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 65 你救救我(1 / 1)

斬情證道失敗後 路俠 14072 字 6個月前

“擎神丹?”

“你聽說過?”

孟沉霜來回躑躅徘徊的腳步停在謝邙面前,謝邙把趴在自己膝上吃白藤蘿花的兔子放到一邊。

孟沉霜心情煩躁,把想要逃跑的兔子抓進懷裡,開啟【擼毛·精通】技能,從頭薅到尾。

謝邙抬了抬眉:“你不記得了?”

“我應該記得?”孟沉霜仔細地在腦子裡搜尋了好一會兒,始終沒找到有關擎神丹的記憶,他詢問係統,係統倒是能給出幾條物品描述,“當年的事情,我忘了許多,就連殺死六尊之事也儘數忘卻。浮萍劍主曾經提到過擎神丹?”

謝邙挑了挑眉:“就在乙珩三十三年之初,沉霜曾在瑯環塔內尋覓典籍,其中有舊典記載千年前雪原大戰之事,提及過擎神丹威能。”謝邙說,“我也一同看了幾眼,因有神力加持,擎神丹的確無病不愈。”

“世上已經沒有擎神丹了。”

方才在燕返居裡,癆死生提起擎神丹的意思其實很明確了,靠他自己,治不了心病,也止不住心魔。

孟沉霜拿他無可奈何,隻能先把人留在澹水九章,繼續看顧燕蘆荻身上的外傷,再想辦法緩解心病與心魔。

不過,謝邙一番話,引出了孟沉霜的另一重疑問:“你還記得浮萍劍主為什麼要找擎神丹嗎?我不曾記得有誰病了傷了。”

“沒有說過。”謝邙道,“乙珩三十三年之前的一段時間裡,沉霜一直在奔波忙碌,我們不常見面。”

孟沉霜的眼睫在光下抖了一下。

當年他忙著籌備飛升仙界後的身後事,似乎的確很久不曾與謝邙相見。

“你看到我尋典籍,沒有問過?”

謝邙搖了搖頭,垂首道:“我隻是看見了你放在床頭的書,有些許推測。”

沒人能料想到,如今兩個翻書之人就在眼前,一切緣由卻變作秘密,隱入幽明之際。

孟沉霜歎了口氣,盤腿坐到謝邙身邊,側著頭靠上他的肩,閉目自語:“好吧,待我再想想。當年誰用得到擎神丹,小花當時雖然固執,但還算開懷,會是朝萊嗎?他的確病弱,但有靜之在,便可一切安好,無需擔憂。”

謝邙沉穩如山,借他靠著,瓊巧兔又蹦回了謝邙膝頭,抖了抖長耳朵。

今日坐月峰雪霽天晴,春光在霧泊中粼粼拂動,喚起新荷卷尖。

風暖日醺,孟沉霜青瞳卻猛然一睜,目光射向含苞無數的白木香花叢之後:“誰?!”

噗通!

孟沉霜剛一嗓吼出,對面花叢裡就連滾帶爬跪出一個人:“陛下恕罪!我不是有意打擾陛下魚水之歡、尤雲殢雨、鳳友鸞交……”

“行了。”孟沉霜打斷癆死生這詭異的一連串掉書袋,看來春陵醫穀出來的端方君子進了魔域也要被塞上滿腦子廢料,“做你的事去,不要亂闖,當心被山中陣法斬首。”

“是是是。”癆死生手裡抱著藥簍,抖著回話。

“等等。”

“陛下?”

癆死生欲哭無淚。

孟沉霜抬手指向澹水九章東面:“往那邊百餘步,有一處鄰山小閣,你去那邊住,收拾乾淨自己,換身衣服,明白嗎?”

“啊?”癆死生聽著魔君給自己的上好安置,反倒茫然了。

孟沉霜無言半刻,道:“免得臟了我的眼。”

“哦哦,好,多謝陛下。”

癆死生一溜煙兒跑遠了,孟沉霜還維持著原來的姿勢,謝邙在他耳邊輕笑道:“魔君陛下,好大的威風。”

“不比謝督領震懾群魔。”孟沉霜呢喃道,微寒春風刮上臉頰,“剛才說到擎神丹,朝萊靜之……南澶,風安雨靜齋許久無人居住,朝萊和靜之一直沒回來。”

孟沉霜忽然想起這事,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瞬間蹙起的眉間儘是疑慮肅然:“你之前同我說,在無涯蘭山時,靜之獨自逃離,朝萊追了上去,我今日回魔域,得知前幾日朝萊和裴汶一同攻入過凝夜紫宮,靜之不在他身邊,他還沒有把靜之找回來嗎?”

