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35 含羞帶怯(1 / 1)

斬情證道失敗後 路俠 14568 字 6個月前

月光將半透的窗紗照得一片雪白,像輕紗般朦朧地撲灑在來人身側。

謝邙深夜站在他床邊,是要做什麼?

疑慮衝破堅冰,催動孟沉霜的腦子飛速運轉。

謝邙孤身一人前來,沒有驚動任何人,也沒有帶劍,這意味著他還不打算送魔君上路。

可他為何要把魔君燃犀留在無涯蘭山?

而且還把孟沉霜安排在裝潢古雅舒展的聽霧閣,讓莫驚春給他繼續療傷,又容許瓊巧兔蹦上他的床。

按照天上都的安排,魔君燃犀難逃一死,死前這段日子裡,他過得好或不好,又有誰會在意?

再看看魔君燃犀之前在寒川惡牢中的遭遇,就知道謝邙顯然不是忽然對俘虜囚犯有了人道主義關懷,更不是在乎起這張和前道侶一模一樣的面容。

就在這一刻,孟沉霜看見謝邙掩藏在寬大廣袖中的手似乎輕微地動了一下。

“!”

無論孟沉霜想不想得出答案,謝邙都已經看見他已經睜開眼醒來。

就在謝邙做出下一步動作前,孟沉霜一下子從床上翻身而起,覆蓋滿身的白兔們稀裡嘩啦地掉下來,像小山似的傾倒在地上,雪白糯米團砰砰彈跳四散。

孟沉霜整個人猛得後退縮進床腳,啪嘰一聲,一隻瓊巧兔被他擠得貼上床欄邊角。

白兔死命掙紮著,啵唧一下從孟沉霜背後蹦出去,卻頭暈眼花沒看路,一頭撞上了謝邙膝蓋。

屋子裡的瓊巧兔早已四散奔逃,這隻兔子卻可憐地自己撞暈了自己,嘭地掉下地,橫亙於謝邙與孟沉霜湧動的暗流之間。

空氣安靜得沉重,沒人想到要伸手把可憐小白兔抱起來。

“謝南澶……”

僵持之間,孟沉霜率先開了口,卻隻有沙啞如塵煙的低喚。

然而他一抬起頭,一雙淒清哀婉的桃花目撞入謝邙的視線,青色的眼睛像是桃林碧綠的葉片,而微微泛紅的簇簇飛花,則落在他的眼角鼻尖。

隻見孟沉霜環抱著自己的雙膝,縮在床腳,像一隻瀕死的白鹿般仰頭望著謝邙,手指輕顫,瘦骨清臒,似有重負於身,隨時都要將他壓碎。

可他的雙眼卻無半點水色淚光,乾淨清澈地像是平鏡,一下子把這幅欲語還休、含羞帶怯的可憐樣砸碎了個十成十。

不過,謝邙對此也沒什麼指望。

畢竟孟沉霜哪能擅長哭戲呢?

除了某些特定的時刻,孟沉霜無論真情或假意,都沒辦法逼出幾滴淚來。

無情道頂,人如鐵石。

然而孟沉霜還在繼續,他幾乎是帶著哭腔對謝邙說:“你並不信我,是麼?”

謝邙背著月光,在陰影中注視著孟沉霜,幾乎要分不清他到底在扮演誰。

“信你什麼?”他沉緩開口,“魔君燃犀?”

這般質問的話出口,似乎把人傷狠了,孟沉霜想說些什麼,可一切言語都堵在胸中無

力宣泄,

隻能顫抖著肩將臉埋進了掌心,

不再看眼前的負心漢。

非常完美地遮掩了他那雙多努力都哭不出眼淚的眼睛。

“我是你道侶,你不認我了嗎?”

