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1 / 1)

波昂見寧宴又陷入沉默,站起身在原地轉了一圈,無措地給他倒了杯溫水。

寧宴接過水杯,抵在唇邊機械地抿了一口,才在他擔憂的目光下開口:“波昂,你覺得,卡洛斯是不是也像哈雷爾元帥那樣,有意地控製我能夠接觸到的一切?”

波昂滿以為兩蟲之間隻是由於尋常小事而鬨出的分歧,萬萬沒想到寧宴忽然冒出來這麼一句,當即慌亂地睜大了眼。

他將這句話消化片刻,才謹慎出聲:“元帥為了利益,想要利用我和皇室聯姻。但舅舅可是把你當作雄主的,更舍不得傷害你。”

“不是這個意思,”寧宴卻搖搖頭,斟酌著字句,試圖描述出自己覺察到的異常,“卡洛斯最近把我看得很嚴,甚至還乾涉我的工作。今天早上的部門會議,他沒有告知我,就直接替我向埃德加組長推掉了。”

“我覺得……他的占有欲有點強。”

他最終還是沒有用上太激進的詞,怕嚇著波昂。

“啊,舅舅居然擅作主張!確實過分,難怪惹你生氣了。”波昂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可能是他表示關心的方式錯了?軍雌行事總是太過直接,不懂得和緩。”

大概是寧宴的面色看著太蒼白,讓波昂誤解了因果關係。但他的話倒是將寧宴引向一個從未想過的方向:“……是這樣嗎?”

“是的吧,”波昂自己也沒接觸過幾個家蟲以外的軍雌,在腦中搜羅一圈,隻得拿其他蟲的經曆舉例,“我的朋友前不久去約會,回來後和我訴苦,那個和他約會的蟲特彆不會說話,送的禮物也很一言難儘。軍雌就是這樣不解風情。”

聞言,寧宴沒有再接話。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杯壁,片刻後放下水杯,站起身:“我去一趟洗手間。”

波昂是卡洛斯的外甥,雖然意在開解自己,但終歸下意識地替卡洛斯說話。而且,同為雄蟲,他們倆在這裡聊上半天,也未必說得清卡洛斯的動機。

關上門後,寧宴轉頭望向鏡中,發覺自己的臉白得像紙一樣,雙唇同樣泛白,也難怪波昂擔心。

他抬手用力揉了揉雙頰,將薄薄的皮膚擠壓出幾分血色,看上去不至於太過憔悴。

他撐著洗手池的台面,點開終端。

白果的消息界面中,和科爾的聊天記錄已經停滯在一個月前。寧宴盯著對方的係統默認頭像看了片刻,發出一條消息。

寧寧:“科爾叔叔,可以找你聊一聊嗎?”

科爾已經很久沒有上線。寧宴其實並不寄希望於他能夠回複,但心中難免存著一線期待。

再不濟,當作樹洞,聊以梳理思緒也好。

沒想到,聊天框中很快彈出回複,居然是秒回。

科爾:“當然可以。寧寧,發生什麼了?”

科爾的口吻依舊和記憶中一模一樣,言語中絲毫沒有因為長久的斷聯而顯得生分。寧宴看著這條最新消息,如同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心中一陣酸澀。

寧:“我和卡洛斯吵架了。”

打完這行字,寧宴輕輕抿了一下唇。像是在外面受了委屈,面對可靠的長輩,終於找到傾訴的出口。

他心中積攢著無數不安,本就脆弱的情緒再次被放大,忍不住絮絮地說個不停。

寧寧:“他乾涉我工作上的事情,還不征求我的意見。我讓他解釋原因,他雖然馬上讓步道歉,但沒有做出實質性的變化,隻是在敷衍。”

寧寧:“更讓我害怕的是,我發現自己已經習慣了他的照顧,習慣了身邊時時刻刻都有他的存在。我原以為是自己太依賴他,但仔細一想,他正在試圖限製我的日常交際和行動。”

寧寧:“是我的錯覺嗎?卡洛斯正在慢慢地把我和外界隔離開來。就像貴族對待族中雄蟲那樣,表面上百依百順、千寵萬愛,實則是將雄蟲拘束在一隅之地。”

寧宴的消息一條接著一條地發出,很快占滿整個屏幕。雖然科爾一直沒有發來消息,但寧宴知道他一直在。

片刻後。

科爾:“可能是上將表示關心的方式有誤,沒有意識到他的做法讓你不舒服了。”

寧宴原以為科爾會讚同自己的觀點,卻見他這樣說,倒是與波昂的猜測一致。

寧寧:“你是這麼認為的啊……或許軍雌在這方面的邏輯和我的理解不太一樣吧。”

寧寧:“科爾叔叔,你和你的雄主之間,會出現類似這樣的問題嗎?”