“就算孟朝萊找到莫靜之,他未必願意再隨他回劍閣。”

謝邙淡淡吐字,殺母仇人之徒,百年相欺之恨,儘在不言之中,如巨石般壓上孟沉霜的呼吸。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孟沉霜用力閉了閉眼,然而大腦一片黑暗,沒有半分記憶浮現,“我為什麼要殺死莫——”

頭頂晴空忽然變色,灰雲呼嘯而來,層層疊疊堆積在長昆山顛之上,頃刻之間電光閃爍。

【警告!偏離魔君角色!】

許久不曾出現的係統角色管製再次上線,孟沉霜後腦一痛,仿佛有一把錘子砸在他頭上,喉中瞬間猛噴出一口血霧。

血花墜入霧泊之中,同一刹那之間,霧泊之上狂風怒吼,新荷脆弱飄搖,被冷霧包裹著幾近折斷。

高空之中電閃雷鳴,清澈湖水之下,金光大作。

謝邙臉色一變,將吐血半昏的孟沉霜護在懷中,掐訣揮手結障抵擋住突如其來的狂風暴雨。

大湖之下,一團被金光包裹著的經緯巨球緩緩上浮,強光幾乎使人無法直視。

就在閃電天雷劈向坐月峰的瞬間,金光巨球膨脹成網,將整個澹水九章籠罩其中,把電光阻攔在外。

兩光相接,強悍的力量迸射而出,一時間地動山搖,滿目光輝之外,傳來雪山轟隆傾塌的巨響與寒風。

【警告!偏離魔君角色,將進行自動修正。】

“我為什麼要殺死莫——魔域城主大魔們,你想知道原因嗎?謝督領。”孟沉霜頭腦脹痛發昏,不得不靠在謝邙懷裡,嘴上卻吐出極度輕佻的話語,“但想要答案,你那什麼來交換呢?”

“你要我用什麼交換?”謝邙察覺到異常,立刻反應過來,順著孟沉霜的話說下去。

“你孤家寡人一個,身無長物,除了你自己,還有什麼能打動我。”

“你想要我?現在?”

孟沉霜嘴角扯出了一個

不受控製的痛苦邪笑:“謝督領不肯?如此更妙,本君最愛用強。”

他的腦子疼得快要炸開,這具墮魔身體卻因這幾句話,驟然奔出烈火般的熱度,掐住謝邙雙臂的手指幾乎要嵌進肉裡,瞬間汗如雨下。

溫暖如春的澹水九章一下子變成了炙烤身心的蒸爐,隻有身邊人體溫微涼。

漫天強光一觸消散,唯餘雷聲在山穀間震蕩回響。

孟沉霜緊閉著眼,渾身繃緊,試圖把身體中奔流的熱浪壓回去,面上遍布紅霞,雙唇卻已全然是血。

謝邙想把他抱起來,可隻是一碰,孟沉霜便抽著氣顫抖,但根本分不清是因為太過敏感還是陷入了痛苦。

他屏住呼吸,想把喘息堵在喉嚨裡,卻忍耐不住,泄露出幾聲細碎的嗚咽。

與此同時,澹水九章東面卻忽然傳來幾聲玉風鈴響動,有人來了。

恐怕是剛才的變故引來了劍閣的人。

不等謝邙把孟沉霜送進屋裡藏起來,禦劍風聲已隻近旁,他隻來得及把人挪到一塊半人高的觀景青石後邊藏起來。

一回身,便是白衣微山從飛劍上一躍而下,落在幾步之外,看清謝邙的身影後,訝然多過警惕:“謝仙尊?你什麼時候上的山,我竟完全不知?方才見鎮川寰大陣開啟,還以為是澹水九章裡進了什麼毛賊。”

鎮川寰大陣?

面對微山,謝邙面容重回嶽峙冰封,染血的袖口背在身後,露出了腰側墜下的青玉環佩:“我昨日送燕蘆荻回來。”

“小花?啊……”微山順著他的動作,望見了那枚孟沉霜贈出的劍閣通行令璧,面露複雜,“仙尊不願意見我劍閣人,今日倒顯得我多有打擾了。不過謝仙尊,我聽聞你被……北狩魔域,沒想到回來得這樣快,還找到了小花。”

“我與他在魔域相遇,”謝邙言簡意賅,“方才大陣開啟隻是個意外。”

“沒事就好,劍閣隻有閣主從沉霜那知曉鎮川寰大陣如何運轉,但眼下他不在,要是出了事,我們都不知該如何是好了。”微山說著,往燕返居方向邁了幾步,“小花願不願意見見我?”

