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隻要入了冬,即便是大明國都,京師重地,白天在大街上,除了那些生活所迫,還要出門討生活的,稍微富裕些的家庭,誰不是躲在家中,守著火爐。
可如今的人們仿佛已經擁有了不懼寒冬的本領,儘管白天的天氣已經逼近零下,可依然阻擋不了人們對春節的熱情。
王府井、簋街、三裡屯,張婧初對京城的了解,讓張楚都自愧不如,哪個地方最熱鬨,哪個地方吃的玩的最多,她好像全都知道。
來到這個時代之後,張楚很少能有閒暇的時候,重新去感受一下大明的國都,這裡確實和以前不一樣了,或者說,除了那座紫禁城,已經很少有能讓他感覺到熟悉的地方了。
下午四點,剛回到家裡,張婧初就開始為年夜飯忙活起來了。
張楚本想說簡簡單單就好,對張婧初的廚藝,他實在是不抱太大的期望。
可張婧初卻說,年夜飯重要的不是吃,而是儀式感。
她是這麼說的,也是這麼做的。
燒雞是現成的,寓意大吉大利;魚是紅燒的,寓意年年有餘;韭菜炒臘腸,寓意長長久久;蔥爆牛肉,寓意牛氣衝天;炸肉丸子,寓意團團圓圓;涼拌腐竹,寓意福氣滿滿。
張楚第一次了解這麼多的說道,突然對接下來的年夜飯,也多了幾分期待。
“幾點了?”
外面天寒地凍,張婧初在廚房裡忙活的熱火朝天。
“六點半。”
聞言,張婧初又加快了速度。
“年夜飯不能吃得太晚……”
“誰家吃的早,誰家來年財運旺?”
一整天,無論什麼事,張婧初都能和財運聯係到一起,張楚都漸漸的學會了。
“沒錯!”
外面又傳來了鞭炮聲,一開始還稀稀拉拉的不成氣候,但很快就連成了一片,聲音也是由遠及近。
“放炮的人家,都是準備要吃年夜飯了!”
張婧初把切好的牛肉倒進鍋裡,發出陣陣的滋啦聲響。
“咱們放炮嗎?”
張楚此刻就像個學生一樣,無論做什麼都要問問張婧初。
過年的規矩太多,這一天,他不知道犯了多少忌諱。
“放吧!”
得到恩準,張楚這才去張婧初的屋裡把鞭炮搬了出來,學著她早上的樣子,將鞭炮散開,攤在院子的正當中。
劈裡啪啦!
張婧初也走了出來,看著院子裡不停閃動的火光,不禁笑了。
這已經是她來京城之後的第三個春節了。
以前每次過春節的時候,她都是一個人,煮上一碗面,再加一個荷包蛋,配上父母寄來的肉脯乾,冷冷清清的吃完,就算是過年了。
今年身邊多了張楚這個……鄰居,也總算是有點過年的樣子了。
深吸了一口氣,轉身又回了廚房。
最後一道菜上桌,他們的年夜飯也要開始了。
時間已經來到了八點鐘,打開電視,正好是春節晚會播出的時間。
“喝酒嗎?”
張楚攥著酒瓶,看向了張婧初。
這次張婧初沒拒絕,拿起酒杯迎了上去。
“過年了,喝一點!”
這瓶酒是張楚今天逛街唯一的收獲。
茅台!
不是因為最好,而是因為最貴。
以前張楚最喜歡的是一個屬下偷偷自釀的白酒,一口喝下去,從喉嚨到胃裡仿佛被火燒著了一樣。
每次拿錢去殺人之前,他都要喝上一壺,這樣下手的時候,他就不用清清楚楚的聽著目標的哀嚎聲,也算是自欺欺人吧。
“你不說點什麼嗎?”
張婧初見張楚端起酒杯就要喝,連忙攔下了。
呃?
“這也是規矩嗎?”
張婧初聞言笑了,突然感覺張楚好像來自另一個世界,否則的話,怎麼好像什麼都不懂。
“儀式感啊!”
張楚一怔,也跟著笑了:“那就祝……福臨安康!”
這句話是以前下屬每逢春節,給張楚拜年的時候說的話。
張婧初聽著,覺得新鮮,也跟著學道:“福臨安康!”
隻輕輕的抿了一口,就覺得一種辛辣味填滿了整個口腔,趕緊拿起筷子,夾了塊牛肉放進嘴裡。
鹹了!
自己的廚藝到底咋樣,張婧初自然清楚,以前她也很少在家裡做飯,最多也就是煮個面,偶爾會炒個青菜吃。
學習怎麼做菜,還是在和張楚做了鄰居之後開始的。
儘管很努力了,可確實沒什麼天分。
正想著,看到張楚加了一筷子魚,目光跟著那塊魚肉一起進了張楚的嘴裡。
“怎麼樣?”
有點苦,還有點腥。
“挺好!”
