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楚覺得被人給騙了。
之前黃博曾和他說過,演員也是分等級的,地位最低的自然是群演,用黃博的話來說,群演就是移動布景,沒名字,沒台詞,隻需要按照導演的要求,在鏡頭前晃悠就行了。
特約在群演之上,雖然依舊算不上真正的演員,可好歹收入高,運氣好的話,還能混上一兩句台詞。
說不定啥時候得了某位導演的青睞,從此以後平步青雲。
這屁話,張楚居然天真的深信不疑,並且還按照他的理解,自動將特約對照了錦衣衛的小旗官。
以為這樣輕輕鬆鬆的就有錢拿,結果卻是……
更特麼的累。
不但要做武替,還要負責所有的危險鏡頭。
做的分明是武行的工作,拿的確實特約的價錢,整個就是一大傻子。
劇組的武行呢?
趁著中午休息,張楚揪住了執行導演孫洪,一番威逼過後才知道。
定下來的武行因為價錢沒談攏,人家罷工不來了,導演見張楚的功夫不錯,乾脆拉他過來頂缸。
“拿多少錢,乾多少活,要麼加錢,要麼老子也不乾了,但今天的錢得給了,少一分錢……你知道後果。”
孫洪下意識的看向了早上那棵樹,掂量著要是張楚一巴掌拍在他的身上會咋樣?
筋斷骨折是沒跑了。
眼前這小子惹不起,一言不合,直接動手,都不帶盤盤道的。
沒奈何,執行導演也隻能去找了馬導。
“現在的年輕人,除了錢眼裡就沒彆的東西了?一點兒都不珍惜機會!”
機會個六啊!
孫洪在心中不停的腹誹,明明就是打算省錢。
要不然哪有跟組的特約啊?
還不就是打著特約的名號,讓張楚乾武行的活。
“馬導,現在咋整?要不……乾脆給他把今天的錢結了,讓丫滾蛋!”
他顯然更傾向於把張楚趕出劇組,因為隻要想到未來兩個月裡,每天都要面對張楚這個暴力分子,他就覺得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疼的。
“讓他滾蛋?你特麼掛著威亞上天啊!?”
馬導也覺得心裡堵得慌,可現在沒人可以用,內地的武行稍微有點兒名氣的,一天少說也得300塊錢。
而且,人家一來就是一大幫,少說也有十幾個,用不了那麼多都不行,隻要待在劇組就得給錢。
相較而言,張楚便宜多了,一個人能乾好幾個人的活,最重要的就是功夫好。
今天拍的好幾場武打戲,張楚一出手,質量明顯上了一個檔次。
導演現在都想把劇組的武術指導給辭了。
“給他500,問他乾不乾。”
500塊錢一天?
這下輪到孫導心裡堵得慌了,他在劇組乾一天,都拿不到這麼多。
可導演發話了,他也隻能照辦,顛顛的又去找張楚表功了。
一天五百?
張楚不知道行情,轉頭看向了黃博,見黃博一個勁兒的點頭,就差替他答應下來了。
良心價,那就乾了!
收入翻了三倍多,張楚心情大好,下午又輪到他上場的時候,還特意使出了幾招漂亮的花架子,引得導演也是連聲叫好。
這就好了?
看起來做導演的也沒見過多大的世面。
又拍到了天色傍黑才收工,領工錢的時候,彆的群演看著張楚手裡那五張大票子,一個個酸的臉都皺一塊兒去了。
你們還酸?
老子一天都賺不了這麼多。
黃毛把錢給張楚時候,感覺心臟都讓人給捏吧了一下子。
流年不利,咋就遇上了這麼一個討債的。
想到被孫導黑去的500塊錢,黃毛真想大哭一場。
到了市裡,賺了錢的張楚可不會委屈自己,連黃博都跟著混了一頓好的。
吃完飯,照例還是溜達著回住處。
“小張,你說湯維回來了嗎?”
張楚正拿著鑰匙捅鎖眼,地下室黑燈瞎火的,走廊裡的燈早就壞了,曹胖子也不知道換一個。
“你想說啥?”
嘿嘿!
“沒啥,沒啥!”
儘管看不見,可張楚依然能感覺到黃博臉上一定掛著那賤氣囉嗦的笑。
啪!
鎖開了,正要進屋,就見隔壁的門開了,借著屋裡的燈光,張楚和湯維四目相對,不禁微微皺眉。
哭過!
黃博剛要和湯維打招呼,就被張楚一把給拽進了屋裡。
嘭!
房門關上,裡面還傳出黃博不滿的抱怨聲。
“這是怎麼了?”
湯維回過神,忙低下頭,想要回去,卻又忘了該邁哪條腿。
“遇到麻煩了?”
張楚開門見山,雖然和湯維接觸的不多,但他能看得出,這是個骨子裡自帶剛強的女人,讓她隻能用哭來發泄,肯定是遇見難事了。
湯維抿著嘴,本來不想說的,可眼淚卻不爭氣的滑落下來。
“你……能幫我嗎?”
