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啟明耳朵動了動, 上前一步擋在林慧面前：“小心！”

話音未落，隻聽“突突突”一陣悶響，密集的子彈朝著兩人飛來。

以林慧的目力根本捕捉不到子彈飛行的軌跡, 白貓卻是縱身一躍，張大滿是黑色角蟲手的嘴巴，進子彈儘數吞進腹中。

這次就沒有打飽嗝，懶洋洋跳到單啟明的頭頂, 盤成一隻扁扁的貓餅。小黑則是邁著莊重的步伐, 先跳到主人的肩膀上, 然後拉長身體, 環在單啟明的脖子上，充當一條貓咪圍巾。

一黑一白, 倒也相得益彰。

襲擊不斷，全是熱武器的攻擊。這邊的動靜讓停車場內的人們嚇得四散逃離。可能是摸準兩人不可能置普通市民於不顧，襲擊竟然衝著沒有及時逃跑的幾名少年而去。

單啟明口中道：“魔法蔓藤。”

停車位旁生長在夾縫裡的雜草如獲甘霖、又像是炫掉了數袋肥料，以不符合常識的速度從青草凸長成粗壯的蔓藤，掀開地磚，瘋狂舞動，並結成一張隻有少許縫隙的網，替幾名少年擋住子彈。

這一波襲擊停下後, 蔓藤網已經被打得坑坑窪窪。紮根在土地上的小草經曆一生中最高光的時刻, 耗光營養而枯萎，蔓藤隨即乾枯掉落在地上。

原本小草紮根的一小塊泥土化為黃沙。

“喂！”

林慧叫醒還在發呆的幾名少年，“快點離開這裡。”

幾名少年如夢初醒, 爭先恐後地跑出停車場。

單啟明終於騰出手來，衝著天空大喊一聲：“偷襲者的位置。”

天氣晴朗，銀色的陽光並不耀眼, 空中飄浮著大朵的白雲，但除白雲之外什麼都沒有。這時，一隻巴掌大的鳥兒從樹上騰起。等它飛近，林慧才發現，那是一隻紙做的鳥兒。隻不過因為紮紙的技藝高超，使得鳥兒栩栩如生。乍一看之下，難以辨彆真假。

紮紙術士、彬禮。

自從上次解決完分裂陶像1號造成的麻煩，林慧就再沒有見到過這位曾並肩作戰的同事。

她待在部門的時候，彬禮也未出現過。

此時單啟明呼喚便能得到對方的回應，林慧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彬禮一直在距離她較近的地方，跟隨保護著她。

紙鳥朝著東方飛去。

兩人奔跑時一直遭受襲擊，密集的彈藥總是憑空出現在任意方位，猶如跳躍空間直接射到他們面前，若非有白貓吞噬一切的能力，實在難以防禦。

“小白不是貓吧？”

噬元獸的大名，林慧是從現實世界裡的某一部大片中知曉的。這裡雖然是遊戲世界，但沒道理照抄設定——小心被人家的法務部告到傾家蕩產。

如果真能把該死的遊戲搞到關閉服務器就好了……

“小白就是貓咪啊。”

單啟明略帶得意地說：“不過，獸語者養的貓，自然有一些特殊之處。小白和小黑本就比一般的貓有靈性，我飼養時，常以地心怪物投喂，它們漸漸就進化出一些能力。”

地形怪物……半獸人侍從？？？

還是大黑熊？

“這是我職業本身的特性。獸語者，現代社會的德魯伊，流浪動物的飯票，自然界的保護者。”

我覺得是自然界在保護你……

折紙鳥兒帶著兩人鑽進一棟廢棄的樓房之中，向上飛到樓頂。隻見空曠的天台長滿青苔，昨夜下過雨，有幾攤積水。圍牆邊架著一挺機關槍，槍口還在冒煙。不久之前，顯然還在被使用，襲擊者還沒跑遠。

兩人沒有立刻去追，單啟明有意留出一點時間。林慧配合默契，不需要提醒就嗅聞感知。

廢棄樓房有八層樓的高度，此時有風。即使如此，林慧還是輕易在空氣中嗅到鹹濕粘稠的味道，有過兩次和分裂陶像打交道的經驗，她對分裂陶像的了解已經很充足。此時，肯定地道：“襲擊者攜帶著分裂陶像。”

“那就沒辦法判斷對方是異化的普通人，還是職業者了。嘶，也不一定……”

單啟明正經起來還是蠻可靠的，他分析道：“擅長使用熱武器的職業者，隻有‘武器專家’，但0階職業做不到跳躍空間，隔空襲擊……”

林慧有些想要打斷他，0階職業者或許自身做不到隔空襲擊，但若是有一件合適的收容物，還是可以辦到的。

比如扭曲王冠。

她還沒說話，就聽單啟明繼續說：“就算可以做到，也不能連續攻擊。這就像醫生就算有攻擊的手段……”他有意讓氛圍輕鬆一點，開玩笑道：“也沒有全程攻擊的手段一樣……對方是異化普通人的可能性比較大。”

林慧疑惑，“有沒有可能是異化的職業者呢？”

“職業者不會異化。”

職業者不會異化……

“一個異化的分裂陶像的攜帶者沒有藏起來發展壯大，不符合該收容物的特性，也不符合太陽教會的訴求——他們更需要在城市中製造混亂！即使是要殺死某個、某幾個職業者，也不會派分裂陶像的攜帶者做這件事——這等於送貨上門。將老鼠派來刺殺貓的行為，太陽教會的邪惡職業者不會做。他們或許是瘋子，但不是傻子。”

