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 85 蕭郎何辜(1 / 1)

斬情證道失敗後 路俠 13080 字 6個月前

“汶天尊若是不信,那便去孤鶩城頭親眼看看,”阿耶山嗤笑一聲,“要是沒殺死他,怎麼阻擋得了那些被召喚出來群起而攻之的墮魔?”

裴汶沒說話了,轉而由裴從雪問道:“阿耶山殿下,天上都與天魔族此前已有盟約,隻要天魔族不侵犯人界與修仙界,天上都便不會與天魔族開戰。天上都向來信守承諾,如今殿下想要什麼樣的新盟約?”

“我此行來,是想請裴家恢複送裴氏子弟到天魔族為質的舊例。”

裴從雪的目光冷了冷,他望了一眼裴汶,後者卻隻垂著眼簾。

阿耶山追隨著裴從雪的目光,繼續道:“……如此,天魔族與裴家數百年的信任也可繼續傳續下去。”

裴從雪嚴肅了許多:“殿下,裴家之所以停止送族中子弟往天魔族,其原因你並非不知。五百年前,裴氏主家的質子橫死天魔都城長極,死狀淒慘,裴家從沒得到一個合理的解釋,

“當時裴氏家主念在殿下剛剛喪父繼位,無父無母、無依無靠,心生不忍,才沒有發兵攻打花不注澤,如此仇怨未了,天魔族於我裴氏,談何信任?”

“此事因我那父親阿律多而起,我已經將他殺了,也算是為當年的裴家少爺報了仇,雪首尊還要把這筆賬算到我頭上嗎?”阿耶山垮下臉時,簡直像一頭令人恐懼的巨熊。

“有傳言說,當年裴家少爺是因為衝撞了天魔族先王阿律多的寵妃,而被阿律多處死,”裴汶道,“質子入天魔族,弱小無助,算是把命交到天魔族手上了,可天魔王卻任意打殺,是以根本沒把裴家放在眼裡……”

“和什麼勞什子寵妃沒關係!”阿耶山慍怒。

裴汶搖開折扇,笑道:“看來殿下還是知道一些真相的。”

“我父親性格陰晴不定,始終不喜那裴家小子,一怒之下動手了結了他,二位要是還想報仇,我把阿律多的屍骨全扔進冰沼裡去了,你們儘可以去尋來鞭屍!”

裴汶看了一眼裴從雪,裴從雪閉目歎息:“許是裴氏子弟與天魔族無緣……”

裴汶插入道:“說到這緣,要重送質子也並非不可,隻得找個合殿下眼緣的,免得又衝撞了人,丟了小命。”

“汶天尊什麼意思?”

“裴氏子弟眾多,大都住在桐都,不知可否請殿下上桐都,和那些年少的孩子們見一面,看看有沒有喜歡的,再帶回長極做質子。”裴汶向他拱手,“雪首尊意下如何?”

裴從雪:“這……如果阿耶山殿下願意下榻桐都,倒也是個辦法。”

裴汶又道:“從來都隻有裴氏子弟去天魔族,還沒有天魔族來見過桐都風光,正巧春末,桐都裡的桐花都開了,殿下若賞光,也可一觀美景。”

許久,劍拔弩張的氣氛逐漸平息下來,阿耶山一揮手:“那便去吧!”

約定好桐都相會的時間,送走阿耶山後,裴汶向裴從雪拜彆,說要回輯案台處理公務了。

裴從雪叫住他,給了他

一瓶藥,說,算是歉禮。

裴汶回到輯案台後才打開藥瓶,他以為是什麼接骨療傷的丹藥,放到鼻尖一嗅,卻發覺是用來凝神安眠的靈丹。

凝神,安眠……

裴汶把藥瓶往桌上重重一方,瓷瓶登時四分五裂,瑩白的藥碗滾了滿桌。

如今之勢,叫他如何能成眠?

