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齡的身子動了動,緩慢地從臂彎裡抬起頭。
葉景池若無其事地收回手。
下一秒披肩從阮齡的後背滑落,掉落到地面,發出“啪嗒”的一聲。
阮齡揉了揉眼睛,轉過身想去撿,一隻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卻闖入了視線,先一步撿起了披肩。
緩緩抬頭,四目相對。
男人將披肩對折了兩下,遞給阮齡:“拿好。”
阮齡剛醒來還有些發懵,怔怔地接過。
她的眼神略帶迷茫,仿佛在疑惑對方為什麼會在這裡,和昨天打電話時伶牙俐齒,顧盼生姿的模樣判若兩人。
葉景池的嘴角帶著輕微的笑意,聲音溫和:“累了就回房間休息吧。這裡蚊子多,也容易著涼。”
阮齡終於清醒了過來。
剛才在夢裡,她又回到了原先生活的世界,以至於醒來後有種莊周夢蝶的恍惚感,恍然間忘記了自己是在哪裡。
男人低沉又清冽的嗓音,如同一杯冰鎮氣泡水,將她的神智拉了回來。
阮齡問:“現在幾點了?”
葉景池:“淩晨十二點半左右。”
阮齡:“你在這裡站了多久?”
葉景池:“剛來。”
阮齡覺得有些過於湊巧了,他剛來她就醒了?但係統在她睡著時會自動下線,也沒辦法幫忙驗證。
不過她想了想,又覺得對方沒必要騙自己。
阮齡站起身:“好,我現在就回房。”
既然已經這麼晚了,那確實應該上床休息,事情多更不能急於一時。
她是寫計劃寫到一半睡著的,用過的東西都散落在桌上。阮齡將電腦合起來抱在懷裡,又去拿一旁的筆記本和彩色鉛筆。
露台是半開放的,晚上有風,不收拾的話東西說不定會被吹跑。
收拾到一半,一支筆遞了過來。
葉景池手裡拿著一根藍色的彩鉛,筆尖衝著他自己:“這支掉在地上了。”
大約是她睡著時,滾落下去的。
阮齡:“謝謝。”
葉景池又說:“我來拿電腦吧。”
阮齡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好。”
東西雖然不重,但又多又雜,她來的時候還是讓家裡的傭人幫忙一起拿的。
葉景池從阮齡懷中把電腦接過去,動作紳士而有分寸,完全沒有觸碰到她的身體。
阮齡又把剩下的紙筆都拿在手裡,然後和葉景池一起回到室內。
兩人一前一後走著,中間隔了半步的距離。
走到副臥的門口,阮齡站定,等著男人把電腦還給自己。
葉景池把電腦遞給她,狀似無意地開口:“怎麼熬到這麼晚,在忙些什麼?”
語氣平淡,仿佛就是突然想起來,於是隨口一問。
阮齡卻還是立刻警覺了起來。
葉景池在她面前一直表現得溫和又紳士,情緒穩定得不像話。
但阮齡一直沒忘,面前的男人是個年紀輕輕就在商界有一席之地的狠角色。
前幾次兩人交流時,她也都能感受到男人的深藏不漏。
本能告訴阮齡,如果這個時候不認真回答,那麼葉景池對她的防備很可能會立刻再上升一個等級。
她至少還要和這個男人在同一個屋簷下生活兩年,如果關係太僵,到時候做什麼都不方便。
何況,她原本也沒打算瞞著他。
“是這樣的。”阮齡鎮定自若地開口,“之前沒機會和你說,一直以來我都想開一個攝影工作室,正好現在辭職以後有了空閒,所以最近我都在忙這個事。”
葉景池的眼中閃過一絲訝異:“攝影工作室?”
阮齡點頭:“對,就是給人家拍拍藝術照,寫真什麼的。”
葉景池的眉心微動:“我都不知道,你還會攝影。”
阮齡的語氣輕鬆:“嗯,大學的時候喜歡,自學的。”
她都聽係統說過了,原主和葉景池在結婚之前已經十多年沒有見過面了,所以她也不怕露餡。
葉景池看了看阮齡。
阮齡絲毫不帶心虛地和他對視:自己確實是大學的時候開始攝影,她說的都是大實話。
葉景池又問:“這個工作室,你從什麼時候開始準備的?”
