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河詭渡(“來找我們魏少。”...)(1 / 1)

詭話第一boss 吾九殿 13149 字 8個月前

萬家老爺大壽在萬家堡是一件頭等要事。

難得的,萬家鋪子都在發放萬老爺“善心”的壽辰食點,地瓜乾、棗片兒、乾米餅等等——對四方逃來的難民說,這些有錢人家瞧不上眼的玩意,都是金貴到極點的救命糧食。難民們擠在鋪子門口,推攘著,伸長手去領萬家老爺的善心。

羅瀾舟仗著自己人高個大,

以“傻子”的二楞勁兒,擠進人群,搶了一份壽點出來。

他拿著傻子的人設卡,做事半點不用在意形象,搶著壽點出來,就嗬嗬傻笑著,在街道上往嘴裡塞。

壽辰食點一塞進嘴裡,羅瀾舟的表情頓時有些凝固了——

萬家發的這些吃食,不論是地瓜乾還是乾米餅,都帶著一股極其陰晦的陳腐氣息,那絲氣息摻雜在食物的香氣裡。如果不是羅瀾舟身上有些特殊的東西在,絕對難以察覺。沒察覺到的時候還好,一察覺到,入口的東西,就頓時彌漫滿說不出的臭味。

媽的。

這些萬家人發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到底做了什麼手腳?

口中的東西散發難以形容的腐味,

但同條街道上,其他逃難來的大人小孩,卻跟領到什麼絕世美味一樣,極其享受的嚼著。

有些還舍不得直接吃光,小心翼翼吃一半,藏一半

一些人還死命的舔著包壽點包的油紙,就像恨不得將紙也一並吞咽下去。吃完了的人伸著脖子,貪婪的看著萬家的鋪子,眼睛裡都是渴望。萬家鋪子熱鬨非凡,街道上都是人。吃了東西的難民滿臉發自內心的感激,口中不住重複著:

“好心的萬家老爺欸……好善心的萬家老爺……大福大壽……”

“大福大壽……”

街道上,不知不覺,都是同樣的嘈雜祝壽聲,

羅瀾舟後脊梁骨上躥起一層莫名的雞皮疙瘩,他飛快地環顧了一下四周。

萬家堡裡四處漂浮著線狀的“耳蟲”,羅瀾舟不敢暴露端倪,眼見著吃下萬家施派的壽食糕點的難民,都自發地不厭其煩地給萬老爺祝壽。羅瀾舟胡亂嚼了嚼,將食物塞在腮幫子的一側。

然後,他跟個傻子一樣,嗬嗬傻笑著,一邊嚷嚷著“好吃好吃”,

大咧咧的混進在滿街滿巷的人群裡,胡亂伸手去搶彆人剛拿到手,沒吃的壽辰糕點兒。

他大塊頭,憨憨傻傻,

街道上的普通逃難老百姓被他一撞,恍惚過來,罵著:“什麼瘋子!”下一秒,手裡的東西就被搶走了。

逃難裡好不容易得到的東西被傻子搶走,不少人立刻急眼了,在街道上亂罵著,推攘著要將東西從傻子手裡搶回來。罵聲一起,先前那種古怪的、籠罩整條街道的“萬家老爺大福大壽”的單調祝壽聲頓時被擾亂了一下。

街道上人撞人的,有些被羅瀾舟搶走壽辰糕點的難民,見追不上

重複的祝壽聲在這條街道上出現了中斷萬家鋪子裡的家丁注意到這邊的騷||動,立刻有人高聲罵著,拎著棍棒要過來打不長眼的。但街道上人擠得多,萬家家丁被騷|亂的人群擋住,一時間過不來,隻能在後頭破口大罵。

這些普通的家丁,似乎同樣知道得不多,平素裡橫行霸道慣了,一被堵住,就開始動手推人喝罵。

反過來將街道上的祝壽聲壓得更徹底。

羅瀾舟將搶來的壽辰糕點往懷裡一揣,就要拐進另外一條街道再次故技重施。

然而,就在此時,

萬家堡裡,

冥冥中一股陰寒忽然集中到了這邊的街道,

羅瀾舟後背一凜,明明沒看到什麼東西,汗毛卻“唰” 的一下,一根根直豎了起來。他不敢再故技重施,維持著傻子的形象,一路走一路癡呆傻笑著,邊拆壽點油紙包,邊把地瓜乾、切片糕往嘴裡亂倒。

