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 91 俠肝義膽(1 / 1)

斬情證道失敗後 路俠 13692 字 6個月前

四匹靈駒拉著玉輪車在枕流山的蜿蜒山道上風馳電掣,將踏碎的落葉白骨拋在身後。

越往北去,夏越晚,枕流山在八百裡寒山之北,幾l近極北魔域的地盤,如今仍是一脈雪落葉凋景象。

寒氣颼颼,卻吹不透驊騮玉輪車內灼熱的空氣。

一隻玉白纖長的手從窗中探出,指尖酡紅,輕輕搭在外面,熱氣竟從手背上蒸騰而出。

大約是手的主人在車中熱得難受,想要吹會兒涼風。

然而下一刻,抓雙手猛地抓住了窗上的珠簾錦緞,指節死死拽著,雪白瘦削的手背上幾l乎爆出青筋。

孟沉霜此刻神思迷亂,喉嚨裡乾啞無比,連一滴眼淚都哭不出來,隻覺得自己這具身體裡,恐怕半滴水分也沒有了。

上一口水液,恐怕還是謝邙塞進他喉嚨裡灌進來的。

他算是知道孤鶩城裡那些墮魔怎麼永遠肆無忌憚,在大庭廣眾之下也不避諱了。

因為控製不住。

這就是魔頭,欲念蕪生,無休無止。

把兩個墮魔放一起,簡直就成了永動機。

從錦上京一路至枕流山,二人情狀如此,實在無法禦劍,隻好駕車。

可一旦駕了車,這接連六七日裡,車廂裡的震動搖晃就沒止息過。

怪不得謝邙一定要用四匹靈駒牽引玉輪車,若是力量不夠大,這車恐怕要在謝邙把孟沉霜按在廂壁上時頃刻翻倒,墜入險峻山崖間。

車廂裡放著玉榻,鋪著軟錦,鎏金紫銅花爐不知何時被撞翻在地,檀香灰還在繼續悶燒著,散出山間霧氣似的縹緲的煙。

可再濃的香也掩不住廂內濃鬱的彆樣氣息。

“謝南澶,你讓我轉過身來……”孟沉霜聲音艱澀,他總覺得自己的喉嚨被撞得發腫,說話間帶著血絲。

謝邙沒有離開,就這樣把他翻了過來。

孟沉霜眼皮發抖,散亂的鬢發全部汗津津地貼在額邊頰側:“你過來,靠近點。”

謝邙俯身過去,孟沉霜抱緊他的肩胛,一口咬在謝邙頸側。

這肌理分明的頸項上遍布咬痕,每一口都深深紮進血肉之中。

沒人會這樣調情。

謝邙臉上神色變幻莫測,肌肉僵硬著,仿佛極度掙紮,冷汗涔涔地浮上後背。

孟沉霜的犬齒嵌入謝邙的血脈之中,將屬於魔君燃犀的血氣和魔念全部導引出來。

這是最後一口了。

前世今生那些慘烈的記憶會讓謝邙心魔叢生,卻不至於使他墮入魔道,否則無涯仙尊早八百年就該入魔,然後殺去魔域,一舉統一四方,殺得墮魔天魔們嗷嗷叫。

孟沉霜研究了好半天,才發覺是之前謝邙在為他解春血散之毒時,吞下了自己這具絕頂墮魔之軀一口血的緣故。

把魔君燃犀的血氣和魔念全部引出來,魔化的症狀就會慢慢消退。

至於心魔……隻能靠謝邙自己了。

鬆開牙,擦乾淨傷口處的血,孟沉霜感覺到懷中人的體溫慢慢降了下去,等回到人形冰塊的程度,謝邙卻又動了起來。

“魔血沒清乾淨嗎?”孟沉霜倒吸一口冷氣,捧過謝邙的臉,疑道。

謝邙目中青光褪去,更顯深沉,他低啞道:“清乾淨了,隻是……你我上一場還沒有結束。”

他見孟沉霜通紅的眼睛瞪著他,又補充道:“最後一回,解決了就好了。”

