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騾子是馬,總得拉出來溜溜。
黎平關照張楚,給了他足夠的時間適應,可也不能是無限期的。
蕭劍這個角色在全劇中的出場時間雖然晚,但在劇情後半段的份量一點也不不輕。
遲早都要演一場看看。
正式登場前一天,黎平還特意找到了張楚,直接跟他挑明了。
一旦感覺張楚的戲不行,劇組也隻能換人,到時候,給了的片酬不用退,不過要在劇組做武指,全程跟組。
當天晚上,張楚便被剃光了頭發,眉毛都重新修理了一番。
回到宿舍,又被周潔拉著將明天要拍的戲反反複複排了好幾遍。
轉天,剛到片場就粘上了發辮,不是建虜那種難看的金錢鼠尾,稍稍讓張楚感到了一絲安慰。
等戲的時候,這個過慣了刀頭舔血日子的錦衣衛百戶,平生第一次感覺到了緊張。
“用不著緊張,這場戲你都排了那麼多遍,肯定沒問題,隻要照著平時排練那樣演就行了。”
臨上場前,範兵兵還在不住的鼓勵。
這段時間,張楚每天早上教範兵兵功夫,到了片場,範兵兵教張楚表演,整天混在一起,關係倒是越走越近了。
“緊張?我看著像緊張的樣子?”
張楚嘴硬,男子漢大丈夫哪能在女人面前落了下風。
且!
“好心當成驢肝肺!”
範兵兵翻了個白眼,一甩頭便走了。
拍攝地點在劇中的會賓樓,工作人員正在布置著現場,周圍還有很多換好了服裝的群演。
半個月前,張楚還是他們當中的一員,按黃博的說法,他現在也算是實現了階級跨越。
“各部門準備好,正式拍!”
場記拿著打板器上前:“還珠格格第N場第N幕第一遍!”
啪嗒!
“A!”
這場戲一開始,還是主角團和四方臉演的蒙丹坐在一起,商量著怎麼把皇帝的媳婦兒給偷出來。
大堂裡人來人往,坐滿了客人,這是當其他人都是聾子、瞎子,啥也看不見,聽不見啊!?
商量這麼機密的事,非但不知道回避,還坐在人堆裡堂而皇之的說出來。
真不知道該說他們心大,還是編劇腦子進水了。
“蒙丹和含香,謝謝大家了!”
四方臉說著站起身,對著主角團躬身一禮。
就在這個時候,輪到張楚登場了,手裡拿了一把劍,一支簫,背著簡單的行囊,藍馬甲、綠箭衣,大踏步走了進來。
劇本中寫了,蕭劍一登場,便展現出非凡的氣度,這倒是難不住張楚,好歹也是正六品的錦衣衛百戶,氣勢這方面,拿捏的很穩。
坐在監視器後面的黎平見狀也是心中暗喜,他最怕的就是張楚因為緊張,連怎麼走路都不會了。
走到主角團相鄰的位子坐下,手裡的簫和劍,“啪”的一聲放在桌上。再解下行囊,放在一邊。
不多時扮演柳紅的演員陳穎便到了跟前:“客官要吃些什麼?”
老子要開始裝掰了!
“給我幾盤小菜,有什麼拿什麼,再燙一壺酒來,陳紹就好!”
範兵兵和周潔教的表演方法,張楚沒怎麼學會。
不過卻琢磨出了另一套表演方式。
錦衣衛時常要被分派去朝臣家中做密探,以便皇帝時時刻刻能掌握朝臣的動向。
可高門大戶,哪裡是容易進的,最好的辦法,就是趁著家中買人的時候,扮做奴仆混進去。
這個時候,需要的也是演技,為了不讓人看出破綻,必須裝什麼像什麼。
另外還要善於模仿一個人的言行舉止。
張楚現在模仿的就是盧劍星的結拜兄弟沈煉。
怎麼感覺不是一個頻道的?
陳穎微微一怔,很快就將自己又拉回到了角色當中:“客官是隻吃飯,還是要住宿?”
張楚劍眉微挑,這個是周潔教的,人物的情緒要通過表情反應出來,不要讓觀眾去揣測人物此刻的內心,要清清楚楚的交代明白了。
“你們也供住宿嗎?”
對上張楚的目光,陳穎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忒帥了!
男演員私下會議論女演員,女演員同樣也會議論男演員。
因為範兵兵和張楚走得近,她們平時也會偶爾聊起這個人。
隻可惜,沒有背景,沒有人脈,沒有學曆,也沒有資源,長得帥又有什麼用。
可這麼近距離的看著,還是會情不自禁的被吸引。
“不錯!”
儘管遲疑了兩秒,可陳穎還是把戲給接上了。
“那麼,我也要一間房,要雅致清靜一點的!”
“好,客官!”
陳穎轉身趕緊離開,就這麼簡單的一段戲,她差點兒沒繃住。
接著,主角團就開始對著蕭劍逼逼賴賴,一會兒討論他的劍,一會兒又說起他這個人。
我都聽見了!
