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車上。

江茉擼掉發圈，打開暖風對著自己吹。

艾麗見到她落湯雞的樣子多少有些不自在，語氣訕訕，“我不懂車，也不想淋雨。”

江茉不討厭說話直接的人，衝她無所謂地笑笑。

艾麗不由多看她兩眼。

被雨淋濕的皮膚白皙剔透，潮濕的杏眼望人時像在勾人，紅潤的唇嬌豔欲滴，整個人奇異地糅雜了清純與明豔，美得驚心動魄。

她心中暗暗稱奇，以前在常華也算和她打過交道，知道是個美女但算不上多打眼。

甚至她還跟人私下嘲笑過她那些黑壓壓的西裝和長褲，胸前彆朵小白花就能去參加葬禮，自視清高無趣得很。

她忽然有些明白過來，江茉恐怕是有意為之，省得楊光立動花花腸子。

艾麗心思微動，有意說：“到久彙一起喝兩杯，介紹方總給你認識。”

江茉忙著拿紙巾吸頭發上的水。

見她不說話，艾麗主動示好，“方亦承你聽說過吧？泰合的小老板，標準的富二代。”

江茉沒搭話，隻是敷衍地往後看一眼。

艾麗以為她不懂，更加挑明，“人家可比楊光立帥多了，也年輕，重點是沒結婚。”

“那你怎麼……”

江茉好奇，後半句沒說完。

艾麗自嘲地彎彎嘴角，“你以為方亦承真想找我喝酒？不過是為拒絕楊光立隨便找的借口。”

也許她是好意，但江茉並不感興趣，“我不會喝酒，還是算了。”

“隨你。”

艾麗心裡有些不是滋味，靠回座位，撇嘴，“知道剛才那台勞斯萊斯是誰的麼？”

江茉係好安全帶，發動車子，“不知道。”

“陸臨靈，南陵最有錢最浪蕩的女人，著名的女海王。”

陸臨靈？

江茉在心裡輕輕咀嚼這個有些耳熟的名字。

“聽說她愛好很多，最有名的一個就是——收集弟弟。陸中灣知道吧？”

“濱江路上那個彆墅區？”

“嗯，聽說是陸大小姐金屋藏嬌的地方。”

江茉終於想起曾經看到過的花邊新聞，問：“銘克公主？”

艾麗輕哼一聲，“一出生就是公主，娘家夠牛掰，死了老公照樣浪。三十幾歲的女人，車上永遠坐著二十來歲的弟弟，你說叫不叫人羨慕！”

江茉想起早上做的那個暴富夢，還有剛才的“豔遇”。

原來真有比小謝好看十倍的男人。

可她，卻成不了夢裡的有錢“姐姐”。

她擰了擰眉，“剛那人，看著挺精英的，不像是……”

艾麗嗤笑，“沒見過世面了吧！知道邀星不？”

“那是什麼？”

“一個高端會所，富婆們的快樂星球。”

艾麗捂嘴笑起來，“那裡面的男人可不像一般會所裡的那些個low貨，拎出來個個出類拔萃，哪個看了都像精英。聽說他們都是有人設的，什麼醫生律師畫家……隻要富婆們喜歡的他們都能演。”

江茉第一次聽說，震驚不已：“這麼卷？”

“給得多呀！要是碰上一個出手大方的，這輩子都吃穿不愁。你沒聽說麼，現在很火的一個流量，當初就是邀星出來的。”

艾麗故作神秘，“知道誰捧的麼？”

江茉猜：“陸臨靈？”

“嘖！”

艾麗意味深長地點頭。

江茉眼前不由閃現剛才那個男人的模樣，氣質優雅矜貴，怎麼看怎麼不像是乾那種“服務業”的。

可再想想小謝，多單純多可愛的男生啊，還不是……

“不過剛那男的是真帥，氣質也絕，說不定真是哪個小明星。不過明星嘛，在資本面前也就是個玩具。”

艾麗忍不住一陣感慨，繼而想起自己的處境，心中頓時索然無味。

“今天不想喝酒，送我回亭湖花苑吧。”

