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22 歡愉舊夢(1 / 1)

斬情證道失敗後 路俠 14751 字 6個月前

孟沉霜蜷縮著身子,整件鸞鳳紅袍被他無意識揉成一團,壓在頸邊胸前,他用側臉貼在紅袍領口,呢喃磨蹭著。

但一件隻穿了一夜的衣衫上能留下的氣息太單薄,當他終於抓住謝邙的手掌,便迫不及待地探首去夠,幾乎要把整張臉埋進謝邙的手裡。

像某種毛絨絨的親人小獸,鼻尖在謝邙的掌心腕口蹭來蹭去,仿佛是在期待被觸碰和撫摸。

熱氣如同滾燙的酒,潑灑浸透謝邙的皮膚。

他低頭一看,才發覺掌中人的眼睫上沾著幾滴模糊的淚珠,仿佛晶瑩琉璃碎屑,一碰便沾在謝邙指節間,火燒般的觸感刹那間莫名竄上心頭。

無情道,無情道……人要無情,哪有那麼容易。

即便無心如孟沉霜,也難逃□□糾纏。

謝邙輕笑一聲,唇邊泄出幾分譏誚,隻是不知是笑話眼前人,還是笑話自己。

窗外夜色籠罩四野,涼風掀動床幃,卻吹不散孟沉霜周身熱氣,玉台仙都中燈火長明,耀耀生輝光,將穹蓋染得紫紅如銅爐。

三百年前,破軍山西脈的夜晚卻是黑暗難擋,穹廬似鐵,寒星綴綴。

零落的光輝穿不透山中茂密的林葉,樹影之中,謝邙看不清孟沉霜的面色,但卻聽見他的呼吸忽然間變得混亂。

身旁的孟沉霜似乎在努力調整呼吸的頻率,但最終還是失敗了。

他一個踉蹌差點跌倒,謝邙立刻上前攬住他的腰腹,把人扶正後正要抽開手,然而孟沉霜膝蓋打顫站也站不穩,重又扶住謝邙的手臂。

“沉霜!”

哐當——

孟沉霜連手裡的劍都握不穩了,浮萍劍摔進林下碎石堆裡,滾出去三米才停下。

孟沉霜靠著謝邙跪倒在破軍山林地間,埋頭喘息著抵在謝邙肩頭:“謝南……澶……”

“我在,”謝邙一隻手被孟沉霜拉緊,另一隻手扶住他的背,滾滾熱氣透過背後的衣料燒進謝邙的手掌,孟沉霜整個人就像一塊發燙的碳火,“沉霜,你有什麼地方不適?是剛才殺死妖獸時受傷了嗎?”

“嗯……”孟沉霜從胸腔裡擠出一聲嗡鳴般的聲音,謝邙一時間分不清肯否。

孟沉霜的腦子似乎都被燒糊塗了,雙手扒緊了謝邙的手臂,力道顫抖著似有若無,仿佛手掌也使不上力了。

他的臉頰貼在謝邙肩上,緩慢地挪動蹭著,柔軟溫熱。

謝邙握緊他的肩頭:“沉霜?你……”

他的聲音在孟沉霜抬起頭看他的瞬間停住了,卡在喉嚨裡不上不下。

星光淡薄,穿過碎葉間的縫隙,搖搖晃晃地落了一點在孟沉霜仰起的臉上,蒙住他半邊眉眼。

昏暗光芒中,他的臉仿佛一塊深藍潔玉,上面盛著兩汪迷離的秋水。

點點豔紅似桃李,在眸光中忽明忽暗。

抖動的眼睫像是蝶翼般,撲閃著拂動謝邙的心臟肺腑,某種細微而真切的癢意在他的肋骨間瞬間泛

濫成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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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沉霜望著他,聲音沙啞無力:“謝南……”

謝邙抬手,想拂開散落在孟沉霜面上的幾縷鬢發。

“沉霜,孟沉霜!”

