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嬈剛放下去的心又被商言津這個陰陽怪氣的語氣弄得懸了起來, 摸不準他心裡在想什麼。
按理說,他知道自己接近他隻是為了破壞他和季思柔的聯姻,這些天對他表現出的喜歡都是偽裝, 他應該生氣,跟她斷絕關係, 甚至是立刻將她轟出房間, 她都能理解,是她理虧在先。
可是他卻出乎意料的平靜,臉上還是一貫溫柔和煦的笑, 說他不介意。
可如果說他真的一點都不介意,這說話的語氣, 怎麼聽都覺得陰陽怪氣, 很好這兩個字聽著像誇人, 但這語氣……著實不像是在誇人。
他真的不介意嗎?
季嬈目光在他臉上遊移, 打量著他的神色。
商言津好整以暇的坐在沙發上, 面帶笑意的看著她, 但莫名的,她覺得他臉上的笑看起來也成了似笑非笑。
夜色深濃, 一輪皎潔的明月懸在空中, 月白色的輕柔光線透過落地窗虛虛浮浮的灑在他身上,把商言津溫潤的臉龐又添了幾分清冷,顯得煢煢孑立。
季嬈突然心裡湧起一股懊惱。
她不明白自己都做了什麼。
如果他憤怒的控訴她, 她心安理得。
可是現在這樣不聲不響, 溫柔包容, 她實在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
“對不起,商言津,我……”
“說什麼對不起。”商言津打斷她, 臉上那抹一言難儘的表情也迅速消失殆儘,說話的語氣也回複平和,“如果不是為了利用我,你會接近我嗎?”
季嬈羞愧,“不會。”
“所以,這就是我們之間的緣分。”
季嬈:“.…..?”
商言津緩聲說:“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人生際遇,每一個決定,都會影響著自己未來的路,人生有很多岔路口,我與你的相識,是緣於你想要利用我達到你的目的,可正是你的這個目的,把你帶到我身邊,你說你對我沒有絲毫感情,對我的沉迷全都是假的,那一瞬間,我確實無法形容我的心情,我無法接受那個對我滿眼愛意,燦爛熱烈的女孩子,在我面前表現出來的一切,都是假的,所以,我不能接受的是你不愛我,而不是你騙我。”
季嬈心口一窒。
商言津繼續道:“不能讓你愛上我,一定是我的問題,倘若我足夠好,你又怎麼會不愛我,所以,你不必向我道歉,你沒有任何錯,是我不夠好。”
季嬈自責,“商言津,你這些就是歪理,是你為我狡辯的借口。”
“那你要讓我怎麼辦。”商言津揉揉她頭發,“事情已經發生了,就算我憤怒,你自責,我們也改變不了過去的事,我還要和你在一起過一輩子,總不能因為生氣,把你這個滿嘴謊話的小騙子按在腿上打一頓屁股吧。”
商言津的手突然握住她手腕,稍稍用力,季嬈還沒反應過來,人就趴到了他腿上。
一個溫熱寬大的手掌落在她屁股上,隔著裙子,她都能感覺到他掌心的溫度。
意識到自己現在正在以怎樣糟糕的姿勢趴在他腿上,臉頰蹭一下燒紅,掙紮著要起身,卻像案板上的魚一樣,被他緊緊按住,掙紮不開。
他倒是沒真打她,隻是單純的將手掌放在那個地方就足夠讓她羞恥的無地自容,埋頭掙紮了一會,很快就失了力氣,也不求饒,雙手捂住耳根,很有骨氣的說:“你打吧你打吧,是我對不起你,你打我一頓出出氣。”
“真要我打?”商言津笑著說:“我打小朋友可是很疼的,一巴掌下去,五個手指印,你晚上睡覺都不能躺著,隻能趴著。”
商言津嚇唬她。
季嬈其實並沒有覺得很怕,她不覺得商言津如果真的對她下手會有多狠,隻不過被人按在腿上打屁股著實是一件羞恥的事情,尤其是,他並不是單純的因為生氣教訓她,純粹是想讓她疼,他就是想要她羞恥,帶著點曖昧的屬於男女之間的調/情。
季嬈也不知道事情怎麼會發展成這個樣子,明明她向他攤牌騙了他,是一件很嚴肅的事情。
她想過會承受他的怒火,但絕不是像現在這樣,他的手撩開了她的裙擺,食指勾到了裙子裡面的那件小衣服的蕾絲邊,似乎是準備把褲子拔下來打。
季嬈再也承受不住這種漫長的羞恥度爆表的折磨,因為他稍顯惡趣味的惡劣行徑,連帶著剛剛心裡對他湧起的那股強烈的愧疚也消失的一乾二淨,手伸到後面抓住他手腕,轉過頭,目光幽幽的看著他,“你不能打我。”
商言津喉中發出一聲輕笑,問:“不是你讓我打你一頓出出氣嗎?”
他手掌向下壓了壓,季嬈臉頰更燙,“我……我突然覺得你說的對,事情已經發生了,就算你打我一頓也沒用,而且你把我打壞了,心疼的還是你不是嗎?”
