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剛是把我當成他了吧。”莫以繼續說道：“時常有人會把我們認錯, 像你這樣。”

他實在是敏銳得過分，葉聽雨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漏了陷的，但現在, 面對莫以輕輕的話語，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隻能再次道歉：“對不起......”

她不想辯解，也放棄辯解, 她確實對不起莫以。

“你不用道歉——”莫以卻轉過頭來, 摘下了他的面具：“這樣呢, 還像嗎？”

他的眼睛裡帶著狡黠, 狹長的眼眸裡是在莫餘眼中從未出現過的生動，有一片雪花剛剛落下來，停在他長長的睫毛上。

“——不像。”葉聽雨一時有些失語，認真的回答：“不像。”

莫以便笑了起來, 隨意將面具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

雪花融化進了眼睛，打濕了他的睫毛, 襯得他的眼神都帶著濕漉漉的柔軟。

“你不用道歉, 因為, 說起來, 我還要感謝你把我們認錯。”他們走到了噴泉邊上, 嘩嘩的水聲仍舊讓葉聽雨聽到了他的聲音，他說：“我不知道為什麼，從第一次看到你，就很喜歡。”

莫以捂著心口：“這裡會跳得很快, 以前從未有過的情緒，就好像......”

他再一次看向葉聽雨，似乎有些困惑, 零下的溫度也遮不住他臉色因為羞澀而微微發紅的臉頰，不自然的垂下視線，說道：“我是為你而活的一樣。”

葉聽雨想，這可能是係統的設定，就如同葉仙仙之於莫餘，莫以之於她，葉仙仙和莫以，都是這個關卡裡的NPC。

設定喜歡她，想靠近她，那麼莫以之前的行為就說得通了。

“所以，我很感謝你會把我們認錯，讓我有了靠近你的機會，這讓我很開心。”

他們停了下來，葉聽雨伸手接住了一片雪，落在手心很快化了，隻剩下指尖冰冰涼涼的一片。

“舞會要結束了。”莫以說著，朝葉聽雨伸出了手。

“美麗的女士，我可以邀請你跳一支舞嗎？”

周圍寂靜一片，隻有雪花落下的簌簌聲響，沒有舞廳，仿佛天地間門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葉聽雨鬼使神差的伸出了手。

“當然可以。”她說。

就這樣吧，她想。

她還是做不出搶彆人舞伴的事，她認為每一個人都應該得到尊重，她不想為了完成任務不擇手段。

這一次失敗了就失敗了，就這樣吧，忘記掉這一次任務，全身心的，專注的，投入進去。

沒有音樂，沒有舞池，隻有踩在地上噠噠的腳步聲響，還有莫以口中輕柔的哼唱。

他摟著她的腰，她挽著他的臂，自然成了伴奏，大地成了舞台，她們的舞步默契，肢體舒展著，連裙擺都是自由的弧度。

直到午夜的鐘聲再一次響起，葉聽雨聽到了熟悉的係統的聲音。

“恭喜玩家任務圓滿完成，已獲得通關獎勵一份，將於一分鐘後脫離副本，正在進行副本評分......本次評分為：S，距離脫離副本時間門還剩55，54，53......”

嗯？

葉聽雨聽到與預料之中完全相反的提示音時，有些困惑的睜大了眼，但隨後想明白了一切。

這個挑戰的題目，是與“王子”在舞池共舞一曲，但是他沒有說誰是王子，也沒有對舞池做一個界定。

隻是因為這一次的出場人物是熾星裡的莫餘，她便順理成章的認為莫餘就是“王子”，但是顯然不是，王子可以是任何人，可以是莫餘，也可以是莫以，就像上一個挑戰副本，任務關鍵對象不隻有紀一塵，還有林致。