他一聲不知是恨是怨,卻似有芙蓉泣露、孤雁南鳴,哀轉久絕。

隨之而來的,卻是一片長久的靜默,暗影之中,謝邙長眉深深蹙起,審視著被天玄鐵鏈束縛在床榻角落、雙肩顫抖的孟沉霜。

他的手指緊壓在掌心之中,來回碾動,陷入沉思。

“你是魔君燃犀,卻要扮演我道侶?”他沉吟片刻,再度開口時嗓音中帶上幾分試探。

然而孟沉霜沒能聽出來這番微妙的差異,他把頭埋在膝上,指縫間泄露出些微哭泣。

在寧靜如水的月夜中,如同紮破皮膚的細針,就算隻是幻覺,也讓人心頭驚惶一痛。

可下一刻,孟沉霜的哭聲被嚇得猛得停頓一刹。

隻聽天玄鎖鏈忽然叮鈴哐啷響動,孟沉霜未著鞋襪的左腳一下子被鐵鏈拽了過去,他喉頭一緊,感覺床榻一沉,抬頭就見謝邙在床榻邊坐下。

長而粗的天玄鎖鏈在他手上繞掌一圈被拉緊,以難以抗拒的力量控製住孟沉霜光露在外的腳。

蒼白瘦削的腳在月光下緊繃,血管痕跡清晰明顯,可謝邙卻陷入了床邊更深的陰影之中。

高挺眉骨落下的影子完全將他的雙目籠罩,讓人看不清半分神色。

“這一回,你又想玩什麼戲碼?”

在鐵鏈的拉扯下,孟沉霜像是隻被狼拽出羊圈的羊,維持不了原來的姿勢,整個被拖向謝邙。

極度的危機感衝上腦頂,孟沉霜當機立斷!

回身就是一腳踹上謝邙的胸,把他整個人蹬了出去。

謝邙恐怕也沒料到有這一出,對窩心腳毫無防備,就在他摔在地上的下一刻,孟沉霜翻身下榻,在滿床鎖鏈的哐啷作響中,直接撲到謝邙身上。

他緊住他的腰和手,盯上謝邙的眼睛狠道:“我是你道侶孟沉霜,作什麼不承認?”

不等謝邙反應過來,孟沉霜就這麼俯下身,未束的青絲垂落在謝邙臉上,攏住滿室月光,柔軟的吻和滾燙的呼吸一同襲上謝邙的唇。

似蜻蜓點水,卻勾起無限舊憶。

孟沉霜感覺身下的人一下子渾身僵硬如石,可就在下一刻,他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掀了出去,整個人摔回床榻上,翻滾兩圈,自己被自己的鎖鏈纏了一身。

謝邙轉瞬拂袖而去,步履急促,幾乎像是落荒而逃。

房門被他甩手關上,砰然一響,徒留滿室滾燙的暗色。

“嘶……”孟沉霜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邊,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鐵鏽味湧上唇舌,但似乎……

他的嘴唇上沒有傷口。

這是謝邙唇上的一粒血珠。

謝邙大步離開聽霧閣,衝回擇蘭居揮袖關上門,才在粗重的呼吸聲中,聽見了屋外淅淅瀝瀝的

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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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山照夜蘭在風雨中伏低了腰身頭顱,仿佛滾滾波濤。