山林中傳來的喊聲讓他手一抖,落回孟沉霜肩上,謝邙回頭,隻見一褐一紅兩道人影飛馳而來。

臨近時,他們看清孟沉霜和謝邙的狀態,紅衣少年猛地衝謝邙大喊:“謝邙!放開他!”

“什麼?”謝邙瞬間皺眉。

另一個青年人見狀也是一驚,急切吼道:“危險!謝仙尊,快退開!”

孟沉霜靠在謝邙身上,抖了幾下,似乎被接連的吼聲驚醒,但意識還沒恢複清醒。

褐衣顧元鬆飛奔上來把謝邙扯開時,孟沉霜還抓了幾下,不願意放手。

彆南枝道:“我來!這回我來!”

孟沉霜沒了謝邙的肩膀支撐,將要倒地,彆南枝幾個箭步上前,眼疾手快一掌落下,在孟沉霜倒地前把人劈暈。

緊接著立刻蹦出十米之外,好似在躲避什麼恐怖的鬼怪,一身紅衣在風中獵獵作響。

山風咆哮著搖動巨木,樹冠晃動如浪,彆南枝躲到一棵古樹後面,顧元鬆拉開謝邙,手中握緊不問劍,如臨大敵。

數息以後,山林黑暗如舊,風聲仍烈,可除此以外,再沒發生任何需要嚴陣以待的大事。

孟沉霜被打暈,倒在枯葉之中,無聲昏迷,浮萍劍也安靜地躺在碎石間一動不動。

謝邙不明所以地看向身邊人:“顧道友?”

顧元鬆和彆南枝也沒料到現在的情形,一臉茫然驚訝。

彆南枝又撿起一塊石頭,拋向孟沉霜的方向。

拳頭大的石塊砸上孟沉霜左腹,在白衣上留下一塊土漬,石塊滾落在旁,無事發生。

謝邙蹙了蹙眉。

“奇了!”彆南枝跳脫感慨一聲,往前走了幾步,撿過一根長樹枝,蹲在一邊用樹枝戳了戳孟沉霜的手臂。

黑夜安然,一切如舊。

彆南枝又靠近了一些,用自己的手碰了一下孟沉霜的手臂,而後瞬間縮回去,孟沉霜仍昏迷著,什麼反應也沒有。

“沉霜這回恐怕是忘了開護靈陣了。”彆南枝扭頭對兩人念了一句,繼而又用手指戳起孟沉霜的臉頰玩,一戳一個坑,然後又彈回來。

“好了鵲音,沉霜難捱得很,你彆在這時候招惹他。”顧元鬆道。

然而彆南枝並不聽,但總歸隻是些小孩子把戲,顧元鬆歎口氣,不管了。

“沉霜經常這樣身體不適?”謝邙問。

顧元鬆和謝邙一起站在婆娑樹影裡,看著謝邙遙遙凝視孟沉霜的肅然神情,他抱劍沉吟片刻,方才開口緩緩道:“這是無情道‘興發’。”

“什麼?”

顧元鬆解釋:“無情道法,以絕情斷愛為要旨,但情丨愛為人性本常,日日生發,在真正棄絕情

感之前,無情道修士所能做的也隻是削弱壓抑。壓抑久了,本性難免反抗,因此每隔一段時間,便有‘興發’之症。”

“如何化解?”

謝邙的問題引得顧元鬆轉頭看向他,謝邙眉頭緊擰,目中思慮複雜不似作假,但又隱隱有某些異常情緒浮泛起來,讓顧元鬆感到極為熟悉。

顧元鬆低頭閉眼輕聲自嘲一笑,隨後道:“不必解,這又不是什麼毒藥。若是真順著他‘興發’去……化解,反倒要以情丨愛耽擱他道行了。所以,他一般叫我和彆南枝見他‘興發’,就把他打暈扔那彆管。”

“若是他一個人呢?”

