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褂中年人一被踩到熒綠色的黏液中,立馬發出了含糊慘烈的叫聲。聲音咕嚕咕嚕的,異常的淒厲恐怖,仿佛有什麼可怕的黏液正在從他的咽喉裡擠進去。淌在地面的液體快速朝他身上回縮。
衛厄迅速鬆開腳,向後退,避開所有可能碰到黏液的地方。
鐵哥兒同時往後退。
隻短短不到一秒鐘的工夫,陰綠的黏液已經完全縮到了中年人身上,從他的長褂裡滲透了進去。中年人喉嚨裡的慘叫變得更加模糊,熒光色的黏液在他衣服領口、袖口裡暴露出的皮膚上快速湧動。
咯吱——咯吱——
一連串骨頭被擠壓到極致的聲響傳出。
倒在地上的中年人手肘、膝關節開始不正常地向後彎曲,
整個人如同一個人體球一樣,緩緩地反向折疊起來。
呼哧呼哧的怪響越來越強,滑膩的陰綠黏液在中年人的脖子、臉部環繞,蠕動。
鐵哥兒喉嚨滾動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又往後退了一步。
能夠跟衛十道一塊兒入關,巡查黃河沿岸的怪事,鐵哥兒的膽量可想而知。但發生在眼前的一切都太過毛骨悚然了,充滿反常理,反人類的怪異。
此時,地面的中年人關節已經完全反折,整個兒被壓成了一個怪異的“人球”——膝蓋和手肘貼著後背,人頭轉了一百八十度,正面朝向衛厄、鐵哥兒他們。淡淡的綠光中,鐵哥兒清晰瞧見,中年人的眼睛、鼻孔全被活動的陰綠色給覆蓋了。
隱約的怨毒從中年人被熒光黏液覆蓋的眼裡滲透出來,
他拚命抻長脖子,像是想要把衛厄這個罪魁禍首一塊兒拖到粘漿裡。
然而,這時哢哢的瓦片碎響傳來,
地面的陰綠黏液向後移動,連帶著“人球”一起往後。
借著黏液的微光,衛厄瞧見一片片碎瓦被吸附著往人球方向移動。鐵哥兒先前打碎的是個五歲小孩高的陶罐子。罐子正在黏液中快速拚合,“人球”被扯到陶罐前的一刻,中年人的頭顱劇烈晃動起來。
衛厄垂下鞭子,正要幫“人球”一把,
陶罐裡的陰影中,陡然伸出八根蜘蛛一樣長的陰白手指,抱住中年人的臉,一把將他拉了進去。
【恭喜玩家“衛厄”清除陣營角色“胡家五爺”胡虎山】
陶壇子的碎片“啪”的一聲,徹底複合完好。
【剛剛……剛剛那是什麼?】
【陶罐裡好像還有具屍骨?!我看見了,我看見半張死人臉了】
【一屋子都是陶罐,全都是這玩意】
係統提示在面板彈出,直播間的彈幕都有些驚慌失措。陰綠粘液的威力大家是有目共睹的,古怪的陶壇,可怕的粘液,漆黑無光的樓屋,一切都充滿了未知的恐怖。
鐵哥兒伸手摸出火折子就要點,這麼多陶罐子,萬一再碰碎一個,變成“人球”的就是他們了。
火折子剛取出來,衛
厄卻按住了鐵哥兒。
胡家五爺上“黑香樓”的時候,是摸黑上來的,除了手裡的三炷香,什麼都沒拿。他既然知道這些壇子有問題,卻冒著不小心碰壞壇子的危險在昏暗中穿過壇子。這說明,一但在黑香樓裡點火,肯定會發生比碰碎陶壇更恐怖的事。
“再等等。”衛厄沉聲道。
鐵哥兒一愣,收起火折,謹慎地往後退。
從胡家五爺被粘液收進壇子起,屋子裡的光線就消失了,樓宅中徹底陷入一片黑暗。
眼下,有細小的刮磨聲從黑暗中的各個角落傳來,
仿佛一根根又細又蒼白的手指在陶壇子裡輕抓。
聽得人後背發毛。
昏暗中,鐵哥兒輕喊了聲“魏少”,意思是現在怎麼辦,怎麼過去。衛厄沒有回答,而是手腕一抖,將胡家五爺腰間扯下來的腰牌握在了手裡——胡家五爺,下樓的時候,也沒有拿任何照明工具,關鍵十有八||九就是他腰間的牌子。
腰牌一入手,衛厄立刻感覺到一絲似曾相識的穢氣。
穢氣過後,又隱隱有流轉的香火正氣。
【叮——咚;恭喜玩家衛厄獲得‘香會信牌’】
【香會信牌是“香頭們”的重要身份特征。持有“香會信牌”者,即可進入大香樓】
【香會信牌是“香主”的恩賜,持有香會信牌者,不會遭到香會詭物的攻擊】
【香會信牌是“供香會”的信物,持有香會信牌者,可以自由查看“活香”】
【香會信牌非常重要,一塊信牌隻能綁定一位香頭,香頭們不可遺失信牌。】
一行行規則出現在面板上,衛厄快速瀏覽著這些規則說明,最終停留在了物品說明的警告欄上【綁定香會信牌,玩家扮演身份在懸河副本區,自動歸類為詭門陣營。請問是否綁定?】
