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1 / 1)

體內的結消失後,卡洛斯面頰上的紋路開始淡化,如同藤蔓一般緩緩往下爬,雖然離開了臉部和耳根,但仍盤桓在頸部,仿佛在等待一個重新奪取軍雌理智的時機。

卡洛斯的視線模糊片刻,雙瞳的蟲化症狀消失,因為精神力暴動而異常擴張的蟲翼也收縮為正常大小,在背後合攏,悄然收入肩胛內的翅囊。

精神海依舊隱隱作痛,但比起之前錐心刺骨的疼痛,實在算不得什麼。體內洋溢著某種陌生的饜足感,卡洛斯還沒來得及分辨,視野逐漸清晰,映入眼簾的景象令他陡然僵住。

封閉室內十分昏暗,但軍雌強大的夜視能力能夠令他看清黑暗中的一切。

本該身處遙遠的帝都星的寧宴,此刻正躺在他的臂彎之間,目之可及處遍布斑駁痕跡,雙唇紅腫微張,身上唯一的布料,居然是眼間蒙著的領帶。

受到眼前這番場景的衝擊,卡洛斯剛剛恢複清明的大腦再次陷入一片空白。他的身形停滯許久,才如夢初醒般慌忙起身讓自己和雄蟲分開,然後小心翼翼地伸手,將寧宴抱起來。

他輕聲喚著,嗓音因為久未出聲而十分沙啞:“……寧寧?”

寧宴被他攬在懷中,胳膊軟軟地垂在身側,並沒有反應。

卡洛斯這才想起去解開那條領帶。領帶前端完全濡濕,沾滿淚水與汗水。繩結打得很緊,他的指尖哆嗦得厲害,又不敢使蠻勁,半天功夫才解開。

寧宴雙眸緊閉,薄薄的眼皮泛紅微腫,纖長濃黑的睫毛濕漉漉地並成縷,眼尾鼻尖一片通紅。

卡洛斯喉結一滾,又低低出聲:“寧寧?”

昏睡中的雄蟲無法給出回應。卡洛斯抬手小心地拭去寧宴面上的水痕,抱著他下了床。

封閉室內,斷掉的鐐銬、半截機械臂、廢棄針管等等散得四處都是。卡洛斯越過滿地狼藉,走進浴室。

他打開花灑,替寧宴清洗身上殘留的東西。水流沒過每一寸肌膚,再次打濕了其上的指痕、吻痕與齒痕。卡洛斯看得越發心驚,儘量放輕了動作。

饒是這樣,寧宴還是微微蹙起眉,喉間發出小動物似的哼聲。

卡洛斯折騰許久,出了一身的汗。他自己快速衝洗一遍,又抱著寧宴出去,在儲物櫃中翻出備用的衣物和終端。

封閉室專供精神力失控的軍雌使用,相關設施還算齊備,但顯然並未考慮過雄蟲進入其中的可能。儲物櫃中隻有幾套軍裝常服。

卡洛斯穿上衣物,以防萬一,又給自己打了一針抑製劑。

寧宴被他用一件襯衣裹住。完成一次撫慰後的皮膚十分敏感,他被襯衫布料磨得難受,無意識地在軍雌懷裡縮成一小團。

卡洛斯安撫地摸摸他的黑發,然後激活臨時終端,給守在外面的副官發去消息。

*

寧宴是被餓醒的。他困得眼睛都沒睜開,剛動了動腦袋,頭頂隨即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寧寧?”

貼身的衣袍又

輕又軟,他正窩在一個暖烘烘的懷抱裡,恨不得重新睡回去。但腹中強烈的饑餓感讓寧宴勉強打起一分精神,掙紮著吐出含糊字音:“餓了。”

他被扶著坐起來,那道聲音在耳邊問:“想吃什麼?”

對方溫聲報了幾個菜名。寧宴困得什麼也分辨不清,耳邊一片嗡嗡聲,於是徑直道:“營養液。”

對方的聲音中含著幾分無奈:“好。”

片刻後,插著吸管的營養液遞過來。寧宴咕咚咕咚幾口喝飽,然後將腦袋扭到一邊。

一根吸管又抵上唇瓣。

“再喝點水。”

寧宴隻好又喝了兩口,隨後翻個身,把臉埋進身後的懷抱,很快沉沉入睡。

這一覺睡得天昏地暗。意識再次回籠,寧宴的大腦還迷迷糊糊的,渾身上下都傳來酸軟的信號。

他的眼睫輕輕一顫。

卡洛斯的全幅心神都係在雄蟲身上,在他呼吸頻率變化的瞬間便立刻覺察,此刻有些緊張:“寧寧?”

