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對雙生子不著意偽裝混淆時,對於相處過一段時間的尹蘿而言,還是很好區分的。
上一世的最後一面是在照漁村。
他在她眼前不聲不響哭泣的模樣恍然如昨。
畫面交錯,蕭負雪在樹下仰首等候。
尹蘿收斂神色,鎮定地道:
“不要了。”
窗扇合攏,發出碰撞聲響。
尹蘿回到屋內,走動間桂花細碎的花瓣順著發尾、衣袖滾落,她腳步頓了頓。
啊,想吃桂花糕了。
桂花盛放的時節,除了聞香,也該吃吃季節特色糕點嘛。
這座城池桂花樹隨處可見,說不定走兩步就有一個買桂花糕的攤位。
尹蘿猶豫著要不要出門,福至心靈地去翻謝驚塵帶來的那包糕點——
真有桂花糕!
紙包打開,還散著些熱意。
咬下去之前嗅覺先被淡淡的桂花香氣充盈,捧在手裡都是鬆鬆軟軟的,一口咬下去像在嚼韌性版本棉花糖,舌尖也被花香和麥芽甜香包裹。
嗷嗚!
唯一可惜的是剛喝過藥,啃不動太多。
門外的女子敲了敲門:
“姑娘,燒好的熱水送來了。”
“進。”
女子端著托盤,替換了尹蘿桌上那壺漸漸涼下去的水,看見攤開的桂花糕,抿唇一笑:“姑娘果然喜歡桂花。”
尹蘿給自己倒水,朝她拋了個詢問的表情。
“大少爺——蕭公子說,姑娘仿佛喜歡桂花,便專程挑了這間臨桂花樹的屋子。”
女子道,“花開得正盛,說不定姑娘見了也會覺得歡喜。”
尹蘿順勢望窗外看一眼,吹了吹氣,小心啜飲。
……甜的?
女子注意著她的神色,道:“公子命人在裡面加了蜜,醫師說姑娘寒氣有些重,得細心調養,平日不妨多飲些熱水,不可貪涼。”
多喝熱水不愧是警世恒言。
“不加蜜也可以的。”
尹蘿沒想太麻煩。
女子道:“公子吩咐的,我等隻是照辦。姑娘可以直接去同公子說一說的。”
那還是算了吧。
尹蘿喝著水,打消念頭。
況且,有味道的水確實更好入口。
女子問尹蘿待會兒的餐食可有什麼想吃的,又提醒道:“姑娘暫且不可食過於辛辣之物。”
“還有油膩、生冷、不易克化,都最好不要。”
尹蘿老神在在地接道。
女子被她逗笑了,道:“姑娘所言正是!不過……不易克化的吃食,姑娘若有極喜愛也可以用一些。公子先前讓醫師在藥裡加了助消化的藥材,能稍解姑娘口腹之欲。”
尹蘿欲言又止,將話隨水一同咽了下去。
如果蕭玄舟是一張卡牌,那他的技能肯定有“天衣無縫”。
“姑娘若不困倦,不妨讓我替姑娘梳發?”
女子已經淨了手,“姑娘這麼好看的頭發,我都想好要怎麼挽起來了。⑽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頭發長的一大難點就是打理,並且尹蘿沒能掌握挽發的精妙技藝。
“簡單束發就好了。”
尹蘿從發間又摘了一小朵桂花花瓣。
“我可以為姑娘彆一枝桂花在發間。”
尹蘿:“不、不用了。”
太超過了。
……
鼓搗出來的‘成品’簡約大方,保留了馬尾的形製,加了些編發和其他花樣。同樣是馬尾,這個就比她隨手紮出來的絲滑牢固,觀賞性大大提升。
“姑娘要不要再換身衣物?”
尹蘿有些不解:“為什麼?”
她現在穿的這身已經不是昏迷前的那身,肉眼可見的材質不錯,輕飄飄的沒什麼重量又親膚暖和。
女子興致勃勃道:“可以換一件更合秋景的衣裙。”
好熱情。
不如說熱情過頭了,以至於尹蘿有點搞不清楚她的動機。
“不用了。”
尹蘿起身,“我去看看李公子,你不必跟著。”
女子張了張嘴,下意識跟了兩步,最終一禮留在原地。
尹蘿觀察客棧內部,沒有來往的客人和招呼的夥計,大門緊閉著。應該是把整個客棧都包下來了。
左邊走廊的房間門口有侍從守候。
尹蘿過去詢問,裴懷慎果然在裡面。
藥味很濃鬱,經受二次傷害的道道傷口更加嚴重。裴懷慎躺在床帷後,渾身被紗布纏裹得結結實實,臉色雪白如紙,藏著千言萬語的桃花眼闔上,巧言如流的嘴也不能再顛倒乾坤。
如此靜默沉睡著,五官的英挺深邃便更為打眼。
見過的幾個裴家人同他都不是很相像,裴懷慎的容貌相對而言更濃顏好看,隻是“光環重重”又覆著紈絝的多層面具,平日裡也不會單純打量他的長相。
尹蘿確定他昏迷不醒,走到衣架前,沒找到芥子袋。
屋內陳設一目了然,也沒有。
她重新坐回床畔,逡巡著被面可能有的起伏,伸出手去試著按了按——沒多少力氣,畢竟她又不是來暗殺裴懷慎的。
手臂沒有,胸口處也沒有……
“咚”。
短促微弱,又像是故意發出的響動。
是什麼放在桌面的聲音。
尹蘿回過頭,驚塵琴橫在桌上,謝驚塵的手指正從邊沿拂過。
“…………”
謝驚塵你為什麼總是出現得神出鬼沒?