“打暈或不打暈,他都會觸發護靈陣,十米之內鬼神難近,因此剛剛鵲音才那樣害怕,隻是沒想到這次沒打開……”

“‘顧元鬆!彆鵲音!快把我打暈!快快快!’”彆南枝一遍模仿孟沉霜往日行徑,一邊做鬼臉忽然跳出來,嚇了顧元鬆一跳。

顧元鬆作勢要打人,彆南枝立刻轉身又跑。

“就讓他這麼躺在地上?”謝邙在這時問。

彆南枝奇怪地看向這位被孟沉霜帶來的謝仙尊:“修仙之人,幕天席地而眠,有何不可?”

謝邙不答,徑自走了過去,把孟沉霜抱了起來,召出一輛紫騮車。

彆南枝看著他的背影,思索片刻,隨即對顧元鬆說:“我們之前把他放那不管好像是不太兄友弟恭,下次咱也給他抱起來送進靈輦裡睡?”

彆南枝半天沒等到顧元鬆回答,又補充一句:“你那桂棹靈舟也行,夠大。”

顧元鬆看著謝邙抱著昏睡的孟沉霜上了紫騮車。

車中鋪滿軟墊毛裘,燭光柔軟明亮,孟沉霜還在發燙,謝邙為他擦去額邊汗水,留著門窗敞開透風。

涼夜淒清如水。

半晌,他才乾澀道:“你想再遭護靈陣的罡風撕爛一次衣裳,被山裡的頑猴嘲笑沒長毛嗎?”

彆南枝捂緊自己的紅衣,狂亂搖頭。

然而謝邙的心緒,卻不似顧元鬆以為的那般冷靜溫和。

十年以後,合籍大典前夜,當謝邙在劍閣琅環塔中讀至太上無情道經終章時,他望著沉眠在黑暗中的莽莽雪山,就像望著徐徐向他張開獠牙的命運。

破軍山中那個風平浪靜、燭火葳蕤的夜晚將重又浮現眼前,謝邙胸中久久翻滾沸騰的罪惡愧怍之情,終於可以在穿心刺骨的劍閣寒夜中得到饒恕和寬慰。

他的情意不會損傷孟沉霜的無情道。

隻需數百年後,孟沉霜親手將他斬於劍下。

然而命運顛簸的車輪卻最終壓上另一條謝邙從未想象到的車轍。

三百年後,玉台仙都月下,謝邙輕柔地撫過孟沉霜濕漉漉的眉眼,掐訣重新掩蓋好從孟沉霜身上泄露出來的魔氣。

這一切不過發生在片刻,謝邙掐訣的右手剛剛落下最後一劃,蓋在孟沉霜臉上的左手就感到一陣灼燒氤氳,緊接著便是連片鈍痛,仿佛電流般竄上謝邙的脊骨。

是孟沉霜咬住了他的手指,

?來[]_看最新章節_完整章節,

像隻不聽話的貓一樣。

謝邙沒有反抗,任由孟沉霜咬他。

又換做右手去幫孟沉霜撥開臉上頭上的棉花絮,可還沒撥開多少,孟沉霜又抓牢了他的右手,靠在頸後。

謝邙頓了頓,跟著輕輕拍撫他的後頸做安撫。

可是突然,孟沉霜的腿開始亂踢,胸膛劇烈起伏,似是想要努力呼吸,可臉上卻憋得青紫,將要窒息一般。

但謝邙落在他頸邊的手根本沒有用力!

謝邙撤手向上,捏住孟沉霜的臉頰,強迫他張口:“孟……吸氣!快!”

