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慧掛斷電話,跟著張師兄跑到三樓。這棟樓沒有安裝電梯,比莊真真住的房子年代更加久遠,但地理位置還不錯。距離醫院不過幾分鐘的路程,張師兄和女朋友上班的通勤時間可以節省下來。
張師兄掏出鑰匙,一邊開門一邊喊著:“小晶、小晶……”
“哢嚓”一聲響,門打開了。
張師兄衝進房間裡,一把掀開被子將裡面瑟瑟發抖的女朋友撈起來,摟在懷裡安慰。
“沒事了、已經沒事了。”
這間房面積不超過四十平米,單間配套的構造一眼可以看到底。進門是櫥櫃、灶台,占地約兩個平方米,放著鍋和碗,灶台有著明顯的使用痕跡,接著是衛生間,再往裡面就是一張榻榻米和化妝台、凳子。
沒有陽台的情況下,隻有利用室內晾衣竿陰乾衣物。
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屋內裝飾溫馨,精心飼養的盆栽開得正豔。
女主人卻是神情倉皇,似乎遇到什麼恐怖的事情,已經嚇得情緒失常。
此刻,張師兄的女朋友淒厲地尖叫著,“她來了……她又來了……”
“彆怕,”張師兄抓住女友胡亂揮舞的手,試圖穩定她的情緒。
“聽我說!世界上是沒有鬼的,你隻是生病出現幻覺了。”
林慧心裡嗬嗬一聲,心中清楚張師兄的安慰一定不會奏效。這就和女友來大姨媽肚子疼,男士讓其多喝熱水一樣,自認為體貼又周全,卻隻會讓女友覺得敷衍,進一步質疑雙方的感情是不是塑料做的。
安慰人是有技巧的,如果沒有掌握技巧,至少順著對方的話說,讓其發泄一下,總比火上澆油的好。
小晶女士就算真的隻是出現幻覺,至少也得聽完她的描述吧?再者,林慧不覺得她產生的是幻覺。
屋內充斥著一股濃鬱的鹹腥味,陽光仿佛照不進打開窗的房間,空氣黏稠而濡濕,讓人打心底湧現出不適感。
“你不相信我?!”
小晶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男友。
“我不是在胡說,我真的感受到了……你是不是以為我瘋了……你相信我啊……”
她的情緒越發激動,整個人瀕臨崩潰。
張師兄手足無措,快要抓不住她。
“她是誰?”
林慧找準時機開口,截斷小晶即將溢出口的尖叫。
“你怎麼在這?”
張師兄驚訝不已,他太著急一直沒注意到林慧的存在。
“我跟過來看看有什麼能幫上忙的。”
林慧隨口回答一句,注意力更多的還是放在小晶的身上。兩人目光相觸,小晶安靜下來。她覺得林慧是在真心的詢問她,不認為她病了、瘋了。而是在同一個正常人進行交流,想要了解事情的始末。
如同黑暗中有一道光照進來,又好比溺水的時候見到一塊浮木飄過。
小晶甚至沒有詢問林慧是誰,就迫不及待開始訴說:“大概五年之前,我剛畢業到體檢中心上班的時候,不像現在可以朝九晚五待在檢查室裡。那會體檢中心經營得不好,每個員工都需要出去拓展客戶。當時配合我工作的有一個實習生,勤勞又有衝勁。我倆一起做一筆沒什麼希望的單子,我承諾做成分給她一半的獎金——對於那時候的我來說,金額巨大。結果,當然是做成了!”
小晶停頓片刻,林慧接話道:“你沒把錢分給她。”
“嗯,我當時財迷心竅,再後來實習生在實習期結束之後沒有能留下來。”
小晶的恐懼不斷從小小的身體裡溢出,她聲音發顫:“我平時沒做過什麼虧心事,心中早已後悔那時候的所作所為,但已經找不到實習生。我打聽過,她似乎是因為缺錢鋌而走險加入荒野探險隊了……直到最近,我才知道,她在一次意外中死了。”
“從前天夜裡開始,我每隔一段時間就能感覺到一雙冰涼的手在撫摸我的身體,胳膊、腳踝、肚皮、臉……陰冷、刺骨。我打開燈,卻什麼都沒有,我看不見她,她卻能夠隨意對待我。我被拖到冰涼的地板上,我的裙子被撕扯,是她想要懲罰我……一定她的鬼魂……”
小晶抬起頭,對林慧說:“她來找我還錢了,讓我用命還……”
“咚咚咚——”
忽如其來的敲門聲嚇得小晶鑽進男友的懷中,張師兄也是一驚。他其實不是第一次聽女友講述實習生的故事,但剛才的恐怖氛圍實在是太足了……他罵道:“誰啊?!”