他的步伐不斷靠近青石,謝邙跨出一步將人攔下:“蘆荻受了傷,正在睡中靜養,不適合見客。

“好吧,那我過幾日來。咦?這是誰?”微山餘光瞥見謝邙身後青石邊露出一截雪白一角,他立刻繞過去一看,便見孟沉霜衣襟染血、渾身冷汗地跌坐在青石旁,緊閉雙眼,似乎異常痛苦,“沉霜?!謝仙尊,這、這是……”

微山難以置信,整個人怔在原地,聲音激動得卡在喉嚨裡發不出來。

與此同時,冷靜得古井無波的低沉嗓音在他背後響起:“沉霜不在澹水九章,微山長老,你看見了什麼?”

“我……”微山轉過身,目光在謝邙毫無波瀾的臉和青石邊的人之間反複來回,“謝仙尊,這裡有個人,你沒看見嗎?”

“有一個人?孟沉霜麼?”

“對,仙尊看見了?”

謝邙緩緩搖了搖頭:“是你剛剛說了他的名字。我沒有帶外人進澹水九章,也帶不回沉霜。”

“可是我明明看見了。”微山注視著青石後身著劍閣白衣之人,他不會記錯孟沉霜的臉,但是……那人的胸膛起伏,正在呼吸,連身上的血跡都鮮紅無比。

孟沉霜死去多年,就算謝邙把他帶回來,也隻會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微山渾身熱氣驟然涼了下去。

謝邙道:“微山長老在坐月峰上,睹物思人了嗎?”

“是我看花了眼。”微山閉了閉眼,不再看這道幻影,轉身眺望澹水九章之南,萬千雪峰銀龍拱背,他長歎一聲,“謝仙尊,你不願見我們這些劍閣人,我也不便再做打擾,但當年沉霜既把燕蘆荻收為坐下抱劍童子,便也是我劍閣子弟,現在他受了傷,於情於理,我們都是要好好看顧的,若有需要幫忙之處,仙尊儘管提。”

謝邙頷首,微山知道他向來是這樣沉默寡言的脾氣,於是向他拜彆,提起劍,搖晃著離開了澹水九章。

隨後,高空之中幾道劍影閃逝,仿若流星,是前來查看坐月峰情況的劍閣大能們於時同微山一並遠去。

謝邙當即轉身,然而就這麼談話幾息的功夫,青石之後已空空蕩蕩,不見人影。

孟沉霜呢?

-

黑暗在空氣中漂浮。

淒神洞外風雪嚎啕,雪片被大風吹得橫向飛過洞口,山洞之內,卻像是在耳邊蓋了一隻玉杯,一切聲音都朦朦朧朧,聽不真切。

帶著顫抖的喘息聲蓋過了平靜的水流。

孟沉霜沉在寒骨潭中,冰冷的水汽上浮,在他的發梢尖結成冰冷,又晃蕩著貼上臉頰,被灼熱的體溫化進汗水之中。

熱浪一股一股上湧,孟沉霜的額頭靠著寒潭邊緣,磨出鮮紅的血痕。

過去無情道有興發之期,而今墮魔有□□暴脹,他記得每一件事,可泛濫成災的欲望就像是纏繞住脖頸的蛇。

一旦過去,僅是回憶便無法將至重現。

唯有身處其中的人才知道難捱。

墮魔的欲念似乎比無情道興發更為魯莽,甚至一路衝進孟沉霜的意識,他昏昏沉沉,眼前天旋地轉,唯有一處的感知是清晰的。

火焰灼燒著向他叫囂,呼喚著發泄。

孟沉霜迷蒙地碰自己,他試圖做點什麼,可這陌生的感覺讓他渾身一顫。

他從沒有自己做過這樣的事,一切都不得章法,隻覺得酸痛。

難以控製的欲望逐漸發展成一種痛苦,穿透孟沉霜的胸腹,甚至有不知來處的隱約恐懼在此時浮現,帶來連陣冷顫。

冰火交替間,他恍惚憶起一個辦法,立刻如抓住救命稻草般,開始運轉無情道經,試圖把所有催人的欲望、莫名的痛苦與恐懼全部壓抑下去。

潭水寒意與魔氣在他周身繚繞,孟沉霜緊閉雙眼,沒有發覺有一道頎長身影緩緩走入淒神洞。

直到陰影將他籠罩,謝邙俯身掐住

了孟沉霜的下巴,強行把他掰過來,朝向自己。

“嘶——”

孟沉霜立時驚醒,望見謝邙隱在暗影中,神情難辨的面容。

他的嗓音一時極冷,在孟沉霜耳邊沉沉響起:“你在運轉無情道?”

