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1 / 1)

第11章

桑秋家裡離著最近的就隻有那麼一家超市。

雖然規模小一點,折扣力度也很低,但好處在趕時間的時候買菜很方便,上下樓就能買到。

其次近的,就得是靠近市中心的一家大型連鎖超市,晚上超過八點,折扣力度很大。

地段是在理發店和桑秋家路段的中間,面對著是警察局,平時治安很好。

就是稍微遠了點,需要騎共享單車過去,來回要費一點時間。

但這恰好對上了桑秋的意思。

顧母對顧星河的學習方面格外看重,一打起電話問學業,必然要花上不少的時間。

桑秋知道這些話是單獨給顧星河說的,但家裡的小房間是裝修改出來的,隔音並沒有主臥好。

他聽著顧母時而清晰時而含糊的叮囑,會不由自主產生焦慮,等自己什麼時候接過電話,聽顧母驟然客氣的商談。

桑秋討厭那種客人一樣局促不安的感覺,乾脆出來走走,也給明天的三餐準備一下。

於是立刻出門,一直騎到遠一點的連鎖超市門口才停車。

按照地理位置,警局就在連鎖的對面。

桑秋停下車,一抬頭就能看見對面的情景。

警局燈火通明,少少幾個身穿製服的警察在大廳停留,又腳步匆匆地出去。

心中產生一種莫名的情緒。

很難說是夜色暗湧時的青春期衝動,還是下午被喊了一聲姓名後,聽到的令人不安的對話。

他突發奇想,刻意穿行了一次馬路,在警局玻璃門前的人行道上等待。

豎起耳朵,聽見一個蹲在階梯上打電話的警察大叔詢問的聲音:“......沒這個學校?但是這個學生就是穿著這個校服,還沒有家長聯係方式......”

大叔眉毛皺起,又跟對面嘀嘀咕咕了幾句。

但他也很警惕,斜眼瞅見在外面停留的桑秋,就往警局大廳內撤了點位置,才繼續交代事情。

桑秋:“......”

雖然隻聽到隻言片語,但似乎也足夠推測出談話的對象。

——大概是下午的那個轉校生。

既然被警察發現了,桑秋自然也不好再偷聽更多。

他佯裝自然地重新走過斑馬線,徑直進入一旁的連鎖超市,靜下心思挑了些容易保存的菜。

附帶些打折的面包,做明早早餐。

不會拿錯。

對於家裡人的飲食餐點愛好,掌家許久的桑秋了如指掌。

但為了以防萬一,他還是給顧星河發了個信息,問顧母明天回不回來吃飯,需不需要增添食材。

顧星河消息回得很快:[她明天不回來吃]

隨即一轉話題:[你在哪呢?跑哪去了?]

桑秋避開問話:[還在接電話嗎?]

顧星河:[嗯,媽還在講呢]

那就好。

正好買完食材,略晚一點趕過去?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就能在差不多的時間能接到顧母的寒暄。

比起無聊繁雜的學業電話,顧星河大概更關心桑秋的事情。

他沒有專心打電話,甚至還在一心二用地追問:[你在哪啊哥]

活像是擔心桑秋跑了。

桑秋煩他叨叨,直接乾脆地發了一個定位。

結果居然起了反作用。

顧星河借著定位,更加熱情地發信息:[你怎麼跑到這裡啊]

桑秋:[我不能來這裡嗎]

顧星河:[可以是可以,但是這裡有一家警局吧?]

桑秋詫異:[你不怎麼來這裡吧?怎麼知道的]

這裡和學校又或者是家裡都不順路,需要拐來拐去才能到。

顧星河和桑秋畢竟還是學生,平時隻去樓下的超市和菜市場。

這一問,顧星河的信息發送出現了不同尋常的停頓。

但這隻是暴雨來之前的鋪墊。

顯然對面被這句回複,催生起更加激動的情緒,一大堆消息帶著抱怨同時發送過來,把手機吵得嗶嗶響:[哥!你怎麼光記我不走那條路,不記得我們為什麼不走那條路啊]

[你忘記我們小的時候,我之前在這裡迷路,然後你哭哭啼啼地一個人來警察局找我,說再也不想走這裡來著......]