但必須，是她認定的人，因為她才是玩家，在遊戲裡，設定隻是輔助玩家遊戲的一部分，玩家才是主角。

所以她這才在上一次任務中成功50%，因為她在結束之前想的是，可惜莫以不是任務對象，要是莫以是任務對象就好了。

她沒有完全將莫以當成任務對象，她也沒有在與莫以的舞蹈中進行投入，她好像鑽進了任務對象這個怪圈裡。

現在，陰差陽錯，任務成功。

“怎麼了？”莫以察覺到她情緒的轉變，連忙問道。

下一秒，被葉聽雨一個大大的擁抱。

“我真開心，莫以。”她的臉貼近他的胸口，聽著他陡然加快的心跳，說道：“謝謝你，莫以。”

正是因為他的主動，任務才得以完成。

“不......不客氣。”莫以愣愣的說道，小心的，試探性的，攬住了她的肩膀，將她禁錮在自己的懷裡。

“其實我......”

“3，2，1。”倒計時結束。

隨著莫以沒有說完的半句話，葉聽雨回到了係統空間門。

她沒有急著打開通關獎勵，而是先打開了時光爍影影集。

回檔兩次，仍舊兩個畫面。

第一個，是她還在和那個人交談時，不遠處帶著面具的莫以若有所思的眼神。

在那個人向她遞出邀約的手的時候，他下意識的看著她，往這邊走了過來，看到她面無表情的拒絕後又停住了腳步。

他應當是想邀請她的？如果遵循設定的話，葉聽雨想。

第二個畫面，是她和莫以爭吵之後。

在第二次回檔的時候，她與莫以在房間門內大吵一架，莫以奪門而出，在拐角時卻突然回過了頭。

他應當是希望葉聽雨追上去的，然而葉聽雨並沒有，他停了幾秒，直到路過的人都朝他投來異樣的目光之後才繼續往外走去。

他大步流星走到門口，和這次一樣將面具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而後仰起頭，任由冰冷的雪花落在他的臉上，慢慢走進大雪深處。

他在雪裡站了很久，直到葉聽雨再次出現，他的眼睛亮了一瞬，看著她跟那個人交談，他聽不清內容，卻下意識的說服是來找他的，他的期盼沒有落空。

但是他走過去後，剛好聽到她那句：“請問你認識莫餘嗎？”

莫餘，莫以，在那一刻，他甚至想怪她為什麼每一句話都如此字正腔圓，明明如此相似的讀音，她為什麼就可以準確至極的說出莫餘的名字。

葉聽雨隻看到畫面上的莫以在這裡停頓了一下，接著在她即將摔倒時又立刻跑出接住了她，面上若無其事的哼了一聲說道：“看在你出來找我的份上，我就原諒你了。”

他明明，聽到了一切。

葉聽雨深吸一口氣，她對這個NPC產生了巨大的愧疚，還有他那臨彆之際未說出口的話是什麼？她格外在意，但是不敢去猜。

她合上了影集，轉頭打開了通關獎勵。

“恭喜玩家獲得通關經驗3000，灰姑娘的水晶鞋*1，精美的面具*1，恭喜玩家等級升至8級，解鎖偶像練習學院，可憑入學卷入學。”

灰姑娘的水晶鞋，正是她穿的那一雙。

任務描述：“穿上它，你就是最奪目的公主。”

“我是灰姑娘？”葉聽雨問。

“玩家總算想起我來了。”係統平靜的機械音仿佛有些怨念，隨後回答葉聽雨：“你可以是。”

葉聽雨明白了，她可以是，和“王子”一樣，灰姑娘在遊戲中，隻是一個身份一樣的存在。

可以是葉仙仙，也可以是她，可以是任何人。

在灰姑娘裡她是主角，而每個人，都是自己的主角。

精美的面具和上一次獲得的旋轉木馬一樣，隻是一個簡單的擺件，帶不出係統空間門，葉聽雨將它和旋轉木馬放在一起，係統空間門正在一點一點充斥著她的痕跡，和任務痕跡。

偶像練習學院，葉聽雨想知道裡面是什麼，但是她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沒有在這個時候選擇入學。