-

接人接了個寂寞，送完艾麗，江茉把車開回久彙。

這一路空調吹著，身上竟也乾了。

她解開安全帶，發微信給楊光立：艾麗身體不舒服先回去了。

楊光立電話立即打過來。

語氣火急火燎，“江茉，你上來一趟，5302。”

江茉提醒他，“楊總，你知道我不會喝酒。”

“放心，不是讓你喝酒。以後升主管，泰合那邊你總要接手。”

楊光立壓著聲音，不知道在哪裡打的電話。

江茉沒法，隻能應允。

南陵的娛樂會所，要數久彙名氣最大，消費有門檻，且沒有天花板。

江茉來過兩次。走過富麗堂皇的大廳和藝術感十足的走廊，她推開包廂門。

裡面光影晃蕩，大屏幕上放著歌，卻不見人唱。

楊光立的臉前一刻還陰雲密布，此刻眼睛一亮，向她招手，“江茉，快過來！”

等她走近了，轉臉熱情地對沙發中間坐著的男人介紹：“江茉，我們市場部的大美女！”

男人身邊坐著的小妹妹很有眼色地起身，讓出位置。

楊光立示意江茉，“這是方總，泰合這次在南陵有大項目，方總接下來也會常駐這邊。”

方亦承手裡捏著煙，就著旁邊的火機點燃，打量面前的女人。

不同於時下興起的“白幼瘦”，她看起來倒有些人間富貴花的意思。

當然不是胖。實際上她一點也不胖，身形纖細，但是該豐滿的地方豐滿，曲線十分美好。

江茉也在觀察方亦承，心中嘖嘖稱奇。

不同於尋常老總們西裝革履的穿著，這位方總竟是個時尚“弄潮兒”。

棕色係的格子夾克搭配軍綠色休閒長褲，腳上踩著一雙磨砂質地的淺棕工裝靴。若不是楊光立剛才介紹，她會以為這裡坐著一位時尚穿搭博主。

不過艾麗真沒說假話。這個方亦承看起來不到三十歲的樣子，皮膚偏小麥色，再結合高大健碩的身材可以判斷，是個熱愛戶外運動和健身的人。

確實稱得上年輕帥氣。

但以江茉的審美來說，勞斯萊斯上那位玉面小哥哥還是甩方公子兩條街。

她彎彎唇角，“您好，方總。我是常華市場部的江茉，以後還請多多指教。”

方亦承點頭，示意她坐。

待她坐下，才道：“江小姐言重了，指不指教的還說不定。”

這話說的可就模棱兩可了。

江茉朝楊光立望去。

果然，楊光立避開她的眼神，乾笑兩聲，“方總，我們江茉可是對您仰慕已久，一直期待能和泰合合作。”

江茉聽明白了，心中有些惱火。

這八字沒一撇呢，楊光立把她誆上來衝鋒陷陣。楊光立自然不是一個人，包廂裡還坐著幾位同事，其中兩個是公關。

按照慣例，正經談生意場合，楊光立會帶她。像這種陪喝陪玩的應酬，她一向能避就避，楊光立倒也沒怎麼為難她。

看樣子，今天這位方總有些難搞。負責公關的兩位美女沒搞定，楊光立不惜拿艾麗出來“獻祭”，誰知艾麗臨陣脫逃，他最後把腦筋動到她頭上。

思考間，楊光立催促，“江茉，你給方總講講我們新的方案。”

在這？

江茉抿抿嘴角，看向方亦承。

像在詢問：您要聽嗎？您要聽的話我就講。

方亦承眼中閃過一絲興味。

他今天過來，是為另一個局。隻不過攢局那人臨時改時間導致他來早了，正要走好巧不巧被在這跟人喝酒的楊光立撞見，隻好賣他一個面子。

他翻轉著手機，笑道：“不急，來日方長。”

江茉早就注意到他手裡抓著手機，不時看兩眼，像在等什麼重要信息。而且他獨自一人，沒帶任何下屬。看這情形，顯然不是來談生意的。

她索性站起身，“那行，我唱歌去。”

方亦承一愣，倒是有些意外。

楊光立見狀，有些著急，拚命給她使眼色，“江茉，你邀請方總合唱一首。我聽說方總的唱功一流，不比專業歌手差。”

