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澤方郡還有些冷,架在炭盆上的銅爐正咕嘟嘟冒著熱氣。
江玉珣小心捧著茶盞,疑惑地看向坐在自己右手邊的千夫長。
大周軍法賞罰分明。
一方面,應長川對待軍士極其優厚。
而另外一方面,這個時代的軍法也是出了名的嚴苛。
據江玉珣所知,像“大敵當前逗留不進”“虛報戰功”甚至“耽誤軍事行動、物資調撥”一類其他朝代會施以輕刑的罪行,在大周都難逃一死。
除此之外,軍士隻要犯錯便會被從嚴從重懲處。
單單《周史》這一本書上記載的被他斬殺的軍士就有數百人之多。
從這個角度看,應長川無論如何也稱不上“好相處”吧!
“……吾等當年隻是普通士卒,自然談不上與陛下相處。但陛下軍中的紀律、號令向來嚴明,絕對是一等一的好將領。”
眾人七嘴八舌地說了起來。
“對!行軍打仗最怕的便是將領徇私。”
“若是軍紀不明,戰場上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江玉珣緩緩點頭:“……這樣啊。”
他明白軍士們的意思了:作為將領賞罰分明、治軍嚴謹才是真正的“好相處”。
士兵提走炭盆上的銅爐,咕嘟聲停了下來,軍帳內忽然變得有些安靜。
江玉珣正打算換個話題,卻聽帳內不知是誰忽然開口問道:“江大人以為呢?”
那聲音有些模糊,似乎是隔著什麼東西傳到此處來的。
江玉珣沒有多想,他笑了一下直接道:
“我起初有些怕他。後來發現陛下表面上看著十分正經,偶爾卻有些幼稚,總是冷不丁地將人嚇個半死。不過時間久了也就習慣了……這幾個月來,我的膽子都比從前大了許多,如今再發生什麼都不會害怕了。”
江玉珣無比順暢地吐槽了一番。
話音落下後方才發現,周圍人均一臉疑惑與驚恐地看向自己,同時坐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
等等……
我方才的話是不是有些逾越?
話音落下後江玉珣方才意識到,和把應長川當做將領看待的軍士們不同。
自己似乎在不經意間忘記了應長川“皇帝”的身份,說出來的話有些沒大沒小。
軍帳內鴉雀無聲。
江玉珣不由攥緊了手中的茶盞。
薄薄的瓷壁如刀一般嵌入了掌心的水泡。
“嘶……”
手上清晰的痛意終於令他意識到一個嚴峻的問題——我怎麼下意識把什麼都說出來了?
這種大事不妙的感,可真是該死的熟悉。
江玉珣的心臟猛跳了一下。
他放下手中茶盞,如慢動作般一點一點地抬起了頭向軍帳外看去。
一身錦衣的玄印監站在軍帳邊,抬手撩起了厚重的毛氈帳。
熟悉的
玄色身影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了帳外,正笑非笑地看著自己。
他穿著一身玄色勁裝身披銀色輕甲。
明明隻有十多天沒見,但是眼前的身影卻忽然變得有些陌生……
江玉珣用力眨了眨眼……我生出幻覺了嗎?
東風吹入帳內,吹得炭盆明明滅滅。
江玉珣的耳邊忽然“嗡”了一聲。
不等他反應過來,軍帳內其餘人均已離席單膝跪地道:“臣參見陛下!”
江玉珣:???
臥槽,真的是應長川啊。
他不是在昭都麼,怎麼會出現在千裡之外的澤方郡。
江玉珣從沒有像這一瞬間般懷疑過人生。
他慌忙起身正要行禮,但還未開口應長川已經走入軍帳中並輕聲道:“免禮。”
聽到這陣熟悉的聲音,江玉珣終於確定……怪不得我把心中的話和盤托出。
剛才那句話果然他說的!
“是,陛下!”
軍帳內響起一陣腳步聲,等江玉珣反應過來的時候眾人已從這裡退了出去。
見他仍低著頭,應長川不由疑惑道:“愛卿不是不怕孤了嗎?”
或許是因為江玉珣此時正心虛地低著頭,他竟覺得應長川比平日還要高。
江玉珣忍不住咬了咬唇:“臣隻是有些心虛。”
“愛卿為何心虛。”
“臣在背後妄議陛下被您發現了。”
“如此湊巧?”
