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白巧的夢境遊戲,是另一個世界的自己製作的，岑笙就覺得晦氣。

“兒時？按在水井裡？你果然就是我夢裡出現的人。”

夢中的一幕幕畫面,再次在腦海中浮現。岑笙攥緊小石頭，緩緩逼近年輕男老師。

“我從沒見過你，你為什麼這麼恨我？”

“因為你是天生壞種，你的存在，會汙染這個世界。”

岑笙抿抿唇。

不想回答就算了，怎麼還罵人。

男鬼精致硬朗的五官,正在一點點變化。仿佛一隻無形的手，在重塑他的臉。

兩分鐘後，另一個岑笙，出現在眾人面前。

辦公室頓時一片死寂,連班主任都停止了怒罵。

原本還有些茫然的厲鬼們,終於明白了他們的意思。

班主任大張著嘴，刀片混合著黑血，不斷從口中滑落。

她看著兩個一模一樣的男人，表情突然變得扭曲。

“等等！你們兩個是一夥的,在這唱雙簧,都不是好東西！”

英語老師拉拉她的衣擺，“他們很強，沒必要做這種事。而且岑偵探剛剛，還在幫著我們說話。”

“怎麼沒必要,他們耍我們玩啊！你不懂,人性是很惡劣的。”

英語老師還沒接話,男鬼忽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明明笑得很開心，看著卻極為優雅克製。每一個動作，都經過精心的算計。

岑笙輕歎口氣,示意厲鬼們安靜。

班主任還想開口，被容冶狠狠瞪了回去。

男鬼收起笑容，嘲諷地看向岑笙。

“是非不分，這是你口中的好人？你從小就是這樣，每個人在你口中，都閃閃發光。即使是殺人犯，你也能挑出他們的優點。”

“然後一邊誇他們，一邊握著刀，一下下捅爛他們的臉。岑笙，你真是虛偽。”

岑笙不知道另一個世界的自己，想法怎麼這麼極端。

“人本來就是複雜的，我不否認他們人性中的善，也不容忍他們犯下的惡。”

“班主任會傷害白巧，也會勇敢對抗黑暗。劉老師會主動幫助白巧，也會拋棄白巧。無論好壞，都是事實，我隻是闡述事實。”

男鬼歪歪頭，聲音愈發溫柔。

“我捂住了班主任和醫務老師的眼睛，她們就被欲望吞噬。一句簡單簡單單的話，就可以讓一個八歲的女孩，像妓.女一樣脫下衣服，衝一頭豬搖尾乞憐。”

岑笙揉了揉眉心。

“彆用我的臉和聲音，說這麼沒有禮貌的話。每個平凡的人，都是矛盾的。普通人經不起誘惑，所以需要道德和法律的約束。”

“你給他們營造出一個特殊的環境，無限放大他們心中的欲望。白巧可以咒罵他們，我、容冶、柳管家，所有知道這件事的人，都可以批判他們，唯獨你不行。”

男鬼喉嚨裡發出低低的淺笑。

“人性中的善，還真是脆弱。”

容冶嘖了一聲，岑笙也有些頭疼。

另一個世界的他，完全不聽彆人講話，一直在重複自己的觀點。

溝通太費勁，他不想聊了。

二隻厲鬼同時看向男鬼，班主任的怒罵還沒出口，被英語老師一把捂住嘴。

沒她帶頭，劉老師徹底沒了勇氣。

他將嘴邊的臟話咽回去，心裡想著自己不是豬，白巧也不是妓.女。

短短幾句對話，卻足以讓厲鬼看出，他們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一個尊重每一條生命，一個蔑視所有人。

男鬼溫柔的聲音，漸漸變得沙啞。容冶從沒聽過岑笙，用這種語調說話。

“你永遠有你的道理，我不想和你爭辯什麼。我建立這個羅生門，也不是針對你。”

“現在的你，隻是白玉京的財產，是他們喂養的狗！你沒有和我平等交談的資格！”

這些都是岑笙，已經知道的信息。

他鼓勵地看向男鬼，希望他快點把重點說出來。

閃電劃過天空，照亮男鬼的臉。

他抬起手臂，和岑笙一模一樣的面容上，露出容冶從沒見過的傲慢神情。

“你似乎忘記了，羅生門的另一個意思。我用白巧的夢境，打開了人世與地獄之間的門。”

誰都沒想到，他會這麼說。

岑笙沉默半晌：“所以近期在北方老城活躍的黑白無常，是你搞出來的？”

