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兒”把黃河指出來時,在場所有人都沉默了。
玩家半驚愕,半毛骨悚然地盯著不遠處的大河。
仔細一想,“黃河”,這個答案也是【提示】中“最近,又最難以察覺的地方”!他們身在懸河副本,懸河就是黃河,虎花兒,“它”的下落,一直就這麼明晃晃掛在眼前,隻是不到最後一刻,誰也想不到這上面去。
夜幕裡的黃河,嘩啦啦從黑暗中流過。
直播間愕然得比玩家更厲害。
【丟、丟黃河裡了?】
【畜生……真的太畜生了,殺人不過點頭地,為什麼要這麼折磨一對爺孫倆】
【宰了這群家夥!!!宰了舊社會這群吃人的惡詭!!!】
【受不了,一想到老爺爺在黃河邊上找來找去,永遠也找不到虎花兒,眼睛就尿尿了……不敢想這要是我爺爺會怎麼樣】
【重點還是任務,“虎花兒”的屍塊丟到黃河裡,玩家怎麼可能找得到!這個任務煞筆副本該不會壓根就不想讓玩家完成??】
【……更恐怖的事,“虎花兒”、賣湯老頭的昨天,會不會變成我們的明天?如果一百名玩家不能在副本裡,把事情給解決】
彈幕紛紛刷過,直播間的觀眾不由得一陣的惶恐。即是為賣湯老頭他們擔心,也是為自己擔心!“婁臨”將鞭子在手腕上繞了一圈,一眾人裡,就祂看起來最氣定神閒,對任務沒怎麼掛心。
有不少著急上火的觀眾,見了祂這樣子,不由得就在直播間裡噴祂。
漆黑的黃河邊,李三壯血腥的屍體還倒在地上,雙目圓睜,死得非常驚恐。
事情太過棘手,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衛、魏少怎麼辦?”陳程咽了口唾沫,問。
衛厄沉沉地看著黃河,沒說一句話。
解元真想了想,小心地走近賣湯老頭,在“二姐兒”虎視眈眈的瞪視下,撕下一塊衣擺,沾了沾賣湯老頭落在地面上的血,然後並指畫了個符,又點起三柱香,把那塊沾血的衣擺放在香火上燒了。
青煙嫋嫋升起,打了個旋,朝黃河的方向飄去。
然後一抖,就散了。
解元真道:“還在黃河裡。”
羅瀾舟、陳程、王悍匪沒啥反應,嗬嗬了一聲。
廢話,丟黃河裡了,能不是在黃河裡頭嗎?
羅瀾舟盯著黃河河面,想了想,試探性地提意見:“保德城的人不是在黃河裡撈屍體嗎?保德這裡的黃河道有個彎角,說不定人頭沒被衝太遠,我們也能下河撈一……呃……”羅瀾舟自己越說越沒底氣。
王悍匪已經是心如死灰,直接嗆聲道:“撈?怎麼撈?這幫子畜生殺人的時候,可沒想著能讓你撈!”
“再說,保德河灣積屍,是這次河曲的事!他們殺人已經是兩年前了,那時候黃河河道還正常,它一個小孩子的腦袋扔黃河裡,你知道屍塊被衝到哪裡去了?黃河裡丟個冬瓜皮,
你還想著能找出來?”
王悍匪嗆得不留情面。
羅瀾舟自己也覺得有點扯了,當下頭疼地閉了嘴。
王小丫抱著五婆靈牌過來,看他們吵,不知道怎麼回事,緊張地站在原地不動。
解元真皺著眉頭,想了幾個辦法,又都覺得沒把握,暫時沒提出來。胡蠍女這時候從旁邊繞過來——
賣湯老頭身前的屍塊已經拚回去了大半,脖子上的紙人皮皺巴巴的,隨時可能破裂。
“虎花兒”又被外公藏起來了。
“先帶老爺子回去。”胡蠍女道,“回去再想想辦法。”
“這個怎麼辦?”羅瀾舟踹了一腳地面上李三壯被開膛破肚的屍體。
“狗日的,”陳程暴躁地道,“這種垃圾,讓他死在這裡被野狗咬就夠厚待他了!”