張楚不是個好打抱不平的,可既然遇上了,又是認識的人,便沒有不管的道理。
“說!”
事情很簡單,湯維之前接了一個拍平面廣告的活,今天拍完最後一組照片,本來應該結賬的。
結果對方說什麼,客戶對照片不滿意,不肯給錢,公司拿不到錢,自然也就沒辦法給湯維結賬。
兩天的活,拍了那麼多照片,如果客戶不滿意的話,早就該說了,而且,當初選模特的時候,也是客戶欽定的湯維,現在耍這一手,分明就是想要賴賬。
“還能找到那個公司的人嗎?”
湯維點頭。
“早點兒睡吧,明天我跟你一起去。”
湯維聞言,猛地睜大了眼睛,她和張楚雖然做了一段時間的鄰居,但之前並不怎麼熟,說心裡話,她還挺瞧不起張楚這種年紀輕輕就混日子的。
可上次曹胖子要非禮她的時候,就是張楚救了她,現在又要幫她去討回公道。
連著幫她兩次了,這要怎麼回報?
“我……”
“回見!”
說完,張楚便開門進了屋,等他拿著臉盆、毛巾出來的時候,湯維還站在原地。
“要不還是算了吧,他們人挺多的,而且……不好惹!”
湯維不是個忍氣吞聲的性子,可孤身一人在京城,沒有任何依仗,對方又是地頭蛇,她不想連累了張楚。
張楚停下腳步,回頭看著湯維,一臉的認真:“我更不好惹。”
呃……
看著張楚一臉認真的模樣,湯維突然笑了。
看到湯維笑,張楚也勾起了嘴角:“這就對了,你笑起來才好看。”
嘎!
湯維的笑容瞬間僵在了臉上,看著已經走去外面洗漱的張楚。
我這是被撩了嗎?
這一晚,注定有個大姑娘要睡不著覺了。
轉天,張楚起來的時候,黃博已經走了,他今天跟劇組告假,導演批不批的,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洗漱完,湯維已經在外面等著了。
“走吧!”
湯維趕緊跟上,和張楚錯開一個身位,突然小聲說了句:“謝謝你!”
“等把你的工錢要回來,再謝不遲!”
湯維這兩天工作的地方也在海澱,距離他們住的地方也就三站地,坐公交車很快就能到。
上了車,張楚坐下就開始閉目養神,這讓想跟他說說話的湯維也隻能鬱悶的閉了嘴。
經過一站地,呼呼啦啦的上來了一大幫。
張楚感覺有人站在了他身前,接著就聽到那人尖酸刻薄的聲音。
“現在的年輕人都怎麼了,尊老愛幼都不懂了,還裝睡呢,不知道起來讓個座啊?”
呃?
張楚睜開眼,看到面前站著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中年婦女,還沒等他開口,那女人又噴上了。
“京城的門檻什麼時候這麼低了,怎麼什麼人都往京城紮堆兒,趕緊起來,自己個什麼身份不知道啊?要是擱以前,就你這樣的,都不配跟我坐一輛車。”
嗬嗬!
湯維想起來讓座,卻被張楚一把按在肩膀上。
“你又是什麼身份?”
“我?說出來嚇死你,姑奶奶我是正黃旗,放在以前,就你這外地人,給我們家當奴才都不夠格。”
正黃旗?
建奴!
這時候,原本嘈雜的公交車上也瞬間安靜了不少,所有人都在朝著這邊看,小聲議論著。
張楚卻已經冷了臉:“夷狄醜類,也敢在我皇明京師放肆。”
呃……
瞬間安靜三秒,接著車上便發出了一陣笑聲。
顯然人們不是在笑張楚,而是在笑那個正黃旗。
都什麼年月了,還拿著出身顯擺。
“你……”
恰好在這個時候,前面遇上了紅燈,司機一腳刹車,正黃旗又沒拽著車上的把手,慣性作用之下,整個人直接朝著前面飛了過去。
“哎呦我滴媽誒!”
伴隨著陣陣笑聲,正黃旗發出了一聲慘叫。
公交車重新出發,沒等正黃旗掙紮著起來,車又停靠在了站台邊。
“快走!”
湯維一把拉住張楚的手,從人縫當中擠著下了車。
“你這人說話還挺逗。”
逗?
也就是現在,要是放在以前,身為天子親軍,哪管對方是男女老幼,遇見建奴,就是一個字——殺!
那女人真該感謝生在這個年代。
“走吧!抓緊料理完。”
張楚也沒解釋,隻是催著湯維趕緊辦正事。
兩人隨後進了一個小區,在一棟樓前停了下來。
“就是這裡,一樓,左邊那個……”
湯維的話還沒說完,張楚便已經進去了,門沒關,還能聽到裡面有人在說話。
“對,保持住,很好,笑得再燦爛些,想象著男朋友正捧著一束玫瑰站在你面前,漂亮……你特麼誰啊?”
壞了!
湯維聞言一驚,趕緊追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