男鬼高傲的神情，終於有了變化。

“黑白無常？我說的是地獄，不是地府。”

“有區彆？”

“我不知道地府是什麼情況，我隻是想通過這種方式，建造一個垃圾運輸通道。把世界上的垃圾，運進垃圾場。”

岑笙腦子有點懵，“我生活的世界，在你的眼中，是……垃圾場？被你拽進水中的白巧，是不可回收的垃圾？”

男鬼認真地點點頭，“不然呢？”

“那41個人，是製作羅生門的耗材。我原本打算，以白巧為核心，在鎮中心小學所在的縣城，直接開啟一扇門，那樣可以清理更多垃圾。真可惜……”

可惜什麼，為什麼更改計劃，男鬼沒說。

岑笙還要追問，另一個他卻又已經失去了耐心。

密密麻麻的血線，從他體內鑽出。如同猩紅的蛛網，朝著岑笙飛射而去。

容冶立刻閃身，擋在岑笙面前。縫合線迅速在兩人面前，凝聚成一個血色護盾。

下一秒，護盾上傳來刺耳的金屬碰撞聲。

岑笙找準時機，甩手丟出小石頭。

辦公室內一片漆黑，另一個他，顯然也不是真正的鬼，不具備夜視能力。

等他注意到小石頭時，石頭距離他的眼睛，隻剩不到一厘米的距離。

血線迅速覆蓋住男人的皮膚，小石頭拚命撞擊血紅鎧甲，硬生生將鎧甲撞得凹陷下

去。

“你我擁有的一切，應該完全相同。這個東西，你是從哪來的？”

岑笙微微挑眉。

另一個世界的他，沒有聖父模擬器？

————

住在‘岑笙’身上的容冶，不知為何一直沒有出現。

他明明是人類，周身卻散發著，厲鬼才有的陰冷氣息。

岑笙心中隱隱升起不祥的預感。

“速戰速決！”

他拍了拍容冶的後腰，鬼男人果斷放棄和血線糾纏。身影後仰，直直撞進岑笙體內。

在血色鎧甲的包裹下，岑笙避開男鬼的縫合線，邁步朝著他衝去。

幸福公寓中的住戶，全被岑笙放了出來。在柳管家的帶領下，滿辦公室亂飛，吸引血色細線的火力。

‘岑笙’勾起嘴角，傲慢又輕蔑。

“下等人殺不死上等人，這是世界法則。你，是下等世界的下等人！”

岑笙試著套信息時，他自說自話。

他無意間的嘲諷，卻透露了很多信息。

現在不是細想的時候，岑笙將他的話牢牢記住，揮拳砸向他的面門。

抓捕住戶們的血線，瞬間縮回‘岑笙’身前，組成一道堅不可摧的紅色高牆。

岑笙迅速收拳，閃身就地一滾。

容冶從他胸口飛射而出，積木般的身體眨眼瓦解，碎成一地零散的碎片。

躲在血線後面的‘岑笙’，爆發出淒厲的慘叫。

“好疼！你對我做了什麼！這是什麼技能，為什麼我的容冶不會！！！”

岑笙快速繞過血色高牆，對著另一個世界的自己抬起手。

“將我面前這個岑笙的脊椎，拿……”

男人驟然抬頭，露出一雙猩紅的眼睛。

那是屬於厲鬼的雙眼。

平行世界的容冶要出來了！

厲鬼攻擊速度，比他說話還快。見已經錯過機會，岑笙果斷後退。

預想中的厲鬼，並沒有出現。

岑笙忍不住開口：“你的容冶呢？”

容冶用出了碎屍萬段和痛苦轉移，眼前的長發男人，已經疼得無法站立。

他癱坐在地上，喉嚨裡發出咯咯的笑聲。

“你當每一個世界，都有白玉京那樣肮臟的組織？他們不過是一群，被遺棄的垃圾！”

“不過也多虧了他們，我才找到將人和厲鬼，縫合在一起的辦法。”

岑笙定定地看著他，後背突然升起一陣寒意。

容哥之前說過，在被雲房東虐殺時，他曾看見‘岑笙’，在窗外圍觀他的慘狀！

“你什麼意思？你親手殺了那個世界的容冶？！”

冷汗順著‘岑笙’臉頰滑落，他胸口劇烈起伏，說話斷斷續續。話中的惡意，卻怎麼都掩蓋不住。

“我圍觀了容冶死亡的全過程，回到我的世界後，去南方科技新城，找到了屬於我的容冶。”