他靠在椅背上,閉著眼睛生了半晌的悶氣,複又睜開眼,坐直腰,找了個新的瓷瓶,把丹藥一顆一顆地撿了回來。

裴從雪也是主家血脈,生來便被寄予厚望,其手中的資源家底,不可謂不殷實,隨手給出的這瓶靈丹,放到外面去少說一百靈石一顆。

裴汶把丹藥收好,準備儘快送去賣了,換點靈石,好買些彆的法寶,為之後的事情做準備。

他思索片刻,把自己儲物袋裡的法寶往外倒了倒,雖說寒酸,但幾百年裡還算攢了些東西。

裴汶挑了件軟甲穿在裡邊,又翻出不少防禦和攻擊符籙隨身揣著,重新整理好一切後,摸出了一面銅鏡。

銅鏡面如雲霧,一晃眼照不清人臉,但隱隱散出的力量卻讓人一看便知是件上品靈器。

裴汶歎了口氣,這把裴新竹給他的通雲鏡放到月迷津去賣,也是有價無市。

他輕念咒語,鏡面上雲霧散去,顯出裴新竹的身影。

“何事?”裴新竹問。

“竹天尊,請君入甕的圈套設好了嗎?”

“在進行了。”

“方才阿耶山來天上都,說他殺了魔君燃犀,我總覺得他說的不真。”

“不真。”裴新竹冷冷道,“我見燃犀就在謝邙身邊,二人親密無間。”

“確是親密無間……看來燃犀被謝邙迷得神魂顛倒,連魔域疆土被人搶了也不在乎。”

“我亦有此慮,”裴新竹臉上閃過狠辣,“我一個人沒辦法同時對付他們倆,的確要如你所說,把他們引到桐都,才能殺得了謝邙。”

-

念陵地宮玄室中,孟沉霜看著幾個紫衣人,冷笑道:“我倒想問問各位道友是誰?未經準許,在這裡挖彆人的祖墳!”

四個紫衣人立刻合力攻向謝邙和孟沉霜,他們不可能鬥得過一個大乘期與一個渡劫期,這一招險棋,隻是為了給剩下四個加速撬棺的同伴爭取時間。

縱使孟沉霜也有開棺的打算,可自己開自己的棺材,和被彆人強行打開棺材有本質區彆,更何況,他還不知道這些紫衣人為什麼要開蕭緋和李瑾的棺材!

孟沉霜一劍刺出,卻不敢隨意放出魔氣和劍意,唯恐在鬥法中將墓穴打塌了。

然而這些紫衣人隻纏不擊,始終擋在孟沉霜與謝邙身前,拖住二人腳步。

“南澶,用法陣把玄室護住!”

靈力瞬時交織成網,在玄室壁上交織成網,不至於被幾個修士隨便一擊就打碎。

血紅的魔氣順著浮萍劍奔湧而出,掃向紫衣人。

紫衣人合力撐起屏障,勉

強擋住魔氣,不想血紅之後緊跟一道清亮劍光,劍意龍吟虎嘯直奔面門,將四人擊垮在地。

孟沉霜飛升越過他們,踏上棺床,揮劍去擊剩下四個開棺紫衣人。

他們的劍都用來當撬棺蓋的工具,手裡沒有武器,根本擋不住浮萍劍一擊。

孟沉霜三兩下便用浮萍劍劍身把四人從黃金棺床上拍了下去。

忽然之間,一隻手從背後襲來,孟沉霜下意識撤身回避攻擊,可這隻手的目標竟是棺蓋縫隙間殘留的寶劍!

孟沉霜抬腳欲把人踹開,哪想此人一壓手腕,以劍為杠杆,借力直接掀開了彩繪金絲楠木棺蓋!

棺蓋被掀翻出去,剩下三把嵌在縫隙裡的寶劍順勢落進了棺木之中。

一瞬間劍鳴陣陣,仿佛淒厲的哀嚎。

有東西被刀兵利氣激發了?!

孟沉霜反應過來,卻來不及動作,隻見一股子黑漆般的怨氣從棺中噴湧而出,順著撬開棺蓋的劍竄進紫衣人手臂,直至心臟肺腑,瞬間把他吸成了乾屍。

孟沉霜倒吸一口涼氣,怨氣仿佛有意識般繞開了他和謝邙,直衝玄室中剩下的幾個活人而去!

