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過神來,倒是發現了薑然這是個大寶藏,還會拉胡琴?
甚至於各項做的都非常不錯,這還是一個年輕人嗎?
真的有這麼強的年輕人嗎?
他也是第一次見到能夠將整個中國的傳統戲曲融成一爐,哪怕是單個的拿出來,成就也是不低,甚至於比一般的戲曲從業者努力了一輩子都要強。
這並沒有什麼貶低專業演員的意思,而是說這個人已經超出常理了。
以前見到的天才,也無非是嗓子條件好,現在這位是學習能力強,嗓子又好到了一定的地步。
這倒是個好事,這樣倒是更能夠給他來一個強心劑了。
傳承傳統文化,便要精通於它,那要更好的發揚,就要自身的本事足夠,能夠讓人喜歡上你,這樣一來才能夠更好的傳承下去。
這種人就是老天爺賞賜下來給這個行業的,能夠帶活一個產業鏈,養活一群人,便是祖師爺乃至於老天爺賞給的飯。
單純的論戲曲而言,他覺得不出五年,薑然便足夠登峰造極。
甚至於說還能夠有所提前。
薑然還想吊一會兒,就被老者拉著去喝酒了,這嗓子都好到什麼程度了,還天天吊,你不嫌心疼,我都嫌辛苦了。
酒桌上,也是無話不談,從戲曲的的唱腔聊到整個戲曲的發展現狀。
“哎,要是早幾十年,那個時候,真的是,聽戲就相當於現在的看電影一般,哪怕不是什麼名角大家,隻要是有一台戲班子,隻要是唱得好,有自己的賣點,就能賣個滿堂。”
薑然微微點頭,那個年代,確實是如此,隻要是有實力,就不愁賣不出去票價錢。
但是也隻是因為娛樂方式匱乏,真的就像現在看電影一樣,然而現在是真的有電影,戲曲少有人知。
“你看看現在的派彆,一代不如一代,路都走偏了,不說和祖師爺比,哪怕是和上一代比都是差了些意思,還在那裡為了什麼青年表演藝術家的名頭爭這個爭那個的,都快趕上娛樂圈那一套了。”
老者似乎有吐不儘的苦水,對於現在的戲曲圈子現狀,除了抨擊就是惋惜,沒有能夠足夠撐起來戲曲的角,沒有能夠帶活整個戲曲的人出現。
薑然喝了一口酒之後,微微咂舌,“也不儘然吧,現在的傳承也並未斷絕,隻是形勢不如以前了,以前喜歡聽戲的,現在仍然喜歡聽戲,隻是這一代的年輕人口味兒變了。”
緊接著,薑然又是說道,“另外現在的戲曲,隻要是能夠繼承前人一半的實力,就能夠不至於沒落,隻要是繼承三分之一,就能夠有國家養著,隻要是能夠繼承十分之一,就不至於餓死。”
老者沉吟一下,並未反駁,但仍然是輕歎了一聲,“你說的也對,但是,戲曲就不是應該安逸下來的東西。”
薑然搖頭笑著,“我一直認為,有些東西既然是過時了,就讓它一直沉寂下去,沒落了也就說明很多因素阻礙了發展,肯定是有後生不能達到前人的水準,但是能夠傳承上百年,也就足夠了。”
“順其自然吧,曆史會見證這些東西的發展,能夠傳承數百年,便足夠證明了這些東西是有著所存在的曆史價值的。”薑然笑道,“哪怕是文學和藝術品味發生了變化,到後來也依舊會有人發現這種東西的美,或許在數百年後,會有人以考古的眼光來看現在的昆曲和京劇,學上一句兩句的聲腔,帶入到一個新的曲藝模式之中,然後重新的驚豔一時。”
“聽你的意思是打算讓它們繼續的消沉下去,那你這一身所學,打算喂狗嗎?”老者不屑的說道。
這一身的所學,哪怕是他都要嫉妒的,這種實力,說要振興戲曲,那還不是一個宣傳的事兒了,隻要是有足夠的人來聽,就不怕他留不住人。
另外,現在不都講究顏值麼,薑然的顏值也不差太多,甚至於說,根本沒有比當紅的那些小鮮肉差到哪去,氣質上還強了半分,有顏值,有實力,憑什麼不火!