她回檔兩次，第二次成功了一半，現在的生命值是5%。

一個讓人情不自禁想要咬牙的數字。

這代表著她是安全的，但是是無法登出遊戲的。

“玩家可以選擇繼續遊戲或者進入挑戰副本，亦或者通過偶像練習學院入學卷進入任務大廳，通過完成任務之類的快速回複生命值。”係統提醒道。

“快速回複生命值？”葉聽雨來了興趣。

“是的，偶像練習學院會定期發布一些日常任務，這些日常任務一旦完成，會獲得相應的獎勵，包括生命值。”

“任務時效久嗎？”

“如果機會得當，可以立即完成。”

葉聽雨咬牙，賭了。

“使用偶像練習學院入選卷，我這就入學。”

“好的，已為你使用偶像練習學院入學卷，正在進行場景切換......”

“正在登陸偶像練習學院係統......”

“檢測學生身份......學生名字——葉聽雨，已成功為你辦理入學登記。”

一陣並不晃眼的白光過後，葉聽雨所在的遊戲空間門瞬間門換了個樣。

亭台樓閣，雕梁畫棟，周圍人來人往，穿著各樣式的衣裙，或面無表情，或疾步匆匆。

但無一例外，他們都沒有結伴。

都是像葉聽雨這樣形單影隻的人，還有的人身後有一根獸特有的尾巴，看得葉聽雨眼睛都睜大了。

“怎麼還有非人類？”葉聽雨驚訝。

她的身側突然多出了一顆粉色的圓形物體，表情包一樣的五官浮現在球形物體上，張開口居然是係統熟悉的機械音。

“因為這裡是任務大廳。”係統回答：“任務者來自各個遊戲，各個時空。”

“偶像練習學院呢？”葉聽雨問。

“在那邊。”球形物體晃了晃。

葉聽雨走過去，華麗得如同皇宮的巨大建築物上赫然就是偶像練習學院這幾個大字，旁邊還有一個牌子，上面寫著：“待開放。”

“累計日常任務完成達到17為玩家開放。”係統解釋：“現在可以接取日常任務。”

葉聽雨走進了任務大廳，這裡人更多，人群密度十分的高，來到一面光牆面前，葉聽雨頓住了腳步。

“進去後會直接到達相應的任務接取點。”係統提醒。

葉聽雨便走了進去，旁邊突然安靜下來，再睜開眼，她已經來到了一片完全陌生的領域。

寫著“偶像練習學院任務接取中心”的大廳空空蕩蕩，隻有葉聽雨一個人，還有一個外形和係統一樣但是顏色是綠色的小球。

“歡迎玩家。”綠色小球開口，接著一束光將葉聽雨籠罩著。

“玩家生命值目前95%，是接取生命值相關的日常任務嗎？”

一眼就被掃描出想法的葉聽雨：“......是。”

“好的，請進行生命值類任務抽取。”

葉聽雨按下確定。

“正在檢測任務者環境......50米以內有多名任務對象出沒，符合抽取條件。”

“已抽取到任務‘多喝熱水’，任務道具已自動發放——任務對象鎖定中......任務對象為——盛微瀾，任務獎勵：5%生命值獎勵，任務描述：天冷了，請為你的偶像盛微瀾遞上一杯熱氣騰騰的熱水，並溫柔的對他說出那一句‘多喝熱水’吧。”

拿到任務卡片的葉聽雨：？？？？？？？

“這是.......”

她疑問的話剛脫口而出，面前的場景已經快速切換。

“你玩遊戲嗎？”面前的薛織一臉冷淡的問了這個問題，這也是葉聽雨登入遊戲之前的最後一幕。

“什麼遊戲？”葉聽雨努力裝作絲毫不覺的表情，懵懂的反問道。

薛織說了一個遊戲名字，正是“接吻挑戰”時，設定之下她和薛織網戀奔現時的遊戲。

“走不走，薛織？”一旁的聲音打斷了兩人奇怪的對話。

薛織看了她一眼，又回歸緘默，朝盛微瀾走了過去。

林致和紀一塵還是她離開時的那副微妙的對峙狀態，盛微瀾雙手環胸看著戲，面上沒有表情的薛織正在她面前悄悄捏緊了拳頭。

他在緊張。

這個時候，穿著商場工作人員衣服的人走了過來，遞給葉聽雨一杯水。

“女士，你要的水。”