洶湧的魔氣立刻中孟沉霜手中釋出,想在那幾個紫衣人與怨氣之間隔開一道屏障,以防怨氣再傷人。

可那幾個紫衣人竟比他先行一步,再望了一眼棺中之物後,使了個什麼術法在半空中勾勒出金光閃爍的圓圈,身形往裡面一鑽,便消失不見。

光圈瞬間收縮,怨氣緊追著擠進去一小節,在下一刻就被合攏的光圈哢嚓斬斷,撞上了魔氣凝出的屏障。

謝邙在旁設印結陣,用靈力屏障將整個玄室籠罩,以防怨氣向外逃竄。

漆黑的怨氣像無頭蒼蠅一樣在玄室裡四處亂撞,還有薄薄一層盤旋在孟沉霜和謝邙周身,卻沒有發起攻擊。

它們似乎很沉重,許多沉在地上,如沼澤般淹沒了一地金銀珠玉。

孟沉霜注視著光圈消失的地方深思時,謝邙走上前去,檢查了一遍遺留下來的紫衣人屍體。

“這個法術……”孟沉霜皺眉喃喃,“我好像見過。”

“你不隻是見過。”謝邙從紫衣人腰側扯下一塊玉佩,翻轉查看。

“我用過。”孟沉霜肯定答道,“金環遁身法,一種……”

“一種古秘術。”

孟沉霜回頭看向謝邙,謝邙直起身,和他對視一眼:“你以前同我說過,你忘了嗎?”

“我沒忘,隻是……”孟沉霜目露複雜。

“我有一個問題。”謝邙來到孟沉霜身前,打斷了他的沉思,“你從何處學得這些古秘術?”

金環遁身法,以及種種類似法術都是孟沉霜從係統商城兌換來的,其他人都不曾見過這樣的法術。

係統說,這是上古大能們的發明,如今已然失傳,對外統稱做古秘術。

可如果這個世界不是遊戲,這些古秘術便不可能是遊戲工程師的設計,那麼係統是從何處得到失

傳的法術?

這些紫衣人又是從何處學來的?

謝邙見孟沉霜答不上來,換了個問法:“有可能和這些紫衣人從一處學來嗎?”

孟沉霜搖了搖頭。

謝邙目中了然:“你還記不記得闖入寒川和長昆山劍塚的那夥人?他們也會古秘術。▂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孟沉霜雙瞳一顫:“我記得,你的意思是,他們和今天這群人是一夥的?”

“半年前,他們搶了沉霜‘屍體’,又破開浮萍劍主衣冠塚,一月前,蕭緋墓被挖開,今天,李瑾和蕭緋的合葬棺也被撬開。”謝邙一一細數,“他們在找沉霜屍體上的某樣東西,而且,他們知道沉霜和蕭緋的關係。”

孟沉霜背後忽的冷汗涔涔:“他們怎麼會知道?就連你我自己都才有了些許猜測。”

“你看這個。”謝邙將紫衣人手中的玉佩放到孟沉霜手中。

盤旋的怨氣越來越高,把玉佩遮掩在煙霧中,孟沉霜揮了揮袖子,張牙舞爪的怨氣掃開,露出玉佩真容。

隻見佩上花紋繁複細膩,正是一朵將開未開的桐花,並一隻展翅盤旋的鳳凰。

銜桐飛鳳!桐都裴家!

“這些人就是傳說中的裴家死士,桐都衛。”

“裴氏……”孟沉霜攥緊這冰冷的玉佩,腦海飛速運轉試圖找出什麼端倪,反因急火陣陣發黑,“裴氏想要得到什麼……我有什麼能給他們的……”

“不若問,沉霜想從他們手中得到什麼?”謝邙注視著他,“畢竟沉霜也闖入天上都,殺死了幾位裴氏天尊。”

孟沉霜的目光直釘向發問的謝邙:“孟沉霜想要什麼?他還能想要什麼?一為飛升,二為你。不,不對,飛升對他來說沒那麼急切,孟沉霜和魔燃犀所想要得到的始終都隻有你,彆的東西或有或無,又有何乾。”

孟沉霜口中急切的字字句句如刀斧般直劈入耳,謝邙一刹怔然。

然而不等他說什麼,孟沉霜忽然如夢初醒,幾步跨過謝邙奔向棺床上那方不斷流淌出怨氣的金絲楠木棺槨。

“桐都衛不僅在找孟沉霜的屍體,他們還找上了蕭緋,還有,還有……天尊之前一直敦促你把魔燃犀送回天上都關押,那裡也是裴家的勢力範圍,他們要找的不是蕭緋、孟沉霜或者魔燃犀中的某一個,他們要找的是明帝!”