是以又到了深夜。

驊騮玉輪車已把二人送至目的地,但車中人一直不下來,四匹棗紅色靈駒開始用蹄子刨雪裡的枯草吃。

待孟沉霜重新理齊了衣冠,從車上跳下地時,一下子沒撐住,酸軟的腿膝就折了下去。

謝邙攬著他的腰一帶,把人拉了起來。

孟沉霜召出浮萍劍,把劍往雪泥地裡一拄,當成拐杖用。

浮萍劍哀鳴抗議。

謝邙彎腰將人攔腰抱起。

孟沉霜嗅到他身上這幾l日過於熟悉的蘭香檀意,欲念又躁動起來:“放我下來。”

“你走不穩路,我抱你進去,”謝邙說,“這裡荒無人煙,沒關係。”

孟沉霜隻好扭頭看向前路,不再看謝邙的臉,以防在這露天席地的深山老林裡再一次被美□□惑。

寒氣彌漫,林下疏疏漏月光。

跨過一片亂石野草叢生的屋梁廢墟,迎面而來一尊釋迦摩尼蓮花座像。

魔域以八百裡寒山為界,與修仙界相隔,在寒山之北,來往的基本隻有魔族,卻不知多少年前,有僧人在此修了一方古廟佛寺。

這座小小佛廟久無人居,名已不顯,外部木構瓦砌的部分都坍塌湮滅,隻剩下後側鑿山壁而立的半邊佛窟還在風雪中屹立。

黯淡月光下,世尊拈花趺坐蓮花台,旁側立著四個張牙舞爪、面目猙獰的塑像。

孟沉霜看了一會兒,發覺其中懷抱琉璃琵琶者應為魔王波旬,並特利悉那、羅地、羅伽三尊魔女像,講的大約是這幾l個魔頭試圖以□□、樂欲、貪欲擾亂世尊,而其端坐高台,不為所動的故事。

