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榆從駕駛艙中抬起頭時,眼前一片模糊。
她好像已經不在水裡了……雖然兩把鏈刃缺了一把,但她好歹成功地進入了這片神秘的地方。
過了兩三秒,她覺得眼前的光影不晃動了,視線也逐漸清晰起來。
她在一個洞穴裡。
白榆操縱著機甲爬起來,發現洞穴的石壁上在發光。
那是一種幽瑩的、星星點點的光。仔細看,是有細小的發光礦石摻雜在岩石裡。
白榆沿著洞穴的通道往裡走。
忽然,眼前光芒大盛。
一個巨大的池子出現在她面前——她仿佛踏入了一個發光的“鹽池”,總之腳下都是和鹽類似的晶瑩、細小的顆粒物,邊緣發白,越往中心走藍光越盛大。裡面四處生長著珊瑚狀的、不知道是植物還是什麼的東西簇擁在一起,組成一個個巢穴?[(”,每個巢裡都裝著一枚繭。
繭絲是暗色的,沒有發光,潔白的繭絲在這環境中甚至顯得有些暗沉。
這些就是……上任蟲族女王死去前留下來的王繭……
如果遠在帝都星的那枚王繭被毀掉,那這些王繭中就會有一枚作為預備品,馬上蘇醒,然後開始孵化。
白榆深吸一口氣,抽出僅剩的一把鏈刃,走向了那些王繭。
還在沉睡中的王繭是最脆弱的。白榆將劍刃送進去,再抽出來,期間甚至沒有受到任何反抗。隻是每次她都能聽見從繭中傳來的窸窣掙紮,而且繭的破口處會流出濕漉漉的粘液。等繭中的幼蟲掙紮一會兒,液體流儘,它也就死透了。
白榆沉默了一會兒,突然想到:這些個王繭,會不會是些珍貴到不得了的材料啊?
“……”
經過一番思想鬥爭,她還是決定讓這些死掉的繭就呆在這兒好了。
她要是帶著王繭出現在外面,那些蟲族怕是得瘋。
……
此時的海底,楚錫等人還在與那隻巨大的八爪怪物糾纏。
切爾西秉持著自己的承諾,用刀砍下了怪物的一隻觸手。隻是切口刀法稀爛,她的機甲也有了明顯的損傷,某次不慎被觸手拍飛出去的時候還不小心咬到了自己的舌頭。
她吐了口血沫,心中沒有一點怯意,反倒越戰越狂,正準備再衝上去,卻聽見通訊頻道裡傳來一陣背景嘈雜的人聲:
“……你們那邊已經有十分鐘沒有回報消息了。現在情況如何?”
是融蘊和。
切爾西聽到她冷冰冰的聲音,下意識皺眉。
“我們已經找到了疑似孵化地的位置。正和一隻怪物交戰。殿下一個人進孵化地了,還沒出來。”
“什麼叫‘疑似孵化地’?……還有,你們就讓殿下一個人前往那麼危險的地方?”
切爾西再遲鈍也察覺到融蘊和好像是來找茬兒的。
“我已經嘗試過聯係殿下,但殿下那邊已經徹底斷聯了,連最微弱的信號都捕捉不到。
我不得不做最糟糕的設想。而且我們軍團的艦隊那邊也傳來了回報,他們的防護盾能源即將枯竭。很明顯?_[(,面對瘋狂的蟲群,我們能做到一時的截擊,卻做不到長久的周旋。”
切爾西冷笑一聲:“融蘊和,你到底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給你們三十分鐘的撤退時間。”融蘊和說道,“三十分鐘之後,我的軍團會逐漸退出戰場,回到自己的星艦上。在臨走前,我們難免會使用一些大規模的殺傷性武器來阻止蟲族的反撲。”
融蘊和的第五軍團主要負責阻攔後方的蟲族。
如果他們離開,那負責兩翼開路的第四軍團也將無力支撐陣型。整個團隊會崩潰,剩下的人自然無法安全撤離。
而且她說的“會使用大規模殺傷性武器”是什麼意思?是指他們也有可能會誤傷晚來一步的士兵嗎?
“——融蘊和,你是想逃跑嗎?!”
“容我提醒你,融團長。你在這時候撤軍,行為無異於叛國。”
頻道裡傳來一個微微咳嗽的聲音。是楚錫。
然而,融蘊和卻仿佛絲毫不理會楚錫的威脅,她轉頭就掛斷了通訊。
“這個混蛋!”切爾西覺得自己舌頭上的傷口又崩裂了。
如果隻剩下三十分鐘……除非他們現在就馬上離開,否則絕對趕不上登船的時間!