季嬈這張嘴,在他面前撒嬌耍賴慣了,一不留神就冒出了這種帶著些撩撥的話。
說完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有些彆扭的避開他視線。
“小騙子。”商言津在她耳朵上捏了捏,沉聲道:“你還知道我會心疼你,知道我心裡有你,你還要說那些話往我心上戳。”
他心裡有她?
季嬈下意識狡辯,“可你說過,你對我還不是很了解,感情沒有很深。”
連她那麼主動把他往床上拉,他都拒絕了。
話音落,房間裡響起一個巴掌聲。
季嬈猝不及防,下意識痛叫一聲,愣了幾秒,惱羞成怒,“商言津,我說了不讓你打了。”
還打得這麼疼,說好了心疼她,下手根本沒有留情。
商言津冷聲,“你說不讓打就不打,我為什麼要聽你的,我心裡又沒有你,打壞了也不會心疼。”
季嬈噎了一聲,又羞又氣。
商言津在她羞惱的注視下,將巴掌高高舉起,作勢要打第二下,季嬈眼睫急促顫動,下意識想伸手去擋,手伸到一半退回來,將臉轉過去,埋到沙發上。
她敢作敢當,他打了她,以後她就不必對他內疚了。
他的巴掌再次落下,並沒有帶來想象中的疼痛,耳邊隻傳來一道輕輕的歎息。
片刻後,商言津把她從沙發上抱起來,季嬈下意識的把手環到他脖子上,就像不久前她沒有對他說過那番話一樣。
他若無其事。
越是如此,她越是不能心安理得的也裝作若無其事。
“商言津。”
她坐在床上,拉住商言津的胳膊,欲言又止。
“還想討打?”他語氣裡帶了絲調侃。
季嬈立刻閉嘴。
商言津笑了笑,說:“晚安,女朋友。”
他強調女朋友三個字。
他知道她騙他,他還是不想分手。
季嬈突然有些不知道怎麼辦了。
在今天遇到蔣銘軒的那一刻,她其實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商言津知道她以前做的那些事,會和她分手。
即便她知道在國外的事她沒有做錯,她還是下意識覺得,商言津知道她並不是一個天真無知的女孩後,會覺得她心機深沉,和她分手。
但是他沒有,他那樣溫柔,那一瞬間,她是真的沒辦法再繼續騙他,向他坦白一切,並沒有經過深思熟慮,可是他在得知真相後依舊溫柔的態度讓她不知所措。
她在說出真實目的的時候,腦子裡想的就是分手。
她早晚要和他分手的。
或許在看到蔣銘軒從包廂裡出去找他的時候,她還想過做最後的掙紮,去達成她對她爸和陳雅茹惡作劇的目的。
但是看到他平靜的反應後,她是真的想分手了。
她心裡清楚,他是對她有好感的,不然也不會那麼縱容她,可她沒想過他會連這麼嚴重的欺騙都能包容。
他對她的感情,似乎比她設想的要深一些。
原本她是計劃,破壞了商言津和季思柔的聯姻後,再陪他一段時間,之後找個借口分手,如果他實在不願意分,她就會向他坦白一切,那樣他一定不可能再和她在一起,她就可以順利脫身。
可是今天,她提前說了那些話,她以為的不可能成了可能,他在刻意忽略她的錯誤。
她幾次想乾脆些向他提分手,面對他無意中透露的挽留的態度,她都不知道要如何張口。
房門被商言津從外面關上,季嬈坐在床上,有些不知道怎麼辦,深深的歎了口氣,拿起手機給蘇悅妍發消息。
季嬈:【我今天跟商言津攤牌了,跟他說了,我接近他都是為了破壞他和季思柔的聯姻,對他的喜歡都是假的。】
蘇悅妍大概是在忙彆的事情,消息發出去後幾分鐘都沒有回。
季嬈放下手機,先去浴室洗澡。
洗完澡,吹乾頭發,手機上蘇悅妍已經回了消息。
蘇悅妍:【為什麼突然攤牌了,你不是快成功了嗎?】
季嬈:【我今天遇到蔣銘軒了。】
季嬈把今天發生的事情跟蘇悅妍說了一遍。
季嬈:【我以為,這世上的所有男人,都會下意識站在男人的角度維護男人的利益,但是商言津並沒有那麼做,他在聽到我說蔣銘軒他們是人渣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他們有沒有傷害我,他把我帶到他的圈子,介紹給他的朋友,總之,我騙不下去了,就攤牌了。】
蘇悅妍:【蔣銘軒那個人渣怎麼還活著浪費空氣啊。】
蘇悅妍先是大罵了蔣銘軒一頓,隨後又分析她今天突然坦白一切的行為。
蘇悅妍:【我能明白你的做法,但是你為了破壞他和季思柔的聯姻,都做到這一步了,現在這是前功儘棄了嗎?你這麼說,商言津不會一氣之下,為了報複你,立刻去和季思柔聯姻嗎?】
季嬈:【不,他沒有,他說他不介意我騙他。】