孟沉霜搖手揮散棺材裡的怨氣黑霧,“也不是孟沉霜想要什麼,殺死六尊的人,是明帝,是明帝想要——”

一切急迫的推斷都在這一刻被眼前的情景截斷了。

謝邙緊跟著踩上棺床,在看清棺中的一切後,也猝然啞口無聲。

玄室的一片死寂之中,仿佛冥冥之中有什麼東西在這一瞬間驟然崩塌,破碎湮滅成灰。

隻餘下如細蛇般的怨氣四散遊蕩,穿梭在孟沉霜的裾邊袖口。

什麼孟沉霜、什麼魔燃犀、什麼蕭緋、什麼明帝……

孟沉霜方才說出這些名字的時候,仿佛著都不過是一個個淹沒在往日煙塵中

的符號,與他毫無瓜葛,可以隨意地揣測和指使。

然而,然而……這一切的一切,終究都是他。

孟沉霜閉了閉眼,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試圖平複下翻滾的情緒,身邊人的身形卻忽然晃了晃。

孟沉霜睜開眼,看見謝邙向棺中的蕭緋伸出了手,觸到了放在蕭緋腹前的斷劍碎片。

彩繪的金絲楠木棺木中空間很大,足夠李瑾與蕭緋並排而眠,再往縫隙裡傾倒無數金銀珠玉。

很容易就能分辨出兩具屍體的身份。

李瑾穿著玄色冕服,而蕭緋一身暗紅金鱗朝服,金簪玉帶,而且……

謝邙的手指顫抖著往上挪動了一寸,觸到蕭緋金光熠熠的手背。

這是一層金箔。

金箔之下卻是空的。

但金箔沒有貼滿蕭緋屍骨的每一處,有三根手指似乎仍是血肉,在歲月流逝中已經腐爛凹陷,一如蕭緋那完好的、枯褐乾癟的頭顱。

謝邙整個人仿佛被冰封,一動也不動。

孟沉霜抿緊唇,撥開了一點朝服衣領,果然看見更加大片的金箔覆蓋在缺失了血肉和骨骼之處。

金箔邊緣被金線和殘餘的血□□在一起,勉強讓曾被戮屍分骨之人得以全屍下葬。

可恨星霜屢變,就連不會腐朽的金箔也破開了幾個口子,露出其下用玉石拚湊全的骨頭。

孟沉霜倏然收回了手,暗紅緞領重新蓋住這金玉之身,他端起浮萍劍,沿著浮萍劍身殘劍接合的縫隙和蕭緋手中的劍刃碎片比對。

一模一樣。

係統當年告訴孟沉霜,這片“神兵·殘片”是新手禮包內含贈品。

現在想來,大約是蕭緋曾用過的佩劍斷蓬已在千百場戰鬥中磨煉成神兵,有了自身劍魄。

斷蓬劍陪葬念陵,斷蓬劍魄卻在重重因果之中來到孟沉霜手中。

不過,他隻得了放在蕭緋屍骨手中的這半片。

還有剩下的半截劍柄被放在李瑾胸前。

李瑾一生七十二載,無疾而終,下葬時大約屍身完好,然而六百年過去,也都腐壞乾枯成黑褐色。

眼眶、鼻腔和臉頰上的皮深深陷了下去,勾勒出頭骨的起伏,那眼窩處的陰影,卻好似還看著人似的。

帝王將相、千秋功業,最終都隻剩一捧枯骨。

屍體胸腔枯敗的血肉支撐不住重量,連帶著斷蓬劍沉重的劍柄一起深深凹陷下去。

凹陷處冕服的經緯被劍柄撐壞,絲線根根斷裂,那劍柄仿佛融進了李瑾的脊骨裡。

謝邙的手動了動,發白的指尖觸上斷蓬劍劍柄,一瞬之間,好似有一股電流沿著手指竄進了他的四肢百骸,他的脊柱隨之震顫,耳畔仿佛響起陣陣劍鳴之聲。

破碎的記憶在這一刻紛遝而至。

可有那麼一瞬間,謝邙幾乎分辨不清,這記憶究竟屬於李瑾,還是屬於斷蓬劍魄。

北地連綿不絕的白樺林裡,朔風慘叫,大雪飛旋,

李瑾在齊腰深的雪地裡艱難地爬行,淚痕在他臉上凝成了能凍傷人的冰。

可他已幾近癲狂,雙目渾噩發紅,怪異的表情被凍僵在臉上。

被他牽在手裡的幾條狗望著他的模樣,被嚇得趴在地上嗚咽。

李瑾摸出懷裡的一截紅色布料給它們聞,衝它們喃語:“快,快去找他,帶我去找他。”