孟沉霜抓住他的手腕,周身無情道法力一下子散了:“南澶……你幫幫我。”

“你想要我幫你?那你剛才在躲什麼?”

謝邙不為所動,眼角隱在暗中,緊緊注視著孟沉霜豔若春桃的面容。

在湧動的寒冷黑暗之中,孟沉霜抱緊了謝邙的手腕,張了張嘴想要回答,卻說不清在霧泊邊那一瞬驟然升起的危險預感。

熟悉的聲音和語氣一言劃破欲望的籠罩,恐懼刹那間從腳心竄上腦頂,混入灼熱的羞赧與欲望。

下頜上的痛和恐懼混合,仿佛尖刀挑破孟沉霜的每一寸肌膚,使得渾身奔流的綿麻欲望刺痛而清晰地炸開。

又或是欲望揭露了原始的恐懼本能,一切的一切都在他身上腦中糾纏。

他不明白緣何至此,到底是誰使他戰栗,是血泊中的天尊們,還是自己曾經擁有的死亡,係統又到底要把他控製到何種程度。

難道真有天命細密如刀網,密不透風地攏向身前身後?

他什麼也無法控製,什麼也無法逃脫嗎?

沒有人可以將他從羅網中解救出去嗎?

恐懼與欲望的巨浪之中,他隻有唯一的浮木。

“謝邙……”孟沉霜狼狽得如同一灘溫熱亂泥,蓋在謝邙手上,幾乎帶著哭腔求救,“你救救我。”

可謝邙卻隻用那冰封難解、深潭般的雙目冷靜地注視著他,難以穿透,難以接近,仿佛一座陡峭山巒,在碧湖中投下冷峻的暗影。

唯有他的手指,死死掐進孟沉霜的臉頰裡,成為二人間唯一的觸碰。

為什麼要這麼對他?

謝邙怎麼可以這樣對他?

孟沉霜無法思考,隻能在謝邙手中顫抖,莫名的委屈使他雙眼酸澀發脹,滿是血絲地瞪視著對方。

向謝邙求救是此刻唯一的解藥。

孟沉霜鬆開抓住他手腕的五指時,謝邙的目光晃動一瞬,然而緊接著又是一深。

因為孟沉霜直接拽住謝邙肩頭披散的白發,手上用力,想要把人拉向自己。

謝邙的頭偏了一下,緊跟著指尖一道靈力閃過。

白發從中截斷,飄然落入寒潭,斷開了孟沉霜與謝邙之間的聯係。

然而孟沉霜手上用了十成十的力,謝邙如此果斷地斬斷發絲,他沒有著力點,控製不住地向後倒去。

下一刻,謝邙伸手抓住了他的五指。

嘩啦啦一陣磅礴水聲,原本佇立岸邊的謝邙被他一同拽進冰冷的寒骨潭中。

冰冷的氣泡還在孟沉霜耳邊上浮爆裂,一隻微溫的手掌已經覆上孟沉霜自己不得章法之處。

刹那觸碰之間,好似有電光在迅速竄過潭水,一頭紮進孟沉霜的腦子

像是煙花般炸開,

穿透沉重的痛苦。

他陡然想要倒吸一口涼氣,得到的卻是嗆進喉嚨裡的冷水。

但很快,謝邙便把他拉了起來,孟沉霜咳的撕心裂肺,他將人抱在懷裡,手上動作半點沒聽。

孟沉霜逐漸感知在寒冷中感知到某種記憶中曾有過的歡愉,就連徘徊不去的恐懼都無法壓製著感覺,二者如猛獸般撕扯著咬打在一起。

大概是謝邙對他再熟悉不過,又仿佛存了某種懲罰的心思,每當孟沉霜感到舒緩,他便陡然刺激,逼得孟沉霜呼吸起伏如浪。

孟沉霜難受地咬著下唇,可越是這樣,他越抓緊了謝邙的肩背,如同風浪中尋求倚靠的獨木舟,要去緊貼謝邙的側頸。

謝邙的目光掃視過孟沉霜的神色,眉目間顯出幾分不易察覺的訝異:“你喜歡嗎?”