桑秋微愣。

看著這條信息,小時候的記憶湧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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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十多年前,顧母和桑父再次起矛盾,兩個人雙雙出走的時候。

客廳被兩個離開的大人關掉吊燈,家裡陷入黑漆漆的沉寂中。

離家出走這種兒童戲碼,對於這對重組夫妻來說似乎成了另一種逃避的方法。

他們都厭倦了婚姻的重組與匹配,但是又帶著一點點組成優秀家庭的念想。

於是默契地沒有提分開,選擇了出差的方式逃避。

甚至這種默契出現在信息告知方面,兩邊都停止了互相的交流,隻單方面發送給了停放在家裡的一部手機。

他們都以為這是隻有自己想出來的法子。

以為發給家裡的手機,另一位停留下來的大人就能知道這種默認冷戰的方式,安心照顧兩個小孩子。

但結果就是,家裡最後隻剩下兩個小孩。

在夫妻吵架的時候,桑秋帶著顧星河在房間裡躺下,關掉所有燈,做出睡覺的假象。

顧星河一開始迷迷糊糊地聽房間外的動靜,眉頭往下撇,表情皺巴巴地像要哭了。

桑秋就摸他的腦袋:“睡吧。”

顧星河:“好像在吵架。”

“沒有,”桑秋看向彆處,低聲說,“他們隻是商量事情……你睡起來了就好了。”

顧星河狐疑地盯著他:“我隻比你小兩個月……”

桑秋打斷:“所以我不騙你,睡吧。”

顧星河信了。

他跟桑秋把

頭埋在被子裡,這麼躺了好一會,漸漸適應了門外的爭論聲,拽著桑秋的手臂睡得很香。

而桑秋睜著眼睛,迷茫地看了會天花板。

雖然果斷地安撫下顧星河,但他的腦袋裡也是一片空白。

乾脆閉上眼,也跟著睡過去。

......結果醒來以後。

身邊的孩子沒了,門外也沒了動靜。

桑秋一個激靈爬起來!

在家裡翻來翻去,一手拿著手機,裡面顯示兩個大人發來的出差通知;

一手拿著顧星河歪歪捏捏留下來的便利貼留言,大意是他出去看看顧母桑父去哪裡了。

……能去哪裡了,兩個大人直接去外地了啊。

桑秋當時腦袋一嗡,整個人從頭到腳麻麻的。

他搞不清楚自己要乾什麼,明明耳朵裡沒有異物,卻感到兩個耳朵交錯轟鳴著昆蟲扇動翅膀的聲音,一陣一陣刺得他頭暈。

大概是強烈情緒下的心理反應。

嗡、嗡地在腦顱內震動。

他勉強打起精神去調小區監控,卻隻能看到顧星河走出去的模糊方向。

外面的店面監控不全,甚至無法拚湊出準確的路徑。

小區物業自告奮勇,開著自家小摩托,把桑秋送到市中心邊上的警察局。

桑秋攥著手機和身份證件,肚子裡空蕩蕩的,但說不清楚是餓還是胃燃燒的感覺,從摩托上跳下來,差點腿軟得坐在地上。

就算站穩了,小腿肚也隱隱發抖,強裝鎮靜地走進大廳裡,找警察要報案。

警察看他小小一隻,心生憐愛,乾脆把人抱上高台椅子,方便前台做記錄。

桑秋以為自己已經足夠鎮靜。

在前台詢問他具體事項的時候,桑秋把手努力穩定在前台桌面上,坐在高台上,腳懸空掛著,腦袋想方設法組織語言。

直到小腿被人扯住。

他當即低頭,坐在高台上往下看。

看到顧星河那張稚嫩的小臉,鮮活靈動地出現在自己面前,眼睛睜得大大的。

前台會意地笑起來:“恭喜,你弟弟在這裡。”

顧星河是民警巡邏的時候,發現他一個人在路上發呆,問明白是迷路了,就一並帶回來的。

顧星河眼睛還是紅通通的,大概是之前走丟的時候哭了一場,手裡握著警察塞給他的棒棒糖。

這時又沒了眼淚在眼眶裡打轉,睜大眼睛堅強地說:“哥哥,你不要哭。”

桑秋擦了一把臉,才發現全是水和鹹鹹的味道。

桑秋:“......嗯。”

桑秋:“以後不要……一個人跑這裡。”

警察把桑秋從高台上抱下來,溫柔地擦擦小孩臉上的水痕,顧星河就很懂事地抱住自己的哥哥:“......我下次不往這邊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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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秋在連鎖超市裡挑了些打折產品。

現在想起

那些回憶,似乎遙遠又近在咫尺。

自從那件事以後,他對以前的記憶就有選擇性地模糊起來,不像顧星河那樣牢牢記住。

但這些回憶,隻要努力想,就還是很清晰地出現在腦海裡。

一晃十年,昔日陳舊的巷道依舊七拐八拐繞暈人,但是卻建起來許多新興的商店,例如這家連鎖店。

買完去結賬,結賬員問他要不要袋子。

桑秋老練地從褲兜裡扯出一個大紡織袋,遞給結賬員,然後再看結賬員熟練地把一個個物品在櫃台前掃碼。

在等待的途中,他再次往對面的警察局看過去。

抱著某種微妙的情緒。

警察局明亮的燈光和大廳透明的門組合在一起,讓桑秋輕易就能看到內部的景象。

那位警察大叔仍然站在大廳內,站在某扇會議室打開的門前,叉著腰似乎在說話。

“就這些了嗎?”結賬員說。

桑秋收回眼神,把口袋裡的紡織大袋子掏出來給結賬員。

他手臂動作微頓。

在結賬員敲下回車鍵前,桑秋俯身,把推車裡的剩下的最後一樣東西拿出來,放到結賬員面前。

他說:“把這個也加上吧,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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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不管怎樣]