阮齡:“沒多久,就這周開始的。”
葉景池若有所思地看著阮齡。
阮齡眨了眨眼,心想這個男人應該不會小氣到不同意吧?
要知道就在幾天前,他才剛剛許諾了她三千萬呢,雖然那件事的起因是個烏龍。
她正想著,忽然聽到葉景池說:“那天晚上,你原本想和我說的,是這件事?”
阮齡:“……”
誰能告訴她,這個男人是怎麼突然間猜到的?
阮齡在心裡默默呼叫係統:“係統係統,你快來看看!這個葉景池是不是也綁定了什麼高科技啊?比如能聽到我的心聲什麼的。”
【……】
阮齡:“我懷疑他開掛!”
【我掃描過了,葉景池身上沒有任何係統存在的痕跡,周圍也沒有檢測到其他的頻道。】
阮齡:“……行吧。”看來這個男人就是單純的腦子好使。
她和係統交流的這段時間,葉景池臉色的表情已經逐漸從懷疑變為了然。
阮齡乾脆承認:“是,我原本是打算那個時候和你說的。不過後來你提到投資,我就忘了。”
葉景池:“……”
阮齡眨了眨睫毛,又補上一句:“你當時說的……還作數吧?”要是煮熟的鴨子突然飛了,她真是哭都沒地兒哭去。
葉景池失笑。
“作數。”他回答,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語氣有些過於溫柔了,“我答應過你的事情,一直都作數。”
阮齡喜上眉梢:“那就太好了,葉總就是大方。”
她就知道作為校園文男主他爹,葉景池不會是小氣的人!
“那我先回房休息啦,這麼晚了,你也早些休息!”阮齡歡快地說完,抱著電腦和紙筆進了屋,順便把門關上了。
男人注視著面前驟然關上的門,就這麼站了幾秒,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片刻,葉景池終於收回了目光,轉身走了。
.
次日中午,秀禮中學食堂。
葉栩正和陳鬆陽一起排隊打飯。
每個班中午下課的時間略有差彆,蘇君若也不是每次都會來找葉栩,今天就隻有他們兩個吃飯。
陳鬆陽站在葉栩的右後方,長長地歎了口氣:“唉——”
葉栩側頭看他。
不用葉栩開口問,陳鬆陽的話匣子就自己打開了:“栩哥你說怎麼辦啊!這周就要期末考了,我還什麼都沒複習呢!”
葉栩淡淡地說:“上次你不是還和我說,你已經不在乎成績了?”
“話是這麼說沒錯。”陳鬆陽又歎了口氣,嘴裡嘟嘟囔囔,“但要是考不好,還是很麻煩啊!我媽肯定不會放過我,還有我爸……”
陳鬆陽兀自碎碎念個不停,也不管葉栩有沒有回應。
隊伍往前挪動了一下,到葉栩了。
兩人排的窗口是小碗菜,葉栩先點了一個豆角肉絲,猶豫了一下後,又要了一碗酸辣土豆絲。
陳鬆陽正探頭探腦地看今天有什麼菜,見狀驚呼:“哎?栩哥你什麼時候換口味了?你不是不吃辣的嗎?”
他嗓門大,這一聲說完,周圍好幾個學生都往這邊看。
葉栩的嘴角抽了抽:“你小點聲。”
陳鬆陽“哦”了一聲,壓低嗓門,“栩哥,你什麼時候開始吃辣了?”