雖說戲曲圈子跟粉絲圈子不應該挨著,但是一個喜歡傳統文化的人,素質也不會差到哪兒去。
“一身所學,是自己的藝術,生不帶來,死卻能帶的去,我不想成就什麼大師,更不想名揚天下,甚至於說,成名對我來說也不是那麼必不可少的東西,我還是喜歡田園更多一些,男耕女織,春來采桑,夏日垂釣,秋日可以蕩漾在野地裡,冬日可以看看雪景,便足夠了。”
“戲曲隻能當做一個愛好來用,學習是因為它足夠好聽,自己的藝術隻有自己能夠欣賞的來。”
說的大義凜然,看的老者都是點就信了。
薑然每說一個字,老者臉上促狹的笑意就多了一分,“既然如此,你為何還要出來演唱呢,甚至於說這還是個綜藝節目,聽你的意思是想要自己在山野之中打磨自己的藝術,這和你的理想有點兒衝突啊。”
薑然下一句話,差點把老頭剛剛喝進去的一口酒噴出來。
“當然是為了錢!”
“兩個月八十萬,白賺的錢誰不賺,衣食足而知榮辱,另外,那五十萬,我也可以爭一下,這就是一百三十萬。”薑然理所當然的說道,“沒有錢的想法,終究是空談,哪怕是為了自己的藝術真的想要做點什麼,錢也是最重要的。”
李老饒有興趣的說道,“我就知道你小子不會甘於平淡,哪怕是我們這群老頭子,都是十年飲冰,難涼熱血,說說你的想法。”
“我的想法麼,很不切實際的,您確定要聽麼?”
“說來聽聽。”老者來了興致。“年輕人的想法總是富有朝氣和活力,這個行業也需要你們這樣的年輕人。”
“我想將所有的傳統整合起來,成為一個國風多元化的宇宙,這樣一來,更能夠被年輕人所接受,單一的傳統既然是已經沒落,那麼若是將之全部的整集起來,絕對是一個極為龐大的鏈”
“國粹,這些瑰寶,都不該被埋沒,甚至於說,還有一些老藝人,都應該出來走動走動,讓人明白,還有人在傳承這些東西,還能夠感受這種美。”
薑然每說出一句話,老者臉上的沉思便凝重了一分。
薑然說的都是心裡話,句句在理,想要實現卻也不難,需要的是時間以及金錢,沒有錢,憑什麼談這些理想?
現在他倒是理解了,薑然為何對那五十萬勢在必得了,因為他缺錢!
非常缺錢!
所以薑然說,現在他的想法仍然是不切實際的。
“我曾經看到過一個論壇的問答。”
“上面的話題是‘還有哪些意想不到的曆史人物,其實還活在世上。’”
“第一個,您知道是誰麼,趙老!”
“七歲登台,出道即是巔峰,十幾歲紅遍大江南北,二十幾歲和梅程荀尚張齊名,位列當初國家發放的十四位第一批一級演員之列,齊名的,都是梅祖這樣的人物,塑造的角色阿慶嫂在那個時代天下皆知。”
“現在,彆說是走到街上沒有人認識,現在的一些人都不知道她現在還活著,不得不說,這是一個時代的悲哀,趙老身為京劇大宗師,趙派藝術現在還有青年演員在傳承,走在路上,卻無人認識。”
“這樣的人我覺得才是真正的明星,能夠點亮整個夜空的明星。”
借著酒,薑然也說了很多,“傳統的東西不該是如此,但是卻又好像應該如此,這是個怪誕的圈子,似乎美好的事務注定要消亡一般。”
“曇花雖美,卻留不住美的半毫分。”
“時間啊,是個折磨人的東西,將美磨平了,換來一個新的審美觀念。”
老人並沒有打斷薑然的話,而是順著薑然的話,陷入了沉思之中,是啊,很多的東西,太多的東西,開始消亡了,似乎沒有人能夠阻擋住片刻。
就像是曆史一樣,昆曲六百年,京劇二百年,都是逐漸走向了小眾,之後更為的小眾,從少人懂,到少人看。
輝煌過,有人為之努力過,開拓創新,將能夠開發的流派發展到了極致。
為何會沒落?