青色衣衫浸濕在謝邙肩上,他閉了閉眼平複呼吸,踱步至窗邊,見幾隻瓊巧兔躲到簷下避雨。

剛才從聽霧閣逃走的兔子們甩甩滿身毛毛上的雨珠,又沿著窗縫蹦進屋子裡,尋找乾燥溫暖的地方。

他注視著黤黮玄夜,用指節貼上嘴唇,試圖尋找殘留的暖意,可秋雨颼颼,沿著唇上傷口溢出的血跡在此時已經涼了下來。

孟沉霜的行事風格向來不似人們對無情道修士的猜想,秋氣凜冽、冬風如刀的。

他愛與謝邙扮各色戲碼,其中尤愛妖魔伎倆。

三百年前,謝邙剛接管訊獄不久,便在外與浮萍劍主因比劍相識。

後來謝邙追擊魔族逃犯時,又與孟沉霜同行幾回,但緊接著不知為何,孟沉霜許久不再現身。

謝邙思量過去劍閣尋他,但又聽世人說劍閣不接待外客,神鬼難近。

百年前天瑜宗少主顧華在萬海大比奪魁後,曾有幸上山,但也不曾被容許進入浮萍劍主所居的坐月峰。

謝邙隻能暫時放手。

訊獄蒼鷲台的日子如明泉流水般消散在青空中,訊獄中魔頭的慘叫嘶吼日複一日,滿地血腥臟汙浸透青石。

某日謝邙處置完一批魔族囚犯,訊獄執吏們把四散殘缺的屍體拖起來扔進板車,要全部送去天上都西北明音爐焚燒。

鮮血滴滴答答地落了一地,謝邙將這批屍體送出地牢,站在大殿簷下,忽然看見蒼鷲台百層階梯之下,立著兩道人影。

訊獄專理魔族罪犯,血氣衝天,門前鮮少有修仙者往來。

那兩人身量相仿,穿碧青竹葉繡金袍的是天尊彆羨魚,他身旁的人穿一身白衣,又帶一頂白冪笠遮住面目,渾身素淨,不見金絲銀線,並非天上都靈官。

蒼鷲台方圓五裡沒有彆的宮室樓閣,彆羨魚帶著白衣人來此,隻會是來找訊獄中人。

“彆天尊。”謝邙走下台階。

“謝督領,可還忙?”彆羨魚微微笑問。

若是他自己不提,很少有人能從這幅溫和有禮的外表看出來,這位出身春陵醫穀的天尊本體實則是一隻火紅赤狐。

他家那位紅衣披身,上天入地四處闖禍的彆南枝才當真像隻活潑小狐狸。

謝邙:“諸事已畢,何事勞駕彆天尊來我蒼鷲台?”

彆羨魚見謝邙冷淡的目光落在他帶來的白衣人身上,便介紹道:“是這位小友找你,我便帶他入天上都,他是,呃……”

彆羨魚那副老成持重的模樣忽然卡殼,臉上顯出幾分壓製不住的微妙。

他身邊的白衣人安然靜立,雙手攏在袖中,交疊腹前,清風微微吹動衣衫。

“這位是,”彆羨魚停頓片刻後,繼續道,“我族中晚輩,他是隻修煉百年的九尾白

狐,前些日子承蒙謝督領搭救,逃出魔族惡爪,這一回,是特意來尋謝督領報恩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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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人在這時轉頭,似乎看了彆羨魚一眼,彆羨魚無可奈何,豁出去這張老臉說道:“他說……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唯有以身相許,因此特意來尋謝督領。”

推車運送魔族屍體的執吏從謝邙身後過,聽到一耳朵彆羨魚的話,驚得一個趔趄,板車抖了一下。

“我未曾……”

謝邙話音未落,就在這時,一具魔族屍體忽然從板車屍體堆裡竄出來,他的脖子斷了大半,竟還未死,舉爪聚氣襲擊向謝邙後背。

無名劍驟然現於謝邙手中,青光一閃,魔族頭顱瞬間落地,失去頭顱的身體甚至還就著奔跑的姿勢往前衝了幾步,才轟然倒下。

鮮血從脖頸斷口中噴射而出,濺滿謝邙青衣袍角,還有幾滴落在了那隻九尾白狐的白衣上,仿佛朵朵紅梅綻放。

暗紅的血液在白玉階梯上格外刺目,九尾白狐卻站在原地,似乎沒有被謝邙的雷霆狠辣手段嚇住。

他抬手,撥開長至膝頭的冪笠輕紗,露出一雙含笑的眼。

看見輕紗半掩後的面目,謝邙頓時心中愕然,差點想要反手把鮮血淋漓的無名劍扔出去,以免血腥氣再度弄臟對方雪白衣衫。

“仙尊施恩不圖報,當真德行高尚。”孟沉霜笑看他說,“那我可否再向仙尊討個恩典,要一杯茶喝?”

片刻後,三人落座殿中,黑鐵傀儡來上了茶。

蒼鷲台幾乎不會有客人來,黑鐵傀儡本職也非服侍人,端茶倒水的動作極不熟練,差點把茶盞中的水灑出來。

然而孟沉霜似乎對這東西十分好奇,饒有興致地戳了戳黑鐵傀儡的金屬手掌。

他的冪笠已經摘下,謝邙坐在他對面,衣擺還在滴滴答答地落血,在椅子下彙成一片血泊。

謝邙沒機會去換衣服擦劍,他僵直地坐在椅子裡,不知該如何安放自己的四肢。

彆羨魚坐在孟沉霜身旁,默默喝茶不看任何人,試圖把自己丟了一地的臉皮重新撿回來貼上。

空氣一下子寂靜得尷尬可怕。

孟沉霜還在打量蒼鷲台殿內景象,謝邙問:“沉霜,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謝邙沒有從孟沉霜腦袋上看出狐狸耳朵來,身後也不見九條狐狸尾巴,什麼白狐以身相許,大概隻是孟沉霜不知怎麼就拉上了彆羨魚,同他講的一段玩笑話。

不過,他倒是記得孟沉霜和彆羨魚的幼弟彆南枝是好友,也確有救命之恩,走得很近。

而他與孟沉霜不過萍水相逢,見過幾面,隨後便久久未曾聯係,更談不上什麼以身相許了。

謝邙手中的茶盞沉了沉。

“嗯。”孟沉霜收回遊走的目光,最後落到謝邙臉上,不假思

索開口,“來看你。”

“什麼?”