拚命嚼食著,嚼到口邊地瓜乾屑撲簌簌往下掉,

一直到那種街道被“掃過” 的感覺消失,羅瀾舟才帶著一衣兜的壽辰糕點向前走。這回他不敢再輕舉妄動了,但走了沒幾步,羅瀾舟忽然被一個半大小子給快速撞了一下。

那半大小子看著不大,瘦得皮包骨,骨頭出奇的硬,

撞得羅瀾舟差點一口食物渣滓全噴出來。

他忍著罵娘的心思,眼角的餘光一掃,看見人群中一道身影兒一閃。看起來是和隔壁一隊衛厄一塊兒進萬家堡的那十幾個難民中的一個。叫什麼……三狗娃。三狗娃半大小子,在人群裡鑽行方便,一眨眼就沒影了。

羅瀾舟嚼著滿口的爛食物渣,一點不敢往下咽,

裝癡呆扮傻子地走了一陣,七拐八拐,拐到了萬家堡鎮子的偏僻處——三狗娃剛剛撞他一下的時候,將一樣東西塞到羅瀾舟懷裡。巷子四下無人,羅瀾舟掏出懷裡多出來的東西一看,

原來是一個布袋子,袋子裡塞了一封萬家堡壽辰的請帖,

和一張紙條兒。

羅瀾舟看了後,臉色微微一變。

他快速揉掉那條紙條,將萬家請帖塞進懷裡,隨後趁四下裡無人,將口裡的壽辰點心渣滓全吐在胡同巷子的垃圾堆裡。然後忍著滿口陳腐的惡心味道,從衣兜子裡掏出一份萬家分發的壽食點心包。

壽食包是用油紙包好的,

裡頭配了五種食物,似乎對應著五種財氣。

羅瀾舟沾了點唾沫,將油布包上面的封條挑開,翻過來。果然,在貼著的五色壽封背後,看到了淺淺的、扭曲的紋路。

乍看像是漿糊貼後的殘痕。

仔細一看,卻像是一條條扭曲在一起的蟲子。

羅瀾舟緩緩生出一口唾沫,扭頭再看自己剛剛吐掉的那些食物渣滓,臉色突然比海藻還綠。

******

“祝大壽——祝萬老爺大壽——徽十一行典堂魏大少,送壽禮萬金——黃金翡翠紅珠滇郡寶刀——”萬家家丁扯著嗓子的唱誦聲一重傳一重,從大宅子外頭,一直傳到大宅子內頭。已經進了正堂的貴客們一聽這特地扯高的唱喝,頓時都是一愣。

正堂中,萬家老爺正在同幾位同樣是晉郡地主富商的客人說話。

那幾名晉商貴客家業不小,來祝壽時,原本還有些自持身份,自覺跟萬家平起平坐。眼下報唱聲一傳進來,立刻驚疑不定的看向萬家老爺。

徽十一行,典堂大少。

萬家堡什麼時候和南邊徽商攀扯上了交情?

賀壽的商客裡頭,有人忍不住出聲試探道:“萬老爺您這是……這是打算往南邊開商路啊?不知道是什麼生意?萬老爺可是我們偏關的商行舵把子,能讓您跟徽十一行聯手的事,想必得是樁垮南北的大買賣!人多好辦事,萬老爺不妨說說,讓我們幾個也給萬老爺助助力兒。”

萬家老爺一身綢羅,正拱著手和人說話。

聞言,萬家老爺滿面春風,笑嗬嗬道:“哪裡哪裡,鄙人也就隻能在我們這黃河偏關混混。哪裡能當得上跟徽十一行做大買賣,不過是有一些交情,算不得很深。能來祝壽隻是人家抬舉而已!”

“誒呦,這不,來了!”

萬家老爺前頭偷聽耳蟲的傳音,被徽行典堂魏少的譏諷氣得滿肚子火。

眼下人前一顯聖,那火立刻去了大半。

見前堂的萬管家躬身彎腰地引著一行人過來,將手一擺,親自大笑著迎了出去。熱情得跟見了多年的子侄一樣。

周圍的商客一聽他的“謙遜”,個個滿肚子的鄙夷。

你們家管家的,將賀壽禮的報唱聲喊得那麼大,沒聾都聽得到。滇南寶刀是什麼樣子,不一定人人知道,但前頭的“萬金黃金翡翠紅珠”可是人人都懂的。能被用“萬金”來形容的,哪裡會是普通寶物。

而沒交情?沒大買賣要做,人家徽商典堂的大少來賀壽,會一出手就是這種重禮?

說出去,鬼都不信!