是不美麼?
不是!
是缺少了發現美,並且喜愛美的眼睛。
現在老者的心中也是已經有了譜,這位所說的,將整個國風文化全部的整合起來,也並非是虛言,因為他自己便有這個本事!
想罷,老者將頭離近了點,壓低了聲音,說道,“你如果想要的話,我這兒有一些資源。”
“咳咳,那個,李老,我可不是那樣的人,什麼資源不資源的,我不清楚。”薑然老臉一紅,輕咳了一聲說道。
李老也摸不著頭腦,為什麼薑然的反應這麼大?
李祖光神色也是有些鄭重的說道,“我這兒能湊齊完整的樂隊,都是給老先生打板之類的,退休之後,也無事可做,你要不要搭個班子,之後,我再靠著關係,給你弄幾個大舞台的資源,讓你能夠把想表演的都演出來。”
他已經老了,更想的是為這個行業做點什麼,而不是他自己。
薑然聽了之後,微微震撼,他也不是沒有考慮過,要一些但大舞台的資源,能夠將自己想要呈現的都表現出來,但是那還是有些不太切合實際,這隻能說是夢想之一。
需要的資金,要以海量來計算,服裝,置景,道具,美工,化妝,攝像,哪個不需要錢,甚至於說,哪怕是滿堂了,也不一定能夠把投入的錢都賺回來。
要是無人問津,這些錢都打水漂了。
這一點,他心裡有數,但是主要的,還是看觀眾如何選擇了,畢竟口味兒已經變了,演老戲麼,現在能看戲的,應當都是一些老戲迷了,投入之後,恐怕也是得不償失。
因為需要的是新鮮的血液,這是個難以抉擇的問題。
演新戲麼,會有人認同嗎?
現在的新戲,哪個不是撲街的,再好的劇本也是白搭。
所以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先要讓人認識自己,然後再去認識自己所演出的戲和塑造的角色。
在沒有足夠的經濟基礎上,沒有人會為了夢想買單,薑然也一樣,甚至於說,有那麼一點熱血,但是也隻是可做可不做的夢想。
“謝了老哥,但是我現在的實力還不到家,還有很多東西要去學,恐怕,很難撐起一個台子。”
“總是要有嘗試的嘛,等你拿了這次的冠軍,之後,就有一定的聲名了,到時候再來演大戲,不是正好麼,到時候,再找幾個專業的演員來配戲,我覺得就能掀起一些波浪。”
“那也不夠。”薑然笑著搖了搖頭,“我首先要讓他們認可我這個人,然後再去宣傳這些東西,很難的,慢慢來,我還年輕,不著急。”
老者也隻能作罷,“你要是有什麼困難的話,儘管過來找我,我們這一群老骨頭,閒著也是閒著,能夠幫上你什麼,你就儘管開口就是了。”
“另外,你年輕,我們可不年輕了,不知道能夠給你送到哪一步上,能不能看到戲曲重新走進大街小巷的那一天。”老人擦了擦眼角,猛然間灌了一口酒,說道。“或許我們的要求很低,不被沒落就好,但是如此這般下去,沒落是必然的,每次看到有些年輕演員能夠賣個滿堂,我都會很高興,唯一的隱憂就是他們的實力能否跟得上,一些老戲已經消亡了,沒有錢,排不出來,排出來了也不一定會有場子上去唱,哎。”
是了,這些人是將戲曲,將自己所從事的事業愛到了骨子裡。
感受到老者的情緒變化,薑然也明白了一些什麼,能力有多大,所要承擔的責任就有多大,這個社會需要這些傳統,更需要一個能夠複興這些傳統的人。
薑然也隻能是暗暗下定決心,讓自己的實力提升的更快一點,先達到大師再說,雖然說他現在在某個單一行當,已經是進入了大師水準,但是參差不齊,以至於在國樂一欄之中,仍然是差了那麼一點點。
同樣,薑然也期待著,這群功參造化的老人,來給自己組成一個樂隊,畢竟哪怕是年邁,但是當年都是給大宗師拉過琴弦,打過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