沒有回音,隻有沉默,倒是林慧收到一條簡訊:「我是彬禮,開門。」
他大概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張師兄……
“應該是治安員,”林慧解釋道:“……以防萬一,我報案了。畢竟你剛才的樣子看起來挺著急的。”
她話音剛落,外面就應聲。
“治安員,開門。”
房子的隔音效果挺好的,看來這位同事的耳朵夠靈。
林慧上前打開門,見門外站著一個身穿治安服的青年。他高約一米七五,臉龐微僵,像是塗抹過一層厚厚的□□,眉毛耷拉著,眼圈黑濃。有著一雙覓食的黑狼的眼睛,其中布滿血絲,形如猩紅的石榴,唇淡而無色。猙獰一笑,牙齒森白。
明明身形並不單薄,身軀並不佝僂,渾身上下卻帶著一種已死之人的既視感。
不像活人。
的確是在喘氣。
不過也不像好人,而是一個殺人偷盜的惡徒。
林慧下意識的反應就是關門,卻聽對方說:“莊真真,我是彬禮。”
聲音有氣無力,但名字是對上的,治安服……他穿治安服真的超有違和感。
“這這這……他他他……”
張師兄看到彬禮的臉同樣嚇一跳,下意識的反應是去拿刀。
“沒事的,他是治安員。我可以保證。”
林慧指天發誓,加上有證件佐證,終於讓張師兄相信彬禮是個治安員,但依舊不太相信他是個好人。不過,他家的情況也不算正經事……世界上是沒有鬼的,精神失常的人卻有很多。
想到這裡,他抱緊女友,雙手微顫。
精神病崩潰是治不好的,有錢的住病院等死,沒錢的等死。
彬禮走進房間,還沒說話。
“嘎吱——”
隻見虛掩的門緩緩打開。
幾秒之後,小晶爆發出一聲尖叫。
“我的手,她抓住我的手了。”
林慧看到小晶手腕的皮膚微凹,分明是被一隻看不見的大手攥住了。那隻手很快又撤開,留下一個紅印子和透明的啫喱狀物質,粘度驚人。
她聞到濃鬱到發臭的鹹腥味,空氣中的濕度已經上升到牆壁凝結出水珠的地步,心中懷疑永恒陶像的分裂體已經屋裡了。
“真的有看不見的東西,”張師兄恐懼之餘,一時竟然有些喜悅:這至少證明女友精神沒問題……
他雖然看不見,但下意識的反應就是對著空氣一陣猛踹。兩隻腳竟然先後踹實處,手抓到一物,隻覺得觸感滑膩。下一秒,卻被什麼撞擊中腹部。
“嘭——”
張師兄飛出去兩米遠,腦袋撞在牆上,兩眼一翻,暈過去了。
小晶顧不上害怕,連忙下床查看男友的情況。卻被看不見的東西拽出,無法掙脫。正絕望之際,隻聽一聲“閉眼”,她下意識照做。
面粉鋪天蓋地,撒在床邊。
小晶身上沾滿面粉,她睜開眼睛,看到拿著面粉袋子的林慧——那袋面粉是廚房裡的,十五公斤一袋,她買來之後蒸過一次饅頭就擱在角落裡了。
她的身旁站著一個面粉堆砌而成的怪物,有著人類的上半身和章魚一樣下半身,無數的角蟲須在地板上扭動著。那粗壯的胳膊、肥碩的肚皮和碩大的腦袋都沾滿面粉,顯露出真實的樣子。
林慧覺得這個東西大概率不是實習生,還是選擇問一句:“實習生是男是女?”
“女的……這不是她。”
小晶明白過來,騷擾自己的並不是實習生,是她的愧疚造成一場誤會。
“我認識這個家夥,他是二樓的猥瑣男。不過他是個人……”
小晶臉上恐懼的表情漸漸變成憤怒,如果找上她的是實習生,她活該。現在顯然不是,猥瑣男的所作所為和猥/褻有什麼區彆。
“你放開……”
小晶用力掙紮,被一根角蟲手抓住腳踝。“嘭”一聲摔倒在地,暈過去了。
林慧連忙半抱著將昏厥的小晶拖到一邊,與暈厥的張師兄在一處。
彬禮觀察著怪物的情況,說道:“莊真真,你控製住它,隻需要三秒,我能殺死它。”
“我無法控製住它。”
彆說三秒,一秒都不行。
彬禮皺眉:“不用害怕……”
林慧認真解釋:“不是害怕,我力量不夠,動作也不靈活。”真的靠近就是肉包子打狗,注定有去無回。
如果是徐二林或白磊磊之中的任何一個,大概都能輕易做到。
彬禮對新同事感官直線下跌:“怎麼可能,你不是格鬥大師嗎?”
林慧驚訝,“我是醫生。”
一邊說著,她一邊伸手拂過張師兄額頭上的傷口。那傷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連疤痕都沒有留下。
彬禮呆滯片刻,手指一時竟忘記彎曲,僵直著叩擊耳垂後方的弧形設備。這是一個隱藏得很好的通訊器,內部頻道一般隻供暮色月亮南部市的幾個人使用,他喚一聲“署長”。
常一坤立刻應聲,“出狀況了?目標不易對付嗎?”
“有點棘手。問題不在於對手,而在於隊友。”
“什麼意思?”
彬禮聲響變形:“莊真真是【醫生】,你們知道嗎?”
單啟明的聲音響起:“我知道啊,她在醫院實習,表現不錯有望在實習結束之後被醫院留下來。”
“我指的是她的職業是【醫生】……”
一道禦姐音截斷他的話:“對呀!醫生,更準確一點的描述是醫學生。喂,你到底在說什麼?”說話的正是橙橙。
其餘成員都在頻道中,隻是沒找到說話的機會而已。
彬禮深吸一口氣,悶聲道:“0階初始職業有五個,她不是爛大街的【格鬥大師】,而是最為稀有的【醫生】。”
署長常一坤:“……”
部門成員一二三四:“……”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見呀~
震驚三聯預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