葉聽雨怔楞的接過，杯子上有一個顏文字，正是係統的臉。

再一看，不管是林致還是紀一塵，沒有人對這杯水的出現表示懷疑和不解。

這便是所謂的任務道具了。

“那我們先走了。”薛織走過來後，盛微瀾對紀一塵說了一聲。

紀一塵點點頭，盛微瀾便和薛織一起抬步離開。

葉聽雨微咬著唇，她想起了剛剛接到的任務，捧著這杯熱水，有些猶豫不決。

她萬萬沒有想到，竟然是在她現實生活裡進行任務挑戰，係統已經手眼通天到了這個地步。

等等，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要在她粉過的偶像面前社死了。

光是想一想就尷尬至極的場景，葉聽雨恨不得退回去，她寧願重新進行一次挑戰也不要社死。

但是，這可是5%的生命值，而且，相比於再來次挑戰，隻是給盛微瀾遞杯水而已的事顯得簡單了很多。

不，是簡單得不行。

更何況要是任務沒完成，以係統的尿性，很有可能會倒扣生命值。

怎麼辦，要做嗎？可是這也太尷尬了。

如果是薛織或者紀一塵都行，但是是盛微瀾。

救命！

眼看盛微瀾和薛織已經走到了門口，葉聽雨下定了決心。

“等等！”

這句話，成功讓盛微瀾，薛織，和紀一塵以及林致都看了過來。

葉聽雨感覺臉上燒得嚇人，但是事已至此，隻有硬著頭皮完成任務。

她捧著係統提供的熱水，蹬蹬蹬走到了門口，微微低著頭沒有看向任何人，走到盛微瀾面前。

“你好，我有個朋友是你的粉絲，她說你的胃不是很好，希望你能注意飲食和作息，好好養胃，另外......”

葉聽雨視死如歸的將熱水遞了過去：“多喝熱水！”

“謝......謝謝。”盛微瀾同樣一臉呆滯的接過，杯子的溫度剛好是最適合飲用的溫度，他是看到工作人員將水遞給葉聽雨的，因此也沒有懷疑水有什麼問題，下意識的喝了一口，溫暖的感覺瞬間門順著喉管流向四肢百骸。

“你那位朋友，需要簽名嗎？”盛微瀾問。

葉聽雨想說不用，話到嘴邊又改了口。

“如果不麻煩你的話——我想她應該會很高興的。”

自己撒的謊言再撇腳，跪著也要圓下去。

盛微瀾從衣服裡掏出一支黑色的簽字筆，在杯子上簽上了自己的名字，而後將杯子遞給了葉聽雨。

“謝謝你們的關心。”盛微瀾彎了彎眉眼：“我會好好的，也請你們注意身體。”

“好......好的。”

薛織看著葉聽雨手上的杯子，，又看了看葉聽雨，欲言又止。

“走了，薛織。”盛微瀾喊道。

等兩人離開後，葉聽雨如釋重負。

“你怎麼不讓我也簽？”紀一塵這個時候悠然出聲：“你說的這個朋友，該不會是你自己吧......你是微瀾的粉絲？”

葉聽雨將杯子小心的收了起來，放在了包包裡。

以她玩遊戲的經驗，接下來會有提交任務，任務關鍵道具就是這個杯子。

“是誰的粉絲，跟你也沒有關係。”會按這個問題的是林致，他面色沉了下來，更顯嚴肅：“你給我的朋友造成困擾了，一塵。”

說完跟朝葉聽雨走了過來：“我們換個地方可以嗎？”

葉聽雨點頭：“都行。”

“用不著。”紀一塵開口：“哥不想見到我，我走就是了。”

說著也跟上了盛微瀾和薛織，和葉聽雨擦肩而過時眨了下眼：“再見啊，小姐姐。”

“對不起，是我的疏忽。”等到紀一塵也離開後，林致一臉抱歉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