你個萬家寶萬老三,狡猾得很!

萬家寶越遮遮掩掩,不肯說自己和徽商有什麼圖謀,來的客商越篤信他一定是跟徽商的主事人醞釀著什麼大買賣。這種南北合商的大買賣,見者有份,哪容萬家堡一家獨吞?頓時,正堂裡人人起身。

萬家寶作為東道主迎上去的時候,正堂裡的貴客,個個跟著一起湧了出來。

他們不認得徽商十一行的大少爺,跟對方沒有什麼交情。

可交情這種東西,不就是攀扯出來的嗎?

萬家大宅是前中後三進大院,是陝晉地頭常見的堡式大宅。正中一條中線大道,貫穿整個宅院。左右還有長長的精致廊屋。眼下還未到晚上的大宴,有資格進宅子的客人們都在前堂的正院裡。但客人也分三六九等,身份最不一般的貴客能進正堂堂屋落座,由萬家老爺親自陪著說話喝茶。

次些的,則在前邊的側面長廊擺設的大桌邊,由萬家公子小姐們陪同。

萬家老爺大壽,四方來賓雲集。來參加壽宴的客人,雖然是衝著萬老爺來的。但大家都是有頭臉有門路的人,彙聚在一塊,自然不會錯過這種增加人脈的機會。

外頭報名的聲一響,兩側長廊大桌邊的來客紛紛停下話頭,

一轉過頭,就看見正堂裡那些攀扯不起的“貴客”,蜂擁著出來,朝萬管家領進來的公子哥迎上去,還個個殷勤無比,忍不住全倒吸了一口冷氣。

“那是水泉城的王員外、那是樓溝堡的李大財主……”

“連張家的大老爺也迎出來了!”

“這得是多大的來頭,

長廊大桌的來客們瞠目結舌,他們是有些身家,但比不上正堂的貴客那麼實力雄厚,多隻在黃河偏關一帶的地頭做生意,對南邊的事情不甚了解。有些知道徽商典堂的底細,有些連十一行都沒聽說過。

見了這種仗陣,沒聽說過徽商十一行典堂的商人、員外紛紛交頭接耳的打聽起來。

燕塘春酒樓的掌櫃正坐在長廊靠前的一張桌子上。

以往,按他的身份,雖然能進萬家宅賀壽,隻配在長廊靠後的桌上有一席座位。像前頭的這種,緊挨著正堂貴客大屋的正桌,是輪不到他的。

但這一回,掌櫃的不僅在靠前的桌子上有了位置,還是由萬管家親自迎進門的。

燕塘春掌櫃的大老早就來萬家大宅了,一早上不斷同他人攀談,套交情。此時,一聽萬家的報誦,一看大堂裡所有貴客全出來迎接進宅的魏大少爺,頓時,燕塘春掌櫃的腰板挺得筆直,臉上倍兒有光彩地跟周圍的人介紹大名鼎鼎的“徽商典堂大少”。

……也不知道這“大名鼎鼎”,是哪來的大名鼎鼎。

周圍的客人不認識南邊的徽商少爺,

但燕塘春掌櫃的吹得口水橫飛,再一看整堂能跟萬老爺平起平坐的貴客都一塊兒出來迎接了。當場的,燕塘春掌櫃的吹了七分,他們信了得有十二分。不時還有人為了充面子,附和道對對對,他們聽去過南邊的誰誰誰說過,南邊的徽商如今勢頭叫那一個大啊……

廊屋長桌上,一片嘈雜討論聲,

萬家家丁捧著紅綢托盤,上頭擺著那柄隔一百步都能瞧出珠光寶氣的寶刀。

直播間原本還在擔心燕塘春掌櫃聽到萬家報出的壽禮後,衛神會露餡。

沒想到,燕塘春掌櫃壓根就沒想到那方面去!

掌櫃的壓根就沒想過,魏少得拿寶刀給自己付在酒樓吃住喝的賬。

滇南寶刀,那是什麼層級的東西?那是送去給京城王爺娘娘,都挑不出錯處的寶物!是自己這種酒樓能收得下的嗎?能摸上一次,都是三生有幸了。

至於錢……

魏少都說記他賬上了。

魏少這種萬老爺得親自出來迎接的人物,差得了他這三瓜兩棗?