“你我生活的兩個世界，果然很相似。不到半個月的時間，他就深深愛上了我。甚至為了保護我，毫不猶豫衝入熊熊烈火。”

看見岑笙難看的臉色，男人笑得更加暢快。

“我主動和他求婚，在他最幸福的時候，挑斷了他的手筋腳筋。把他綁在床上，一點點切碎他的身體，將他折磨致死。”

“你簡直瘋了！！！”

“我雇人做的，他直到死，都不願意相信是我要殺他。他以為我也在凶手手上，放棄了所有逃跑的機會，就是為了保護我。”

“幸福、痛苦、絕望和至死不渝的愛。我親手製作的厲鬼，比白玉京的更加強大！我吞食了他，獲得了他的力量。岑笙，不管到了什麼時候，我永遠比你優秀！！！”

震驚、同情、慶幸。

種種情緒在容冶心中升起，他下意識摟住岑笙肩膀，緊貼在他身上。幽藍色的雙眸中，閃過淩冽的殺意。

岑笙呼吸停頓一瞬，“你、你怎麼下得去手的？你就是個瘋子………”

“為什麼下不去手？我又不愛他。”

————

心越來越沉，岑笙怎麼都想不到，另一個自己會做這種事。

強壓下心頭的苦澀，他用力攥住容冶的手，勉強感到安心。

岑笙沒見過那個世界的容冶，對他也沒有特彆的感覺。但聽到‘容冶’的遭遇，他還覺得胸口發悶。

不知道親手殺死最愛自己的人，‘岑笙’以後會不會後悔。

長發男人吐出一口黑血，撐著辦公桌緩緩站起身。一道道猙獰的裂痕，在男人身上迅速蔓延。

好運硬幣瘋狂轉動，強烈的危機感襲上心頭。

岑笙一邊扔出小石頭，一邊快步後退。

“容哥！他破解學習你的技能！”

容冶立刻停止攻擊，鑽入岑笙胸口。

計劃被人發現，‘岑笙’索性放棄學習。

“你又用這種譴責的眼神看著我，和以前一樣，高高在上！令人作嘔！我也要守護我的世界，你和白玉京的存在，已經威脅到了那個世界的和平穩定！”

“你們，必須死！”

岑笙將男人的話，牢牢記在心裡。

在容冶的掩護下，他找準機會施展技能。

長發男人眼中閃爍凶光，操控著血線，邁步衝向岑笙。

————

兩團紅影在辦公室內快速閃動，其他厲鬼飄在半空圍觀，都不敢吭聲。

強大的壓迫感，壓得他們喘不過氣。

幾隻年紀不大的學生鬼，最先扛不住壓力，朝著窗戶飛去。

面對白巧，都比面對兩個岑笙要好得多。

被殺死也能回到教室複活，總比在這擔驚受怕要強。

餘光掃見這一幕，長發男人輕笑起來。

笑聲溫溫柔柔，說出的話卻格外刺耳。

“你和我廝殺時，沒一個人幫你，這

就是你眼中的好人。”

岑笙全神貫注，對準他的眼睛，小聲念著技能。

容冶探出頭，冷冷地注視著他。

“小笙哪句話，說他們是好人，你聽不懂人話？沒腦子的東西，和你說話，真費勁！”

“你……”

“我什麼我，你能不能說點有用的！對對對，你說得都對。人性就是肮臟邪惡的，我們都是一群無藥可救的垃圾！你滿意了？”

聽到平行世界的自己，被眼前的‘岑笙’吃了，容冶隻覺得晦氣。

他正在氣頭上，搶過岑笙手中的小石頭，狠狠砸向長發男人的面門。

什麼東西，憑什麼和他老婆長一張臉。

就算殺不死他，也要把他打破相！

————

和大部分風格強勢的偵探一樣，容冶語速快嗓門大，很不講理。

另一個世界的岑笙，明顯喊不過他。他索性不再開口，冷笑著指向窗外。

與此同時，外面響起學生鬼驚恐的尖叫。

“這是什麼怪物！救命，救命！白巧呢，這不是你的夢麼，你快管管啊！！！”

“不要抓我，不要不要！！！”

“媽媽，媽媽，老師救我，啊啊啊——”