這邊，同事張文紋已經按下江茉肩膀，笑著說：“方總想唱什麼？我來點。”

江茉皺了皺眉。

方亦承懶淡地吸了口煙，無可無不可地說：“私奔到月球。”

江茉轉臉，沒以為他真要唱。

方亦承把燃了一半的煙按滅在煙灰缸裡，接了旁人遞過來的麥。

見她看過來，問：“不會？”

江茉：“……會的。”

包裡手機嗡嗡，她拿出來一看。

楊光立：拿下方亦承，你就是我祖宗。

江茉心中冷笑，楊光立今天怎麼看怎麼像個拉皮條的。

但是來都來了，唱首歌還能應付。

這時，方亦承手機響。

他接起，一個略顯高亢的男人聲音響起：

“臥槽！方亦承你這是在哪，已經浪上了？”

方亦承輕哼，“我可沒你那閒工夫到處浪，5302談點事。”

江茉注意到他把屏幕往她這邊晃了晃。

她很自然地瞄一眼，是個花裡胡哨的精神小夥，頭頂染了一撮紅毛。

“哎哎手機彆動，剛你旁邊是不是有個美女……”

“行了，一會過去找你們。”

方亦承掐斷視頻。

《私奔到月球》的旋律也開始響起。

方亦承拿起麥，盯著屏幕上的畫面，穩穩進入第一句。

意外的好聽。

江茉原以為楊光立是恭維話，此時再看這位方公子，神情漸漸投入，眉目間甚至壓抑著一種難言的情緒，早沒了之前的玩世不恭。

第二段是女聲。

江茉唱的雖然不如他專業，但勝在聲音輕柔歡快，很符合這歌的氣氛。

包廂內安靜下來，隻餘兩人配合得恰到好處的歌聲。

間隙，有服務生敲門進來送果盤和酒。

隨之走廊傳來一陣嘈雜聲，像是呼朋引伴一大幫子人。

“楊禹，剛方亦承不是說在5302？我瞧一眼。”

“你還真信？我敢打賭他今天就不在南陵。”

“他沒那麼慫！我賭他在，輸的人今天買單。”

“沒問題。”

……

敞開的門裡，是男女聲合唱：

“一二三，牽著手，

四五六，抬起頭，

七八九，我們私奔到月球……”

“我去！楊禹你輸了！方亦承真在這，都要跟人私奔了！”

“草，我隻聽他和那一位合唱過。”

江茉一心二用，唱著歌，朝門外望去。

還真是楊禹。

常華另一位小老板，楊光立同父異母的弟弟。公司盛傳，楊禹母親去世之後楊光立他媽很快小三上位。兄弟倆明爭暗鬥多年，將來誰掌權常華還說不準。

她瞄一眼左手邊，楊光立的臉色十分不好看。

泰合之前一直盤踞北方，從沒涉足南陵。

要是楊光立早知道楊禹和方亦承有私交，就斷不會有今天這個局了。

這時，一個紅毛探頭往裡看，環視一圈後，目光在江茉臉上審視半天。

隨後一副幸災樂禍的語氣：“方亦承，趕緊的！臨靈姐讓你把女朋友帶上。”

接著，江茉就見到一個身材高挑十分亮眼的女人，從門外一閃而過。

短發，皮衣，長靴。

剛那紅毛叫她“臨靈姐”。

是艾麗說的陸臨靈？

那……

江茉緊盯著門外。

果然，幾秒之後有一個頎長的身影慢慢走過。

沒了外套，他隻著一件白色短袖，手隨意抄在黑色褲兜裡，姿態散漫，少年感十足。

這樣一看，是比陸臨靈年輕不少，說不定比自己還小。

許是感覺到旁人的注視，他朝門裡看了一眼，表情漫不經心，周身有種難言的矜貴之氣。

江茉心中稱奇，信了艾麗的話。他必定學了專門的“課程”，才練就這身優雅氣度，以及表情管理。

這一刻，她心裡不知怎麼就嫉妒起陸臨靈，並且起了一個十分荒謬的念頭：

——等她有錢了一定要去泡他。

這輩子不聽他叫聲“姐姐”就算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