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安姐半放手式地讓江茉處理工作。
經過昨天大半天的觀摩和學習，江茉對自己今後的工作內容已經基本了解。其實就是如招聘要求上所寫, 做表單、接電話、接來訪、整理檔案文件，打印複印收發快遞之類，事情瑣碎，但並不複雜。
下午茶時，有好幾位同事問茶水間的點心是哪裡采購來怪好吃的，安姐十分自豪地說：“江茉親手做的，你們以後有口福了！”
眾人驚訝，紛紛稱讚江茉人美手巧。
之後, 安姐在方助理面前也是讚不絕口，“這姑娘是個聰明人兒，一點就透, 難得的是性子穩得住，還踏實。人家自己列了個交接清單，每一項清清楚楚記錄下來, 不清楚的主動問，舉一反三。長得好看，說話也好聽，招人喜歡。我看兩天交接完我就趕緊騰位置了。”
方助理對安姐的評價很是信任, 點頭，“好，我知道了。”
下午四點多，江茉把打印好的文件重新再檢查一遍，確認沒問題後裝進文件袋裡，寫好快遞單貼上。
她剛站起身，離她左前方不遠的位置有人揚聲叫：“那個新來的, 不忙的話可以幫我到前台拿下東西嗎？”
江茉抬頭。
昨天中午吃飯時，安姐曾介紹這位是資深美工，名叫楊麗珊，年齡看起來比她大一些。
此時，她正微笑地看著她。
江茉想著自己正好要去前台，遂點頭，“好，是什麼？”
“兩杯奶茶，謝啦！”
楊麗珊瞟一眼江茉，轉回頭忙自己的事。
江茉收回眼時，和楊麗珊後排一位同事的視線撞在一起。
江茉記得她叫周蕊蕊，也是美工，資曆沒楊麗珊老。
周蕊蕊目光下意識閃躲，隨後又朝江茉靦腆地笑了笑，眼神中閃過一絲同情。
江茉挑了挑眉，抱起幾份要發出的文件離開座位。
路過楊麗珊時，她腳步頓了頓，回頭，“對了珊姐，我叫江茉。”
楊麗珊愣了愣，隨後臉上有些不自在。
而她身後的周蕊蕊臉上則閃過一絲驚訝。
十分鐘後，江茉在前台取了奶茶進電梯。
四十三層，電梯門打開。
門外站著總監助理方子為和總裁特助肖承右，兩人停止剛才的交談朝門裡看。
江茉捧著兩杯奶茶，這情景怎麼看怎麼有點不務正業。特意解釋，又會顯得很奇怪。
她隻能大大方方朝兩人禮貌微笑，出了電梯。
肖承右踏進電梯，望著江茉離開的身影，若有所思。
方助理隨後跟進，電梯門關上。
沉默片刻，肖承右問：“這是你們新來的文員？”
方助理心中詫異，肖承右身為總裁特助每天要處理的事情數不勝數，而且才回總部沒多久，竟然對新招一個部門文員這種小事都了如指掌，一時佩服得五體投地。
他點頭，“是，剛來兩天，安姐對她評價很好。”
“安姐，是銷售中心曹總監的太太？”
方助理幾乎是用崇拜的眼神看著他，“是。”
肖承右醞釀兩秒，皺了皺眉，“她……是不是工作量少了點？”
方助理微愕，“你說江茉？”
肖承右看著他沒說話。
*
下午五點，臨下班還有半個多小時。
方助理來到大辦公室時，江茉不在位子上。
安姐正在擺弄那一群小公仔，不以為意地說：“我這要做的都已經做完，她去樓下展廳了。”
方助理心想，肖特助說的對，這個崗位確實有點閒。
可這個崗位一直是這樣，做些輔助性的工作，工作量不大，工資不高，也屬正常。
可既然肖特助點名，他就不能不管。
安姐見方助理不走，以為有事找江茉，遂打電話把人叫回來。
江茉一秒鐘沒耽擱，上來問：“方助理，你找我？”
“去哪了？”方助理微皺著眉頭。
“安姐這邊沒什麼事，我去樓下看車模，了解各個品牌車型。”