略微思考了一下,衛厄選擇綁定。
一聲細微的木頭聲響,
衛厄隻感覺手指一疼,握著的腰牌似乎就從他手上吸走了一絲鮮血。
緊接著,從腰牌上發出一層蒙蒙的青光,以衛厄為中心,輻射直徑約一米。與此同時,衛厄懸河副本任務欄中,一個意想不到的任務彈出:
【恭喜玩家獲得一枚詭門連令!】
【隨機任務已完成】
【玩家“衛厄”獲得一詭道身份卡,請玩家自行鎖定身份】
係統提示出現得毫無預兆,衛厄也愣了一下,才陡然想起——詭門連令,是之前從萬家堡出來,遇到詭道追殺,在夜晚黃河灘邊觸發的隨機任務“獲得一枚詭門連令”。任務觸發後,衛厄同樣有做留意。
可不管他是問衛九易還是衛十道,兩個正道的人都沒聽說過這東西。
而抓住的詭門活口,在河曲金窟的時候,被衛十道最後順手給煉了陣腳。
在沒有相關任務線索的情況下,衛厄一直將這個任務暫時擱置。沒想到,獲得的“香主信牌”竟然就是詭門連令。
腰牌的光落在黑暗的屋子裡,照出近處的幾l個壇子,左近的壇子裡指甲抓撓聲越來越響。沒有在原地多耽擱,衛厄朝鐵哥兒打了個手勢,率先向前走去。香樓的屋子裡,擺了一地的陶罐,隻有中間一條窄窄的小路能夠讓人通過。
如果沒有光照,很容易像之前的鐵哥兒一樣,碰碎屋子裡的陶罐。
鐵哥兒微吸一口氣,山貓一樣在前頭開道。
詭神鞭子一繞,懶散地跟在了他們後頭。
越往屋子裡走,擺在地上的陶壇子越密集。衛厄和鐵哥兒不得不微微側過身,前行時衛厄不經意瞟了詭神一眼。理論上以詭神的體格,很容易不小心撞碎一兩個壇子。然而,在昏暗中,詭神行進得悄無聲息,比衛厄和鐵哥兒更加敏捷。
可惜了。
衛厄面無表情地收回視線,避開一個擺在下樓木梯拐角的陶壇,一腳踩在木梯上。
直播間的視角能夠看到,一雙雙蒼白青紫的手,藏在香樓的樓梯階底下。那些手不斷地想要伸出來,抓住下樓人的腳踝。卻被腰牌的光逼退,躲在木梯底下。
黑香樓一共四層。
衛厄他們先前翻上的,是最高層。往下走的時候,衛厄在心裡默默複盤了一下黑香樓的建築圖紙。按照他在心裡建起來的香樓圖紙,胡家五爺拜香點狀的地方,應該是香樓朝向胡家大院那一面。
香主木像供奉在這一面的走廊,剛好能夠從高處坐鎮整座宅子。
結合唐秦先前說的“供香會”發家史來看,這應該也是“供香會”提供給大戶香頭們的福利之一——香主坐宅,保家保安。
瞧著衛厄他們往下走,看他們一路在漆黑中避開陶壇,直播間又鬆口氣,又控製不住地緊張。
有腰牌在,黑香樓奇怪的陶罐子暫時不用擔心了。可香樓外頭的客人和紅皮鼓燈還有一大堆呢。衛厄和“婁臨”他們深入敵營,再強都不可能硬闖出去。
一路緊繃中,一行三“人”已經快速到了香樓一層。在出香樓前,詭神忽然一伸手,壓住了衛厄的肩頭。在衛厄側眸掃過來時,祂俯身,修長的手指一抹,從衛厄的頭頂摘下了一根蜘蛛絲。
祂手指一掐,那根看似普通的“蜘蛛絲”忽然翻湧冒出了陣陣黑霧。
黑霧噗的一聲,散在香樓裡,帶著一股古怪的奇異香味,跟香火閩南裡的肉貢丹有些相似。
衛厄臉色微變,手一轉,銀蝶刃滑出袖子,往鐵哥兒頭頂一挑——同樣挑下一根往下垂的蜘蛛絲。
借著刀光,衛厄和鐵哥兒同時看到,黑香樓出門的門,門檻頂上的黑暗中結著密密麻麻的蛛絲網。巴掌大、毛茸茸的黑蜘蛛一見刀光,馬上在漆黑裡快速移動。鐵哥兒面皮一緊,全身的關節都繃了起來。
“記賬上了,不用謝。”詭神漫不經心地甩了甩手。
衛厄沉著臉,一聲不吭,一掀衣擺,直接把黑香樓的門踹開了。
砰一聲,外頭胡家院宅的火光往香樓門口照過來。直播間的眾多觀眾險些被衛厄這一腳踹出心臟病——他踹門的時候,門外頭不遠處的院子裡,正站著不下二十名胡家大院的打手!這比自||殺還自||殺!
門被踹開的聲音驚動了院子裡那些正在快速尋找闖入惡仆的人。
一時間,所有打手、提燈矮人的目光,唰唰唰全往這邊轉了過來。
也正是在這一刻,陰沉的長衫青年邁步出了香樓。
燈光照在他身上,這大少爺,面瘦唇薄,眉目陰鷙,瞧誰都自帶一股嗖嗖戾氣。仿佛任何時候都在盤算著怎麼算計彆人。手瘦而長,腕骨白得沒有一絲溫度。
【詭道身份“胡家五爺”頂替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