名?”

流雲劍震顫未止,昭昭戰意。

劍主轉過身來,刀兵之間,同樣露出如沐春風的笑意,溫溫然道:

“在下豐南蕭氏,蕭玄舟。”

……怎麼不歸你管的地方你也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