[樓主:拜托你們誰都好,趕緊停一停手上的任務]

[樓主:快點把我從局子裡撈出去啊啊!]

遊戲論壇的水友活躍度驚人,幾乎瞬間就給出了回複。

[-居然還蹲在裡面嗎]

[-沒辦法,誰讓他不肯跟我們一起跳樓回城,清空血條簡簡單單啦]

[-太遠了,市中心欸,不想去救]

[-晚上沒有地圖會迷路的,樓主請自生自滅;)]

警察局室內的燈光在夜晚白得刺眼。

有幸體驗這種強度的光照,讓成功在派出所蹲了將近兩個小時的轉校生不禁覺得屁股底下的塑料椅子都變冷了不少。

這名轉校生,就是桑秋和顧星河在商業街遇到的那位。

他的昵稱是[戰鬥的巧克力],簡稱[巧克力]。

[巧克力]仍然穿著被城管帶走時的校服上下套,衣服上的點點血跡仍在,但脖頸和手臂上的小血點已經被貼心的警察姐姐用酒精巾擦去。

全身上下也確實如他所言,沒有什麼傷痕。

這些被擦掉的血跡,來自一群組團跑到pv放送的市中心玩耍的玩家。

他們通過自由模式,隨便搭訕npc,又比如不按規定使用店面裡的商品,試圖零元購,拿水槍隨便滋路人。

看到城管和警察一起來了,這群玩家也絲毫不帶怕。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一群玩家說跳就跳,啪地一下從高樓下來,把血條清空迅速回城,同時把商家和路人嚇得半死。

[巧克力]和在商業街搗亂的幾個學生不是一夥

人,單純過來撿撿道具,蹭點店鋪的零食吃。

結果這群人一跳,不僅給[巧克力]濺了一身血,還把餅乾店主直接給嚇破膽子,把他也一並報警要求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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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方雖然通過監控確認,[巧克力]沒有違法行為,卻根據高中生製服,要求家長或老師過來接才能帶走。

這不算過分的規定。

然而尷尬的是,玩家之間隻用ID添加好友,更沒有拿到老師的聯絡方式。

於是當[巧克力]說不出一個熟人的電話號碼時,警察大叔匪夷所思,難以想象有人的腦仁大小低於幼兒園小孩的小腦發育程度。

作為一個實際上快畢業的大學生,[巧克力]隻能厚著臉皮低頭。

“警局剩下就一張拘留所的床能睡,”警察大叔又提醒說,“再晚點沒人來簽字,你大概就真的要睡這裡了,畢竟你又沒有老師電話,學校也要明天早上才能聯係。”

[巧克力]:“就算是這樣......”

他再次打開論壇,看看有沒有玩家過來幫忙。

水友們的熱情很充足,又多了一些回複。

[-不是說桑秋去救你了嗎]

[-那個引導npc很好說話的,秋衡講幾句他就肯給線索,你要是叫大聲點,他怎麼會不救你?]

[樓主:好像情境係統沒設置到位,桑秋路過我就離開了,都沒說幾句話]

雖然這個遊戲裡的npc確實很靈動,但是完全把個人劇情出差錯的收尾交給一個沒見過面,隻是知道人很好的npc桑秋.......不管是聽上去還是具體實踐,都感覺不太可能。

桑秋也不過是開頭數據比較豐富的角色,[巧克力]雖然頹喪,但是也沒有怪桑秋。

並不是說他脾氣多好。

而是單純地沒把桑秋看成人。

正因如此,[巧克力]才特彆包容npc的各種行為,畢竟在他的價值觀裡,沒必要在遊戲裡對著一堆充滿bug的數據生氣。

等了好一段時間,論壇那邊都說要等等,沒那麼快來玩家贖人。

[巧克力]都打算放棄了,準備先退出遊戲,明天再找人組團救人。

“畢竟,”[巧克力]最後自嘲道,“我可沒有npc爸媽來贖人……”

“——學生仔!”

警察大叔去而複返,突兀道:“你等會能走了,有人幫你聯係老師過來接了喔。”

[巧克力]下意識拍案站起來:“啊?!”

他恍恍惚惚:難道真有npc媽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