分辨出卡洛斯的聲音,寧宴先是一愣,下意識睜開眼,便對上那雙紅瞳。

雖然還是之前的那個封閉室,但床墊和被褥都已經被更換。他發覺自己正臥在軟被間,腦後枕著軍雌的胳膊。卡洛斯半靠在床頭,雙臂緊緊摟著他。

寧宴鼻尖一酸,傾身靠過去,卡洛斯順勢托著他的腰,把他整個兒攬過來。

寧宴趴在他的胸膛,眼睛眨也不眨地望著卡洛斯的臉,聲音小小的:“我還以為見不到你了。”

卡洛斯穿著襯衫,解開了最上邊兩顆紐扣,立起來的衣領擋住了頸部的蟲紋。

“是我太自負,讓您擔心了。”卡洛斯聽出了他話語中的委屈,親親他的發頂,聲音與動作都十分溫柔,“現在感覺怎麼樣,有哪裡不舒服嗎?”

寧宴搖搖頭。連日以來積攢的情緒在此刻又湧上來,在軍雌擔憂而關切的目光下,他語無倫次地傾訴著:“我給你發了好多消息,還天天撥通訊。”

“後來我找了達伊爾上將,才知道你這邊發生了什麼。軍部的警衛也不讓我進去,克裡夫一開始也以為我在胡鬨。”

“雄保會還派了蟲來,一路上都跟著我,這個蟲勸完那個蟲勸,聽得我耳朵都要起繭子。本來就難受,還在星艦上暈躍遷。你的屬下要帶我過來的時候,那幾個工作蟲還想要攔著我。”

卡洛斯一直靜靜看著他,有一搭沒一搭地撫摸著他的後背,聽到這裡,忽地歎了一聲:“太危險了,您不該進來的。”

聞言,寧宴臉一垮,一把推開卡洛斯,就要從他懷裡鑽出去。

卡洛斯趕緊將雄蟲撈回來,像是抱蟲崽似的環在胸口晃兩下,低聲哄著:“是我說錯話了。”

寧宴彆過頭不再看他,半晌才道:“……你什麼都不告訴我,還要怪我自作主張。”

雖然看不見正臉,但卡洛斯發現雄蟲紅了眼圈。他的心忽地被一隻大手攥緊,下意識攏了攏領口:“我沒有怪您。是我太危

險了,會傷著您的。”

精神力暴動中的軍雌毫無理智可言。哪怕是卡洛斯,也不敢保證自己在那種狀態下會做出什麼事。但凡他有一點兒出格的動作,雄蟲都不可能像現在這樣安然無恙地躺在他的懷裡。

卡洛斯心中湧上無限的後怕,不由地抱緊寧宴,將唇瓣貼上他的鬢角,喃喃道:“萬一真的發生意外……”

……還不如讓他因為精神力暴動而死去。

他的音量降了下來,沒有將後半句話說出口。

“沒有什麼萬一,現在我不是好好的嗎?”寧宴再開口時,帶上了一點兒鼻音。

卡洛斯輕歎一聲:“連我都不知道,當時為什麼能控製住自己。”

寧宴腦中忽地飄過一句話。他嘀咕一聲,卡洛斯沒有聽清。但他直覺那是一句十分重要的話,便親吻著寧宴的耳廓,柔聲問道:“您剛才說了什麼?”

寧宴卻不好意思了,一頭埋進軍雌的頸窩。過了一會兒,他被親得耳朵發癢,躲也躲不開,隻好甕聲甕氣地重複一遍。

“……因為你愛我。”

將這麼直白的話宣之於口,一向不是寧宴的風格。但他不知道的是,對於蟲族而言,“愛”的含義並不同於人類。

雌蟲將自己的雄主視為至高的責任甚至信仰,於是在締結配偶儀式時,每每以忠誠為誓,並用一生去踐行——對生性貪婪的雌蟲來說,“忠誠”是最為莊嚴的承諾。

因此,他們從不恥於承認自己愛權勢、愛金錢,卻未必明白自己對於雄蟲的情感究竟是忠還是愛。

卡洛斯微微一怔,像是被一道閃電擊中,心中霎時間百轉千回,最後隻是鄭重道:“是,我愛你。”

寧宴在他頸間蹭蹭,柔軟發絲掃過蟲紋的位置,勾起一陣癢意。他慢吞吞抬起頭望向卡洛斯,臉紅紅的,眼中滿是依戀:“我也愛你。”

相愛使人勇敢,特彆是使被愛者勇敢。*

卡洛斯不敢賭的事,寧宴邁出了那一步。正如卡洛斯所擔憂的那樣,他還沒有做好進行撫慰的準備。面對蟲化狀態的軍雌,他其實也是害怕的。但如果再來一次,他仍會選擇踏進禁閉室。

卡洛斯忍不住去吻他。

寧宴漸漸閉上眼,但卻在軍雌的手撩起睡袍時忽地清醒一一。

他抬手去推,卡洛斯順從地停了下來,啞聲問:“怎麼了?”

其中壓抑的情.欲讓寧宴紅了耳朵:“……不準摸。”

卡洛斯轉而握住寧宴搭在一旁的手,緩緩摩挲著他的指關節:“為什麼?”

“不準就是不準,誰叫你之前蒙住我的眼睛,不讓我看你。”寧宴想起什麼,又紅著臉補充,“還一直摸我的尾勾。”

卡洛斯扣入他的指縫:“摸尾勾不舒服嗎?”

寧宴一時失語。

不是不舒服,而是……

“總之就是不準摸。”寧宴小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