尹蘿覺得自己該說點什麼,偏偏謝驚塵表現沉著冷靜,心無旁騖看著自己的驚塵琴,連說都無從說起。
她就這麼莫名尷尬地看了他一小會兒:
“謝公子……來啦。”
“嗯。”
很高冷的回答
。
尹蘿要被凍到了,匆匆起身。
“《玄音》一曲?[]?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於生息休養有益。”
謝驚塵嗓音清冽。
是邀請她留下來聽曲子?
沒會錯意吧?
尹蘿略帶疑惑地看了看他,頗為周全地道:“那就不打擾謝公子奏曲了。”
“……”
謝驚塵眼簾輕掀,無波瀾的目光短暫地投映停留。
尹蘿擦肩而過時小聲快速地道:
“桂花糕很好吃,多謝。”
泠泠琴音響起前奏,曲調舒緩,如葉拂露。
-
如果尹蘿是沒病的‘完全形態’,當然是急得恨不得馬上走。
養病既然是板上釘釘的事,往好處想,起碼是白嫖啊!
這病了也不算全無好處,起碼可以順理成章地偽裝音色。
既來之則安之,尹蘿在這個新客棧裡溜達了一圈,被喊去吃飯也不是很餓,倒是自找樂子地去向掌櫃借了一副棋。
蕭玄舟和蕭負雪從樓上房間走出,正正撞上。
一模一樣的兩個人忽然出現在眼前。
還好衣服不一樣。
蕭負雪雙眸微亮,克製有度地朝她頷首示意。
尹蘿自然還禮。
蕭玄舟目光轉過她的發間,將要出口的話滯了一下:
“你和這位姑娘相識?”
蕭負雪看向兄長,視線卻又下意識地掠過尹蘿:“一面之緣。”
“……那確是有緣了。”
蕭玄舟淺笑著介紹道,“這是舍弟,負雪——這位是葉鳳姑娘。”
於是在樓梯上就展開了一小段禮貌社交。
……那個棋盤是在說哪句話的時候被蕭玄舟拿過去的?
果然同時應付長相相似的兄弟就是容易分神。
尹蘿瞟一瞟蕭玄舟手中的棋盤。
蕭玄舟靜候他們寒暄結束的間隙,方才開口道:“姑娘想下棋?”
尹蘿道:“是。”
“若無對手,我可否與姑娘手談一局?”
尹蘿想了想,點頭道:“但我下的並非圍棋。”
蕭玄舟頗有興致:“是何種呢?”
六博,雙陸?
可是棋盤不對。
“五子棋。”
“嗯?”
……
圍棋太費腦子了。
五子棋才是打發時間的上選!
尹蘿大致講了下規則,這對雙生子便明白了。
但她沒打算自己上陣——
“二位蕭公子生得如此相像,不妨對一局?”
蕭玄舟看向蕭負雪。
蕭負雪看一眼尹蘿,板板正正地伸出手:“兄長,請。”
蕭玄舟垂眸:“請。”
五子棋而已不用搞得這麼正式吧。
很快,尹蘿發現他們還真的把五子棋下
出了圍棋的架勢,根本不像新手玩家,越往後反而下得越快,反製開路,格外的敏銳。
蕭玄舟還有餘裕同她交談:“那毒中有一味藥極難得,產自中洲。”
答案簡直是呼之欲出了。
中洲最悠久強大的世家,非裴家莫屬。
尹蘿稍微表演了下驚訝:“竟然是這樣!?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蕭玄舟耐心地同她講了幾句,看她聽得隨意,又道:“姑娘覺得我們很是相像?”
“是啊,非常像。”
尹蘿撐著下頜,“要是一個人做錯事,另一個人去頂包也能完全不被發現。”
蕭玄舟忽地抬眸,無聲無息地看來。
瞳色偏淺的人,倘若不覆著那層溫和的表象,連幾分打量都含著審視的意味。蕭玄舟於人前的氣場向來不盛,在外所有的鋒芒都被他收斂得乾乾淨淨,毫無年少得誌意氣風發的張揚。
正因為此,連這人情緒的深淺都摸不著實處,永遠探不出他的底線和真正念頭藏在何處。
尹蘿不動聲色地想著。
這雙眼眸便柔軟地在視野中彎覆:
“不論他人,姑娘是能分出來的。”
“……”
一直很安靜的蕭負雪指尖懸在半空,側首看她,目光澄澈不曾避開,鄭而重之低聲道:“那枝花,我並沒有丟棄,已將其養在水中,稍後便可交還姑娘。”
蕭玄舟執棋的手也停下了。
尹蘿懵了一瞬:
哎我不是說你這個啊!
淡藍色的透明鳥雀自外飛躍進屋,掠過頭頂。
“是傳信鳥。”
蕭玄舟道。
尹蘿望著那鳥雀一路飛到謝驚塵所在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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