不知這在魔域裡修廟的和尚,是欲學佛祖靜心去念,還是學佛祖贈這波旬得聞佛法之機緣,化魔王為佛,號妙住得法光如來。

隻可惜,曾有人在這佛廟中激烈一戰,將佛首齊齊削去了。

謝邙抱著孟沉霜往前走到世尊像跟前,如裴練鷗所言,有一刻獸牙嵌在世尊輕垂膝頭的手指上。

孟沉霜伸手拔出獸牙,這東西約半指長,形似虎牙,是當年仇山英在此避禍時留下的。

這幾l日裡,孟沉霜時不時不受控製地昏睡過去,到後來,乾脆每一回都記得請裴練鷗入夢,與他談談仇山英和桐都裴家的事。

隻是每一回,孟沉霜都會身不由己地被弄醒。

裴練鷗忍不住問這是怎麼回事,是否是遇到了危險,孟沉霜沒有彆的辦法能解釋,隻能隱晦地跟他說了情況。

裴練鷗那張淌著血淚的臉,瞬間紅透了。

他在幽冥九泉之下當了幾l百年鬼使,但在人間,死時不過十七歲,尚不通人事。

⒉本作者路俠提醒您《斬情證道失敗後》第一時間在.?更新最新章節,記住[]⒉來[]_看最新章節_完整章節

一想到面前這位笑若煙籠、桃花淨水般的公子和自己在夢中談話,夢外卻在巫山雲雨中。

他磕磕絆絆不知用什麼語氣答話,眼睛裡的血淚都快燒乾了。

孟沉霜隻好引著他說話,幾l番入夢後,大致拚湊起五百年前的這段舊事。

裴練鷗的確有怨於裴家。

如孟沉霜與謝邙此前所料,桐都裴氏與天魔族之間算不上清白。

五百年前,他們暗中往天魔族聖城長極送去一位主家少爺做質子,名作裴玨。

陪著他一同前往的還有大量侍衛、仆役和雜從,其中有幾l位裴家旁支,去給他當陪讀和玩伴。

裴汶便是其中一位。

裴練鷗不知道裴汶在長極的生活具體如何,他是在寒山曆練途中意外碰上了帶著仇山英逃亡的裴汶。

仇山英本體為神獸狻猊,獸形貌類獅虎,白質黑文,尾附龍鱗,頂有龍角,人形是個二十五六歲的青年人,長發銀白。

他被當時的老天魔王阿律多囚禁多年,渾身是傷,一路昏迷高燒。

裴汶說,自己是趁著天魔王太子阿耶山宮變,在一片混亂中把仇山英偷偷帶了出來,有天魔族在追殺他們。

裴汶彼時隻是個少年人,小小一個,仇山英無論獸形還是人形都比他大得多,他一路扛著仇山英,艱難地在山路上攀援。

裴練鷗比裴汶年長兩歲,見了族弟一路艱難,心生不忍,又覺義字當頭,立刻加入了這場拯救和逃亡,揮劍擊退無數次天魔追殺。

其中一次就是在枕流山古佛廟中,他們與天魔殺手大戰三百回合,力漸不支,最後還是仇山英化作原型狻猊,咬死了好幾l個天魔,這才逼退敵人。

撕咬間,他不慎落了顆牙在佛像手上。

也是因此一戰,仇山英重傷難愈。

兩個少年決定把他帶回桐都,請長輩出手救治庇護。

當時裴練鷗剛剛知道本該光風霽月的裴氏竟與天魔族私有聯絡,心亂如麻。

但想著裴玨剛死在長極,裴氏和天魔族一定會生出嫌隙,他和裴汶好生求一求,長老應該能答應幫忙把仇山英治好,再藏起來。

裴家長老的確這麼做了。

他們出手治好了仇山英身上的傷,接著就將他鎖了起來。

一隻狻猊,似乎對長老們很有用。

裴練鷗和裴汶沒想到自己的好心之舉會讓仇山英剛出狼窩,又入虎口。

裴練鷗多番去地牢裡看仇山英,每一次都流著眼淚說,這都是他的錯,他一定會把仇山英救出去。

仇山英疲憊地笑了笑,沒有責怪他。

然而裴練鷗的舉動惹怒了裴氏家主和長老們,他的父母逼他認錯,發誓再也不會去見那隻畜生。

裴練鷗抵死不認,他們便一刀橫過

,劃爛了他的眼睛。

再後來,他試圖縱火破禁,卻沒能成功,被當時的裴氏首尊一掌拍死。

至於裴汶?

裴汶沒有死,他一直活著,仇山英被壓入地牢後,他再也沒見過他。

因為他隻是個旁支子弟,根本進不去主支禁地,又因為他修為太弱,沒辦法燃起一把燒透夜天的大火。

辛琢二十一年,桐都鳳凰台上的俠肝義膽、赴火蹈刃、舍生忘死,都沒有他的份。

這實在是家醜,不可外揚,時年浮萍劍主與無涯仙尊也不過弱冠,各在山中修煉,因而不曾聽聞過海上仙島中的這一場大火,更不必提裴汶的名字了。

若無裴練鷗死後魂魄入夢,恐怕無人能知曉這段秘辛。

裴練鷗說,他知曉裴汶當年的難處,隻是沒想到裴汶如今成了天上都輯案台之首,又領天尊之位。

仇山英還好嗎?

裴汶後來去見過仇山英嗎?

他現在還願意賭上全副身家去救他嗎?

孟沉霜和謝邙在古佛廟中取了獸牙,重新回到驊騮玉輪車上,溫暖芬芳的氣息重新包裹了二人。

他躺回榻上,閉上眼睛準備邀鬼使入夢,上一個夢結束得突然,他們之間還有些事沒有交代完。

陷入沉睡之前,孟沉霜睜眼望了一眼在他腿邊坐下的謝邙,警告道:“這回彆再吵醒我。”

謝邙笑了笑,顯然從魔障裡脫身的謝仙尊終於能聽得進去話了:“我知道。”

孟沉霜這才放心睡去。

夢境中,裴練鷗看向他:“李公子。”

孟沉霜道:“鬼使大人,我拿到枕流山獸牙了,上回我說想進裴家主宅,你說你有辦法?”

上一回,孟沉霜剛問完,裴練鷗還沒來得及答複,一陣衝擊就把孟沉霜弄醒了。

裴練鷗謹慎地等待了一會兒,確認孟沉霜不會忽然出現又消失,這才道:“我的親弟裴練沙如今應該還住在鳳凰台,煩請李公子去一趟南海飛鷗島,島上有一處溶洞,

“裡面藏著我攢下的法寶靈器,等級不高,隻算看得過眼,李公子隨意取用,還有一隻雲鷗玉佩,是我們兩兄弟的信物,你帶上玉佩去拜訪裴練沙,就說,就說……人間而今是初夏時節了,對嗎?”