忽然,眼前一片暗流湧動。那隻八爪怪物仿佛受到刺激似的,緩緩張開了嘴——
……
三十分鐘後。
融蘊和說到做到,將自己的部下都撤回了星艦上。
第四軍團的陣型已經被蟲族衝潰。他們察覺到了第五軍團的背叛。但他們至少要守到殿下出來。於是在團長紮姆奇的指揮下變換陣地,保守頑抗。
融蘊和站在星艦主控製室的觀景台前,看著前線的監控器傳來的亂象,臉上沒有一點表情。
在她身後,站著一個青年,睜著一雙金眸,用一種饒有興致的目光看著屏幕,好像在欣賞一出戲劇。
“做得好,小和。”男人低聲說道,稠麗的聲線裡有種令人戰栗的危險,“不枉我對你的信任。”
融蘊和左眼眼皮似乎抽動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抬頭。
她的母親和西圖皇子的母親來自同一個家族。按照輩分來算,西圖算是她的小表舅。融蘊和小時候也見過他——那時候,他就叫她“小和”。
雖然他們接觸不多,但不知道為什麼,融蘊和卻有一種強烈的直覺:眼前這個“西圖”絕不是真正的西圖。
在和對方接觸之前,融蘊和隻覺得她的表舅恐怕是在密謀些什麼;和對方真正接觸之後,她卻陷入了莫名的恐慌之中。
……他到底是誰?
不過,無論眼前這個男人真身為何,他對皇室的恨意卻是貨真價實的。
他盯著那些在蟲群中掙紮的士兵,眼中沒有絲毫悲憫,像是在看被水圍困住的螞蟻。直到白榆等人的機甲出現在地面上,他
的眼神才開始興奮地閃動。
他始終盯著屬於白榆的那台銀白色機甲,看著她在蟲群中所向披靡……不知不覺的,她的機甲居然落在了隊伍後方。
她是在為戰友斷後嗎?
無謂的善心。
男人似有若無地笑了一聲,然後抬頭對著身邊的融蘊和道:“去吧,小和。去殺了她。”
“……”
“我沒有繼承人,將來也不會有。你殺了她之後,你就能取代她的位置。”
“…………”
男人很久沒有得到融蘊和的回答,隻能輕歎一聲,以一種虛假的溫柔語氣說道:“好吧,你不必親自沾血。派個人駕駛飛行器,以救援的名義接近她,然後再破壞她的機甲,剩下的就順其自然吧。”
什麼順其自然?順其自然地看著皇儲被蟲群吞噬麼?
融蘊和不知道對方為什麼突然“放過她”了,他似乎還因此洋洋自得。
她表情僵硬地盯著屏幕上的那台白色機甲,最終還是依男人所言才下了指令。
男人:“嗯,很好。對了,這些影像應該可以轉播到帝都星吧?”
實際上融蘊和的光腦快被打爆了。
各種各樣的信號請求接入。其中不乏來自帝都星的。甚至還有……來自皇宮的。
男人選擇那道來自皇宮的信號。接通。
屏幕上的一切被忠實地轉播給信號另一端的人:羅蘭。
“……融蘊和。”羅蘭根本沒有理會鏡頭裡的西圖,他冰冷的視線如劍直指那個沉默的女Alpha,“你彆忘了,你的家族還在帝都星。在融家得到任何東西之前,我會把他們全都殺光。”
“真是粗暴又冰冷的威脅。”男人說著,卻沒有一點回護融家的意思,“不過,在處理融家之前,你還是先想想,該怎麼為你的小皇女收屍吧。”
藍色屏幕上的畫面突然放大——聚焦在了白榆的機甲上。
那台白色的熾天使身上已經滿是傷痕。
它的鏈刃之前就丟了一柄,剩下一柄孤不成雙,威力大減。它就像不知痛、不知怕的機械地處理著蟲群。動作越來越快,卻無法阻止戰鬥的頹勢。
在令人膽戰心驚的死寂中,一台飛行器悄無聲息地接近了熾天使。
流光般耀眼的炮彈一閃而過。
在一片深沉的死寂中,機甲被炮彈擊中。在刹那間燃起的火焰裡,那台機甲幾乎成了殘缺的黑白簡筆畫。
硝煙褪去。
熾天使的胸口幾乎被洞穿,零件如雨般崩落,隨後無力而沉重地倒在地上。
這一刻,男人的雙眼因為興奮而微微泛紅。他馬上將視線轉向羅蘭,試圖看見一個因為受傷而發狂的人。但令他疑惑的是,鏡頭那邊一片沉默,羅蘭的半張臉遮在陰影中,幾乎看不清他的任何表情。
“……你居然不悲痛嗎?”男人說道。
“——不如你來給我表演一個悲痛?”一道颯爽的女聲傳來。
男人的眼瞳一縮,不可思議地轉過身。
白榆,完好無損的白榆,不該出現在這裡的白榆……就站在艙門口,笑著將槍口對準他。
她身上沾滿了泥沙和煙灰的痕跡,頭發有些雜亂,領口和肩上還粘著未乾涸的血跡。
但那雙烈烈的金眸,在霎那間觸及了對方的某些記憶,甚至讓男人不自覺地後退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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