他隻知道九狄人把蕭緋的屍骨拋在雪席城外的這片林子裡,卻不知道究竟在哪個地方。

邊關連日大雪,早就將一切人跡掩埋,李瑾不得不帶著獵犬來搜尋。

在雪地裡不知攀爬了多久,跑在前面的獵犬接連停在一片山坡上,回頭衝著李瑾吠叫,然後開始用爪子刨雪。

可是它們分散站著,相隔十來米,蕭緋的屍骨究竟落在了哪一處?

李瑾不知道,他隻知道狂吼著趕開獵犬,自己撲上去,徒手往雪裡挖。

獵犬們被他這幅樣子嚇得恐懼亂吠。

李瑾渾然不覺,隻在雪地裡狂挖,跟隨的侍從給他找了把鏟子來,他卻把人一把推開,直到在雪裡挖出一把斷裂帶血的劍柄。

是蕭緋的佩劍斷蓬。

斷蓬冰冷如燒,觸之生疼。

李瑾仿佛感受不到疼痛和冰冷,用這劍柄往獵犬挖過的地方鑿,終於又發現一截……長長的腿骨。

他又往下面挖了好一截。

仍然隻有腿骨。

李瑾的視野陣陣發黑,有那麼幾息,他幾乎什麼都看不見了,被禁錮在皮囊骨血裡的魂魄被這可恨的命運碾壓又撕碎,扔進火裡燒灼,又拋入鯨波中翻滾。

緩過神來時,他猛然發覺自己已經開始挖掘下一處雪坑,酸苦和窒息在五臟六腑間盤旋。

他的手掌被粘在冰冷的劍柄上,等刨出新的骨頭和血肉,李瑾猛地一扯,把手從劍柄上撕下來,鮮血淋漓地去捧出那零落的骨頭。

被冰霜凍起的淚水和慟哭再度決堤,李瑾抱著斷劍和滿懷的骨頭,跪倒在無垠雪坡之上。

“蕭郎……蕭郎何辜!”

青史寥寥幾筆,後人短短幾字便說儘今日。

謝邙自知此日痛徹,卻不想還有這般癲狂絕望。

仿佛這就是他永生永世的宿命,他的生命中再無他物,往後餘生都懸係在一個死人身上。

李瑾後來求仙問道,連死前最後一日,都是在山崖上向蒼天發願,願傾儘他所有,換得蕭緋複返。

脊骨的鈍痛不斷上湧,謝邙觸電般收回了搭在斷蓬劍柄上的手,神誌自記憶中複返,隻覺臉頰上熱淚滾燙。

李瑾的瘋癲仿佛還在心頭,謝邙擔心自己此刻神情也如那般可怖可憎,嚇壞孟沉霜。

他努力挪動臉上肌肉,抬起頭去看孟沉霜,卻見孟沉霜的眼睛睜大了,似乎有驚詫和懼色。

“南澶,你……”

謝邙一把握住了孟沉霜的手,脫口而出:“我找到你了,懷崢……我,你回來了,你不能走,你不能走……”

謝邙一貫冷肅持重的表情消散全無,臉上又哭又笑,既扭曲又哀傷絕望,可憐又可怕。

孟沉霜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卻被謝邙握得更緊。

他的眉頭鼻梁皺在一起,淚水流得更狠,上前一步直接扣住孟沉霜的腰,像是抱著一堆骨頭一樣,要讓孟沉霜和自己緊貼在一起。

孟沉霜一時不察,被他這力道按得失去平衡,兩人抱在一起摔進一地黑霧裡。

謝邙身上滾燙,還想和孟沉霜貼得更緊,最好讓血肉都交融,一起爛進泥地裡。

孟沉霜快要窒息,屈膝一擊頂在謝邙腹上,他緊盯著謝邙泛起青芒的眼睛,大吼道:“謝邙你給我清醒點!你在入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