對方許久沒有發來消息,連“正在輸入中……”的字樣都沒有出現。等待的間隙,寧宴將自己發出去的消息又看了幾遍,不由得顧慮起這個問話是否太過冒昧。

他正想再說點什麼補救一下,科爾終於有了回複。

科爾:“偶爾也會有。就像你剛才說的那樣,軍雌會很在意自己的雄主,因而有時候會表現得比較過激,但並不是出於惡意,而是關心則亂。”

科爾措辭肯定。寧宴有些動搖,語氣也變得猶豫起來。

寧寧:“可我隱隱感覺,他和以前不一樣了。”

科爾:“蟲都是會變的。如果他有哪些地方做得不對,你就向他指出來,相信他願意做出改變。”

寧寧:“希望是這樣吧。”

寧宴逐漸被他說服了。

科爾:“寧寧,既然上將愛你,就不會做出違背你意願的事。”

這句話像是給寧宴打了一針強心劑。他長長地籲出一口堵在心中的鬱氣,稍稍放鬆僵直的脊背。

寧寧:“嗯,你說的對。卡洛斯一直很尊重我,不會這樣做的。”

是了,寧宴暗自對自己道。卡洛斯不止一次直言愛意。如今他感受到的不適,隻是因為卡洛斯還沒有學會如何去愛。隻要多交流幾次,對方一定能夠發覺不對之處,並就此糾正過來。

他也應當做出一些讓步。畢竟,伴侶之間總是需要互相包容與磨合的。

這樣想著,寧宴點開通訊界面,甚至等不及在聯係蟲界面搜索,直接輸入一串

早已爛熟於心的通訊號。

他正要按下撥通鍵,忽然後知後覺意識到了什麼,指尖堪堪停在光屏前,沒有撥出通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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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爾為什麼會說“愛”?

寧宴已經知道,蟲族幾乎不會用“愛”來形容伴侶間感情的習慣。按理說,科爾這句話,表述為“上將忠於你”,更符合蟲族的思考和措辭方式。

人類為“愛”這個字賦予的含義,寧宴隻在兩個蟲面前提及。

一個是溫斯特,一個是卡洛斯。

溫斯特厭惡軍雌,不可能將這樣的話說給一隻軍雌聽;除了工作夥伴,溫斯特和寧宴幾乎沒有共同認識的蟲,自然不會向其他蟲談及寧宴的情感問題。

難道是卡洛斯?

雖然卡洛斯說過不認得名叫“科爾”的軍雌,但這畢竟是網名,未必和真實信息掛鉤。寧宴還記得,科爾叔叔曾經表示認識卡洛斯,進而從他口中聽說這種事,倒也不是不可能。

卡洛斯的同僚和下屬,寧宴如今也見過不少,大致知道和他往來最為密切的都有哪些蟲。

達伊爾上將同卡洛斯關係親厚,說話語氣也像科爾。但他太過年長,幾十年前就已經成婚,孫輩都能上星際戰場了。

聯合研究所的研究員們都是亞雌,與科爾性彆不同。而且科爾應當是位多次出征的將領。

凱度副官雖然年輕了些,乍一想也頗具合理性。但寧宴隨即想起,早在自己和卡洛斯心意相通之前,凱度已經成婚,信息對不上。

……

寧宴將心中的幾名蟲選逐一排查過去,卻發覺沒有一個能夠對上。

可能是大腦的某種保護機製,直到這時候,寧宴忽而意識到,還有一個近在眼前的選項,是他從來沒有懷疑過的——

卡洛斯。

這個念頭如同一道驟然劈下的閃電,讓寧宴的心臟狠狠地收縮了一下。他感覺自己的呼吸都不受控製了,但思路卻出奇得清晰。

溫斯特固然不會將這種事告知旁蟲,難道卡洛斯就是口無遮攔的性格嗎?且不提這屬於私事範疇,事關寧宴,他隻會更加秘而不露。

卡洛斯是軍雌,經常領兵上戰場;雖然年齡和寧宴想象中的“科爾叔叔”略有出入,但現在想來,他們的說話口吻驚人得相似,甚至稱得上如出一轍。

懷著這樣的猜測,寧宴從撥號界面切回白果,從後往前翻看著和科爾的聊天記錄,越看越心驚。

自從遭遇木南星上的意外後,寧宴面臨的每個重要抉擇,都免不了向科爾征求意見。

而這些抉擇,無一不和卡洛斯有著或大或小的關聯。

如果科爾真的是卡洛斯……

寧宴忽然失去了探究真相的勇氣。

他用力在光屏上劃動一下。界面上的曆史消息飛快變化,最後停留在很久之前的一段聊天記錄。

灰色方框中的小字顯示著日期,是他還住在木南星小公寓的時候。

寧宴的目光落在其中某條消息上。

科爾:“嗯,你的說話方式和我外甥很像,他也剛成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