燕塘春掌櫃壓著嗓子跟同桌子的客人吹噓,自己是如何如何有幸,親手摸過,掌眼過那柄寶刀。

那寶刀又是如何如何的貴重,刀鞘鑲嵌的翡翠水色比誰誰誰花重金買的好上多少倍。

隻說得周圍的人豔羨不已,不知不覺中,對這位擠上正客貴桌的酒樓掌櫃多了幾分尊敬。

無形的氣氛改變,燕塘春掌櫃越說越起勁,將徽商魏少吹得天上有地下無。還壓著嗓,悄悄地、繪聲繪色地形容了魏少第一天到酒樓時,身上那股子心狠手辣的勁頭——“典堂掌事的,知道什麼是典堂掌事不?嘿,跟你們說,那可彆看年紀輕,下手可狠了,殺人不眨眼啊。處理得罪徽行的人,扒人皮做踩腳凳子……”

燕塘春掌櫃將那天晚上,沈富勇劉三牛他們那些難民誇少爺沒殺人,都已經是善心大發的話,添油加醋,自我加工了一番。

加工程度大概等同於,一盤普通炒菜被加工成滿漢全席的程度吧。

聽得滿桌子的人個個後背發毛,坐直了身。

等到陰冷俊逸的徽商魏少經過,整桌的人下意識地屏氣,敬畏地看著這位一身深黑長褂的大少爺。魏少步履不急不緩,面對萬老爺的熱情都顯得傲慢自持,一派瞧不起西北商人的模樣。

讓人火大的同時,又莫名的神往。

要是能目中無人,不看彆人臉色的是自己該多好啊……

主堂內,魏少在萬家老爺的親自引領下,坐了貴客的首位,由萬家老爺親自陪同喝茶說話。周邊的一群人絞儘腦汁,殷勤地同氣度不凡,但……格外輕蔑傲慢的徽商魏少攀扯。實話說,這攀談可比平時做生意迎來送往的難多了。

這年紀輕的徽商魏少,平日裡身邊不知道圍了些什麼貨色的狗腿。

吹捧的馬屁話估計都聽成了習慣。

他們獻殷勤獻得快把口水說乾了,魏少端著茶,依舊沒個好臉色,一副所有人捧著他就是理所當然的樣子。

把堂屋裡的人氣破了肚皮,暗自罵這南邊徽商少爺傲慢得過火,不曉得強龍不壓地頭蛇的道理。怪不得他一身白細皮兒,卻被商幫打發到他們這黃土梁上吹沙子。

就一個字,該!

不過,好在有人獻殷勤獻到了點子上,誇起魏少送的那柄寶刀。說俺們晉西北地頭,就沒見過這麼好的刀,跟蒙刀關刀完全不一樣。

“鄙堂同滇南的馬幫有些交情,這把刀,就是打那邊得來的。”魏少紆尊降貴地開口。

能讓滇南馬幫主動送一柄價值連城的寶刀,魏少同滇郡商路的關係,顯然不一般。

做商的人想得多想得快,轉瞬間,就已經從魏少得到馬幫贈刀,想到了滇南的茶和鹽。鹽是由徽行牢牢把控的,不可能讓利還到晉商手裡。但茶葉裡頭可以做文章的地方還很多……

一群五六十歲,三四十歲的貴客聞到白花花銀兩的氣息,立刻拋掉了先前的怨言,一個比一個獻媚地同魏少攀談起來。

魏少架子夠大,話不多,但偶爾提上一兩句滇南馬幫商路的行情,就夠堂裡的不熟悉南邊生意的晉商如獲至寶。

滇茶要是能從川蜀運進來,轉由晉商往關外賣,那就是一筆好大生意!

如果魏少真的跟滇南的馬幫有交情,能夠從馬幫那裡獲得上好的茶葉,再由他們轉運像關外……關外的那些蒙民,可是願意拿好馬來換好茶的。

關外的好馬在亂世裡的價格,比在太平年間更高!

堂屋裡的商人越想越有道理,這確實是一條可行的新商路。也隻有這種大商路的開辟,值得徽商十一行的人,冒險派出堂口掌事這種地位的人,親自北上。

至於為什麼是由典堂的掌事來,而不是由茶行的掌事過來……這不是顯而易見嗎?茶行堂口的掌事一動身,目的太過明顯,經過的地方其他商幫的人,立刻就知道徽商有什麼新動向了。

唯一稍稍有點困惑的,就是為什麼魏少這種徽行的人,帶在身後的兩個大個子隨從,明顯就是他們晉北的長相。

莫不是魏少行事過於謹慎,在事情沒確定之前,不想暴露身份?