江玉珣下意識想要點頭,但還不等他動作,嘴巴已經背叛大腦道:“其實也不算湊巧,臣最近這段時間沒在背後少說陛下,隻是這一次被您撞倒了而已。”
該死……
江玉珣不忍直視地閉上了眼睛。
來澤方郡的陸路顛簸難走,這一路上江玉珣隻能坐在車裡和其他使臣聊天。
期間沒有少聊有關應長川的話題……
說完,他終究沒忍住小心抬眸看了應長川一眼。
炭火映在煙灰色的眼瞳中,為他增添了幾分暖意。
應長川並不生氣,反倒興味盎然道:“為何在背後提孤?”
為什麼?
從沒有仔細想過這個問題的江玉珣下意識說:“這幾個月來,臣幾乎與陛下形影不離。乍一下子不見您的面,還真有些不習慣。”
語畢,他不由愣了一下。
原來自己是這樣想的……
應長川是江玉珣穿越以來最為熟悉的人。
他似乎已經在不知不覺中養成了有什麼說什麼的習慣,以及……時不時就社死一下。
軍帳中突然變得極其安靜。
略有些不自在的江玉珣下意識攥緊了手心:“嘶……”
直到動作太大擠到水泡方才緩過神來。
應長川垂眸朝他掌心看去,末了移開視線道:“去找軍醫處理吧。”
“是!”江玉珣連忙
點頭快步走出軍帳。
直到帳外冷風刮面,他這才深吸一口氣緩過神來。
江玉珣不由得用手背冰了冰臉頰。
——呼。
奇怪?_[(,我緊張個什麼勁啊?
-
澤方郡離折柔過近,應長川此行極其低調。
他隻帶了數百親兵,一路上沒有驚擾到任何人。
為低調行事,應長川一行人簡單休整過後,便直接去了駐守於澤方郡的鎮北軍大營之中。
屯田視察即將結束,再有幾日江玉珣等人就要去折柔了。
因此,暫無什麼急事他們也隨皇帝一道去了營地內。
下午營地內刮起了狂風。
如一把把利刃,向人身上戳。
與方才那些千夫長不同。
鎮北軍大營裡的年輕士兵並沒有見過應長川。
他們直接將身披銀甲的天子當做了昭都來的某位將軍,故而校場上雖有人好奇,但秩序依舊井然。
用來練兵的荒地上滿是粗糙的砂礫,春風一吹黃沙漫天。
“江大人這邊走——”隨行士兵一邊帶他參觀一邊介紹道,“這些三三兩兩圍聚在一起的軍士,正在進行‘角抵’的訓練。”
“角抵”大體上和現代的摔跤沒有什麼區彆,隻是少了些觀賞性,更追求拳拳到肉置人於死地的實用性。
江玉珣曾見過繪製角抵的壁畫,但還沒有親眼看過人比試。
“稍等,我們看一看再走。”走在人群最後的他一邊輕咳,一邊眯著眼睛向前望去。
“是,大人。”
兩名身著軟甲的士兵團抱在一起,正在沙土之中摔打著。
暗色軍服之下,結實有力的雙臂緊緊交纏,他們咬牙赤紅著眼盯著前方,時刻等待對手脫力或露出破綻。
見兩人已打到決勝時刻,江玉珣不由停下腳步細看了起來。
僵持之下兩名士兵的臉越漲越紅。
十幾秒鐘後,其中一名士兵終於憋出一聲怒吼,一腳向對手的膝蓋踢去。
“啊——”
又一陣黃沙高高揚起,其中一人終不敵攻勢重重摔倒在地。
聽聲音便知他這一下絕對摔得極狠。
然而摔倒在地的士兵立刻啐掉嘴裡的鐵鏽氣,擦了擦臉上的血跡又站了起來:“繼續!”
話音一落便再次和對手扭打在了一起。
他雙頰泛紅眼中殺氣凜然,絲毫沒有被方才的失敗影響。
見狀,就連一直在圍觀的江玉珣都不由高聲叫了句:“好!”