“共享資料裡不是都有？”
“看實物更直觀，能加深印象。”
方助理瞧見她手裡拿著的記事本和筆，
她說的有道理。他當年也是這麼乾的。
方助理左思右想，最後指著身後櫃子，“江茉，這些資料你都看過了？”
江茉心中微訝。
一櫃子的圖冊、文件，她不可能短短兩天就看完。安姐說知道文件在哪能迅速找到就行，因此她隻是先行大致瀏覽過一些，想著以後慢慢看。
方助理表情嚴肅，又問：“攬星max的方向盤是哪個型號？攬月第六代在第五代基礎上升級了什麼？銷量如何？”
江茉當然答不上來。
安姐在一旁驚愕地張了張嘴巴，這些問題彆說才來一天的江茉，就是她也答不上來。
她們隻是品牌中心的普通文員而已，既不是業務跟單，也不是銷售人員，更不是研發技術人員。方助理問這些問題實在強人所難。
方助理語氣緩了緩，“隻要有心，很多事情可以做，不是說把手頭事情做完就能做和工作無關的事情了，工作時間不要亂跑，被領導看見了不好。”
江茉沉默，心想，大概還是因為拿奶茶的事。方助理所說的領導應該就是肖特助了。
方助理走後，安姐問江茉：“你是不是得罪過他？”
江茉搖頭，把拿奶茶被撞見的事和安姐說了。
安姐心想，倒也不至於。方助理平時並不是苛刻的人，今天實在反常。
*
又過兩天，在一場小範圍的歡送會和迎新會之後，安姐離職了，江茉也正式接手所有事務。
方助理自那天起，不時扔些活給她，她越來越忙。她畢竟是經曆過996洗禮的人，這些工作量還不能和她在常華時相比。
但她越想越不對，自己是來躺平的，現在這情況已經有違她的初衷。
白天雖沒什麼偷閒的時間，但處理完工作江茉依然能到點下班。
林與最近突然變得積極，晚上九點會準時打電話給她，這幾天從沒例外。
晚上八點半，江茉打開音響，洗好水果，擺上一盤甜點，再泡上一杯綠茶。
等一切就緒後，她拿上靠枕，躺在陽台新購的躺椅上玩手機。
九點，電話準時過來。
江茉叉了一塊哈密瓜送進嘴裡，一邊吃著一邊說：“林與，你說我要不要辭職？”
“怎麼了？”
“總監助理好像跟我有什麼大仇，生怕我閒著，不停找活給我乾。現在做的事情已經遠遠超出本來工作範疇，拿那點工資，我現在就一廉價勞動力。”
“每天忙得泡杯咖啡的時間都沒有，桌上的茉莉凋謝了，蔫了吧唧在瓶子裡，也沒空去剪新的來。”
“最可憐的是，不能摸魚，江雲起今天中午有直播互動我都沒時間看！”
“還有，他今天竟然叫我寫份策劃，就離譜！我直接給拒絕了！我現在把上司給得罪了，後面還能有好日子過？不如自己提離職走人算了！”
……
一陣瘋狂輸出之後，江茉連喝三口茶。
“林與，你怎麼不說話？”
陸臨與語氣如常，“再堅持兩天，我後天下午的飛機。”
“真的？”江茉開心地叫，瞬間忘了之前的抱怨，也沒細想她再堅持兩天和他後天下午回來有什麼關係。
“林與，我養你好不好呀？”
雖然林與答應會考慮，江茉依舊每日一問。
她含著叉子，大言不慚地明示：“我市中心有套房子馬上裝好了，到時可以搬過去。”
一陣沉默之後。
“回去再說。”
江茉歎氣，“我有點等不及你的答案了，要不透露點信息？讓我有個心理準備。”
陸臨與輕笑，“對自己這麼沒信心？”
江茉心裡一喜。
再回想這幾天林與的積極表現，她頓時覺得勝券在握。
她已經開始想象未來金屋藏“嬌”的日子。
*
第二天早早到公司，江茉先到花園剪了幾枝新鮮的茉莉，換下瓶中已經凋謝的花朵。