“除非，異化的普通人自作主張。”

“這個人有殺我們的理由……”

林慧認真聽著，此時插/嘴道：“也許是有必須殺死我的理由。”

她腦中閃過巴士司機李默的臉，和掛在他臉上營業式的假笑。直到死的那一刻，司機……割喉囚徒的遺憾依舊是“工作沒有完成”。

割喉囚徒是有親近的同伴的，他稱呼為“哥”的存在。

對方也許會想要複仇？

“嘀嘀嘀”，部門的手機響起來。早已打開的部門內部通訊頻道裡，傳來橙橙的聲音。

“已確定，孤兒院中同李默關係最好的男孩名為‘李貢’。此人青年期的照片已經傳輸到手機裡，注意查看。”

單啟明忙道：“收到！”

林慧同樣應和一聲，打開手機。她看到一張完全陌生的臉，長相凶惡，眉目裡帶著桀驁和不遜，一看就是人群裡的刺頭。

這是一張青年時期的照片，二十幾年的時間過去，長相很可能已經大變樣了。

折紙鳥兒大力拍動翅膀，著急地在兩人的面前撲打。

內部頻道裡傳來屬於彬禮的聲音。

“小心，他又要攻擊了。”

話音未落，林慧的頭頂上爆發粉色的煙霧。嗆鼻的味道鑽進她的鼻子、口腔之中，惡心、反胃和暈眩感襲擊大腦，身體正要做出反應的時候。難受的感覺瞬間消失，煙霧對她失去作用。

這是被動技能[醫者仁心]起效了。

隔絕讓她暈眩的可能性。

林慧將抗性共享給單啟明，又發現單啟明的狀態並不差。她明白過來，0階格鬥大師已經可以控製自己每一塊肌肉，每一塊骨骼，轉職為一階的獸語者，隻會得到強化，至少不會弱化。他可以控製自己的鼻子，暫時不呼吸。

密集的炮火接連襲來。

小白幾口吞噬炮彈，尾巴甩動，已經有點不耐煩了。

“敵人在哪？”

單啟明在內部通訊頻道裡詢問。

彬禮的聲音響起。

“西面製高點，一幢居民樓的頂部。我用紙人襲擊，對方的火力太猛，紙人無法近身，被打退了。”

紙人不行，他更不行。

單啟明連忙道：“我現在趕過來。”

“沒用的，他已經準備更換地點。他憑借某種介質，可以跳躍空間。”

“我讓小黑過來。”

“不行，”彬禮還是否定，說道：“小黑的速度很快，但它趕路的時間裡，襲擊者已經離開了。最後隻會變成他遛著貓在城市的高處亂跑，要不等支援吧。”

單啟明搖頭，他知道彬禮能夠看見自己的動作。

“恐怕不行，小白不太願意繼續吞火藥了……”

貓咪性情不定，人類隻是鏟屎官。

獸語者的貓也一樣，不高興絕對罷工。

“我或許有辦法！”

單啟明看向說話的林慧，借著紮紙鳥兒的眼睛，彬禮也看向她。

林慧沒有解釋，而是提出要求。

“我可以讓他暫時的失去行動能力，但或許隻能維持幾秒的時間。異化者一般都能自我複原。”

單啟明說：“夠了。”

“我需要一個能看到他的製高點，和一副望遠鏡……這是一個嘗試，不一定能成功。”

遊戲光幕拓印的地圖此時派上用場，林慧知道周圍哪一處是能夠俯瞰小半座城市的製高點。

距離並不遠。

“總得試一試，”單啟明沒有多問，拍拍自己的肩膀，“上來——”

“啊？”

“你跑得太慢了。”

林慧看看小白，又看看小黑，任由單啟明把自己背起來。他奔跑、跳躍，一路綠植散發出淡淡的綠色光點，沒入單啟明的體內。他跑得更快了，像一陣風一般，刮進林慧要求的目的地。

林慧沒有去管被風吹成雞窩狀的頭發，拿起彬禮提供的紙做的望遠鏡。

紙張居然能製作鏡片……這不科學。

算了，職業者本來就不是科學的存在。

林慧通過望遠鏡看到趴在高處的黑衣男人，巧合的是對方同樣在用望遠鏡尋找目標。

他暫時失去了兩人的蹤跡。

技能[醫者之盾：釋放一塊盾牌，自身獲得絕對保護5秒，或對視線內任一角色釋放一塊盾牌，該角色獲得絕對保護5秒。冷卻時間10分鐘。]

同樣的，將“保護”改為“傷害。”

這本是在對付李默的時候曾使用過的招數，相比之前，她將“視線範圍”幾個字可謂是琢磨透了。

人類是會使用工具的，她一直在想“盾牌”的近距離攻擊能不能變成遠程攻擊，還真讓她想出辦法了。

林慧的頭上憑空出現一頂王冠，隨著她默念“醫者之盾”。那站在高處的黑衣人身體裡浮現出一張透明的盾牌，接著，直挺挺倒下了。

同樣使用望遠鏡監視著黑衣人舉動的單啟明隻覺得臉頰好疼，他剛剛才用醫生距離，信誓旦旦的說：醫生就算有攻擊手段，也不具備遠程攻擊的能力。

這就打臉了！

“真真……”

林慧“嗯”一聲，“怎麼啦？”

“你是正經醫生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