看他對這些日常訓練感興趣,隨行士兵立刻非常儘責的介紹道:“除了跑步操練外,大周軍營內最常見的體能訓練方式便是‘角抵’、‘投石’還有‘超距’。”
“投石”類似於投擲鉛球,主要鍛煉士兵的上肢肌肉力量,有利於揮劍拉弓,而“超距”則是立定跳遠及跳高。
這些都是軍中最
常見的訓練方式。
校場上黃沙彌漫,江玉珣逐漸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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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賞完一場角抵後,他便繼續在士兵的陪伴下向前走去。
不知不覺間,應長川的身影已近在眼前。
此時鎮北將軍剛剛向應長川彙報完軍中兵馬總數。
見江玉珣來,應長川隨之屏退鎮北將軍,並笑著回頭朝他問:“愛卿可知折柔軍的特點?”
特點……
被點名提問的江玉珣忍不住眯起眼睛,他一邊回憶一邊說:“不同於我大周,折柔人參戰本就是為了劫掠。因此他們大部分時間搶了東西就走,不願意賣命和我們硬抗。直到有了馬鐙,折柔方才起了大規模南下,徹底占領這片土地的念頭。”
身為征南大將軍之子,江玉珣知道這些並不奇怪。
“嗯。”應長川緩緩點頭。
黃沙中,天子的眼睛也微微眯了起來,末了邁步向前走去。
江玉珣隨應長川一道向前。
黃沙阻隔了周圍的景致,此刻他耳邊隻剩下了烈烈風聲,而眼前唯有應長川模糊的身影。
直到走近戰車,風沙終於小了一點。
江玉珣剛剛站定,耳邊就傳來“嗖”的一聲厲響。
——戰車下,一名左衽散發的男子張弓朝前方射去。
今日的天氣放在現代應該叫做“沙塵暴”,按理來說是不能射箭的。
可那名男子不僅將羽箭射了出去,甚至於箭矢還穩穩地落在了鮮紅的靶心之上。
這箭法未免太過出神入化!
江玉珣不由睜大了眼睛。
“射箭的人是折柔的俘虜,折柔士兵幾乎人人都掌握著如此箭法。”應長川開口道。
江玉珣下意識咬了咬唇:“折柔人從小練習騎射,單論此道我大周士兵的確不是他們的對手。”
天子笑了一下,轉身隔著漫漫黃沙看向折柔的方向:“不能以己之短克敵之長。”
繼不遠處的俘虜後,幾名不信邪的大周士兵也紛紛在沙塵暴中搭弓射箭。
可是那些箭卻無一例外被風吹歪,或是脫靶或是墜在了半路。
幾人的臉色當即變差,並不信邪地再次拉弓向前方射去。
作為一名文博行業從業者,江玉珣非常了解各類文物與器物。
但是涉及戰爭領域,他竟然真的“謹言慎行”了起來。
聽了應長川的話,江玉珣下意識問:“那我們應當怎麼做?”
黃沙之下,他不由提高了音量。
“折柔人雖有了馬鐙,但是多年劫掠養成的心態仍沒有變化。”
聞言,江玉珣不由輕輕點頭。
應長川繼續道:“折柔士兵不願因戰爭喪命,他們既不敢與我大周戰士近身搏鬥,也不善於此道。”
又一陣疾風吹過,江玉珣正準備閉眼,卻見應長川緩緩側身替他擋住了這陣風沙。
他下意識向身邊的人投去
感激的目光,並喃喃道:“折柔人寓兵於牧。他們並不像大周這樣練兵,而是直接利用騎射遊牧時的經驗上戰場。”
他們敢搭弓射狼,卻不會與狼肉搏。
然而步兵肉搏術卻是大周士兵最擅長的進攻方式。
“以往騎兵大多負責突襲、包抄,或是追殲殘敵,”應長川一邊回憶,一邊總結前人經驗道,“而往後幾年,大周的騎兵便要由輔助應敵,轉為直接衝撞敵方的主力軍隊。”
這也是應長川此次親自前往北地的目的之一。
他不隻是天子,更是大周最高的軍事將領。
如此大規模且徹底的軍事變革,必須由應長川親自完成。
應長川的語氣仍像以往那般平靜,但是煙灰色的眼瞳中卻於此刻迸發出了江玉珣從未見過的殺意。
眼前人從容的模樣與周圍的黃沙,無時無刻不在提醒江玉珣——應長川的天下,是他一刀刀殺出來的。
說完,天子忽然垂眸朝江玉珣看了一眼。
黃沙在他背後彌漫,耳邊是獵獵疾風與兵戈相交的砰響。
江玉珣的心,突然在此刻重重地跳了兩下。
黃沙吹過,他不由移開視線再一次咳了起來:“咳咳咳……北地雖然不如陛下說的那般苦寒,但是駐守於此的士兵日子仍不怎麼好過。等戰爭結束,定要在這裡多種些樹。”
聞言,應長川微微揚起唇角:“走吧,回營地。”
“是,陛下。”江玉珣總算鬆了一口氣。
-
校場廣闊無邊,正是風卷黃沙的好地方。
沒走兩步,江玉珣的嗓子就發起癢來。
他咳了兩下忍不住問身邊的人:“陛下不怕這黃沙嗎?”
