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油燭”和“五婆靈寨”的微弱光線裡,“婁臨”面上浮起一絲錯愕,祂氣懵氣樂了一刹。看祂的表情,當場掐死衛厄和當場把衛厄按黃河裡兩者兼有。但四面的屍渦頭發朝銀發青年越爬越近。
詭神咬著牙,氣急敗壞地拽動鞭子。
衛厄雖然順了、黑了祂的道具。
但道具所有權,還是在“婁臨”手裡,祂一握住鞭子,鞭子就爆發出煞氣淋漓的黑紅氣光。
如同一條惡龍在黃河面張爪閃過,靠近鞭子的殘屍、陰氣被衝撞撕碎。
“婁臨”強壓著火氣,把鞭子一扯,將包圍圈中的衛厄拽了過來。
祂拽得氣急敗壞,銀發青年像是早就預料到了祂的反應,精準地、平穩地及時踩在了他們這條船的船舷板上。鬆手放開鞭柄,同時朝船上的五行六道人手吩咐道:“走!”
沒等衛厄踩著船舷下到船艙,詭神一伸手,攥住他的小臂,直接把他扯了下來。衛厄踉蹌一下,撞到詭神堅硬的肌肉,手腕處還沒止住的血,一並滴落到了詭神的勁裝袖口。
“利用我利用得很有效率?魏、大、少、爺。”
詭神咬牙,一字一頓地問。
祂高高的眉骨下,一雙狹長的眼睛,就像正在磨牙的惡狼。
“不客氣。”銀發青年回複得非常快,還一掀眼皮,扯出了一個假得不能再假的微笑,“給你個表現的機會。”
詭神陰惻惻地盯著他,扯起他的手,把他正在流血的手腕覆在了祂的唇上。“婁臨”殼子又熱又滾燙的舌頭從血流出來的傷口上舔過,帶起一陣陣悚然的刺痛。滾燙的鮮血被祂一點點卷進口中。
哪怕是頂著人類的殼子,詭神的非人特性依舊在這一刻暴露了出來。
鮮血沾在慘白的薄唇邊緣,仿佛筆尖沾滿詭豔的朱墨,好似一頭正在細細品嘗獵物嫩肉的野獸,黝黑惡劣的眼眸裡掩著幾寸淬著毒的欲色張狂。
“既然讓我表現了,那我可得找機會,好好謝謝……魏少的款待。”詭神的話像是把惡意拆開,在齒尖一字一字地磨。
祂牢牢地盯著衛厄的唇,被祂舔過的地方,殘留著祂舌尖的痕跡——這詭物明明已經頂了個人類的殼子,血肉的溫度卻壓不住祂與生俱來的邪氣。那點舌尖攝取過的地方,仿佛有祂的氣息跟著一起融了進來。
衛厄還沒說話,一個小蘿卜頭已經如同炮彈一般,從旁邊撞了過來
“你乾什麼?!不許欺負大哥哥!!!”
五樓門寨除了王小丫外最大的小蘿卜頭,王大寶抱著婆婆們的碎布娃娃,撞在了兩“人”中間。
王大寶警惕地盯著長得一看就是壞東西的詭神,她記得婆婆們說,看見好人被欺負,不能當做看不見。小丫姐姐說,魏大少爺是好人,他被婁壞東西欺負,她可不能當做看不見。
【叮——咚!副本角色,五樓門寨小孩“王大寶”對玩家“婁臨”印象已生成:欺負魏大少爺的壞東西】
係
統提示彈出在面板上,詭神抓著衛厄的手,不僅沒有鬆開,還一把將他拽得更近了些。衛厄正面對著祂,祂一手捏著衛厄的手腕,一手按在衛厄的肩膀上,如同共舞的探戈姿態。
紮高馬尾的詭神微微俯身,從懷裡的長衫大少肩頭,居高臨下地看著不自量力的人類小蘿卜頭。
薄唇一扯,祂笑:“什麼欺負,替魏少療傷呢。”
王大寶不信,王大寶瞪大了圓溜溜的眼睛。
詭神拉高衛厄的手腕,放在唇邊又慢悠悠地舔了幾口。祂卷去了流出的血,陰冷的詭氣跟著滲入,封住了外流的血。祂鬆開口,讓王大寶看“療傷?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的效果。而在王大寶看不見的地方,詭神借著手腕的遮掩,惡狠狠地咬了衛厄的耳朵一口。
王大寶將信將疑地信了。
衛厄手腕上的血被詭神舔掉了,黃河河心陰氣衝天包圍過來的殘屍、屍手忽然像沒頭蒼蠅一樣,在原地打起了轉。沒有再跟著小船追擊。
它們突然間迷失了那個非常誘人、令詭怪發瘋的供品的味道。
明明船上的活人還是那麼多個,但是先前散發出誘人血腥味的“血供品”氣息忽然變了。
如果要評價,那就是——
一身的詭味(?)