謝邙盞中茶水晃出一層波瀾。

孟沉霜又看了他一會兒,神色間籠著輕紗般的霧氣,像是遙遠的月色。

“我想來看你,也讓你看看我,好讓你更喜歡我一些。”

謝邙呼吸一滯。

哐啷嘩啦——

是他的手被驚得一晃,茶碗盞蓋跌倒碰撞,差點被摔出去。

謝邙立刻把茶盞按在掌中,一不小心就生出道道裂痕,碎成幾瓣。

滾燙的茶水灑出來濺了他一手,又最終落地,衝淡了白玉磚上的血色。

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手中混亂殘局,但更快地抬起眼簾望向孟沉霜,隻見孟沉霜笑意吟吟,沒覺得自己剛才的話有什麼不對。

一旁的彆羨魚停住了喝茶的動作,面上是壓抑不住的驚訝與茫然。

謝邙的心仿佛要從喉嚨裡跳出來,在孟沉霜直白的目光裡,喉頭動了動,艱難地控製住自己的心緒,想要開口,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最終,他隻凝望著孟沉霜,道:“好。好。”

有過一次百年狐狸精,便會有千年白蛇妖、萬年黑熊精,除此以外,什麼街頭捕快和賣身葬父的小郎君、邊關大將與朝堂宰相等凡俗身份戲碼也不在話下。

過往種種,是不為外人所知的房中意趣。

可現在,面對無涯蘭山淒淒夜雨,謝邙卻沒能明白孟沉霜到底想扮演一個怎樣的角色。

孟沉霜剛才不斷說著自己是“孟沉霜”,可他表演出來的形象,卻和孟沉霜本人大相徑庭。

謝邙無法確定這是因為孟沉霜演技拙劣,還是該把這看成是某種對他的提示。

這個哭哭啼啼的“孟沉霜”的確更像是魔君燃犀這個不明就裡的外人,依據傳言和世俗表演出來的結果。

但謝邙知道,這些日子裡一同走過關山萬重的人,就是孟沉霜。

隻是若非他敏銳,恐怕也和其餘人一樣,難以發覺這個秘密。

所以,依此倒推,暫時拋去真面目不談,孟沉霜是想要擔起魔君燃犀的身份嗎?

方才在孟沉霜面前,這一推斷浮現在謝邙腦海中,當孟沉霜將他撲倒在地時要與他親吻時,謝邙便不得不思索一個極度重要的問題:

——既然孟沉霜實際上要讓彆人將他認作魔君燃犀,剛才的一係列表演都是由魔君燃犀這個身份進行。

那麼,如果謝邙沒有被魔君燃犀的表演騙過去,仍堅持認為他是燃犀,就不能輕易接下來自魔君的親近。

即使魔君裡子就是孟沉霜。

可孟沉霜為什麼要扮作魔君燃犀?

而且不同於以往扮作妖怪時的種種毛絨幻術,孟沉霜現在這具身體,當真是墮魔之身。

魔燃犀方出世時,橫掃魔域數百城,魔族對其俯首帖耳,尊稱其為魔君,謝邙與他在戰場上打過照面,又將人拘回寒川惡牢關押訊問,那時的魔燃犀行跡古怪,謝邙可以確認他不是孟沉霜

可他又的確有著和孟沉霜完全一樣的外貌,謝邙以為是自己在幽冥九泉上下求索、指天而問,欲追回孟沉霜的行徑出了差錯,致使九泉之中生出一個滿含怨氣執念的怪物。

然而天魔來攻寒川之日,謝邙卻發覺孟沉霜的魂魄進駐了魔燃犀的身體,足以使浮萍劍垂首聽命。

可緊跟著的便是孟沉霜扮演魔燃犀與李渡,不願與他坦言相見。

緣何至此?

孟沉霜是在為什麼事情做準備嗎?

……

他還想殺了誰?

鹿鳴劍被平靜地放置在劍架上,秋風秋雨愁殺人中,散出隱隱寒意。

-

接下來幾天,孟沉霜都安靜待在聽霧閣養傷。

無涯蘭山近歸途海,水澤濕潤,秋雨一下起來,便綿綿不斷,鋪天蓋地。

雨勢不大時,孟沉霜常常翻出窗戶,站在雨霧中,借冰涼水汽緩解墮魔之身的燥熱。

他不怕冷,但身上的傷卻受不了,莫驚春發現後,狠狠說了他一通,不過莫小醫君軟綿綿的威脅實在沒什麼用。

後來孟朝萊聽說此事,來到聽霧閣,孟沉霜再次開始表演“我就是你師尊”的感人戲碼。

孟朝萊注視他良久,一語不發,不知是信還是沒有信。

孟沉霜實在不明白,為什麼沒人相信他就是他自己,難道他表演出的樣子不像嗎?