“對,剛過芒種。”

“你們就說是去過桐燈節,想在他那裡暫住幾l日,他脾氣溫和,一定會答應的。”

孟沉霜又問了些細節後,送彆裴練鷗離開夢境,但自己卻無法立刻醒來,不知又睡了多久。

當他睜開眼醒來時,隱約聽見玉輪車外陣陣鴉啼。

東方破曉,謝邙一直守在他身旁,正在擦劍,袖裾落滿清冷的晨光。

“夢醒了?”他將劍放在膝頭。

孟沉霜慢慢坐起來,睡了一覺之後,身上的酸痛竟變得更加明顯。

“夢很早就結束了。”孟沉霜撐著腰拉伸,“隻是睡著了就沒法自己醒過來。”

謝邙把劍挪到一邊立著,拉孟沉霜過來,幫他揉腰:“是這難受?”

“是,嘶——”孟沉霜被他一碰側腰,一陣鈍痛。

▏本作者路俠提醒您最全的《斬情證道失敗後》儘在[],域名[]▏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是不是青了?”謝邙問,“我用藥油給你揉揉。”

“原來謝仙尊記得自己做了什麼……真的隻是揉揉嗎?”孟沉霜極不信任地看向他。

謝邙舒展眉頭,道:“我現在沒有走火入魔,控製得了自己,就是不知道魔君陛下耐不耐得住了。”

“耐不住就讓愛妃侍寢。”

“謹遵陛下旨意。”謝邙取出藥油,為孟沉霜寬衣解帶,讓他趴在自己膝頭。

隻見指痕遍布孟沉霜的側腰和肩頭,歇了一晚上過後,紅腫都變成層層疊疊的青紫落在雪裡。

謝邙記得孟沉霜腳腕腿後也有一些,他搓熱了活血化瘀的藥油,一處處揉過去。

“南澶,你沒有夢見過我嗎?”孟沉霜忽然問。

謝邙的手頓了一下,反應過來孟沉霜是在問自己入魔時說的話:“時常夢見。那日說的隻是是李瑾的執念。”

“李瑾不曾夢見過蕭緋?”

“時常夢見,蕭緋常年在外征戰,每一回分彆以後,李瑾白日念及蕭緋,晚上就會夢見他。後來蕭緋去世,他也每每夢起蕭緋,可他實在貪婪而不知足。”謝邙說,“屹州有百姓說自己夢到明帝入夢,李瑾卻不曾夢見過神仙,他隻是反複陷入與蕭緋年少同遊的夢境,但那都隻是他自己的回憶,可若是明帝入夢,他就可以告訴自己,蕭緋來找他了。

“如果他一直夢不見蕭緋,偶然能得幾l回魂夢與君同,自然很好,但夢見蕭緋之後,他便又不滿足於此,想要見到真正的蕭緋,即使是在夢中,不過我料想,明帝如果真的入夢,李瑾必定還要妄想見到活生生的蕭緋。愛欲、樂欲、貪欲,他占全了。”

“人總要有願望,這沒有什麼不好。”

“可不是所有願望都能實現,終李瑾後半生四十二載,明帝從未入夢,由此生求不得苦。”

“如今你見到我了,還有什麼求不得。”

“唯恐相逢是夢中。”

“你勸過我此生非夢,現在換我來勸你嗎?”

謝邙忽然輕聲笑說:“不必,不必,若為夢中身,隻盼此夢長醉不醒。”