就是和它們格格不入,最招人討厭的那種詭味。
船隻行進一輕鬆,儘管不知道黃河屍渦的群屍為什麼突然發生了變化,五行六道的兩位援手還是加快劃動船槳。刹那間,就逼近了河岸。這時候,載屍船已經到了岸邊,解元真、羅瀾舟拖上船的屍塊被先一步拖離了黃河。
河灣屍渦的群屍終於反應過來,有“同類”的殘肢,竟然脫離了日日夜夜,被旋渦旋刀一樣的水流切割攪拌的命運,上了河岸,頓時發出一片淒厲的尖鳴。
嘩啦啦的黃河響動,聽得人不寒而栗。
“人油燭”在這一刻全部熄滅,黃河河面陷入了一片可怕的黑暗。隱約間,衛厄他們能夠看到一片扭曲的肢體仿佛被什麼力量拖拽著,心不甘情不願地沉進了河水底下。
白老漢沒有出現。
不知道是死在了黃河裡,還是逃走躲起來了。
上到河岸邊,羅瀾舟、解元真立刻快速地脫起身上的“屍皮衣”——其他的東西已經退回到河底裡,可他們背後的河屍,依舊牢牢地粘著。那兩具可怕的屍體,從解元真、羅瀾舟的脖子後邊,探出兩張古怪的臉,陰森森地朝衛厄他們笑。
“快快快!快搭把手!”
羅瀾舟是一秒都不想再穿著身上的這層死人皮。
似乎感覺到羅瀾舟脫掉屍皮的欲望,他背後的死屍,雙手雙腳呈現反關節的姿態,從背後死死鎖住了羅瀾舟的脖子。
屍體的胳膊越縮越緊,羅瀾舟的氣管被壓製,半張從“屍皮衣”裡露出來的臉,漲得青紫。整個人顯得無比怪異。陳程罵了聲艸,上去,一節棍抵住羅瀾舟背後的死屍,鉚足力氣把這玩意從他背後往下撬。
羅瀾舟隻覺得自己的皮都要
被一塊兒撬下來了。
他嗷嗷慘叫著,衛厄過來,一銀蝶刃貫穿了死屍的頭頂。
羅瀾舟感覺背後一輕,與此同時,一股說不出的臭水從脖子後濺出來,濺了羅瀾舟滿臉,險些把羅瀾舟嗆暈過去。
他在水底下被屍群又抓又咬,都沒有暈,一隊的衛大黑心一刀就做到了!
這家夥到底什麼時候才能不再公報私仇?
剝掉了身上的屍皮衣,衛厄、陳程、衛十道他們才發現,羅瀾舟和解元真身上纏著的那些黑色頭發,是他們用來紮屍皮的破口子的。屍衣好去處,但那些情急之下,纏繞在破口上的水鬼頭發,已經一根根長到肉裡去了。
解元真表現還好,儘管蒼白沒有一絲血色,身姿依舊挺拔。
羅瀾舟一脫掉屍皮衣,就已經在罵罵咧咧。
“這些東西怎麼辦?”陳程看著鑽進他們肉裡的水鬼頭發,自己的手臂、胳膊已經開始幻痛了,半睜著眼,半眯著眼,頭皮發麻不敢多看。
一同前來的“五鬼道”何姑張開手,從她的手裡鑽出一張青紅色的鬼口——估計就是當年厲詭屠村時,被何姑吃下的疫詭之一。青紅色的鬼口靠近解元真、羅瀾舟的傷口上,把那些水鬼頭發一點點吸出來。
羅瀾舟齜牙咧嘴,在心裡把一隊的神經病罵了個遍。
解元真眉頭皺了皺。
陳程、陳程已經徹底不敢看了——從肉裡往外抽頭發,這是什麼人間酷刑,得虧下水撈屍的不是他。
這一轉頭,陳程就看到了地面上的大屍塊——打黃河屍渦裡撈起來的屍塊,還在黃河灘邊的泥地上擺著。這些屍塊表面結了一層的屍蠟,被火光一照,裡頭肢體的斷口顯露得清清楚楚。
陳程:“…………”
下副本遇詭打詭是一回事,親手把這些屍塊扛上岸又是一回事。
陳程回憶起剛剛拖拽屍塊時,屍蠟的觸感,感覺自己這雙手不能要了。
“這些是怎麼回事?”陳程問。
他們要撈的不是虎花兒的殘屍嗎?怎麼拖了一塊大屍塊上來。
羅瀾舟的臉立刻變得異乎尋常的灰暗,他半個字也不想說,隻對著滿身正氣的解元真、天師府解道長,眾所周知的好人嗬嗬了兩聲。
原來,剛剛在水下,解元真和羅瀾舟逼近了屍渦,出現在面前的就是一整片的屍牆。裡頭的屍塊起碼有上千塊之多。解元真、羅瀾舟隻能先鎖定“虎花兒”碎屍有可能在的位置。
“虎花兒”是在兩年前被害的。
保德屍渦眼的水流沒有上邊的那麼急,沉到屍眼中的碎屍,會按照時間順序,舊的在裡,新的在外。水中光照很差,但沉屍年限能夠通過泥沙和屍體的融合程度推斷出來。解元真有一個普普通通的地質學博士學位,根據水底沉沙的不同,大致找到了兩年前屍塊堆積的位置。
時間緊迫,屍塊數目太多,還有不少被蓋在其他的屍塊下邊。
一塊一塊撬起來翻找,他們肺裡的氧氣肯定撐不到那時候。
解元真滿臉認真,一身正氣:“所以,我們把那塊屍牆一起切下來帶走了。”
任務需要找到“虎花兒”的殘屍,可也沒說不能把其他的屍塊也一塊兒帶走啊。
如果不是時間緊迫,再加上人手不夠,向來謹慎的解元真,會乾脆直接把整個屍渦的屍體全都拆走。
聽完解元真的話,陳程、衛十道他們終於明白了剛剛河面上為什麼會搞出那麼大、那麼混亂的動靜。敢情是看起來最沉穩的解小道士乾了最“穩健”的事…………你都把人家的一大塊屍牆撬走了,屍渦不找你拚命才怪。
一直不怎麼和隊友說話,也懶得和隊友溝通的衛厄,這回罕見地點頭:“乾得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