安姐把兩盆多肉和花瓶都留給她了，她這幾天又添了幾樣新東西，一隻保溫杯，一隻咖啡杯，還有幾隻可愛的玩偶小擺件。
她對這個工位十分滿意，臨窗而坐，窗外一角是生機勃勃的鮮花長廊，往下能望見對面一樓的面包&咖啡，再往遠了看，就是美麗的南陵湖，毫無遮擋，視野絕佳。
桌子是長弧形的，空間寬敞，身後是文件櫃，前排是打印設備，就是摸魚也是極方便的。
摸魚啊……她皺皺眉，決定一會找方助理聊聊。
距離上班時間還有十幾分鐘。
這時候的茶水間有點熱鬨，有人在喝咖啡，有人在吃早餐。
“你們有沒有發現，方助理對那個新來的不太滿意，一直叫她乾這乾那，以前安姐哪有這麼多活。”
“親愛的，安姐老公是銷售部總監，你品，你細品。”
“也是，誰敢使喚總監太太。”
“我倒是覺得方助理有點不地道，人家就是個文員，有些活不該她乾。”
有個年輕女孩小聲說。
楊麗珊不以為然，“文員嘛，在小公司就是打雜供大家使喚的，端茶倒水擦桌子洗杯子什麼都得乾，有些小公司文員還得刷馬桶呢！”
“可這是銘克呀，不是什麼小公司，分工明確，各司其職，招聘要求都是寫得明明白白的。”
“周蕊蕊，你怎麼還跟我杠上了，你是吃了她幾塊餅乾嘴軟了？”
“麗珊姐，我是就事論事，安姐不是也誇她能乾？”
“能乾才要多乾點啊！周蕊蕊你閒的吧，早上給你的圖修好沒？”
周蕊蕊臉通紅，不敢再說話。
*
方助理此時正在肖承右辦公室。
溝通完正事，肖承右清清喉嚨，“江小……江茉表現怎麼樣？”
方助理本也打算找肖特助聊聊，他這幾天頂著不小的壓力叫江茉做事，她確實如安姐所說能乾利索，派下去的活都完成得沒毛病。
他覺得她隻做一名文員是屈才了，甚至考慮是不是和她聊聊轉崗。
但他越想越覺得不對，肖特助再有精力也不至於關注底下部門裡一個剛來的新員工，還是文員這種職位。
他略略思索過後，旁敲側擊地問：“江茉這幾天工作很努力，肖特助是不是有什麼指示？”
肖承右神色微微有些怪異，皺眉道：“叫你彆讓她太閒，但你也不能把人給累著。”
方助理錯愕，這……
公司幾乎沒人知道，品牌中心孫總監在國外念書時就是由陸臨與資助，而他，也是肖承右親自挑選，通過正規面試流程成為孫總監的助理。
簡而言之，他們一早就是“太子黨”。
他一向視肖特助為自己努力奮鬥的目標，視他為偶像，卻沒想，肖特助也有為了女人公私不分的時候。
肖承右瞥見他的表情，知道他誤會了，隻好含糊其辭說了一句：“這是上面的意思。”
方助理大吃一驚，肖承右的上面是陸先生……
那麼，這個“意思”到底是哪種意思？他沒敢再問。
*
江茉沒等到方助理，倒是等來一批活。
最開始是資深美工楊麗珊，也就是昨天讓她取奶茶那位。
“親愛的，不忙的話幫我去樓下面包店買點吃的，我等了三趟才擠上地鐵，早飯來不及買。謝謝啦，回來給你錢！”
江茉淺淺笑著。
“對了，你一會買完早餐回來，把會議室窗戶打開透透氣。今天有部門例會。記得把桌椅用濕抹布再擦一遍，我有鼻炎，對塵蟎過敏，辛苦了親愛的！”
楊麗珊煞有其事地皺皺鼻子，用詞雖熱絡，語氣卻是半命令式的。
江茉繼續笑笑，面容溫和，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楊麗珊大概也不想聽她說什麼，送上一個敷衍的笑容，一扭腰走了。
沒過多久，陸陸續續有人找江茉。
“江茉，你給麗珊買面包的時候順便幫我到前台拿個快遞。”
“江茉，幫忙把這個送給市場部劉經理，他剛才打電話催。”