“不成。”衛九易走上前來,皺著眉頭,“這屍體這麼放著,容易招東西過來,先找個地方處理了吧。”
陳程罵了聲便宜這畜生了,嫌惡地和衛九易一起動手。他們在保德城外匆匆刨了坑,把李三壯的屍體埋起來,便一起回了魏家院子。在臨走的時候,解元真心細,往李三壯的墳包下頭,壓了幾張黃符紙,以遮蔽屍體的血腥氣。
“你們自己殺自己,可比我有意思多了。”“婁臨”圍觀了全程,點評道。
衛厄瞥了祂一眼,眼神有點冷。
後者輕微地笑:“這可怪不到我頭上了吧。”
賣湯老頭一事,衛厄還真沒辦法往詭神頭上記什麼,也沒辦法和祂反駁什麼,一路一言不發地回去了。
似乎是因為賣湯老頭的情況已經到了壓製不住的地步,再找不到孫女“虎花兒”縫起來的屍塊就會崩開,“二姐兒”這才在大概觀察過他們的好壞後,捏著鼻子,勉強和他們合作。眾人埋李三壯,帶賣湯老頭進城的時候,“二姐兒”全程警惕戒備地盯著他們,跟賣湯老頭寸步不離。
王小丫抱著布娃娃,安慰道:“放心,大哥哥很厲害的。一定能想到辦法。”
趁黑出城,趁黑回城,沒驚動左鄰右舍的任何人。
大概是真的被任務折磨到心氣儘失,
一路上,非控製局玩家的王悍匪完全穩不住氣,一張臉,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進魏家院子後,更是二話不說,直接回了自己的屋子,一副放棄治療不想多說的樣子。
“把他看緊了。”衛厄朝先一步關門休息的王悍匪微微揚了揚下巴,冷聲道。陳程臉上掠過一絲驚訝,隨即點了點頭。
王悍匪關門的時候,把門砸得很大聲,像是心情很不好。
魏家老太和衛十道在等他們。見他們一塊兒出去,回來的時候,全都臉色難看,不由得一驚,忙問怎麼了。
衛厄被今晚的事勾起了些不大好的記憶,不怎麼想說話,在屋子裡坐下,朝解元真和羅瀾舟掃了個眼神。解元真解下肩頭的道士褡包,把今晚的事,前因後果朝衛十道、魏家老太和其他還沒睡的五行
六道援手一說。
“五鬼道”何姑子的眉頭頓時皺了起來:“那些畜生,真是不得好死。死得太輕鬆了。”
“哪有這麼折磨人的?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唉,可憐的苦命人。”魏家老太撚著繡針,不住歎息。
核心隊的玩家都不願意就這麼放棄這個任務,哪怕完成的希望渺渺,解元真還是仔細請教魏老太,有沒有什麼辦法,能從黃河裡把兩年前的屍體找回來。
這事,五行六道的人,是關外的人,不熟悉黃河的情況,還真提供不了什麼幫助。
魏老太皺著眉,仔仔細細想了一遍,說道:“這事不好整啊,兩年前,太久了。俺們這邊的黃河,還發過水,娃的屍體都不知道被衝哪裡去了。那群畜生太歹毒了。不過……你們要真想找的話,可以去問問城裡的幾位老撈屍人。”
魏老太說的“撈屍人”,不是保德城外頭那些扛幫的撈屍漢子,
而是在黃河邊上,老早就以撈屍為生的人。
河曲漂屍,漂的屍體太多,官府怕鬨出瘟疫,懸了賞錢。河心那些沉重的屍體,撈出一具,就賞好幾百個銅錢。扛幫的腳夫,因為碼頭被漂屍給堵了,便一擁而上,來撈屍發財。怕有人跟自己搶生意,把保德城裡的幾個老撈屍人趕到一邊,不讓他們插手。
那些扛幫的腳夫鬨事很凶,官府想管都管不住。
反正就是幾個老撈屍人,也沒啥重要的,就沒人說什麼。
魏老太把保德城裡最有經驗的幾個撈屍人同大家說了一遍。這裡頭,有些人,是年輕的時候在碼頭當腳夫,得罪過行會,混不下去,乾脆去撈屍糊口。有些是在黃河上撐船,遇到浮屍,心好看不過去,就順帶撈起來。因此也被人尊稱一聲“撈屍人”,本職業並不是撈屍。
眾人仔細地記下魏老太說的幾個名字和地址,便出堂屋,不打擾老人家休息。
到院子裡,衛十道還在歎氣。
鐵哥兒抱著他的刀,問:“你們真要去找屍體啊?”
羅瀾舟心說,我們不找不行啊,任務在這裡。
鐵哥兒又問:“虎花妹妹不是碎塊了嗎,咋找這,你們要把黃河翻過來?”
羅瀾舟順口回道:“那就翻過來唄,這麼慘,不能不管吧。”
“那算俺一個。”鐵哥兒點頭。
鐵哥兒點頭後轉身就走了,但羅瀾舟的係統面板一閃,彈出了新的提示:【副本人物東北五門“鐵哥兒”對玩家羅瀾舟印象已更新:魏少的手下,以前不是好人,現在是好人。可以一起烤火。】
羅瀾舟:“??????”不是,我什麼時候不是好人了,你說清楚!
————
回到東邊的屋子,衛厄放下刀,準備休息。“婁臨”一並兒進了屋,祂長腿搭在火炕上,對“虎花兒”和賣湯老頭的慘劇漠不在意——在祂眼裡,螻蟻死再多,再慘,都無所謂。祂的興趣全在衛厄身上。
剛剛從東門營外的黃河邊回來,衛厄一路上氣息都很陰沉。旁人看衛厄,很難分
辨出他的情緒變化,但詭神戲弄追捕他這麼久,早熟悉他的細微波動。他一有起伏,立馬捕捉到了。
“你想起了什麼?”“婁臨”偏頭,饒有興趣地看著衛厄。
“是死個老頭子,還是死個小孩,讓你想到了什麼事?”