孟沉霜辨不清時間與空間,他浸沒在另一個夢境世界中,眼前的一切都如浮光掠影般閃爍著。

夢裡光芒與畫面似白翅般在狂風中撲動飛散,潭水冰冷至清,看不見半分塵埃。

隻有他口鼻中的氣泡扭動著上浮,在觸碰到落水天光前破碎。

上面是水光通明,下面卻是潭深無儘不知幾何。

光線照不透潭水,連人不斷狠狠撞擊水面產生的波濤都傳不下去。

仿佛一塊半透綠玉靜靜沉眠。

水中越靜、越冷,身後感受到的刺激就越強烈,發麻顫抖抽搐不息,卻又無法自控,掙脫不得。

偌大的氣泡從孟沉霜臉龐飄上去,水光瞬間化作白銀破碎、琉璃炸裂。

霧蒙蒙的聲音陡然崩裂,鳥語鬆濤瀑響霎時清晰入耳,透過林間的陽光落在眼前炫目至極。

他跪在寒潭邊。

一隻極有力的手扼住他的喉嚨,把他的頭從水中拉了起來。

鬆間風越過飛瀑寒潭,將徹骨寒意澆在孟沉霜身上,他渾身濕透,長發貼在臉上背後,在風中齒節打顫。

他幾乎要發抖,可是還沒能從窒息的悶痛中緩過來,胸膛起伏大口呼吸著,顧不上顫抖。

更何況,源源不斷的熱氣從身後將他包裹,他幾乎是本能地往後靠。

然而眼前再次天旋地轉,幽暗的寒潭撲向他的臉,孟沉霜抽動肩膀和手臂,卻敵不過背後束縛和衝擊著他的力量。

冰水再次湧入耳鼻口腔,烏發如雲般散開,極致的寒冷中,那緊壓著後頸的滾燙掌心都變得溫和宜人。

可這雙手把他的腦袋按進寒潭之中,叫他瀕臨窒息邊緣,大腦陣陣發黑,思考變得極其困難……但他根本不需要思考。

說不清道不明的歡愉被恐懼催發得更加強烈。

內中的熱度像是能燙傷人,如同燒紅的鐵水澆在冰上,當即陷到最底。

冰塊無法承受突如其來的熱度,登時炸裂收縮。

天光搖晃著重現,手掌再次握住他的喉嚨把他拉起來,控製著他瀕死般的痙攣。

“你不出聲,是害怕他們聽見嗎?”

“……吸氣!快!”

低沉迷蒙的耳語和急切的呼喊在孟沉霜腦海中重合,陡然將他的意識從溫熱泥濘的沼澤

中一把扯了出去。

天光炸裂,

黑暗襲來,

新鮮的空氣湧入胸腔。

孟沉霜睜眼便見到謝邙近在咫尺的漆黑的雙目,瞬間潰散千裡,腦中炸開火花帶閃電。

他瞳孔一縮,用儘全部力氣把謝邙整個人踹了出去。

喃語和冰火兩重天崩裂之感猶在脊骨間遊走攀爬,孟沉霜耳邊爆開謝邙撞落杯盞花瓶的清脆響聲。

他止不住後背發顫。

夢中失控蔓延的快意竟被帶入了現實,殘餘在胸腹中,使孟沉霜戀戀難舍,一時更加難堪而驚怒,衝謝邙怒斥:“滾!給我滾出去!”