和慘叫一同出現的，還有震耳欲聾的怒吼。辦公室的玻璃窗，瞬間被震得粉碎。

鎮中心小學劇烈晃動，牆壁出現道道裂痕。仿佛有一隻巨大的怪物，真在操場上快速移動。

類似的場景，岑笙隻在《異界降臨1》的世界裡看見過。

血雨連同白霧一起，湧入教學樓。空氣中，彌漫起濃鬱的血腥味。

長發男人掃了窗外一眼，“事實證明，我的計劃確實有用。以後這些垃圾，再也不會汙染我的世界了。”

岑笙一愣，錯愕地看向他。

“你說的垃圾，是指迷霧世界裡的怪物？你們那個世界，也在和其他世界融合？”

“融合？不，我們是共存。真可惜，這回沒殺了你。不過你也沒機會，活著離開白巧的夢境。”

想起最近做的夢，和白巧記憶碎片中的畫面，岑笙看向飲水機。

水桶中的血水翻湧，像是開啟了一條隱蔽的通道。長發男人後退的方向，正是飲水機！

他能通過水，在兩個世界穿梭。

岑笙小時候，男人會從水井中鑽出來。

白巧也是在河邊，看見的另一個岑笙。

關閉羅生門的辦法，他還沒說，不能讓他這麼跑了！

血線飛射而出，纏住長發男人的四肢。岑笙快步追上去，對著男人伸出手。

血水如同沸騰一般，從飲水機中噴湧而出，包裹住長發男人的身體。

男人剛要離開，忽然感覺雙眼一陣劇痛。他的兩顆眼球直直飛出，落入岑笙手中。

岑笙喘著粗氣，雙手緊緊握著眼珠。

他在交手的過程中，試過掏心掏肺，拔脊

椎和挖腦子，技能全部釋放失敗。

唯有眼睛，是對方的弱點。

或許他需要用這雙厲鬼的眼睛，施展精神攻擊。

所以沒有專門，對雙眼進行加固？

痛到極點，長發男人反而開始猖狂大笑。漆黑的眼眶中，緩緩長出一對新的眼珠。

“我說過，下等人殺不死上等人，這是世界的法則。再見，岑……唔啊！！！”

男人還沒說完，岑笙再次伸出手，偷走他新長的眼球。

小助手提示他，獲得了消耗品道具。

岑笙壓抑沉重的心情，忽然好了起來。

他現在很希望，男人再長幾顆眼睛，給自己賺點道具。

雖然都是岑笙，但平行世界的他，明顯缺少戰鬥經驗。明明比他強大，卻隻會回合製戰鬥。

臉上一直保持微笑，無論做什麼，動作都極為優雅。

這些多餘的，沒有任何意義的華麗動作，在岑笙眼中，全都是破綻。

最重要的是，不會偷襲。

心眼壞，打架卻實誠。

隻是看他打架的動作，岑笙就能看出，他這一生比他幸福安穩得多。

大概也意識到了自己的不足，長發男人掏出一個小球丟到地上。

“這也是從你們這裡，學來的新東西。”

“殺了他。”

小球落地，升起一陣紅霧。

一個脖子扭轉180度的男鬼，倒退著從霧氣中走出。

霧氣散去，‘岑笙’已經不見了影子，隻留下滿地血水。

男鬼倒著走到岑笙面前，慘白的臉上，露出猙獰的笑容。

目標在眼皮底下逃跑，容冶心情不好，反手給了他一巴掌。

“離這麼近乾嘛，滾！”

男鬼：？

岑笙：……

他沒感覺錯的話，這應該是個鬼王。

哥哥，鬼王你都扇？

容冶拽拽岑笙的衣擺，在他耳邊小聲道：“我們不是他的對手，我激怒他了。禍水東引，撤！”

血線包裹住岑笙，快速向著窗外移動。

男鬼頭顱轉動，四肢著地，朝著岑笙爬去。

辦公室內的厲鬼們，全都縮進了牆壁裡，生怕被戰鬥波及。

班主任趴在窗邊探頭探腦，時不時將一兩個鬼學生，拽進屋裡避難。

岑笙剛剛跑到窗邊，就看見窗外濃濃的白霧中，隱約站著一個龐然大物。

白巧不知道躲到了哪裡，怪物腳下，隻有幾個一臉懵逼的人。

“潔潔，這是哪？我們怎麼進來的？”

“不知道，好大的一根柱子？”

“……歲歲說這是怪物，快跑！”

岑笙怎麼都想不到，伍龐他們也會出現在夢境世界。

他探頭往下看，腳下慢了一步。

身後再次傳來啪的一聲，和容冶不耐煩的罵聲。

“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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