蘇悅妍:【……?】
季嬈又把商言津說的話跟蘇悅妍說了一遍。
蘇悅妍:【簡直難以置信,他一個被騙的人,居然從自己身上找原因,覺得你騙他是他的錯,他該不會是戀愛腦吧。】
季嬈:【他之前同意和我交往就說過,必須要一輩子在一起,他可能就是那種一段感情必須要走到頭,一輩子隻能談一場戀愛的思想,所以被騙了也不分手。】
蘇悅妍:【有沒有可能他喜歡你呢。】
季嬈也不謙虛:【很有可能,他就是喜歡我,我之前沒太感覺到,我今天強烈感覺到。】
蘇悅妍:【那你說你對他的感情都是假的,他得有多難過啊。】
季嬈:【所以我必須要儘快和他分手,趁著他感情還沒那麼濃烈的時候,儘快分手。】
蘇悅妍:【我倒不這麼覺得,你看生活裡,我們見過的那些夫妻,情侶,基本都是剛在一起的時候感情最濃烈,相處久了,感情就會越來越談,你自從接近商言津,就拚了命的撩他,現在才剛在一起沒幾天,他對你的感情肯定是最濃烈的時候,你這時候突然跟他說對他的感情是假的,要和他分手,他得有多難受。】
蘇悅妍:【你看他都開始自欺欺人,覺得是他自己的錯了,我都不敢想象他是強忍著怎樣的痛苦冷靜的跟你說出那些不介意的話,在感情最深的時候發現被騙,他寧願說是自己錯也舍不得怪你一句,你這時候去跟他提分手,他怎麼受得了。】
季嬈:【你的意思是,我繼續和他在一起,讓時間消磨掉他對我的感情,等他感情淡了的時候,再提分手?】
蘇悅妍:【這隻是我的個人看法,我覺得這樣比你現在就去提分手對他的創傷小一些,還有,你都走到這一步了,何不順勢就把他領回家打你爸和陳雅茹的臉,你就算要分手也不急在一時了。】
季嬈:【我怕拖久了,更難分手。】
蘇悅妍:【怎麼會,你看現實中,談戀愛,長跑五年八年後分手的比比皆是,但是談幾天就分手的是不是沒幾對,正常人談戀愛誰會剛談幾天就分手啊,都是日子久了感情淡了,自然就分了。】
季嬈:【良心不安。】
蘇悅妍:【現在分手你良心就能安了嗎?如果你真的想分,那你就立刻分,趁著今天已經刀了他一次,一次性給他創飛,不要猶猶豫豫,今天捅他一刀,明天一覺醒來覺得不行,還是要分手,爬起來又捅他一刀。】
季嬈深吸了口氣:【你說的對,我現在就去和他分手。】
季嬈放下手機,從床上下來,下定決心般走出臥室。
她在商言津的書房和臥室找了一圈,最後在餐廳裡找到商言津,他身上的衣服還沒換,坐在餐桌旁,手裡捏了個酒杯,在喝酒。
“怎麼還沒休息?”
聽到動靜,商言津側頭看向她。
季嬈站在餐廳門口,視線落在他手腕上的玫瑰花手環上,腳步踟躕。
她剛剛已經把手環扔到了垃圾桶裡,他這是,又撿了回來。
“不困嗎?”見她沒有應聲,商言津笑著又問了一句。
“嗯,不困。”
季嬈抬腿朝他走近,一股濃烈的酒精氣息向她侵襲,走近些季嬈才發現,他腳邊的垃圾桶裡扔滿了空酒瓶。
“商言津。”走到他面前,她慢吞吞開口。
商言津嗯了一聲,仰頭,杯中酒一飲而儘,笑著看她,“怎麼了?”
他拿起酒瓶,又往酒杯中倒滿酒,眉心有疲憊。
季嬈按住他手腕,“商言津,你彆喝了。”
商言津將她的手移開,笑說:“沒事。”
季嬈勸他,“你彆喝了,你喝太多了。”
“沒事,我酒量很好,你知道的。” 商言津笑著說:“是不是聞不慣酒味,你回房間休息吧。”
季嬈心情複雜。
“你想說什麼?”
季嬈眼睫微抬,對上他微微發紅的眼睛,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我想說,酒喝多了傷身體,你彆喝了。”
商言津垂著眼,沉默片刻,說:“你關心我嗎?”
季嬈毫不猶豫,“當然。”
商言津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騙我。”
季嬈:“沒有。”
她此刻的關心,是真的。
商言津看透她,“你想說的,是不是分手?”
季嬈:“.…..”
商言津抬手摸摸她臉頰,溫聲道:“嬈嬈,時間不早了,想說什麼早點說,說完了回去早點休息,不用有所顧慮,你知道的,我很強大。”
他笑了笑,語氣甚至帶了些幽默。
季嬈心亂如麻,“我……我真不是來分手的。”
“那你是來做什麼的?”
季嬈糾結片刻,深吸了口氣,伸手抓住他衣領。
“我……我是看你快要喝醉了,來勾引你的。”
說完,她低下頭,吻住他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