謝邙還想上前,孟沉霜抓過靠在床邊十多斤重的銅骨朵就朝他扔過去,謝邙後退避讓,銅骨朵砸在石板地面上,厚重石板瞬時出現蛛網般的龜裂。

孟沉霜把自己埋進被子還完好的部分,急促地呼吸著,仿佛想把淹沒在寒潭中時缺失的那些空氣找回來。

延綿不絕的感知殘餘讓他的腳心崩緊直至抽筋,十指扣進被子。

明明此刻什麼都沒有,沒有任何東西像夢中那般靠近、觸碰、撞擊和縱貫,但孟沉霜控製不住地一個人在床上繃著身體來回打滾。

戰栗和刺激徘徊不去,簡直冥冥中有一隻看不見的獠牙巨獸正嚼爛他的骨頭,要把他整個人吞進胃裡。

燭火搖曳,劈啪炸開。

他被那迷離的夢境足足折騰了半盞茶時間,汗水淋漓,仿佛去了半條命。

明明隻是個夢而已……

謝邙不知道在什麼時候離開了,房間裡沒有彆人,夜色沉寂流淌多時。

孟沉霜終於消緩過來,慢慢平躺下去,緊閉著眼,手臂搭在枕頭上,五指不停拽著枕邊流蘇,洄潮上湧的空洞感讓他總想抓碎些什麼。

明明隻是個夢。

他再次借此確認,一切不再是一場遊戲。

《叩神》是個年齡限製16+,並非某種特殊向遊戲,每當事情快要進展到青少年不宜的地步,係統就會彈出綠色遊戲警告,直接跳過這段體驗。

現在倒是在夢裡經曆了一個片段,一個真實地過頭,效果直接溢出夢境的片段。

他怎麼會夢到這麼……刺激的玩法,和夢比起來,白天看的《四劈九泉》都要稱作清新小意了。

等等。

孟沉霜忽然想到一個問題,既然眼下已經是一個真實世界,那過去遊戲裡他不在線的時間裡,發生的事情還作數嗎?

【係統,能把過去雙修的記錄調出來嗎?你現在連不上網,沒有網管會來查你。】孟沉霜努力讓自己陷入低潮的腦子重新開始運轉。

【無記錄。】

孟沉霜愣了一下,隨後迅速再問:【我……我在碎夢崖掛機練劍的兩段記錄呢?】

【無記錄。】

孟沉霜現實世界裡的生活甚至比不上在碎夢崖練劍來得有趣,所以,他很少離線掛機。

僅有的兩次裡,一次是他在琅環塔看書入了迷,忘

記當日的練劍任務,深夜裡被他師尊孟瞰峰罰去練劍至日出,孟沉霜便躲懶掛機。

另一次是……孟瞰峰死後,他在靈前跪了一夜,胸中波濤難平,便下碎□□練劍。

前半程是孟沉霜自己在遊戲中揮舞浮萍,卻在半途失去意識,同時,現實世界裡的他心跳紊亂,被連忙送去急救。

等他再次上線醒來,謝邙已經把他抱回澹水九章伏雪廬,孟沉霜從師叔口中得知自己失去意識後,角色還劈砍了一個時辰的風雪,才力竭昏迷。

不,不對,他怎麼會知道是謝邙把自己抱回去的?

他重新上線後,隻見到了滿面憂容的微山師叔,謝邙……

孟沉霜輕輕眯了眯眼,試圖抓住思緒中細碎的線頭。

撥開紛雜迷津,烏沉沉飛雪將回憶裹挾著送到面前。

一個隱約的高大人影緩步走在碎夢崖上,山風將他的襟袖吹得鼓起又偃下,雪風如塵,幾乎將那抹蒼青色身影分割成不同的模糊色塊。

孟沉霜的意識逐漸渙散,喉口的血腥氣湧上來,眼前雪地倒轉夜空傾覆,但有一雙手在這時忽然伸向他,攬住他的後腰,沒讓他倒下。

風暫止,雪花垂直落進孟沉霜眼中,他模糊地看見謝邙俊美的面孔,至於謝邙張開嘴說了些什麼,則已經聽不見了。

黑暗將他的意識拖入深淵。

這段回憶沒由來地出現在孟沉霜腦海中,連係統都沒有記錄。

他一下子坐起來,凝著一張臉,試圖再回憶師尊罰他去碎□□練劍的事情。

那時候他多少歲?十六?十八?