明明都是人,自己已經咳嗽成了這樣,應長川竟然還鎮定從容。
這人的體質也太變態了吧……
應長川隨口道:“前朝駐守澤方郡時,已經適應了這裡的氣候。”
幾年前他剛剛打下爍林國,便被前朝皇帝派去鎮守緊鄰折柔的澤方郡。
前朝軍製混亂,常駐於澤方郡的士兵更是吃不飽、穿不好,每天隻管掰著指頭數服完兵役回家的日子。
應長川來這裡還沒多久,就遇到了折柔舉兵南下。
按理來說此戰必輸無疑。
而他非但沒有退縮畏敵,甚至還帶著這樣一群人於深夜反殺了回去,一舉剿滅了折柔一支部族。
“這樣啊……”
江玉珣一邊點頭,一邊不住想——應長川當時究竟是怎麼敢的?
“怎麼?”看出他的疑惑,應長川不由停下腳步。
後世許多史學家都猜測過應長川當時的想法。
有人說他初生牛犢不怕虎,還有人說他單純想與折柔同歸於儘。
江玉珣同樣好奇這個問題很久。
如今當事人就站在他的面前,哪有不問的道理?
他不由駐足:“陛下當年
是如何想的?”
兩人正好走到了一架攻城用的巨大衝車下。
風沙全被擋在衝車的背後,沒了遮擋視線的黃霧?,江玉珣的眼眸在一瞬間變得極亮。
看出他在想什麼的應長川輕輕地笑了一下,末了挑眉道:“折柔人與我大周士兵一樣,皆為血肉之軀,而非銅筋鐵骨。既然他們敢劫掠,我們又為何不能反殺回去?”
狂舞的黃沙印在應長川的眼底。
江玉珣似乎透過這雙眼睛,看到了他少年時的狂妄與張揚。
“原來如此……”
江玉珣明白了。
後世的猜測都不對,應長川並不是不知深淺,更不是想要同歸於儘。
他和這個時代的任何一名將領都不同。
——應長川從未懼怕過折柔人。
折柔的不敗戰績或許是前朝的陰霾,但從不是應長川的。
風沙忽在這一瞬停了下來。
遠方校場上的景致還有嘶吼聲於驟然間變得清晰。
應長川邁步繼續向前。
伴隨著校場上戰馬的嘶鳴聲,他忽然漫不經心道:“一味退讓並不能罷戰息兵,以戰止戰以殺止殺才是亂世唯一可行之道。”
江玉珣不自覺攥緊了掌心。
他停頓片刻,終於沉沉地點了點頭。
……征戰或許不是選擇,而是曆史給這個時代的唯一一張考卷。
-
方才的話題有些沉重。
離開校場後,江玉珣便與皇帝扯起了種樹的事。
“北地雖然有大片戈壁無法屯田,但也不能放任其不顧。若風沙太大,地裡的作物也難長好。”
“未來定要在這裡多多種草植樹……咳咳……”
黃沙雖然已經散了,但是江玉珣說著說著還是忍不住咳了幾聲。
應長川的腳步忽然一頓:“愛卿可是身體不適?”