以前外出公乾,有時候著急趕路,錯過了宿頭,隻能睡在荒郊野嶺,捉一條魚也是直接放在火上烤,那滋味……
即便是沒吃過的人,想來也曾猜到,決計不是什麼美味。
張婧初也夾了一筷子,放進嘴裡就皺起了眉。
“我好像把魚的苦膽給弄破了!”
張楚聞言笑道:“儀式感最重要!”
這句安慰的話,把張婧初也逗笑了。
張楚隨後便岔開了話題,指著電視上問道:“怎麼還有紅夷?”
春晚的舞台上,幾個外國人正說著相聲。
紅夷?
這稱呼倒是聽著新鮮。
張婧初抬頭看了一眼:“這有什麼新鮮的,今天咱們在王府井遇到的外國人還少嗎?”
曾經的大明,也有不少外國人,這些人遠渡重洋來到大明,目的都是為了傳教,其中一位名喚湯若望的還被引薦在朝為官,任職欽天監,負責編纂曆法。
張楚這些日子看史書,上面還曾提到過湯若望的名字,明亡之後,又投靠滿清,最後因為奇談怪論,險些被淩遲處死。
就在行刑前,京師發生地震,滿清皇帝大赦天下,才救了這個洋人一命。
君父死社稷,身為人臣居然不能守節儘忠,也是個不忠不義的。
扯得遠了。
張楚和張婧初兩人一邊吃著年夜飯,一邊看著春晚,那瓶茅台,張婧初隻喝了一杯,剩下的全都進了張楚的肚子。
果然,任何東西都是貴有貴的道理。
嘭!
突然一聲響,張楚還沒反應過來,張婧初卻已經衝到了門口,仰頭看著天空。
“張楚,快來,放煙花了!”
時間已經臨近午夜,京城的煙花表演也開始了,各家各戶都拿出了早早備下的煙花,紛紛展示起來。
一時間,黑漆漆的夜空仿佛要被點亮了一般。
“咱們的呢?也一起放了吧!”
張婧初催促著。
張楚聞言,趕緊將煙花搬了出去,點著引信,隨著一聲響,煙花升空,在最高處炸開,絢麗奪目。
與此同時,被張楚留在屋裡的手機突然響了一下,隨即便掛斷了。
而遠在杭州的湯維放下電話,心緒難以平靜。
剛剛她也不知道怎麼了,突然就想給張楚打個電話,甚至都沒想好要說什麼。
那一夜的經曆,對任何一個女人而言都是刻骨銘心的記憶。
她義無反顧的將自己最寶貴的東西給了張楚。
可一覺睡醒之後,卻又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隻能選擇了逃回老家。
這段時間,湯維有好幾次都想聯係張楚,可是真的聯係上了,又該怎麼解釋自己的不告而彆呢?
於是,就這麼猶猶豫豫的一直到了過年這天,剛剛在和家人一起吃年夜飯的時候,她再也控製不住,隨便找了個借口去了客廳,撥通了那一串早就刻在了心裡的號碼。
可提示音隻響了一聲,湯維便手忙腳亂的掛斷了,她希望張楚接通,卻又害怕張楚接通。
“小維,乾什麼呢?該煮湯圓了。”
聽到媽媽在叫自己,湯維連忙起身,可卻怎麼都挪不動步子,看著安安靜靜的電話,她心底裡非常盼望著張楚能再打回來。
可等了一會兒,湯母已經第三次催促了,湯維也隻能無奈的搖搖頭,去了廚房。
“剛才電話打給誰的?”
湯維聞言一愣,垂下頭道:“沒誰,就是……一個朋友,沒人接。”
“是那個上海的男孩?”
去年湯維從京城回來,很長時間都走不出來,有一次母女兩個談心,湯母才知道,自家女兒去了趟京城,還談了一場無疾而終的戀愛。
“不是,我和他一直都沒聯係過,是我在京城認識的一個朋友。”
都說知女莫若母,女兒眼底的情緒波動,哪能逃得過母親的火眼金睛。
“小維,你喜歡他?”
湯維心頭一振,連忙否認:“沒有,我們認識的時間不長,他幫過我,後來就進組拍戲去了,沒再見到。”
湯維撒了個謊,她不想讓媽媽跟著擔心。
唉……
湯母暗暗歎了一口氣,她看得出來,女兒沒說實話,可是卻也沒追問,在他們家裡,一向都是很民主的,湯維不想說,那就等她什麼時候想說了吧。
“水開了,下湯圓吧!”
畫面重新回到京城。
張婧初正手忙腳亂的將餃子一個個丟進沸騰的熱水裡,這些都是她下午幾個小時忙碌的成果。
她是福建人,過年的時候,習慣吃湯圓,不過既然在京城過年,那就入鄉隨俗好了。
張楚站在門口看著,手機響了一下,是範兵兵發來的短信。
“師父,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