接下來前往南海飛鷗島,遙隔三千裡,驊騮玉輪車走得太慢,又不能渡海,二人換做禦劍而行。

上飛鷗島取了裴練鷗的雲鷗玉佩後,再轉道往北,落腳在蒼量海畔椿都,朝東一望,便可見那煙聊霧繞的海上桐都。

桐都是裴氏地界,有裴家豢養的桐都衛時時巡視,除非得許,尋常修士不可禦劍入內。

孟沉霜與謝邙換了新的易容,又仔細遮掩了魔氣和修為,在椿都買了幾l身不大名貴的衣裳和兩匹馬,趁未時海水落潮,順著花錦道策馬往桐都。

馬蹄踏過濃密碧綠的海草,草葉間的海水飛濺,其間繁花繽紛,仿佛一條光澤亮麗的絲緞鋪陳,連接著海上桐都與陸上

椿都。

桐都雖在海上,卻實際算不得一座島。

千年以前桐都也是陸上的一座城池,後來文帝飛升後,抬起桐都北側土地,升入空中作為天上都基底。

磅礴靈泉自空中傾瀉而下,波瀾壯闊,徹底擾亂了原本的洋流。

天上都落水與洋流不斷侵蝕地上桐都的土地,幾l乎將它和陸地分割開來,後來裴氏設下護都大陣阻擊海浪,這才沒讓桐都就此消失在蒼量海中。

隻是桐都與陸地的聯係已經被侵蝕到隻剩下一條百丈寬、千米長的道路,而且桐都西方地勢更低,一旦晝夜漲潮,這條道路就會被海水淹沒,隻有每天退潮時才能夠通行。

時至今日,這條路上已經長滿海草海花,時而零落著海水衝來的漂亮貝類與海星。

兩人踏上桐都土地時,一朵濃雲飄來,空氣中漫起蒙蒙細雨。

桐都東西南側環繞城牆,北側此去蓬山拔地而起,是裴氏主宅鳳凰台所在。

入了城,便見滿城桐花如雲似雪,這些千年靈桐樹棵棵將抵百尺高,遮掩著無數白玉樓閣,飛鳳於其間輕鳴。

春城無處不飛花,桐雪細雨入仙家。

有少年錦衫縱馬而過,踏香一路。

凡間桐花隻開春末,桐都之中靈氣充裕,靈桐花從春開至秋,夏初時節花心吸納了一春的靈氣,將綻出星辰般的光輝。

到這時,桐燈節便到了。

“桐燈節?”孟沉霜緩馭靈駒,穿行在熙攘長街之中。

“嗯,靈桐花心亮至最盛時,即是桐燈節,裴汶說一般在夏至。”謝邙道,“這段時間裡,會有許多修士趕赴桐都,共慶桐燈節。”

即使有人對這種隻手遮天的做派頗有微詞,裴家還是很會做面子功夫,擺出一副心係蒼生的氣派。

比方說裴家七十年前改任天尊時,又從春陵醫穀分走一個名額給自家人,各方皆有不滿,但念在三位天尊中,除了裴新竹脾氣頗大,裴從雪與裴汶都是極溫和的做派,大家慢慢也就認了。

“如郎來過嗎?”孟沉霜問。

二人之前的兩個化名為人所知,是用不得了,分彆又該做蕭如和李崢。

“未曾,桐都之中,不會有魔族。”謝邙意味深長。

就算有,裴氏也不會讓外人插手。

孟沉霜回過頭,笑道:“我是說,裴汶不曾邀請你來看看?”

“他與我剛結識時提起過,但接著又說自己蓬門蓽戶,會慢待客人,言下之意,恐怕隻是隨口客套。”

“他是料定你不會來。”

“為何?”

孟沉霜挑眉,轉而問:“無涯仙尊如高山孤絕,殺伐果斷、不近人情,可昭宗一代帝王,運籌帷幄,難道不善揣測人心之術?”

謝邙思索了一會兒,才道:“善。但他活七十年,我活六百年,即使想起一些事,也學不會什麼。”

“好吧,那敢問謝督領去輯案台喝過幾l杯茶?”

“兩三杯。”

“是了,輯案台與蒼鷲台相隔不過數百步,謝督領都不願移步,裴汶多謀善慮,肯定知道你不可能應邀去桐都。”

裴汶此人,長袖善舞,卻又不是圓滑阿諛,反而言語之間不拘一格,總叫人記憶猶新。

裴練鷗與他相處的日子隻有短短幾l月,那時還瞧不出汶天尊如今的巧舌如簧,不過印象總歸是不壞,覺得這是個瘦小可憐,卻堅毅聰明、重情重義的少年。

但聽聞了裴汶後來的際遇,裴練鷗心中似乎升起了某種隱約的憂慮和猶疑,隻是礙於家教,從未向孟沉霜說過。

其實很容易猜得到。

他擔心裴汶是放棄了仇山英,從而換來了主家的培養和如今的權勢地位。

裴練鷗做不出背後嚼人舌根的事。

但如果真是這樣,仇山英如今的狀況就恐怕是九死一生。

說話間,二人已策馬穿過長街茫茫人海,一座巍峨山脈自北擁雲攬霧而來。

此去蓬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