詭神慢悠悠地問。
祂在幾次供奉接觸中,獲得了不少衛厄的信息,但是一些更深的、更核心的東西,很難被祂挖出來。
銀發青年沒有回答,直接一刀橫到了詭神的喉嚨上,手背淡藍的青筋微起,把刀刃壓得很近。
“脾氣真大。”詭神評價。
【找不到的“虎花兒”】真的成了“找不到”的虎花兒。
任務一波三折,徹底進入了死局,王悍匪像是徹底失去了信心,不想再浪費時間下去了,把自己關在屋子裡,主打一個混吃混喝等死。直播間能理解他的心情,想指責都指責不大出口。
解元真他們還是覺得,任務再難,都應該有一條解決的線。
就像“金稱兩端”的黃河金窟,危險的“金眼蟾||蜍”都有一個銅鎖鏈的隱藏封印。“虎花兒”要是真找不到,“黃河譜”取不了,這個任務也沒有發布的必要性。詭話坑歸坑,基礎的副本邏輯還是得遵守的。
第二天早上,天一亮,衛厄便帶著人,按著魏家老太說的幾個地址,去找保德城裡的撈屍人。
保德城臨近黃河,黃河年年都有溺死者,城裡的撈屍人還真有幾位。隻是,鐵哥兒有句話,說得不錯。“虎花兒”是被剁碎,煮沸後殘塊入河的。以黃河大河的淨流量、流速來說,找這麼小的目標,無異於在黃河裡搜一枚小沙子。
撈屍人脾氣古怪,一聽是撈碎屍,還是撈兩年前的屍體,二話不說,把門“砰”地關了——估計是覺得他們這些人腦子有病。
“……我馹,”陳程剛說完來意,就差點被個門板砸癟了鼻子,整個人都不好了。
什麼人啊這都是!
一路過來,已經有五六家撈屍人,把門板砸在他們臉上了。最客氣的一位,也是搖搖頭,直接往屋子裡走。陳程揉著被砸紅了的鼻子,轉頭看向衛厄,意思是怎麼辦?魏老太說的那幾個有本事的撈屍人,現在,就隻剩下最後一位了。
要是這最後一位,還是把門板砸他們臉上。
他們就真得想辦法,自己下河撈屍。
想想,就讓人跟著直接跳黃河算了。
陳程垂頭喪氣地到了最後一個撈屍人的門口。最後這一個撈屍人,住的位置特彆偏。一進胡同,眾人就打了個激靈——胡同裡陰森森的,隱約有一股子屍臭,從撈屍人的院子裡飄出來。
一路上沒怎麼說話的衛厄終於抬起眼,打量了這最後一個撈屍人的住處——
是個不大的小四合院,牆砌得老高,比魏家的院子還高,仿佛生怕有人從外面的牆頭窺探一樣。漆黑黑的木門,木頭說不出的怪異,門匾上沒有字,反而鑲嵌了一塊斑駁的破鏡子。
四方牆、
黑木門、破鏡子。
好奇怪的院子。
衛厄的視線打那兩扇乍看平平無奇的黑木門上掃過,在陳程敲門的時候,伸手一攔。
“是棺材板。”胡蠍女、衛九易打後頭上來,也留心地看了那黑漆木頭門一眼,壓低聲對陳程解釋道。
陳程一驚,手立刻縮了回去,後背莫名躥上點冷汗。
棺材板?誰家那麼神經病拿棺材板來當做木頭門。先不說劈人棺材當門缺德不缺德,單單這個“棺板當門??來[]_看最新章節_完整章節”,就夠邪乎駭人了!門是用棺材板做的,這住的院子不就成了一口大棺材了嗎?那你人在裡頭,是啥?屍體嗎?
陳程摸出自己的節棍,準備用節棍敲門。
就在這時候,
門“嘎吱”一聲,自己開了一條縫。
一股比外頭更冷的陰風,從門縫裡幽幽傳出來。一個精瘦精瘦的老頭,沒有聲響地站在門縫後。
“你們彆敲了,不接的。”
“欸?”陳程詫異了,“我們還沒說來做什麼呢,老人家您就不接?”
精瘦的老頭站在門縫後的陰影中,在將要入冬的時節,還赤著上半身,非常的奇怪。他說了一句話,就要把門關上。衛厄上前一刀插進了門縫裡,卡住了木門。精瘦老頭嚇了一跳,喝道:
“你們想辦的事,辦不成的,俺勸你們,早點走。”
陳程有點被這老撈屍人神神叨叨的話唬住,下意識回頭看了衛隊長一眼。
“哦。”衛厄平靜一點頭,說辦不成那就是有辦法了。
“有勞了。”“魏少”語氣還算客氣,隻是下一秒他直接轉刀,彆開門,朝手底的人一打手勢,“帶走。”
跟著一起來的胡蠍女、衛九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