碎夢崖在坐月峰山陰處,實則一塊單獨立起的石峰,約三丈寬,和主峰山崖隔著三米距離。

少年握著木劍,在碎夢崖上揮劍,寒夜呼嘯如魑魅橫行。

他手中劍從未停下,直至第二日早晨,朝陽衝破雲層,照亮山中萬物,孟瞰峰將徒弟接了回來,並收走木劍,換給他一柄寒光利刃,叫他給這把劍取名。

孟沉霜沒有在第一時間給出回答,孟瞰峰也不逼他,某日孟沉霜看見霧泊雨聲淅瀝,殘荷幾支倏忽搖動,才道:劍名浮萍。

一旦開始倒溯,回憶便如山呼海嘯般湧入腦海,真切異常,仿佛孟沉霜當真全部經曆過。

可魔燃犀沒有經曆過這些,係統不知道這些,而孟沉霜又已經脫離故劍閣閣主軀體,似乎一切記憶是被鑿刻在他的靈魂之中,生死隨行。

而再去想剛剛那個夢,一切前因後果,一切痛苦與歡愉皆浮出水面,偶有斷裂也隻是因為……他真的在鬆潭邊大腦發黑,戰栗從下直衝天靈蓋,在衝擊中把他撞昏過去。

想到這裡,其他相關碎片接連浮現,登時叫孟沉霜羞赧難堪,一陣陣地發燙,可一旦想起來的東西,就怎麼都揮不散。

孟沉霜忍不住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

清脆一聲,啪——

謝邙靠近房門的腳步瞬間頓住了,他站在門口等了半刻鐘,聽裡面又安靜

下來,隔壁正骨的也結束了,顧元鶴不再發出奇怪的痛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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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道友,我讓客棧送了熱水和新的被子來,現在方便讓我們進來嗎?”

一陣響動後,孟沉霜的聲音傳了出來:“仙尊請進。”

謝邙推開門,入眼情景讓他腳步一頓,但很快,他控製表情如常,帶著客棧店小二把東西送了進去。

孟沉霜坐在床邊,肩上重新披了件外袍,看向謝邙時微微頷首,眉峰微蹙,帶著些疲憊感:“多謝仙尊,方才是我意識不清,多有冒犯,病痛纏身,實在無法。”

“無礙。”

墮魔重欲,若說無情道會一時“興發”,墮魔則可謂時時處於性情高漲的狀態,謝邙料理魔族事多年,知道對墮魔輕易刺激不得。

謝邙看他大概是釋放過了,平靜下來,又褪去面上滾燙潮紅,便沒揭穿孟沉霜的幌子,隻是用背在身後的手掐了個決,悄悄落在孟沉霜身上。

店小二重新收拾好床鋪,抬起頭看到一旁的孟沉霜時,卻迷惑地愣了一下神。

他記得剛才看這位仙爺,不長這樣啊?

剛才進門時恍然一瞥,這位仙爺面若桃花,可漂亮了,怎麼一轉眼就變得平平無奇了起來?難道方才是他眼花看差了?

“店家,該走了。”謝邙停下掐完易容法術的手指,多看了幾眼孟沉霜,確認自己沒有畫錯李渡的臉,又暗中檢查了一遍房中魔氣是否清理乾淨。

“哦,哦,好,”小二回過神往外退,“仙爺若是還有什麼需要,儘管吩咐。”

幾人都退出去以後,孟沉霜疲倦地走向浴桶。

屋外燈籠掛簷角,顧元鶴結束正骨療程,拜謝莫醫君後,提劍走了出來,忽又想到醫囑說他的脊骨偏位是常年隻以右手握劍導致的肌肉不協調,便又把不問劍換到了左手拿著。

站在廊下,顧元鶴略一偏頭便看見謝邙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儘頭,三個店小二剛從隔壁李渡的屋裡退出來,其中一人手裡抱著換下來被褥。

顧元鶴停頓片刻,問道:“幾位剛剛是給隔壁的李道友……”

“謝仙長讓我們來的,”店小二笑道,“我們給李仙長送熱水和新被褥,舊的臟了。”

謝邙剛從天上都回來,便從李渡房裡出來,還弄臟了被褥叫了水,他們這是已經……

忽的一口氣卡在顧元鶴喉嚨裡,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店小二們看客人臉色空白,不知是想到什麼驚訝事了,但都不好問,隻能先告禮退下。

顧元鶴看著房廊儘頭幽暗的轉角,神色複雜難言。

謝邙,你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