滿堂你吹我捧的鬼話,衛厄神色淡淡地應付著,偶爾“不小心” 泄露幾句滇南副本中從寸家幫口裡得知的滇藏川茶馬商道的內情。他說得很有技巧,模糊了明確的時間和人物,但聽上去就是隻有內行人才知道的“商業機密” 。

直播間聽得都沉默了。

【“和滇南馬幫有交情”,沒錯,就是隔了不知道是一兩百年,還是幾十年的交情……而且有交情的馬幫說不定還不在這個時間點上】

【“這把刀,就是打那邊得來的”,刀是打滇南來的沒錯,但跟馬幫沒半點關係,是解道長第一個副本送的】

【媽耶,明明每一句都是實話,怎麼合起來放這情況裡,就哪哪都不對勁呢】

【有一說一,強還是衛神強,你換個人來,還真想不到能把滇南的茶,和西北關外的蒙人需求串起來。換個人也沒辦法把寸家幫隨口提的事記得這麼清楚,還嫁接到自己身上,讓這幫人自己覺得他親自在滇南走過商……】

【衛神:出門在外,身份是自己給的】

【淦啊!這計劃有鼻子有眼的,我要是來萬家賀壽的商人,我都要信了南邊想把茶賣到西北關外去】

三言兩語,撥得整個堂屋來賀壽的商人心思浮動,

衛厄一手擱在椅柄上,一手搭在白玉茶杯邊。衛十道站在他背後,借著眾人殷勤的聲音做掩護,在衛厄的椅背後輕輕敲了兩下。

意思是,這宅子裡有東西在看他們。

不止一個。

不用衛十道提醒,衛厄就感覺到了萬家大宅深處窺探的視線。他面上不露痕跡,隻漫不經心地敷衍堂中的人。萬家老爺原本對所謂的“徽商魏少”不是很在意,隻是忌憚對方的身份,才親自相迎。

沒想到徽商魏少竟然真帶來了一樁大買賣!

簡單地盤算了一下滇茶北運,向關西賣的利潤,萬家老爺就坐不住了。

他哈哈大笑兩聲,強行將眾人的話頭截斷,將徽十一行魏大少的注意引回到自己身上。拱手道:“魏少年少英傑,沒想到魏少竟然真的會來給鄙人賀壽,簡直是讓鄙宅蓬蓽生輝,幸哉幸哉!”

萬家老爺開口,魏少將茶杯擱到了桌面。

萬家寶剛要繼續說話,前頭的宅院大門忽然傳來一陣的騷|亂,家丁們怒氣勃發的嗬斥,和又尖又利的喝罵聲響起:“哪來的匪賊窮鬼,找死是不是?!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兒,敢來硬闖我們萬家——”

下一秒,家丁尖利刻薄的罵聲就戛然而止。大門倒飛進來一道人影。

砰的一聲,砸在正堂門口。

堂裡的客人驚聲四起,面色皆變。

萬家老爺怒不可遏,旁邊的管家先一步大喝:“什麼人?怎麼回事!護院的,還不趕緊出來,等著人請嗎?”

護院的武師從左右院子呼啦湧出,然而還沒等湧出來的武師鏢師向前,將家丁砸進來的人已經現了身。那人身量高大,身後跟著七八個同樣彪悍的隨從。一身的騎馬勁裝,耳邊戴著一點濃紅靛藍的珠子,手裡提著一根鞭子。

隨著那人進來,院子裡的人才看清——

先前的家丁,是被一塊金條砸在胸口,砸進院子裡。

而進大宅的男人,背後一個隨從手裡正捧著一個紅木匣子。匣子裡滿是金光燦燦的金條,摞得整整齊齊,隻在右上角缺了一塊。似乎是被什麼卷走的。

“要錢?”打頭的男人卷著馬鞭不緊不慢地走進來,冷惻惻道,“行啊,接得住算你的。”

那人一身的血腥氣,邪氣凶悍,湧出來的護院鏢師硬生生向後退了好幾步。不敢向前。

“你、你是什麼人,”護院的鏢頭鼓足勇氣喝道,“來闖我們萬家宅做什麼?!”

一進萬家宅,男子耳側的紅瑪瑙青金石色彩就越發濃豔。他掃了一圈萬家的大宅,最後視線直直鎖定大宅正堂首位的公子哥。聽到鏢頭喝問,他盯著堂上的長褂少爺,露出一點齒尖,將鞭子在手腕上纏了兩圈。

“來做什麼?”

男人嗤笑,齒尖森白:“來找我們魏少啊。”

“您說是不,大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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