“沒什麼時候。”葉栩淡聲道,“就是偶爾也想換個口味。”
陳鬆陽:“哦,好吧。”
他還是覺得有些奇怪,不過葉栩已經打完菜了,輪到他了。
陳鬆陽點了兩葷一素,然後像往常一樣去找葉栩的身影。
一起吃了兩個學期的飯,兩人已經形成了默契:葉栩點完之後先在不遠處等他,然後再一起去找座位。
然而這次陳鬆陽環顧了一圈,卻沒看到葉栩的身影。
陳鬆陽正覺得邪門,再一看,發現不遠處有個背影還挺像葉栩的。隻是——
那個長得很像葉栩的人,正在甜品區的窗口排隊。要知道,陳鬆陽認識葉栩這麼久,從來沒見過他買甜品。
陳鬆陽揉了揉眼睛,迫不及待地走上前確認,然後發現那個真的就是葉栩。
他深吸了一口氣:“栩哥——”
葉栩剛好轉身:“小點聲。”
陳鬆陽:“……”
“栩哥。”陳鬆陽壓著嗓門說,“你怎麼來這邊了?”
葉栩答非所問:“現在人少,你等我一下,很快就好。”
大家都喜歡吃完正餐再去買甜品,剛下課的時候反而沒什麼人在甜品窗口排隊。
說著,葉栩從食堂阿姨手中接過一個打包好了的甜品袋子,拎在手上。
“走吧。”葉栩說。
陳鬆陽瞪大了眼睛:“不是——我是問,你為什麼會來買甜品?”
葉栩看他一眼,語氣平淡:“食堂有這個窗口,我為什麼不能買?”
陳鬆陽:“……”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
不正常!栩哥今天絕對不正常!
……
下午的幾節課,陳鬆陽走神了好幾次。
好不容易等到放學,陳鬆陽見到蘇君若的第一句話就是:“我跟你說,我覺得栩哥他今天不太對勁!”
蘇君若的表情立刻也跟著緊張起來:“怎麼不對勁?”
陳鬆陽說得煞有介事:“我覺得上個周末,栩哥肯定是受了什麼刺激了!”
說著,陳鬆陽把中午在食堂發生的事情都和蘇君若講了一遍。
講到最後,陳鬆陽總結:“這肯定是不太正常,你說是不是?你也知道,栩哥他從來不吃辣,也從來不吃甜品的!”
蘇君若思考了片刻,忽然表情一變。
陳鬆陽:“你怎麼了?”
蘇君若咬了咬嘴唇,一臉欲言又止。
陳鬆陽又疑惑又著急:“到底怎麼了?你快說呀!”
“我在想……”蘇君若心一橫,“我在想,葉栩他是不是……是不是喜歡上哪個女生了?”
陳鬆陽:“啊?”
蘇君若哭喪著臉:“可能那個女孩子喜歡吃辣,所以他就也去吃。他打包的那個甜品,多半也是送給那個女孩子的。”
女孩皺著眉,楚楚可憐,看起來幾乎真的要哭出來了。
陳鬆陽立刻保護欲飆升:“你彆難過呀!這樣,我幫你去問栩哥,問他是不是喜歡上哪個女生了!”
蘇君若彆過臉:“問有什麼用,他又不一定會告訴你。”
“我和栩哥是什麼關係!”陳鬆陽拍了拍胸脯,“你放心,我現在就去問,保證幫你問到!”
……
另一邊,阮齡又從係統那邊接到了“和葉栩聊天”的任務。
【這叫周常任務!】係統如是說。
阮齡揮手和剛到家的葉栩打招呼,思索著今天找個什麼話題聊。
葉栩已經走了過來,手裡還拎著個紙袋子。
阮齡好奇地看著他把袋子放到茶幾上,問:“這是什麼?”
葉栩的目光微閃:“你那天不是問我,甜品好不好吃嗎。”
阮齡的眉梢微動,指著茶幾上的小紙袋:“這是給我的?”
葉栩點頭。
就當是那天誤會了她,給她的賠禮道歉了,他想。
阮齡看著葉栩,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什麼情況?清冷校園文男主怎麼突然變暖男了?不科學啊!
就在她納悶地拆開袋子,想看看裡面具體有什麼的時候,家裡的門鈴響了。
“栩哥!”陳鬆陽又大又亮的嗓門穿透力極強,“你在家嗎?是我!”