這條路算是堵死了,孟沉霜開始思考怎麼跑路。

他的經脈魔氣恢複了不少,雖然調動起來仍覺得刺痛滯澀,但已經能夠一氣貫通,充盈丹田金丹。

不過這還不夠,孟朝萊與謝邙一個合體期,一個渡劫期,魔燃犀重傷大乘期的功力無法和他們硬拚。

孟沉霜思索著,一邊扯照夜蘭的葉子喂兔子,一邊和它們打商量,請它們找些東西來。

瓊巧兔們一開始還有些不情願,但孟沉霜開啟【擼毛·精通】技能,給他們挨個撓了肚皮後背,又做了一套全身順毛按摩後,就全都暈暈乎乎地聽話,為他找東西去了。

其中一樣是持雲梭和瓊巧布做的特殊衣衫,這些從瓊巧兔們的工坊中便能尋到,謝邙不管工坊中賬目,不會發現這小小的缺口。

另一樣則麻煩些。

無涯蘭山上有許多陣法,孟沉霜以前來此住時,知曉部分,但還有很多尚是謎題,他需要瓊巧兔去藏書閣把記錄陣法的書冊偷過來給他。

瓊巧兔靈智懵懂,沒有人類的道德教條束縛,他們不懂得“魔”與“囚犯”是什麼意思,也不知道“偷”意味著什麼,一群兔子腦袋對腦袋圍在一起商量了一會兒,應下了孟沉霜的囑托。

左右瓊巧兔們在無涯蘭山出入自由,謝邙又沒有扒皮抽筋□□的習慣,瓊巧兔們覺得孟沉霜的請求不算危險,沒什麼可擔心的。

更何況孟沉霜還答應它們,接下來幾天早中晚都給全身順一次毛。

瓊巧兔們的速度很快,接連幾晚上,借著夜色掩

護,

啪嗒啪嗒踩著秋雨把書冊給孟沉霜叼來。

兔子們不能完全分辨出哪些書有關蘭山陣法,

哪些書是彆的內容,孟沉霜需要自己一本一本看過去做揀選。

翻完一疊劍譜後,孟沉霜忽然看見一本邊緣發黃、參差不齊的舊書冊。

修仙界重要書籍多附有法術,以防損壞,但這本書似乎隻是平常印刷,沒有半分靈力痕跡,混在一眾書冊中,反倒格外不尋常。

孟沉霜好奇地把這本書抽出來一看。

《飛劍浣花》

也是劍譜嗎?

孟沉霜隨手翻開一頁,瞬時瞳孔劇烈地震。

隻見書上一行大字:“浮萍劍主與無涯仙尊重登誅仙台,執手相擁相泣,脖頸交纏……”

什麼東西!這又是修仙界話本子?

謝邙的藏書閣裡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孟沉霜胸中驚濤駭浪,看著書裡寫滿自己的名字,渾身像是有螞蟻爬似的。

但他按捺不住好奇,快速地翻了一遍全書,更加震驚地發現這竟然是一本追妻火葬場話本。

《飛劍浣花》故事大意講的是,少年謝邙曾救下少年孟沉霜,將他帶回無涯蘭山悉心照料,有救命之恩。後來謝邙父親身死、未拜成的師父暴斃,孟沉霜則一直陪在謝邙身旁,相互扶持。

再後來,兩人上刀山下火海入秘境,相守半生,然而謝邙卻因邪氣入侵意誌混亂,不斷設下圈套將孟沉霜引向死亡,直至誅仙台上那一劍穿心。

道侶之死終於讓謝邙看清自己的心,從邪氣中清醒過來,隨後開啟了漫長的救妻追妻火葬場,為孟沉霜挖心放血剖靈根,把自己折磨得不成人形,方才挽回愛情。

孟沉霜兩眼一黑,緩了好一會兒,努力把這奇怪的東西從腦子裡清出去,卻一晃眼又看到了另一本泛黃書冊藏在邊角。

光看名字就知道不是什麼正經東西。

《劍閣情海沉浮錄》

但孟沉霜還是忍不住把它撿過來翻了翻。

不翻不知道,一翻嚇一跳。

這居然是本以他為主角的腥風血雨修羅場話本。

孟沉霜眯著眼睛數了數,這書裡都有哪些人參與修羅場大亂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