“江茉，先幫我做個表單，一會要用。”
“江茉，我發你幾個文件，打印出來。”
……
安姐在的那幾天，可沒這些幺蛾子。
他們不過是見她新來的，年紀輕看著好說話。
總的來說，這裡大多數同事還是友好的，但來來去去總是那麼幾個，莫名其妙有種優越感，不拿正眼看人。
再有一個，她想著初來乍到還是低調點好。於是這幾天要麼襯衫西褲，要麼工作服輪著穿，基本素顏，身上沒戴任何首飾，背的包也不是什麼大牌，說的話明顯不是南陵本地口音，給彆人看來就是個家境一般在南陵租房的外地打工人，還是面善好欺負的那種。
可惜他們看走眼了。
江茉的戰鬥欲被激起。
不一會，方助理線上找她。
江茉戰鬥欲越發上揚，倒想看看她的上司今天打算怎麼安排她。
方助理：[江茉，今天主要是把昨天那些文件整理存檔，不著急，下班前做完就行]
不可能這麼輕鬆。
江茉主動問：[其他還需要做什麼？]
[可以看看過往資料，熟悉產品。]
過了幾秒，方助理又發來一句。
[你自己安排]
就這？
江茉本來已經做好心理準備和他掰扯，就她的工作內容和範圍達成共識，如果和當初招聘內容不一致，她果斷走人。
此時方助理倒是先退了，她默默收兵，決定靜觀其變。
之前找她的活，江茉選擇性地做。
如果今天注定要得罪人的話，就揀那個跳得最高的好了。
她先送文件給劉經理，回來接了個來訪電話，接著開始不急不忙整理文件。
過了一會，線上彈出一條消息，來自運營Sandy：[表格做好沒？發給我]
江茉回：[沒有，在忙彆的]
[你那沒什麼要忙的吧，我這很著急，先幫我分擔一下好了。]
江茉冷笑，回：[可以啊，你這個月薪水是不是也需要我分擔一下？]
對方沒了回音。
江茉關掉對話框，拿起杯子去茶水間。
巧了，楊麗珊也在，正在講電話，見她進來隻是稍稍背過身去。
聲音雖然壓低了，並不妨礙江茉聽清楚。
“……彆生氣親愛的，我不是怪你沒給我買早餐，是我自己起晚了。對了，晚上吃什麼？西貿那邊新開一家泰國菜生意可好了，要不要訂個位子？”
“好，我來訂，明天周末，吃完再看個電影好了，最近有好幾部電影上映，一會我搜搜評價再決定看哪部……”
江茉慢條斯理地拆開一包速溶咖啡，倒進杯中，銀匙輕輕攪拌。
“下班你來接我好不好？你都好久沒來接過人家下班了！嗯嗯，那我等你……”
江茉端起杯子離開。
不一會，楊麗珊過來，問：“親愛的，我早餐買好了？”
江茉手上敲擊鍵盤的動作不停，看了看她，視線重新回到屏幕上，“可能得等一會，有份文件要的急。”
楊麗珊臉色有點沉下來，“要多久？”
江茉淡淡看她一眼，真誠建議，“或者，你可以直接吃午餐？”
楊麗珊一愣，不敢置信，“行啊江茉，跟我這陽奉陰違呢！你不買不早說？想餓死我？”
江茉嘴角輕彎，輕描淡寫，“那就餓死好了。”
辦公室極靜，周圍耳聞目睹這一切的同事被震得七葷八素。
坐在左前方位置的周蕊蕊眼中滿是震撼，隨即點開手機裡某個已是熱火朝天的小群。
[牛掰.jpg]
[媽的太帥了！]
[終於有人來壓製我們珊珊姐了！淦！]
[孩怕！剛才珊珊咬牙切齒那樣像是要撕了小姐姐，小姐姐恐怕熬不過試用期]
[我賭小姐姐贏，看見她最後的笑了麼？三分冷靜兩分譏誚還有五分警告，戰鬥力爆表！以後她就是我女神！]
……
短短半小時內，江茉一戰成名，事跡傳遍品牌中心一個又一個私人小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