“嗯?”江玉珣下意識搖頭說,“回陛下,臣剛才隻是不小心吸到了沙子而已。今日處理手上水泡的時候,軍醫順手給臣把了脈,說臣身體非常健康。”
穿越以來江玉珣的身體還算不錯。
但是自從知道原主的情況後,暫時還不想領便當的江玉珣就格外注意健康。
“那便好。”應長川輕輕點頭。
……
鎮北軍的營地紮在戈壁灘上。
走起路來腳下便會發出沙沙的聲響。
沒了黃沙的阻隔,應長川的身影和聲音都變得尤其清晰。
寒暄了兩句後,江玉珣的心裡忽然生出一點奇怪的感覺。
不對,剛才的話題有些怪怪的。
“君臣有彆”這個原則再清晰不過。
身為皇帝的應長川怎麼會和大臣單純閒聊?
我雖然是他的秘書,但半點也不懂軍事。
他剛才為什麼不去找鎮北將軍談論練兵之事,而是同我說那麼多話?
應長川似乎也不是走平易近人路線的皇帝吧……
眼見著鎮北軍大營越來越近,江玉珣的眼中的疑惑越來越濃。
處於走神狀態的他不小心一腳踢到了碎石之上。
“嘶……”江玉珣不由踉蹌了一下,方才穩住身形。
他這邊動靜頗大,應長川終於轉身疑惑道:“愛卿這是怎麼了?”
江玉珣有些不好意思地站直了身,末了極其坦然地說:“臣在想……陛下今日同臣說這麼多話是為了什麼?”
煙灰色的眼眸中忽然浮現出一絲笑意。
應長川並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略微壓低了聲音反問道:“愛卿覺得孤為何要說這麼多?”
江玉珣不由仔細思考起來。
他大腦迅速轉動,並第一個排除了應長川單純想找自己聊天這個選項。
開玩笑,他可是皇帝。
江玉珣忍不住用手抵著下巴,試探性抬眸問:“……陛下這個時候來找臣,難不成有什麼秘密任務?”
秘密任務?
應長川不由輕輕地蹙了蹙眉:“什麼任務?”
江玉珣冥思苦想、絞儘腦汁:“比如竊取折柔機密、情報之類的……不然陛下為何與臣談論折柔。”
這話說出來他自己都覺得有些荒謬。
江玉珣越說越沒底氣,聲音也逐漸變得微弱。
果然,應長川隨即挑了挑眉問他:“愛卿能竊來折柔的機密?”
“回陛下,臣不能。”
江玉珣不由咬了咬牙。
雖然我沒有這個本事,但是你也不要如此直白地說出來吧……
見應長川還不肯直接說出他的目的,江玉珣終於選擇放棄:“恕臣愚鈍,實在想不出來。”
江玉珣從沒像現在一樣恨自己是個榆木腦袋。
若是精通為官之道的莊嶽在這裡,定然能將聖意分析得頭頭是道。
哪裡還會像自己一樣猜來猜去?
實在搞不懂應長川真實意圖的他,下意識喃喃自語道:“陛下總不能真是來找臣聊天的吧。”
應長川:“……”
見天子並未反駁,江玉珣不由睜大了眼睛。
不是吧……
應長川真的是來找我聊天的?
不愧是天子,應長川任何時候都理直氣壯:“為何不可。”
“也不是不可以,”來不及細想,江玉珣下意識回答道,“臣隻是第一次遇到有人閒聊還聊國事。”
應長川但凡說點沒營養的話題,自己也不會誤以為他要自己去當間諜啊!
……難不成他又是在和我開玩笑?
天子並不生氣,反倒向江玉珣請教起來:“那該如何聊。”
閒聊還不簡單?
不久前軍帳內的那一幕,與眾人嘴裡的八卦再次浮現於江玉珣腦海之中。
他不自覺回答道:“比如陛下當年在澤方郡怎麼吃怎麼住,可曾遇到過風沙、險情,或者有沒有遇到過狼?”
語畢,就連江玉珣自己都覺得這些話不像天子的風格。
然而誰知,下一刻應長川忽然垂眸一邊走一邊緩聲道:“孤當年獨自住在一間營帳之中,每日與士兵同吃。至於風沙……一向如今日這般大。”
他的語速略慢,似乎是在仔細回憶這些瑣事。
不是吧?
江玉珣不可置信地看向應長川。
他竟然不是在同我開玩笑……
君臣的邊界感在哪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