孟沉霜艱難地抬頭望向他,呼吸混亂,難以開口,隻有某種帶著欲望的痛苦在桃花目中氤氳開,幾近失神。

謝邙的神情再度沉了下去,寒骨潭穿髓透骨的冷意壓不住謝邙身下的火氣,但卻絲絲縷縷鑿進肺腑,讓人渾身發寒。

然而再如何冷,這雙手都不願意放開懷中人,緊緊壓著孟沉霜的臂膀,仿佛想要把他按進骨髓之中。

二人交纏的倒影飄浮在冷霧水面上,又接二連三地被人撞起的水波打碎。

恍惚之間,竟叫謝邙覺得淒神洞中的時間似乎靜止了,一切都與數百年前的情景沒有分彆。

無情道興發之期向來難測。

許多年前的某一日謝邙回到澹水九章時,抱著浮萍劍的燕蘆荻告訴他,孟沉霜今日興發,去山陰淒神洞調息了。

二人合籍多年,謝邙也見識過許多次興發,仍不免擔心孟沉霜的狀況。

於是便越過金鈴塔,轉到山陰處。

踏入淒神洞,入目便見孟沉霜仰靠在潭壁上,伸長雪白的脖頸,不著寸縷,仿佛玉璧。

白煙嫋嫋生起,仿佛熱氣水霧般半掩著他,隻有靠近了,才知這不是什麼熱氣。

寒潭冷霧,刺骨如刀。

“南澶?”孟沉霜發覺謝邙來了,向他伸出手。

謝邙的腳步頓了頓,走上前去,俯身與這冰冷的手掌交握,仿佛抓住了一塊冰。

下一刻,這塊冰一個用力,就把他拽進來深深潭水之中。

孟沉霜把他推到池邊,胸膛貼近,用水光迷蒙閃爍的眼睛凝望謝邙的臉。

謝邙渾身濕透,衣料冷冰冰地貼在身上,他不習慣寒骨潭的低溫,偏偏懷中人溫暖如玉,讓人舍不得放手。

他的呼吸是這樣灼熱,一舉一動,都仿佛是某種邀請。

謝邙傾身吻上柔軟雙唇,應下這無聲的邀請。

沒有人嘗試過在寒骨潭中做修煉以外的事,謝邙與孟沉霜大約是第一對。

孟沉霜沒有推拒,甚至在一開始顯得順和,然而隨著不斷地推進,某種噩夢般的疑惑迷茫再一次湧入謝邙心頭。

他看著身下人平淡空白的神情,這種困惑幾乎轉做某種自怨般的怒氣。

每到這時候,孟沉霜都不會出聲,也不會有什麼表情,白紙一般,隻剩下最本能的反應,仿佛被封閉了神識的木偶。

謝邙不得不掐住他的後頸,把人按在潭邊,無規律地強行進攻,才終於能換到幾聲痛呼和抽搐。

似乎他修無情道的道侶對交接雙修之事沒有半點興趣,唯有痛苦才能讓他有所反應。

但用自己的手讓孟沉霜疼,卻又是最令謝邙最惴惴不安之舉。

然而當孟沉霜被謝邙抱回伏雪廬,從暈厥中緩緩蘇醒過來後,一如往常地對謝邙露出笑意。

明明手上的青紫都還未消,孟沉霜卻仿佛毫不介意,甚至像是忘卻了一切痛苦與歡愉。

可他真的不會因此怨憎嗎?

謝邙後來又嘗試了幾次格外粗暴的行事方式,孟沉霜從未吐露半句怨言。

到了最後,謝邙幾乎說不清這是為了試探,還是因為這是得到回應的唯一辦法。

這便是無情道麼?

所有這一切都會被無情道經壓縮成一團,隔絕在外。

無心無情,甚至連欲望都可能是虛假。

若是如此,他從孟沉霜那裡得到的,到底是什麼?

假如一個人不會痛也不能夠恨,又怎麼能夠會愛。

謝邙原以為能夠有機會與孟沉霜相守百年,已然了卻此生所願。

至於最後孟沉霜要殺要剮,他悉聽尊便。

光是能夠靠近,便已叫人滿足。

然而他卻沒料想到,美夢般的日子會叫人變得如此貪婪,僅僅是成為孟沉霜的道侶,得溫良相待逐漸無法滿足謝邙。

當他意識到自己未曾得到過孟沉霜的愛時,心中竟生出某種曲折隱微的怨懟。

幽暗的心思如藤蔓般暗中生長,纏繞進謝邙的五臟六腑。

直到誅仙台上,孟沉霜身死於他眼前時,這茁壯藤蔓才終於刹那枯萎成灰。

唯餘霜雪滿鬢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