幸好這會兒攝像機沒對著張楚,不然的話肯定會拍下他滿臉的無奈。
上了酒,上了菜,張楚也不管攝像機鏡頭在哪,自顧自的喝起酒來。
身為正六品,張楚還是知道怎麼裝斯文的,接下來又到了他的裝掰時刻。
幾杯“酒”下肚,張楚拿著一根筷子,敲著酒壺,裝出幾分醉意念起了打油詩:“書畫琴棋詩酒花,當年件件不離他,如今五事皆更變,簫劍江山詩酒茶!”
他曾見過文人墨客喝多了酒,縱情高歌,可人家做的詩,要麼是大江大河,波瀾壯闊,要麼是針砭時弊,借古諷今。
哪像他現在,純屬無病呻吟。
主角團一驚,對著蕭劍“油然起敬”。
“好大的口氣!好一個‘簫劍江山詩酒茶’!”
紫薇率先發出了一聲驚歎。
“這首詩原來的最後一句話是‘柴米油鹽醬醋茶’!他這樣一改,真是氣壯山河!”
爾康也是讚不絕口。
“人家改變七件事,他隻改變五件!簫、劍、江、山、詩、酒、茶,他帶著簫,帶著劍,出口不凡,這人一定是個奇人!”
永琪說台詞的時候,還帶著彆扭的口音。
“我對他那六件事都沒興趣,那把劍,我倒很有興趣!”
小燕子大眼珠子不住的翻動,又在憋著搞事情。
張楚聽得一身雞皮疙瘩,強撐著不出戲,再喝了一杯酒,繼續用筷子敲著酒壺,開始返場。
“一簫一劍走江湖,千古情愁酒一壺!兩腳踏翻塵世路,以天為蓋地為廬!”
“好詩!”
周潔脫口喊出,目光灼灼的看向張楚。
“我要去認識一下這個人物!”
心裡想的卻是,張楚現在的路數跟他教的,還有昨天晚上在宿舍排練的完全不一樣,聲音始終含著一點兒,更沒滿臉跑眉毛。
這才是正常的表演,像他們平時演的,那叫瘋癲。
小燕子也站了起來,大聲喊道:“我也去!”
隨後,眾人一起到了張楚的桌前。
周潔一抱拳:“在下福爾康,聽閣下談吐不俗,想認識你這個朋友!請問閣下怎麼稱呼?”
劇本上的是,蕭劍要站起身來,風度翩翩的抱拳回禮。
可張楚卻沒動,一條胳膊搭在桌子上,身子後仰,微微仰起頭看著眾人。
“在下簫劍,不是姓蕭的蕭、是這支簫的簫,這把劍的劍!”
周潔一呆,他是熟讀劇本的,不光自己的戲,就連彆人的部分,也都爛熟於心,張楚沒站起來,這戲還要繼續往下演嗎?
黎平沒喊停。
周潔立刻回到戲裡,一揮手,坐在了張楚對面,這個動作劇本上也沒有。
隻見他凝視著張楚,像是要看穿他:“簫劍?這是真名嗎?閣下家鄉何處?”
張楚收回胳膊,颯然一笑,注視著周潔,說:“真名又怎樣?假名又如何?不過給人稱呼而已!簫劍流落江湖,對於身世來曆,家鄉何處,早已經忘了!”
張楚此刻感覺自己不是自己,也不是蕭劍,而是沈煉,語氣之中帶著幾分釋懷,也帶著幾分落寞。
沈煉這個人,張楚接觸的並不多,對他的生平過往也不清楚,隻是聽盧劍星提起過,他是個沒有過去的人。
故事裡的蕭劍,自小家破人亡,背負著血海深仇,可當他找到離散的妹妹,卻發現她和仇人的兒子在一起,想來心緒也是格外的複雜。
就在這個時候,小燕子突然伸手就去拿那把劍,嘴裡嚷著:“借你這把劍看看!”
張楚蹙眉,眼神之中片刻的淩厲轉瞬即逝,周身散發的氣勢也換做了手忙腳亂的阻攔:“不要動我的劍!”
小燕子哪裡肯聽,飛快的搶了那把劍,就往門外跑去。
“CUT!”
黎平終於喊了停,眾人此刻也鬆了一口氣。
剛剛張楚的表演讓他們覺得很陌生,除了周潔之外,其他人明顯有點兒跟不上。
“不錯,演得很好!”
周潔說了一句,便扭頭朝著黎平那邊看了過去。
到底好不好,還要看導演的意思啊!
“張楚,過來!”
黎平朝這邊招了招手,面色帶著幾分凝重。
張楚也明白是怎麼回事,範兵兵和周潔都曾和他說過,表演的風格要統一,他不知道自己算是什麼風格,但卻明顯和其他人不一樣。
可是要讓他也像彆人那樣演,一句話變換八種表情,還要分出高低音,實在是不想委屈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